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
戚陽點著了一線火光,照亮了前方的景象,與此同時,山洞里的三個人都聽見了一聲帶著威脅的低嚎。 臨樓向那邊看了一眼,湊在喬廣瀾耳邊道:“是只大灰狼?!?/br> 喬廣瀾順手摟住他:“是。沒事,別害怕?!?/br> 臨樓在黑暗中輕輕地笑了笑。 狼嚎聲在山洞里回響,戚陽呵斥道:“畜生,休得張狂?!?/br> 他對灰狼不感興趣,只是隱約看著那狼的腳下好像還有一團什么東西,所以執著火又走進了幾步,再仔細一看,不由脫口道:“竟是個活人!” 喬廣瀾和臨樓藏在一邊,順著他的目光一起看去,也不由各自大吃一驚——被那只大灰狼踩在腳底下嚼的津津有味的,竟然真是一個大活人。 這人顯然已經是強弩之末了,被狼按著,動一下都很困難,他們之所以都能判斷出他還在活著,是因為他的眼睛瞪的大大的,還在不時地眨動,顯然是在這種情況下,仍然極力地保持清醒。而在他努力掙扎求生的時候,那只狼就在不斷撕咬他小腿上的rou。 此情此景,實在可嘆可怖。 喬廣瀾悄聲道:“我猜這人就是邢超,對不對?” 黑暗中看不清楚臨樓的表情,只有他的聲音輕輕傳來:“是。但我并不知道他和戚陽之間發生過這樣的過往?!?/br> 喬廣瀾道:“我原本以為這是個想把人困住的幻境。但現在看來,這場景這么真實,這么可怕,應該不是虛幻的,而是曾經真實發生過的事情。只是不知道是戚陽的記憶,還是邢超的記憶了?!?/br> 臨樓輕描淡寫地說:“戚陽不是已經死了嗎?” 喬廣瀾一怔。他倒不是不知道戚陽已經死了,而是由臨樓這句話隱隱閃過了一個念頭——不管是記憶的幻境還是真正的回到了過去,通過馬家人的死亡都可以看出來,他們所在的這個地方中一定潛伏什么危機,隨時準備奪取人的性命。 喬廣瀾天不怕地不怕,他并沒有把那可能的危險放在眼里,反倒覺得在高潮來臨的那一刻,應該就會是揭穿謎底的時候。 正在這時,前方忽然傳來一聲狼嚎,臨樓迅速拉了喬廣瀾一把,喬廣瀾回過神來,循聲看去,不由也嚇了一跳。 就在剛才他和臨樓說話的時候,戚陽已經一掌把那只狼打翻,自己將倒在地上的邢超扶起來。邢超看上去雖然已經奄奄一息了,但居然還在頑強的保持著神志清醒。 而且更離奇的是,他被救下之后的第一反應,不是劫后余生的歡喜,也不是向戚陽道謝,而是拼命掙開戚陽,手腳并用地爬到那只癱在地上的灰狼旁邊,一口咬住了它的咽喉。 灰狼嚎叫起來,拼命掙扎,只是它被戚陽那一掌打的不輕,同樣受了重傷的一狼一人各自用盡全身力氣,在地上翻滾掙扎,灰狼的嚎叫很快變成了嗚咽,然后就徹底沒了聲音。 旁邊或明或暗圍觀的三個人都被這一幕驚呆了,邢超從狼身上抬起頭來,滿嘴都是狼毛和鮮血,他呸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在跟戚陽說還是在自言自語:“我還要……把它剁成rou泥……吃進肚子里……” 話音未落,邢超已經一頭栽倒了。 第95章 第五世界 喬爸和他撿來的戲精兒砸 戚陽愣了一會, 很快把邢超從地上背起來,帶著他往山洞外面走, 喬廣瀾摟著臨樓輕飄飄閃進黑暗里, 身子緊貼著墻壁,只見戚陽一臉哭喪相,覺得那表情不像是救人, 反而像是準備號喪。 不愿意救就別救唄,至于的這樣嗎? 