第104節
戚陽溫和地說:“我家里也只剩下我一個人了,但以后我們還會有新的家?!?/br> 邢超哈哈笑了幾聲,不再多言。 沒想到戚陽還真不是隨口亂灌心靈雞湯。他見對方一副不相信的樣子,就從懷里拿出一張紙,遞到邢超面前,邢超拿過來一看,臉上的表情明顯凝住,笑聲一下子停了。 喬廣瀾瞥了一眼,修仙之人原本耳聰目明,但他的位置恰好有點反光,看不清楚紙上寫了什么,臨樓輕輕叩了叩桌子,用手指沾著茶水,在桌面上寫了“房契”兩個字。 邢超抖了抖手里的房契:“你這是什么意思?” 戚陽道:“我先前聽你說已經無家可歸,那么總是住客棧也不是辦法,恰好看到一處房產,位置大小都很合宜,就買下來了?!?/br> 邢超神色莫名,過了片刻,慢慢道:“你——” 他這邊話還沒出來,喬廣瀾忽然感到空氣中好像隱隱有什么波動傳來,感覺莫名的熟悉,屬于原主的記憶瞬間翻涌,他一下子從桌邊站起來,脫口道:“不好!” 與此同時,墻壁一側的斜上方竟然喀嚓嚓破開了一個大洞,什么東西轟然一下子撞進了客棧,正沖著喬廣瀾的位置砸過來。 喬廣瀾要躲開自然是輕而易舉,但他身后的普通人勢必遭殃,形勢緊急已經來不及多想,喬廣瀾連劍都來不及拔,翻身躍起,雙掌齊出,重重拍在了那撞進來的東西上,靈流乍起,暴響一聲,直接順著剛才的窟窿又給打了出去。 他應變神速,招式絕妙,客棧中那么多的人竟然沒有一個受傷,戚陽脫口喝了聲彩,轉頭看去,想幫這個英勇的年輕人照顧一下他的孩子,卻發現那個小孩也沒影了。 他走到窗前,只見剛才撞進來的東西竟然是一直罕見的明燭獸,這東西是上古異獸,體型龐大,攻擊性強,活著的時候兇殘異常,以惡鬼為食,壽數將盡時則會狂烈爆體而亡,波及極廣。 只是它只在深山中生存,平時從不輕易現世,不知道今天怎么句誤打誤撞到了這里,還發起瘋來。如果不能控制,恐怕客棧里所有的凡人都活不下來了。 喬廣瀾大聲道:“我不能阻止它爆炸,只能拖延時間,快讓所有的人都離開!” 戚陽恍然大悟,連忙照辦。 另一頭,喬廣瀾身在半空中就已經拔劍,霎時間清光耀目,漫天銀線在半空中交織成網,把明燭獸勒在了中間。明燭獸拼命掙扎著不肯就范,兩邊一時僵持住了。 在這種關鍵時刻,喬廣瀾也分心惦記著臨樓,趁著一個閃身的瞬間,目光在下方一掠,發現臨樓竟然沒有跟著躲開,反倒傻呵呵站在底下看著自己,神色擔憂。 喬廣瀾簡直快要被這傻孩子氣笑了,正好在這個時候,明燭獸一聲咆哮,聲波化成實質,向著喬廣瀾打過來,他側身一躲,回了一劍,喝道:“臨樓,你給我滾遠一點,又插不上手,瞎搗什么亂!” 明燭獸本來就難控制,喬廣瀾這一分心,冷汗頓時從額角滑了下來,忍無可忍道:“不行了——真快要炸了??!” 隨著他的話,天地間頓時一暗,轟隆一聲巨響,明燭獸龐大的身軀爆開,一時間大地震動,天空轟鳴,附近的大樹片片倒下,一片土地化作焦土,再遠一點的建筑眼看也要受到波及。 喬廣瀾用劍氣化成的大網一下子被沖破了,靈力向他反噬而來,就在這時,又是一道清光劃破黑暗,一把弧形的寬背長刀在喬廣瀾身前三尺處一削而下,硬生生同時抗住了明燭獸的爆炸之力和喬廣瀾自身靈力的反噬,同時刀鋒倒轉,向前直逼而出! 仿佛銀河順裂,混沌重開,刀芒鋪天蓋地,魔氣震動九霄,只是這一刀,已經足可以震動天下。 同時金光結界從天而降,把差點毀滅的客棧包裹在了里面。 