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他算是服氣了這個奇葩皇帝,本來第一次見面雖然風sao了一點,好歹看起來還人模狗樣的,喬廣瀾真的是萬萬沒想到人生的際遇如此神奇,他一個活生生的大老爺們,不過是想找個東西而已,跑到這來不僅被封了妃,夫君還要跟他當好姐妹。 他自我厭棄了一會,忽然道:“外面……是什么聲音?” 夜色深深,宮宇靜謐,就在這時,夜風中忽然傳來一陣女子歌聲,忽高忽低,尖細悠長,只能讓人想到縹緲詭異四個字。 宮女也聽到了這個聲音,臉色一變,眼中流露出驚恐的神色,連忙跑到窗邊,將幾面窗戶牢牢地合上,小聲道:“娘娘不要理會就是?!?/br> 喬廣瀾:“嗯?” 宮女小聲說:“宮里常常會有這樣的歌聲,只要不理會就不會傷人,但也沒有辦法阻止……只有裴大將軍入宮的時候才能稍稍震懾?!?/br> 喬廣瀾哂笑:“又是裴大將軍?好厲害的裴大將軍?!?/br> 宮女不明白他的意思,不敢貿然借口,只是低頭,機械地答了句“是”。 君浵說到做到,每天都前來報道,兩人除了互懟之外,談天說地的時候竟然非常投契,但君浵從來不會留宿,也就沒讓喬廣瀾真正確認他說的扮女裝到底是開玩笑,還是說真的。 不過月黑風高獨守空房,倒正好給了他找尋那只簪子的機會。 他搜遍了宮中,都沒有找到傳說中的喬家祖傳玉簪,倒是又有三日之后,大將軍裴峰班師回朝。 消息傳來的時候,喬廣瀾正在和君浵下象棋。 他圍棋下的好,象棋卻只是粗通,很快就被棋藝精湛的君浵殺的片甲不留。 喬廣瀾扔棋:“不下了?!?/br> 和這么個一輸棋就急眼的臭棋簍子下棋,皇帝陛下竟然還很有興趣——事實上他莫名對喬廣瀾的一切都很感興趣。 君浵慢吞吞拿起做賭注的最后一顆櫻桃,一邊吃一邊欣賞著喬廣瀾的臉,慢悠悠笑道:“美人輕嗔薄怒,秀色掩卻千古。來來來,你再發一個脾氣給朕看,這櫻桃不用你贏棋,朕就賞你一盤如何?” 跟在君浵身邊的是那個喜歡跺腳和怒罵“蠢材”的老太監進全,他聽見皇上說了這句話,也有些驚訝。 如今正是隆冬時節,這櫻桃價格昂貴還是其次,關鍵是十分難以弄到,整個宮中只有兩盤,誰都知道皇上一向酷愛此物,所以下人連太后那里都沒送,全部呈到了君浵面前,沒想到他開口就要賞給這位新納的貴妃。 看來皇上雖然不在她這里留宿,但還是很寵愛喬貴妃的。 喬廣瀾覺得他實在是很矛盾,明明要和自己穿女裝當好姐妹,另一方面又老是管不住嘴過來瞎扯,弄得他自己好像很風流一樣。 好在這么多天過去了,他知道君浵也就這點瞎扯的本事,所以也不動怒,反倒若有所思地說:“你還想繼續下棋?” 君浵笑道:“與愛妃對弈,其樂無窮?!?/br> 喬廣瀾道:“喔,那這樣吧,不賭櫻桃,咱們賭點別的?!?/br> 君浵一口答應:“好?!?/br> 喬廣瀾道:“你不問賭什么?” 君浵道:“反正賭什么你都贏不了?!?/br> 喬廣瀾笑著說:“只是剛才的櫻桃不配讓我贏罷了?!?/br> 他的口氣讓進全臉都白了,君浵大笑,兩人重新布棋,喬廣瀾道:“這棋陛下不能悔,不能耍賴?!?/br> 君浵哂道:“朕向來不會如此?!?/br> 喬廣瀾的馬被炮打掉了,君浵慢悠悠下了兩步,突然發現棋盤上對方仍舊有兩個“馬”:“你這是……” 喬廣瀾面不改色:“臣妾這是蒙古馬,一炮打不死?!?/br> 君浵:“……那你的車為何能自己拐過彎來吃掉朕的象?” 喬廣瀾道:“昔日諸葛亮曾經發明木牛流馬,上有機栝,能拐彎,我軍裝備精良,用的便是此物?!?/br> 他說完之后,毫不手軟地用自己的象飛掉了君浵的蓄勢待發的大炮。 君浵:“……象不能過河!” 喬廣瀾道:“大象可以的啊,陛下沒見過大象嗎?” 君浵:“那我的也可以!” 他連“朕”都忘說了,喬廣瀾心情很好地解釋:“你的不行,因為你的是‘相’,丞相不會游泳,過河就淹死了?!?