喬廣瀾和臨樓一路跟著他們,看著戚陽將邢超背回到城里的一家客棧去,又請了大夫給他診治,也不張羅著回凌見宮復命了, 每天都守在邢超的床前,將他照顧的無微不至, 直到第三天, 邢超才完全清醒過來。 喬廣瀾來到這里的目的就是弄明白當年的恩怨,索性領著臨樓跟在他們后面,也在這家客棧住下了。 也是趕的不巧,客棧里有幾間屋子正好住了幾個年輕女郎, 據說是從西域往京城去尋親的,大概是邊地民風豪放,喬廣瀾進門的時候,她們正好在前廳吃飯, 扭頭一看,眼睛幾乎都放光了。 喬廣瀾用袖子掩著唇咳嗽了幾聲, 在眾多女子灼灼的目光之下領著臨樓要了兩個房間,掌柜的十分jian詐,收銀子推銷兩不誤:“這位公子來得正好,小店最近新做了一種時令點心,名叫雪花糕。像令弟這樣的孩子一定愛吃……” 喬廣瀾正愁瞌睡沒人送枕頭,立刻提高了一點聲音道:“這是我兒子?!?/br> 臨樓瞥他一眼,又悶悶地掃了下那幾個虎視眈眈的姑娘,沒說話。 掌柜的大吃一驚,看看喬廣瀾,又看看臨樓,干笑道:“沒想到公子成親這么早?!?/br> 喬廣瀾將他遞過來的房間牌接過,慢悠悠地道:“也不算早,就是保養的好,其實我已經五十了?!?/br> 掌柜的:“……” 臨樓:“……” 那是否要改口叫聲“大爺”?沖著這張臉,實在叫不出來啊。 喬廣瀾沒給他糾結稱呼的時間,直接道:“把你說的那個什么糕端一盤上去吧,犬子的確愛吃甜食。若是餓著了這小子,等他娘來了,難免又要訓斥我?!?/br> 臨樓實在忍不住了,沖著地面翻了個大白眼,白眼還沒翻完,就被喬廣瀾扯上樓了。 臨樓冷颼颼地說:“給人當爹的滋味不錯吧?” 喬廣瀾道:“就一個字,爽!” 臨樓:“……” 喬廣瀾奇怪道:“你干嘛一副很不情愿的樣子?這開頭可是你開的,要不是你先叫我一聲爹,怎么能給我帶來靈感呢?” 臨樓無語地看了他一眼,喬廣瀾笑靨如花地沖他眨了眨眼睛,對視之間,兩個人各自的心理活動也十分活躍。 臨樓:因為我沒想到你是這么一個得寸進尺的貨!你等著喬廣瀾,有你哭的時候! 喬廣瀾:別以為是個小屁孩老子就不知道你腹黑,想坑我最后把你自己坑了吧?該! 臨樓本來就不可能真的跟他生氣,再加上看喬廣瀾笑的這么開心,他雖然被占了大便宜,心里卻也忍不住涌起些隱隱的歡喜來了。只是知道喬廣瀾多半看見自己懊惱的樣子心情會更好一點,就故意皺著眉頭沒說話。 喬廣瀾果然心情不錯,哼著小曲上了樓,正好碰見戚陽端著飯從房間里走了出來,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舉著盤子就要往喬廣瀾的身上撞。 喬廣瀾眼疾手快地一托,扶穩了那個托盤,微微一笑道:“兄臺小心?!?/br> 戚陽這才反應過來,一抬頭看見喬廣瀾,眼中閃過一絲驚艷,隨即立刻道歉道:“實在不好意思,是我走路的時候失神了。幸虧沒有撞到公子?!?/br> 喬廣瀾道:“無妨?!?/br> 他掃了一眼戚陽手上的盤子,發現上面的飯菜幾乎一點都沒動,眼波一轉,裝作隨口搭話一樣問道:“怎么,這家客棧做的飯菜不可口嗎?” 戚陽看看手上的飯菜,愣了一下,笑道:“沒有,沒有……就是有點、有點不合我弟弟的口味……” 這時他身后的門“啪嗒”一聲響,邢超冷著一張臉,包的像木乃伊一樣,一瘸一拐地從里面走出來了。 戚陽連忙扶住他,說道:“這位公子,你的傷還沒好,不宜到處走動?!?