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我希望我的祖國羅科曼尼亞能夠在我的促成下重歸統一?!?/br> 當太陽升起的時候,項靈熙從夢境中醒來。 或許是因為這個夢境太過真實,真實到了讓項靈熙以為自己此時就身處于那個時刻,也身處于那間在嚴寒中還漏風、卻給她留下了溫暖記憶的小木屋。因而當項靈熙看清周圍的景象時,她反而有些不能回過神來。她迷茫地坐起身來,眼睛里滿是疑惑。 直到好一會兒之后,她才意識到,原來她只不過是做了一個夢,并在夢里重溫了十年前的那一天。然后她才靠到了床頭板上,并長嘆一口氣,內心滿是遺憾和懊惱。 “好吧?!表楈`熙說道:“等別人再問起我的時候,我會告訴他們,我我從沒有在白森林見過你。而且我也不認識你。誰讓你已經開始實現你的夢想,可我卻沒有呢……” 然而又是片刻之后,項靈熙的眼神變得堅定起來。 “但是已經發生的事,你是絕對不可能讓我忘記的。絕對不可能?!?/br> 說著,項靈熙連忙翻身起來,并一邊走去洗漱,一邊用手機上網搜索起有關“妄想癥”的書籍。 根據陳燁同志給她透出的口風,她必須在不遠的未來,她可能對上國安局前來調查她的同志們時做到心中有數。但同時,她還不能讓自己步了梵高的后塵,讓人給關進精神病院去,成為一名在精神病院里迎來自己創作巔峰期的大畫家。 來了,這就是生活給予像她這樣有大才華的人的考驗! 她會能接得住的! 第14章 羅科曼尼亞總統訪華第三天, 重慶。 “今日,前來訪華的羅科曼尼亞總統盧卡茨·卡拉喬爾杰將會在中國外交部部長以及隨行的外交部官員的陪伴下前往重慶,參觀山城的城市建造,同時還將在下午前往鐵路規劃館,在那里觀看全國鐵路規劃的3d示意模型。據稱,羅科曼尼亞總統對于我國最新的高鐵技術在復雜地形中的運用非常感興趣?!?/br> 一名出租車司機正在一邊開著車一邊聽著新聞廣播。當他在自己所行駛的那條波浪公路上繼續往前開,并感受著公路上的又一節“波浪”所帶給他的騰空感的時候,他突然發現自己的右邊一側出現了有數量黑色轎車以及護航摩托車所組成的車隊,不禁等著眼睛看向那一側。然而還沒等他看清被車隊保護在中間的那幾輛轎車,直升機的螺旋槳高速旋轉的聲音就已經在他頭頂上方響起。 這名出租車司機的第一反應就是:誒喲!這么大陣仗,我得照個相發朋友圈! 然而他才一手放在方向盤上,一手摸出手機按出照相機,護航的摩托車隊里離他最近的一個就向他靠了過來。 出租車司機:“你們這不給拍照???” 騎摩托車的安保人員:“不是。但是同志,你這樣開車很危險的。請把手機收起來?!?/br> 出租車司機:“誒,好?!?/br> 騎摩托車的安保人員:“謝謝配合?!?/br> 騎著摩托車在車隊外圍護衛的安保人員在得到了出租車司機的保證后很快就提速,并回到了他先前的那個位置上,跟著整個車隊穩步向前。 這正是有外交部部長以及身為羅科曼尼亞總統的盧卡茨所在的車隊。他們在重慶市內的幾條最能夠展現山城建設以及特殊設計的道路上行徑了一圈,而后又去到了他們此行的下一個目標:鐵路規劃館。 在那里,中方人員將會向他們展現最新的高鐵技術。那也是盧卡茨本人和陪伴他過來內務部部長都相當感興趣的一個環節。 畢竟,曾在二十年前分裂的索林尼亞和洛特尼亞剛剛合并,他們會需要重新規劃自己的鐵路網絡以及高速公路網絡,使索林尼亞和洛特尼亞之間變得更為緊密。而中國則表示很愿意和他們分享這方面的經驗。 “在基礎建設方面,中國的高效以及出眾技術一直都是全世界有目共睹的。我很期待中國的建設團隊在羅科曼尼亞建成高鐵,但我也希望我們羅科曼尼亞的技術團隊可以和中方的技術團隊一起建造一條高鐵?!?/br> 在一個半小時的參觀結束之后,盧卡茨對外交部的王部長說出了這樣的話語。