明燭獸以惡鬼為食,它爆體之后,無數積攢在體內的怨氣與戾氣徹底釋放出來,在半空中縈繞盤旋,其中的噬人恨意幾乎要化作實質,如同海潮一般一浪一浪地傳遞開。 喬廣瀾顧不得尋找刀是從什么方向劈過來的,提氣出掌,打算將戾氣逼退,斜刺里卻伸出一只手,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將他直接攬進了懷里。 喬廣瀾猝不及防,被那個突然沖出來的人緊緊抱著一起落在地上,兩人順著剛才震出來的斜坡滾了兩圈,對方壓在他身上,把他的頭按進懷里,靜等著風波平息。 喬廣瀾大吃一驚,急忙掙扎了一下,情急中來不及道謝也來不及解釋,脫口道:“放開手,我要去找臨樓——” 頭頂上傳來一個青年男子的聲音,帶著點無奈,又似乎隱隱有些惶恐不安:“我就是?!?/br> “……?。?!” 喬廣瀾頭腦空白了一下,忽然猛地推開他,瞪大眼睛看去,面前的人容貌清俊,氣質溫潤,看上去大約二十來歲的年紀,仔細辨認,真的很有幾分臨樓的影子。 喬廣瀾:“……” 你妹的!合著他之前都是裝的?!一次兩次地消遣老子,還沒完了是吧! 臨樓看見他的表情,覺得自己可能命不久矣,這時鋪天蓋地的戾氣還沒有散盡,他也顧不得那么多,脫去外衣,硬是把喬廣瀾裹住重新按進自己懷里:“戾氣對你損傷太大,先不要亂動!” 喬廣瀾被他緊緊壓著,根本動不了,好在知道對于魔族來說,對戾氣的承受能力原本比平常人要強,倒也不是很擔心擋在自己身上這個不要臉的貨。他的注意力被不遠處傳來的兩個聲音吸引了,聽著他們仿佛分別是戚陽和邢超。 邢超的聲音很激動:“滾一邊去,我不需要你保護,你算什么人?少在這里假惺惺的!我他媽不想欠你人情!” 戚陽似乎受了什么傷,聲音比起剛才來有點發虛:“不是……是我欠你,弟弟,對不起?!?/br> 喬廣瀾聽見這聲“弟弟”,并沒有覺得很驚訝,心里反倒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邢超道:“哼,你把我從狼嘴底下掏出來的時候就認出我身上的木牌來了吧?這些天遮遮掩掩的不敢說,是覺得和我相認很丟人嗎?” 戚陽道:“我以為你不愿意……娘臨終時叮囑過我,一定要找到你,是我不好,沒有及時……” 第96章 第五世界 喬爸和他撿來的戲精兒砸 喬廣瀾聽了一會他們的對話, 才隱約明白過來,戚陽和邢超應該是同母異父的兄弟, 當初戚陽的母親在戚陽三歲的時候拋夫棄子而去, 又過了五年,中間不知道發生過什么事,她一個人重新孤身回到了戚家, 戚陽的父親對妻子感情很深,也重新接納了戚母,從此以后她再也沒有離開,也沒有提起過以前的事。 所以直到她去世的時候,戚陽才從她口中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弟弟, 現在不知所蹤,身上有一個跟他一模一樣的木牌作為標識, 戚母希望他能把小兒子找回來, 兄弟相認。 聽來聽去,喬廣瀾也沒有聽出來戚陽哪里對不起他了,讓邢超這么大的火氣,唯一的解釋可能就是這人天生是個火氣很大的烈性男子…… 可是總感覺哪里不對的樣子, 這也太烈了。 黑云漸散,天地重獲光明,陽光灑在了一片狼藉之中,當時喬廣瀾反應極快, 普通人撤退的很及時,目前在場的只有他們這倒霉催的四個人。 