/br> 邢超推開他,淡淡地說:“不是弟弟嗎?又成了公子了?” 戚陽語塞,邢超不感興趣地看了喬廣瀾和臨樓一樣,又對戚陽道:“雖然閣下對我有救命之恩,但也不好亂認親戚,如果我是個妓女養的,你也隨隨便便跟外人說我是你弟弟,不是把自己的親娘也給罵進去了?” 戚陽看上去是個脾氣很好的人,但邢超的話實在刻薄,他的臉上浮起一層怒色,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很快又把怒氣壓下去了。 邢超唇邊噙著譏諷的笑意,盯著戚陽。 戚陽嘆了口氣,再開口的時候還是那副溫和的口氣:“我知道你心里咽不下這口氣,可是又何必跟一頭狼計較呢?你也看見了,我當時為了救你,已經把狼給殺了,你非要回去找到它的尸骨剁成rou泥,根本沒有任何意義,為此連飯都顧不上吃,這又是何苦?!?/br> 邢超冷冷地說:“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報仇能讓人心情愉悅,原本就是比吃飯更重要一百倍的事情?!?/br> 戚陽嘆了口氣,邢超卻突然看向喬廣瀾和臨樓:“二位在這里看別人說話,覺得很有趣嗎?” 臨樓眨了眨眼睛,道:“大哥哥,難道不是你們擋了我們的路嗎?請讓一讓吧?!?/br> 邢超一愣,這才反應過來目前的情況是四個人都站在狹窄的樓梯上,喬廣瀾和臨樓要向上走,而戚陽本來要下樓,又被他拉住了,還的確是他們擋了人家的路。 被這么一個小孩噎住了,他臉上有點掛不住,正要說話,身邊的戚陽已經立刻說了一句:“是!” 這個字他說的既干脆又恭敬,甚至連脊背都不由自主挺直了,倒把三個人都下了一跳,一起看向他。 喬廣瀾和臨樓不好說什么,倒是邢超直接道:“你有???” 喬廣瀾差點笑出來,咬了下嘴唇,戚陽給他們讓出上樓的路,尷尬道:“沒有,沒有,抱歉?!?/br> 其實戚陽的心里同樣莫名其妙,直到喬廣瀾和臨樓上去的時候,他還有些納悶,看著臨樓的背影,忍不住低低自語道:“怪了,為什么那個孩子一說話,我就莫名其妙有種很敬畏的感覺呢?!?/br> 喬廣瀾和臨樓一進房間,臨樓就說:“兩個剛剛遇見的人,一個還救了另一個的命,居然會這樣相處,實在很讓人意外?!?/br> 喬廣瀾施施然倒了一杯茶推給他,笑道:“所以未必是初見,也未必是救命恩人,你看看邢超那個眼神……哼,這世上恩和仇哪是那么容易分清楚的?!?/br> 臨樓這陣子一直跟喬廣瀾打交道,也周旋的非常辛苦,知道他敏慧,何況剛才戚陽和邢超相處時透出的異常太明顯,喬廣瀾肯定也看出來了什么。他沒有詢問,反倒是聽見喬廣瀾的最后一句話,心里忽然生出了惆悵,微微嘆道:“是啊,分不清?!?/br> 喬廣瀾道:“對了,臨樓,我想問你一個事情?!?/br> 臨樓點了點頭,喬廣瀾道:“這么多年來,我從來沒聽說過魔尊還有妻兒,不過你都這么大了……所以,你娘呢?” 他直覺上認為如果魔尊有妻子的話,那么她很有可能并沒有去世,因為當時在馬敏義的講述當中,凌見宮遇到外敵的時候,冥照魔尊正獨自一個人在寢殿中安睡,這說明尊后當時很有可能不在凌見宮里,逃過一劫。 現在雖然把馬敏義和邢超都見到了,但喬廣瀾卻覺得他們兩個或許只是在凌見宮的大火當中起到了一個推波助瀾的作用,卻并非主謀。