但想要讓中方答應他的這種希望,雖不是完全沒有可能,卻也不是光動動嘴就能夠達成的。而正當雙方在這個問題上面上帶著笑意地繞著圈子并互相試探的時候,盧卡茨從羅科曼尼亞帶來的安保人員中等級最高的一位突然在離開數分鐘后又回到了盧卡茨的身側,面色焦急。 以盧卡茨對的這名保鏢的了解,這必然意味著有什么緊急情況發生了。但他卻是不動聲色,繼續與中方的外交人員交談。這樣的情況大約持續了三、四分鐘。在這三四分鐘的時間里,那名安保人員看起來越來越焦急,并似乎一直試圖與盧卡茨說些什么,卻是沒有上前打擾。 正在與盧卡茨說話的王部長似乎并沒有注意到這一情況,可站在自己上司身邊的陳燁卻是已經發現,并猶豫著自己是不是應該說出一個足夠恰當的提議。 但是在陳秘書真正開口之前,總統閣下的臉上就已經出現了得體的笑容,并說道:“距離我們需要出發去參加下個活動的時間還有十五分鐘,我想王部長應該不會介意我和家里的寵物進行一次視頻通話,讓我的內務部部長就這個問題再和您好好談一談吧?” 對此,外交部部長很快給出了肯定的回答,并讓盧卡茨得以在那名保鏢的陪同下先行回到車上。在車門關上,并打開竊聽干擾的那一刻,盧卡茨臉上溫和的表情消失了,而那名保鏢則不需要他的提醒就焦急地說道: “副總統剛剛給您打來電話,說有非常非常緊急的事要跟您說,他一直在電話那頭等著,說會等到您來?!?/br> 說著,那名保鏢就把加密衛星電話交給了盧卡茨,并在隨后走下車,也把車門關上,在車外候命。 “埃里克?!北R卡茨在對方的視頻出現的時候叫出了自己的這位副總統兼好友的名字,并說道:“你最好真的有非常緊急的事要告訴我?!?/br> 名字叫做埃里克的副總統是一個有著棕色頭發和堅定目光的男人,看上去似乎比盧卡茨也大不了多少。 “的確是非常要緊的事,而且肯定是一個很壞的消息,總統閣下。在聽完這個消息之后你可以自己決定到底是冒險回來還是留在愿意向你提供政治庇護的國家。但無論你做出什么決定,我都會全力支持你?!?/br> 雖然這樣的話對于一名總統來說絕對稱不上好笑,但盧卡茨的確因為好友說出的后兩句話時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意,那是帶著些許揶揄嘲弄意味的笑意,也成功的讓已經在加密衛星電話的這一頭等了好一陣子的好友惱羞成怒起來。 “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有手段,我們也一起經歷過大風大浪,但是盧卡茨,這次的情況不同以往!洛特尼亞人策劃了一場針對你的陰謀,他們打算趁著你在中國訪問的時候發起對你的彈劾?!?/br> 雖然此時的事態已經十分緊急,但是盧卡茨卻依舊此時用他的那雙十分特別的眼睛,不帶太多溫度地看向他的副總統,并糾正道: “我猜你說的是社民黨的人,埃里克?” 當索林尼亞和洛特尼亞合并的時候,身為洛特尼亞第一大黨的社民黨在競選中敗給了盧卡茨所領導的國家人民黨,并在兩黨的聯合執政中處于較為被動的地位?,F在,盧卡茨才剛剛出任總統不到兩個月,而他的政敵們則一直在躍躍欲試,似乎是依舊還不能接受這樣的敗局。 埃里克聽到了好友的糾正,自知措辭不當,卻也咬牙說道:“都什么時候了,你還在在意這些問題!” 但是在這個問題上,盧卡茨卻十分堅持,于是他的副總統不得不換了一個措辭,并把剛才的話重復了一遍,讓兩人之間的談話得以繼續下去。 在片刻的沉默后,盧卡茨接著問道:“他們打算用什么樣的理由來彈劾我?” 埃里克:“他們在洛特尼亞和索林尼亞的邊境處發現了37具洛特尼亞士兵的尸骸?!?/br> 盧卡茨:“這兩件事之間有什么聯系嗎?” 