/br> 君浵:“……你耍賴!” 喬廣瀾道:“是啊,說了你不能耍賴,但是我可以,我是女人啊?!?/br> 君浵怒道:“呸,那我也是女人!” 喬廣瀾微笑著把一面金銀平脫花鳥鏡舉起來,鏡面上映出兩個人的臉,一俊美,一嬌艷:“起碼你現在不是?!?/br> 進全:“……”他們在說什么鬼? 君浵看著鏡子里的兩張靠的很近的面龐,不知怎么的,心情又一下子好起來,噗嗤一笑道:“那你怎么不說朕的士是被你策反的間諜,這樣愛妃直接就可以贏了?!?/br> 喬廣瀾面不改色,從容道:“陛下神機妙算,這都看出來了。只是策反需要時間,剛才不行,現下差不多了?!?/br> 他膽大包天,果然將手探至君王面前,修長的手指拈向棋子:“那么就……將軍!” 指尖還沒有觸碰到棋子,就在半空中被人握住,喬廣瀾看看自己的手,似笑非笑地挑眉看向君浵:“陛下反悔了?” 君浵笑吟吟地覆住喬廣瀾的手背,拇指輕輕摩挲,原本是為了挑逗喬廣瀾,沒想到蹭了兩下,心中反而一蕩,真的有點舍不得放開手了。 原本是戲謔的話也不知不覺帶上了幾分真心:“目前朕三千后宮空置,只有你一人,你就是朕的掌中寶,心頭rou,想要什么直接說即可,何必費這么大力氣呢?” 他曖昧一笑:“當然,愛妃撒嬌的樣子實在非??蓯??!?/br> 喬廣瀾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剛才吃的櫻桃都差點吐出來,反手重重揮開君浵的手,君浵的手撞在桌子上,發出悶響,手上的皮膚頓時紅了一塊。 周圍的宮女內侍嚇得連忙齊刷刷跪了一地,喬廣瀾好像沒看見,皮笑rou不笑地對君浵道:“那么,臣妾對陛下打是親罵是愛的樣子,陛下看著是不是更可愛?” 君浵大笑起來:“愛妃說什么都是對的?!?/br> 喬廣瀾:“……”人不要臉天下無敵,行吧,認輸。 真不明白這人什么勁,明明知道自己是男的,還玩的不亦樂乎,有意思嗎? 君浵隨口道:“你們跪著做什么?都起來吧?!?/br> 他看著喬廣瀾搭在桌子上的手,心里還是癢癢,又故意把手伸過去拍了拍他,道:“罷了,不逗你了,到底想要什么,你只管說就是……” 他一面說,一面覺得手上觸感有些不對,攥著喬廣瀾的手低頭一看,立刻皺起眉:“你這手怎么弄的?” 自從君浵那句“好姐妹”說出來之后,他在喬廣瀾心目中的形象就跟旁邊的進全沒什么兩樣,對于君浵的觸碰倒也并不是很敏感,看了一眼,無所謂道:“這是凍瘡犯了,今天忒冷……我去!” 最后一句“我去”忘了掐嗓子,幸好這聲音埋沒在桌子翻倒的動靜里,沒有人注意。 君浵喜怒不定,上一刻還心情愉悅,轉眼間就翻臉把桌子給踹翻了,棋子噼里啪啦滾落一地,在寂靜中更加驚心。 周圍的內侍宮女嚇得都跪了下去,喬廣瀾一來不想跪,二來手還被君浵攥著,也動不了,只好跟他一塊站著,簡直一臉懵逼。 進全嚇得連連磕頭,拼命道:“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君浵冷著臉道:“沒你的事!貴妃宮里是誰在管著?竟敢怠慢至斯,好大的膽子,給朕都拉出去……” “陛下?!?/br> 喬廣瀾無奈道:“臣妾家境貧寒,這凍瘡入宮之前就得了,并非宮人怠慢,陛下息怒?!?/br> 他悲哀地發現,“臣妾”這兩個字他是越說越順嘴了,長此以往下去會不會瘋了???就瘋成君浵這個樣。 …… 一定要趕快想辦法恢復男人的身份! 君浵聽到他的聲音,微微一頓,剛才還布滿寒霜的臉色緩和了下來。他的手指在喬廣瀾的手上摩挲了一下,嘆息道:“真是個小傻子。要是宮室里足夠暖和,你的凍瘡又怎么會發作?你那些機靈勁用在自己身上一點行不行?” 