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他們一邊說一邊把喬廣瀾包圍了起來,喬廣瀾毫不在意,忽然轉身,沖著另一個方向招招手:“既然來了,就一起進去看看罷?!?/br> 臨樓從后面跑過來,一把握住他的手,喬廣瀾領著他,徑直踏向馬府的大門,兩名家丁正好擋在門前,見狀上前,伸手就擋,結果連個衣服邊都沒有碰到,就感覺一股暗勁震出來,騰騰騰一連向后退出了好幾步。 再回過神來的時候,漂亮的年輕人已經領著他那能吃的兒子走進了馬府的大門,家丁又是驚駭,又是慌張,跟在后頭結結巴巴地問道:“你是什么人?” 喬廣瀾哈哈一笑:“你家老爺是我的老相好,好久不見思念異常,過來看看?!?/br> 他說話一向隨心所欲,說完之后,后面的家丁都沒聲了,倒是臨樓突然哼了一聲,拽著喬廣瀾的手緊了緊,一副很不高興的表情。 喬廣瀾道:“噯,你不喜歡這里嗎?” 臨樓冷哼道:“是啊,討厭極了?!?/br> 喬廣瀾一身聰明都用到了別處,當初那么多年也沒看出來路珩喜歡他,后來好不容易確定了關系,但路珩無數次吃醋吃得天翻地覆,他仍是一點基本意識都沒有,還在開玩笑:“沒關系,咱們見完我老相好就走啦?!?/br> 臨樓:“……” 喬廣瀾自語道:“當初從凌見宮生還的總共只有兩個人,邢超動向不明,現在馬敏義家里出了事向咱們求助,也不知道和之前發生的大火相關否……” 他低頭看著臨樓:“進去了解一下情況就走,別急啊?!?/br> 臨樓一針見血:“你好像是要進去鬧事的?!?/br> 喬廣瀾哈哈一笑:“嗐,你這孩子,真是……愛說大實話。對,我就是要鬧事的?!?/br> 馬敏義明明是魔尊手下的一員大將,自己的主子生死不明,他倒是跑出來過起了小日子,甚至還從魔宮里面順出了寶物,就沖著臨樓那一身的傷,喬廣瀾也不能忍他。 臨樓看著他,微微地笑了,垂眼道:“好,那就去吧?!?/br> 馬家剛剛搬到這個小鎮里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揮金如土,買下了最大的宅子和店面,轉眼成為了數一數二的大戶,在這里頗為有名。這一次馬少爺去世,馬家擺下了好幾百桌喪宴,雖然是素席,但也極盡豐盛,鎮上的人無論是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都紛紛趕過來捧場。 人們來是來了,真正傷心的沒有幾個,吊唁過后都聚在外間吃吃喝喝,馬家的人卻沒有出來招呼,都聚在靈堂里,圍著那尊棺柩,臉上的神情與其說是悲痛,倒不如說是驚恐。 馬夫人扶著棺蓋,擦了擦眼淚,低聲道:“老爺,你說動兒還有救嗎?” 馬敏義沉著臉道:“不知道,只能等拿到霜天冷之后盡量試試了?!?/br> 馬夫人哭道:“我看多半是沒有用,短短一個月,這家里每隔兩三日就會有人在睡夢中去世。一開始還是些下人,現在已經輪到動兒了,那么接下來會不會就是……” “住口!” 眼看著靈堂里面其他的馬家人都面露驚恐之色,馬敏義立刻喝止了妻子,他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不知道是恐懼還是惱怒:“休要胡言亂語,咱們同那幫下人是不一樣的。霜天冷是魔族的圣器,咱們身上有魔族的高貴血統,圣器一定會庇佑動兒!” 馬夫人臉上的驚恐之色并沒有因此而消解,反而喃喃道:“可是你畢竟……背叛了魔尊大人啊……” 這時,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從幾個人的頭頂傳來:“對啊,背主的人,一般都不會有好下場,照我說,你兒子會死是必然之事。馬護法臉上陰氣籠罩,過不了多久就可以跟他團聚,何必這樣傷心呢?” 語甫落,人已經憑空出現在靈堂中,瀟灑一轉身,但見玉顏俊貌,美如畫卷,幾乎讓人一見心折。 ……如果他剛才沒有嘴賤的話。 沒有人知道這個年輕人是怎么突破外面的幾重守衛,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這里的,聽這話的意思也知道來者不善,靈堂里的人都是魔族,立刻如臨大敵,團團將他圍住。 