戚陽是魔族中人, 戾氣對他的影響不大,但是之前為了保護邢超被一塊巨石砸中了胸口,這會還有點直不起腰來,捂著胸口靠在一棵歪倒的大樹上,邢超臉上帶著譏諷的笑容,靠在另一邊,沒有過去幫忙的意思,但他的手卻在無意之中緊握成拳,指骨捏的有些發白。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緊張古怪,都沒有注意在他們身后稍微遠了一點的喬廣瀾和臨樓。 眼前一亮,臨樓輕柔地將外衣從喬廣瀾臉上揭了下來,松開了扣著他手腕的手,喬廣瀾被突如其來的陽光晃了下眼睛,用手一遮,沖還壓在他身上的臨樓道:“滾下去!” 臨樓輕輕嘆了口氣,非但沒有聽話地滾下去,反而就著這個姿勢低頭,直接親上了他。 這個吻淺嘗輒止,臨樓很快抬頭,然后硬挨了喬廣瀾打過來的一拳,道:“對不起?!?/br> 喬廣瀾揮手就把他從自己身上掀了下去,從地上跳起來,新仇舊恨涌上心頭,上去狠狠跺了臨樓兩腳:“又裝!又裝!你他媽賣萌上癮了是吧?” 臨樓坐在地上任他踩,也不敢起身,委屈地說:“就這一次啊?!?/br> 他不說還好,這樣一說喬廣瀾反倒想起了之前那幾個世界,憤怒地“呸”了一聲,拂袖一甩,振去身上灰塵,轉身大踏步的走了。 戚陽眼睜睜看著喬廣瀾面罩寒霜,跟自己擦肩而過,也沒來得及打個招呼,有點迷茫的轉頭,發現一個俊美貴氣的年輕男子跟在喬廣瀾身后,也向這個方向走了過來。 路過戚陽的時候,他的腳步忽然一停。 戚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就友善地沖著那個男人笑了笑,算作打招呼。 年輕男子隨意一頷首,看了看他,淡淡道:“傷的重嗎?” 跟之前面對那個小孩時一模一樣的緊張感再一次涌了上來,雖然對方的態度實在不算客氣,言談之中又有一種上級對待下屬的居高臨下之感,但他卻覺得由這個人做出來,一切都仿佛天經地義。 可惜有傷在身,實在動彈不得,不然戚陽一定會從地上站起來——這樣他坐著對方站著,讓人感覺心里很虛。 他連忙道:“多謝公子掛懷,在下傷勢無礙?!?/br> 邢超有點看不下去了,冷笑一聲,剛要說話,冷不防那個年輕男子突然扭頭,目光淡淡地在他身上一掃,邢超瞬間感到了一種巨大的壓力,笑容僵在臉上,什么都沒說出來。 那人從懷里拿出一個小瓷瓶,彎腰擱在戚陽面前,輕描淡寫地道:“傷藥?!?/br> 說罷之后,他一負手,不等戚陽道謝,徑直離開了。 因為他布下的結界,除了剛才那個大坑以外,不遠處的客棧沒有受到其他傷害,臨樓進去之后走到喬廣瀾的房間門口,試著推了一下,門關的死死的,顯然上面被下了禁制。 這禁制他肯定可以打破,但就是再多十個膽子也不敢硬闖,在外面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湊到門縫那里,試著把眼睛往里面看,可惜門縫太窄了,他什么都看不到。 臨樓又把耳朵湊過去,里面也沒有什么聲音。 他之前因為身受重傷,外形倒退成了孩童的樣子,被喬廣瀾撿到之后,本來沒有打算告訴他事實,反正兩人一個魔族,一個仙門,本來就沒有坦誠相告的必要。 當時臨樓死也不會想到,對方會對自己這么好,而自己竟然沒出息的、在這樣短的時間里情根深種,再也沒有辦法放手。結果越裝越是不敢說實話,越不敢說實話越得繼續裝下去,活活把自己給坑了。 ……所以說現在怎么辦? 臨樓沖著門說:“阿瀾,我錯了,對不起?!