這肯定是白天他去的時候,宮人們看帝王駕臨,不敢怠慢,所以把地龍燒的很旺,君浵也沒有發現不對,到了晚上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君浵還想說什么,恰好這個時候裴峰的消息就傳過來了,他只好去處理國事,臨走之前吩咐道:“把貴妃宮里的人換一批可靠又周到的,再叫御醫過來開些藥來,進全,這件事交給你了?!?/br> 喬廣瀾連忙道:“等一下,你剛才輸棋,答應我的事還沒兌現呢?!?/br> 前來傳消息的太監嚇了一跳,沒想到貴妃如此不敬,但更令他驚訝的是,皇上竟然沒有動怒,反倒很有耐心地問:“你想要什么?” 喬廣瀾描述了簪子的樣子。 君浵臉上的笑意一頓,沉默了一會才說:“你為什么想要這個?” 喬廣瀾道:“祖上傳下來的東西都保不住,是為不孝?!?/br> 君浵道:“哦,好吧,那就讓人給你找找?!?/br> 他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說完之后就匆匆走了,這一走就好幾天沒有涉足后宮,但估計是喬廣瀾那句“臣妾家境貧寒”激發了他的惻隱之心,令人傳話來說如果在宮中無聊的話,可以回去探望親人。 喬廣瀾入宮時的名字叫喬蘭,借用了曾經賣身給喬家的一個小丫頭的戶籍,所以他依舊算是喬家的人。 他去探望了一下,徐菲過的還不錯,君浵已經給她賜下了房屋仆婢,喬廣瀾眼見著沒有什么事,就打道回宮。 未免驚動他人,他出宮的時候隱瞞了身份,不大起眼的馬車旁邊跟著幾個隨從,一路上順著回宮的小路前行。 忽然路上傳來一陣雜沓的馬蹄聲,緊接著就是隨行侍衛的呵斥和痛呼,喬廣瀾聽到刷地一聲鞭響,還沒來得及察看是怎么回事,車簾子就從中間撕成了兩截,周圍的侍衛躺了一地。 他抬眼,正好對上一雙同樣冷然看過來的銳利眼眸。 一個高大偉岸的男子坐在馬背上,眉目英俊,眼神冰冷,手中的馬鞭上還卷著剛剛扯下來的半幅車簾,他直勾勾地盯著喬廣瀾,似乎想要從他的面容上尋找到什么東西。 喬廣瀾微笑起來,柔聲說:“一些日子不見,你果然依舊如之前那般面目可憎?!?/br> 裴峰:“……” 他重新醞釀了一下情緒,冷冷地道:“你……” 喬廣瀾截口說:“是的,就是我,我沒死,男扮女裝入宮,當了貴妃,目的就是迷惑皇上,然后弄死你為我家人報仇。你剛才卷下簾子就是為了確認這件事,現在你確認了,我承認了,好了,你還有要補充的嗎?” 周圍的人都被裴峰打飛了,喬廣瀾音量不大,不會被他們聽見這番話。 別人不知道他的身份,但裴峰有系統這個金手指,肯定不會不知道,他現在之所以還要滯留在這個世界,就是因為喬廣瀾活著,所以心里一定覺得他礙眼極了,這一回來者不善。 不過只要送上門來就是好的,喬廣瀾對他的識相很滿意。 裴峰:“……”還真沒有。 他噎了半天,才冷笑道:“你倒是坦誠?!?/br> 雖然知道并沒有什么意義,喬廣瀾還是盡職盡責地問出了原主想要這個人親口回答的問題:“當年我喬家上下對待你,就如同對待自己的親人,沒有半點怠慢,為什么你要恩家仇報,不單陷害我父親,還不弄死我不肯罷休?” 裴峰聽了這個問題,剛才蹙緊的眉峰反而慢慢地舒展了。 乍一見面的時候,這個人身穿女裝,幾乎都讓他認不出來了,不光是服飾,就連說話的語氣神態都很陌生,這種不能掌控的感覺讓裴峰很不高興,但現在這個問題一問,他立刻就知道,喬廣瀾還是原來那個對自己心有牽掛的少年——傻的可愛。 即使心里這樣想,他的臉上還是露出了厭惡之色,冷笑道:“你爹投敵叛國,我不屑與他為伍,什么恩情不恩情的,難道還抵得上家國重要嗎?像你這種亂臣賊子的后人當初就應該被滿門抄斬,現在不但沒死,居然還顛倒陰陽,禍亂朝堂,我今天就要為陛下除害!” 喬廣瀾道:“你既然知道到這里來找我,就一定知道我的身份,殺一個上天派下來的神使,你沒瘋吧?是不是沒了我爹,自己頭一回上陣殺敵高興過頭,被人打壞了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