埃里克:“通過一個多月的仔細探查,他們在當地找到了幾名目擊證人。那些人聲稱當年殘忍殺害那些洛特尼亞士兵的索林尼亞士兵中……有一個和你長得很像?!?/br> “只是這樣?他們應該知道只是這樣根本證明不了什么。只能給他們自己帶去難堪?!?/br> 盧卡茨并沒有因為這件子虛烏有的事而被激怒,并反而對于自己的政敵居然偏偏找出這樣的一件事用來污蔑他而感到訝異。因為,一旦這件事被證明為純屬捏造與污蔑,已經占據優勢的盧卡茨以及他的國家人民黨就能夠讓社民黨跌得很難再爬起來。 但事實上,想要以這樣的方式來栽贓一國總統當然不會只需要做這么一點樣子出來。而埃里克之后的話語也很快解釋清了為什么這件事會讓他感到這樣焦急,又做出如此悲觀的判斷。 “是的。但是我這里截獲的信息顯示,他們在那37名洛特尼亞士兵遇害的地方找到了你的dna。還有彈殼,他們在事發地找到的彈殼和你曾在同一時期使用過的子彈是同一批次的?!?/br> 當埃里克說到這里的時候,和他正進行著視頻通話的盧卡茨已經能完全感受到對方此時所承受的巨大壓力,并且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盧卡茨問道:“能確定這些洛特尼亞士兵死去的時間嗎?核對一下我當時的行程。如果案發時我不在那里,那么他們就算把這些證據和證人都準備得再完善也沒有任何意義?!?/br> “是十年前的12月,圣誕節前后。根據證人的證詞,確切的時間可能是那一年的12月22日。那時你正在白森林做駐防士兵。但是很遺憾,盧卡茨。德力西中校和林格德耶上校,還有已經退役的約瑟夫,卡恩斯,還有納什都已經在今天上午之前去世了?!?/br> “你說什么?”盧卡茨的聲音中帶著濃重的懷疑和不敢置信。 而埃里克則就說道:“他們每個人的身上都發生了不同的意外。很顯然是遭到了目的明確的謀殺?!?/br> 冷不防地聽到曾經一同并肩作戰的戰友們的名字,可他們卻是因為死亡被再次放在了一起。這對于盧卡茨來說并不會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他閉上了眼睛,沉沉地呼出了一口氣,并在視頻電話那一頭的埃里克想要繼續說些什么的時候抬起手來,示意對方先等他一會兒。 許久之后,盧卡茨才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并睜開眼睛道:“是社民黨的人動的手?” “目前還沒有查明情況,但和你在同時期駐守在白森林,又在那次武裝暴徒的襲擊中存活下來的人全都在這種關鍵時刻因意外而死,我認為這件事的指向已經很明確了?!?/br> 說著這句話語的埃里克顯然十分不忍。但很快,他便繼續說道: “你已經沒時間去哀悼他們了,總統閣下。我們都知道那個時候你不可能出現在索林尼亞和洛特尼亞的邊境,但是真正能為你證明的人都已經在這個關鍵的時候死了。當初的那些檔案也都已經被你銷毀了。我想你應該明白他們花了多大的手筆來做這件事了?這是一樁不達目的不會罷休的政治迫害!這些人既然能夠深挖到這些事,就說明他們根本不可能那么輕易就放過你了?!?/br> 黑暗的帷幕就此在盧卡茨的眼前被掀起。他的記憶由近及遠地飛速追溯著,從他離開軍隊開始,到他在索林尼亞特種部隊的那些時光,在雪山中帶走了連隊多數人的生命以及改變了他往后軍旅生涯的那場武裝沖突,而后記憶又追溯到風雪中的那間小木屋,被他抱在懷中的那個女孩帶著羞澀笑意的眼睛。 當盧卡茨回憶起那一年的12月22日他究竟在哪里時,他失笑了。此時的盧卡茨心情復雜極了,可他到底還是在沉默著思考了許久之后流露出一份淺淡又無奈而又苦澀的笑意,并用極為肯定的語調說道: “我還能找到一個人來為我證明我當時不在檔案上所顯示的索林尼亞和洛特尼亞的邊境,而在白森林。