彼D了頓,又道,“我知道你生我氣,生氣不要憋著,對身體不好,你拿我出出氣行嗎?這樣不說話我很擔心?!?/br> 他說完之后本來沒指望喬廣瀾立刻回應,正在絞盡腦汁想著還有什么別的好聽的話可以說,沒想到門竟然一下子開了。 臨樓喜出望外,有點高興又有點緊張地看著抱胸倚在門口的喬廣瀾。 喬廣瀾也發現自己對這家伙越來越心軟了,只是自從知道路珩為了跟著他穿越付出了什么,他就的確很難鐵石心腸。 覺得自己很沒出息的喬大師沒好氣地道:“你錯哪了?” 臨樓謹慎地道:“……騙你?!?/br> 喬廣瀾哼了一聲:“還是個慣犯?!?/br> 臨樓連忙說:“就這一回,真的?!?/br> 喬廣瀾知道他沒有記憶,不跟他掰扯過去的事,順著臺階下來了:“所以說你到底是誰?” 臨樓不敢再有半點隱瞞和猶豫:“我就是冥照魔尊,臨樓是我的真名,我之前是因為受了重傷功法倒退,所以才會變成小孩子的樣子。其實我恢復過來也沒有多久?!?/br> 他的傷勢是喬廣瀾治的,當然也知道當時多么嚴重,畢竟身在陌生的地方,臨樓那個時候又不認識他,偽裝自己無可厚非。 想到這里,喬廣瀾哼了一聲,語氣緩和了不少:“那你以后還騙不騙我了?” 這句話問的一點難度都沒有,但凡是個明眼人就能看出來,喬廣瀾是打算把這事過去了,這個時候只要順著他說一句“不會”,就是皆大歡喜,可是平時精明的像只狐貍一樣的臨樓,卻一下子不說話了。 喬廣瀾也有點意外,長劍般的眉峰一挑:“你什么意思?” 臨樓有苦難言,頓了一下,婉轉道:“雖然不能保證,但我會盡力而為?!?/br> 喬廣瀾的臉色漸漸冷了下來,淡淡地說:“我從來不需要模棱兩可的答案,和搖擺不定的人?!?/br> 臨樓心中一痛,還沒說話,面前的門再一次被甩上了。 臨樓沮喪地站在門口,雖然相處不久,他也已經熟知了喬廣瀾的性格,明白這一回他恐怕是真的生氣了,不可能再輕易搭理自己。 可是沒有辦法,無論什么東西,只要喬廣瀾想要,自己都可以答應。畢竟命早就是他的,心也早就是他的,唯獨有些秘密……事關喬廣瀾的安危,他絕對不可以妥協。 臨樓深深地吸了口氣,明知道那扇門一時半會打不開了,還是不愿意走,就靠著門板坐了下來。 剛才他在客棧外面布下結界的時候,順手設下了一個迷夢,讓客棧中的所有人都陷了進去,忘記剛才被襲擊和救助的事情,以免引起過大的不安。他坐了一會,迷夢的期限逐漸過去了,客棧中開始逐漸恢復熱鬧,已經有人走動起來。 臨樓坐在門口,覺得這樣有點不好看,剛想起身,忽然又靈機一動,掐了個訣,他便重新變成了之前那副小孩子的模樣。 沒過片刻,住在他們隔壁房間的一對中年夫妻推門出來,這幾天雙方出來進去,互相也算是眼熟,丈夫看見臨樓,立刻驚訝道:“這孩子怎么坐在這里了?你爹呢?” 臨樓委屈地低著頭,小聲道:“爹爹在屋里……他生氣了?!?/br> 丈夫皺眉道:“就是再生氣也不能大冷天的把孩子扔在這里,這像什么樣子!你爹也太……” 臨樓連忙說:“不是爹不好,是我真的犯了錯惹爹生氣。爹沒有罰我,可是我不想回房,想在這里等爹跟我說話?!?/br> 妻子憐惜地捏捏他的衣服:“多懂事的孩子啊,你爹定不會真生你氣的??粗路@么薄,怎么好一直在風口里坐著,跟嬸嬸去房里玩一會罷?!?/br> 臨樓道:“謝謝嬸嬸,我不去了,還是在這里等我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