喬廣瀾一抬頭,看著馬敏義道:“好歹相識一場,何必一見面就劍拔弩張?” 馬敏義的臉色非常難看,沒有讓周圍的家人退下,但握在手里的劍倒是也沒出鞘,他向喬廣瀾道:“喬閣主,先出言不遜的人可是你?!?/br> 喬廣瀾道:“非也,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你兒子活著的時候沒少作孽,你自己更是背主忘恩,善惡到頭終有報,這個道理,即使你是魔族,也不應該不明白?!?/br> 畢竟比鄰而居了這么多年,馬敏義曾經同喬廣瀾有過一面之緣,雖然沒有正面交鋒,但他深知對方的厲害,現在本來就麻煩纏身,不愿意平白樹敵,心里對他的態度已經憤怒到了極點,還是壓著火氣道:“喬閣主這話可實在讓我奇怪,我怎么覺得你竟然是來替冥照魔尊出頭的呢?凌見宮發生的事,和你們玉瓊派沒有關系吧?” 喬廣瀾道:“是沒有關系……” 馬敏義:“那……” 喬廣瀾兩步繞過他,手直接按上了馬動的棺材蓋:“可是我樂意管?!?/br> 馬敏義:“……” 他的長劍終于出鞘,直指向喬廣瀾,怒喝道:“住手!” 喬廣瀾輕描淡寫地閃了兩下,最后找準時機,雙指一夾,恰好把劍鋒夾在指間,另一只手則順勢揮掌推出,棺材蓋頓時飛了出去,露出馬動的尸體。 他嫌棄領個孩子的出場方式太不拉風,把臨樓放在了房梁上,自己先跳出去了,馬動的尸體露出來之后,倒是臨樓的角度看的最清楚——那尸體竟然是被凍在一塊淡藍色的冰晶中的。 他神色一動,低聲自語道:“這是夢魘之夢?那可真是奇怪了?!?/br> 臨樓居高臨下,五指成爪對準馬動的尸體,做了一個“收”的動作,絲絲縷縷的黑氣從上面冒了出來,全部被他吸納掌中。 臨樓唇邊泛起一抹森冷笑意,其余在場的人卻誰都沒有察覺。 喬廣瀾雙指用力,馬敏義的長劍竟然被他生生夾斷了,他隨手一掌把馬敏義逼退,走到棺材旁邊看了一眼,低語道:“馬動,你是怎么死的,要不要說給我聽聽呢?” 隨著這句話一出,靈堂里的白幔忽然全部揚了起來,所有的蠟燭瞬間熄滅,外廳同時傳來一片驚呼之聲——整個馬家的光線都沒有了。 黑暗中,驚呼過后是死一般的靜默,喬廣瀾的聲音淡淡響起:“原來如此,我知道了?!?/br> 他前后只說了兩句話,聲音平淡,但是所有的人都不由覺得一股森冷悚然之意撲面而來,外面的賓客不明情況,只知道光線沒了,一直在吵嚷不停。 隨著喬廣瀾話音一落,光明重現。 這件事發生的實在是詭異莫名,他竟然真的在和死人對話嗎? 馬敏義顫聲道:“你、你做了什么?我兒真和你說話了?” 喬廣瀾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道:“他給我看了點東西?!?/br> 馬敏義結結巴巴地說:“你看見了什么?” 喬廣瀾雙指并攏,作勢在自己眼前一掃,微笑道:“看見了你的死狀?!?/br> 馬敏義神色大震,向后連著退了好幾步。 喬廣瀾說完之后不再停留,縱身而起,一把將臨樓扯了下來,道:“我走了?!?/br> 外廳原本在吃喪宴的賓客們正惶恐不安,就看見靈堂的大門一開,眾目睽睽之下走出來一位俊美無比的陌生男子,手里還拉著個眉清目秀的小男孩,兩人向著門外走去。 那個年輕男子腳步不停,目光在大廳中掃視了一圈,笑著說:“明日丑時,此地將化為焦土,各位可千萬莫要因為一時嘴饞,自己變成了烤rou串啊?!?/br> 話說完,人也已經走出了門外,轉眼間就消失了。 在場的人眼睜睜目送著他的背影,無不感覺到一股森寒之意。 喬廣瀾領著臨樓回到了客棧,道:“今天走了不少路,你先睡會吧。再過幾個時辰,如果真的起火,恐怕我還得過去一趟?!?/br> 臨樓道:“你要了兩間房?今天不和我一起睡了?” 喬廣瀾打了個哈欠:“我看你也好的差不多了,客棧的床這么小,咱們擠著怪難受的?!?/br> 臨樓道:“哦,好吧?!?/br> 兩個人各自回了房間,喬廣瀾洗了個澡,剛剛躺在床上,外面又傳來輕輕敲門的聲音。 他道:“進?!?/br> 進門的是臨樓。 