如果找到尊后,大概更能夠幫助了解一下魔尊被害的內情。 臨樓卻是有點愣:“我、我娘?” 喬廣瀾不知道他這是什么反應,納悶道:“對啊,就是冥照的妻子,魔族的尊后……是誰???” 臨樓慢慢地道:“冥照魔尊的妻子……” 這個要怎么編……真不想編了,撒謊心累啊。 他機智地說:“你忘了,我失憶了啊?!?/br> 喬廣瀾:“……好理由?!彼肓讼氲?,“那就算具體的不記得,你就一點微弱的印象都沒有嗎?比如說出身、外貌什么的,尊后是否出自于魔族大家?” 臨樓想了想,神色忽然溫柔下來,道:“不,我記得他應該是仙門弟子?!?/br> 喬廣瀾驚訝道:“哦?” 不過如果是這樣,倒也解釋的通為什么魔尊平時這么低調,尊后又沒有和他住在一起了,兩人雖是夫妻,立場卻不同。如果臨樓沒記錯的話,這倒是把范圍縮小了很多。 他想了想,道:“還有別的嗎?” 臨樓看著喬廣瀾,微微笑了笑:“別的,就只記得他的相貌很美,可是說是天下無雙的絕色。人也很好,非常非常好?!?/br> 喬廣瀾心道那是你親媽你當然會這么說了,不過修仙的人還真是很少有長得丑的……算了,這種模棱兩可的答案,問也白問。 他現在已經能隱隱感覺出來,臨樓并不是什么都忘記了,而是好像在刻意回避告訴自己某些東西,這孩子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呢? 因為他是路珩,所以喬廣瀾先入為主,一直十分相信對方絕對不會害自己——當然,這一點他現在也依然堅信。不過現在看來,畢竟身份立場不同了,這家伙一向又是個心眼挺多的主,不一定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這樣一想,非但不覺得失落,喬廣瀾心中還興起了一絲興味,有點期待臨樓揭破真正秘密的那一天。 他沒有再追問什么,第二天中午和臨樓去大廳吃飯的時候,倒是又碰上了戚陽和邢超,也不知道戚陽是不是真的把死狼撿回來剁成rou餡了,邢超的態度比之前要好了一些,兩個人一邊吃飯,還在一邊隨意聊著天。 看見喬廣瀾和臨樓走過來,邢超沒有說話,倒是戚陽一下子又從桌邊站了起來,向他們兩人道:“來吃飯了?” 喬廣瀾“嗯”了一聲,失笑道:“兄臺真是太客氣了,你還是快請坐吧,這樣我簡直要吃不下飯去?!?/br> 邢超皺著眉拽了戚陽一下,戚陽就又坐下去了,偷偷看了看臨樓,還是莫名其妙地覺得在這孩子面前坐著渾身不自在,好像干了什么大不敬的壞事一樣。 他收斂心神,看邢超也不吃飯,只對著面前那碟雪花糕狂吃,就給他盛了一碗湯,道:“天氣這么冷,何必吃這些干干巴巴的東西,你傷還沒好,多吃點熱飯熱菜吧?!?/br> 邢超道:“這家的糕點做的不錯,像我娘的手藝,不過她早死了?!?/br> 戚陽停頓了一會,才說:“這里是客棧,畢竟不是專門做點心的地方。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城郊倒是有個點心鋪子,里面賣的雪花糕要比此處好吃一些?!?/br> 邢超道:“那么遠,你就是跟我說了有什么用?算了,其實我吃這個就是為了想一想我娘,不過后來我家里人都死光了,想哪個也想不過來,就這么著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