喬廣瀾道:“怎么還沒睡?” 臨樓說:“睡不著,剛才有很多事都好奇怪,想問你?!?/br> 他只穿了件單衣,好像很冷的樣子,喬廣瀾就向床里面靠了靠,道:“你一個小破孩,琢磨的事情倒是不少,那你上來躺著說吧,別凍著了?!?/br> 臨樓就走過去,上了床,躺下,被子不大,他往喬廣瀾那個方向粘過去。 喬廣瀾摸了摸他的腦袋,嘀咕道:“奇怪,我怎么覺得你好像突然長大了一點?” 臨樓淡定道:“可能這幾天傷好了吃的又不錯,長個了?!?/br> 喬廣瀾道:“呃,那你長得挺快的,我也沒喂成長快樂啊。你問什么?問吧?!?/br> 臨樓從枕頭上轉過頭來,凝視著喬廣瀾:“你之前說要給我報仇,我還以為你今天去馬家,是要殺了馬敏義的?!?/br> 喬廣瀾道:“剛才咱們聽見馬敏義說話了,看來他的確是背叛了你老爹,不過那個語氣,以及憑他的本事,他肯定不是這件事的主謀。咱們要報仇,也得找對了人?!?/br> 臨樓不自覺帶了幾分戲謔:“那你是去干什么?聽死人說話的?” 喬廣瀾忍不住一笑:“那就更加不是了,因為人死了就是死了,當然不會說話,其實馬動什么都沒有跟我說?!?/br> 第93章 第五世界 喬爸和他撿來的戲精兒砸 臨樓一挑眉, 喬廣瀾解釋:“我察覺到馬動的狀態,與其說是‘死’了, 倒不如說更像是被封印了。他的身體里有一股很強的怨恨之意, 我借著之前說的那些話來掩飾,其實是暗中催動他身上的怨恨,想把那層藍色的冰晶沖破, 結果怨氣滅去了所有的光明,卻沒能沖破冰晶。所以馬動不是死也是死了,肯定救不過來?!?/br> 臨樓道:“那你說的會著火又是怎么回事?” 喬廣瀾道:“這個看星相就可以判斷了。但天地自有定數,我能看出來起火的征兆,卻沒辦法消弭這場火災, 所以只能等一會大火起來的時候再過去,盡量控制火勢, 減少傷亡?!?/br> 臨樓眨了眨眼睛, 道:“可你還是說出了這一點,是不是就等于破了部分天機?雖然鎮上那些吃酒席的人會因為你的提醒暫時逃過一劫,你自己的壽元卻也難免折損罷?” 喬廣瀾道:“唔,這個嘛……我是修仙之人, 命比他們都要長,損點就損點咯,沒關系的?!?/br> 臨樓道:“你!” 他也不知道聽見喬廣瀾這么說,自己為何要這樣生氣, 一句話沒來得及過腦子,已經脫口而出:“你怎么總是這樣?誠心想氣死我是不是!” 喬廣瀾一怔, 握住他的手,脫口道:“路珩——” 臨樓:“嗯?” 喬廣瀾晃了下神,搖了搖頭道:“沒事……叫錯了。好啦,這回算我不對,你別生氣?!?/br> 臨樓知道他性格剛硬,沒想到喬廣瀾會痛痛快快地道歉——更何況這件事他的做法本來也不能說錯。但是這點因為對方的話而產生的驚愕很快就被另外一個名字吸引了過去,臨樓道:“路珩是誰?” 喬廣瀾捏了下他的小臉:“一個你不認識的人?!?/br> 臨樓不依不饒:“我不認識,剛才你為什么要叫?你把我當成他了嗎?” 喬廣瀾道:“你這么小的一個孩子,心事怎么這么重……我沒有啊,那個,那是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我就是突然想他了?!?/br> 臨樓:“……” 跟我一起躺著還想別人,生氣。 喬廣瀾看他鼓著一張嫩出水的小臉,真的挺想知道路珩要是看見他自己這幅德性會是個什么表情,但轉念一想,這人一向不要臉,熊都當過了,也沒看他多在意,變成個小孩也不算什么。 喬廣瀾想著想著,忍不住嗤地一笑,在被子里推了臨樓一下,道:“好了,不說這個,說正經的?!?/br> 他眉眼含笑,唇角上揚,顯然是想到了什么非常開心的回憶,但這回憶卻又必然和自己無關,所以雖然喬廣瀾笑的很好看,臨樓還是覺得刺眼異常,索性翻了個身,用后背對著他。 有時候喬廣瀾實在讓他上火,最好的辦法就是眼不見心不煩,可惜現在要是真讓臨樓下床離開,他又實在舍不得,能做的也只好是就這么翻個身了。 這個時候,喬廣瀾忽然把手搭在了他的身上,在后面問了一句:“臨樓,那你呢,你知不知道你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