但是那樣你就又有一個任務了。你得重新幫我調整我服役時期的檔案?!?/br> “是的,如你所愿?!彪m然對于盧卡茨所說的那個證人究竟會是誰而感到了些許的疑惑,但埃里克卻還是沒有任何疑義地遵從了盧卡茨的指令。 而后盧卡茨又向他的副總統下達指令道:“在我結束對中國的訪問并帶著證人回來以前,埃里克,幫我照看好國內的局勢。我需要的是一場能保證公正的判決。一場完全公開的聽證會!” “我會的?!痹谙虮R卡茨作出保證后,埃里克又不禁叮囑道:“但是這一次,你得保護好那個證人?!?/br> 盧卡茨同樣以一句“我會的”來作為他的回答,并在結束他們之間的這場通話之前說道:“幫我找到那些兇手,埃里克。他們必須得為此付出代價。很高昂的代價?!?/br> 這次通話就此終止。下車后的盧卡茨走向正在規劃館里等待著他的中方外交人員,并準確無誤地走到了其中一位的面前,用故意壓低了的聲音向對方說道:“請原諒,我有一個問題想要向您請教?!?/br> “是的?!标惷貢戳艘谎鄞藭r正在距離他們有一些距離的地方,在那里,他們的王部長正在和羅科曼尼亞的內務部部長交談著什么,并且相談甚歡。而后,陳秘書就在大約看明白了這位總統閣下的暗示后說道:“我們在里面的一間休息室為您準備了茶點,請跟我來?!?/br> 說著,陳燁秘書在和旁人留下了幾句話之后就帶著盧卡茨走到了那間根本沒有備有茶點,只是臨時被他征用了的小休息室。 在關上了休息室的門后,并不知道對方怎么會單單找到了他的陳秘書帶著疑惑問道:“有什么是我能為您解答的嗎,卡拉喬爾杰總統閣下?如果是在我有限的權利范圍和職責范圍內的事,我一定會盡力而為的?!?/br> 而后,他就聽到這位羅科曼尼亞的總統閣下開門見山地對他說: “請問您還能聯系到我抵達北京的那天和您一起那位項小姐嗎?我和她之間有一些誤會,想要向她當面解釋清楚?!?/br> 聽到這里,陳燁秘書表情古怪起來,并問道:“很緊急嗎?” 盧卡茨真誠且坦然道:“是的,非常緊急?!?/br> 第15章 在項靈熙的家中,她的那間寶貝畫室里,此時她的手上正拿著剛剛才從網上買到的那本《10天看會常見的20種精神疾病》。并一邊琢磨著書上有關“妄想癥”的句子,一邊拿著畫筆在畫板上畫起了那些癥狀帶給她的畫面感受。 “通常情況下,妄想癥又被細分為被害妄想、嫉妒妄想、關系妄想、還有夸大妄想?!表楈`熙念出這句話語,想了一會兒后說道:“嗯,那我應該就得偽裝成關系妄想?!?/br> 皺著眉點了點頭的項靈熙又繼續念下去道:“擁有關系妄想的人會有心而發地相信自己和某個遙不可及的人處于某種關系?!?/br> 項靈熙停下來想了想,并仔細回憶起了她曾在電話里,以及在外交部和陳秘書說的那番說辭,手上的畫筆也就此停了下來。 無論是從畫布上的筆觸還是她的配色都顯示出了她此時的猶豫以及內心所感受到的困擾。 怎么辦!項靈熙怎么想都覺得她在陳秘書那里留下的“口供”太過有理有據,也“平凡”得讓人真的很難相信那是一名擁有妄想癥的藝術家幻想出來的事。如果想要引起別人有關她很可能得了妄想癥的猜測,那怎么也該驚世駭俗一點。 比方說,她可以告訴別人,她身上有一條傳承了上千年的龍魄,而就在前兩天,她為了能讓祖國百世昌盛而把身上的這條龍魄交給了她所敬愛的國家主席。 可是她又不能編得太過夸張,否則別人一定會覺得……她都已經如此不正常了,可外交部的陳秘書居然都還能信她,那么陳秘書本身也一定有問題。這必然會影響陳秘書往后的仕途。 “難,這可太難了?!?/br> 不知不覺間,想要用畫面來表達出合適的妄想癥患者內心,并用以來感受他們代入他們的項靈熙居然把她此時的困苦掙扎給畫了下來。而更為可怕的是她居然在凌亂的油彩上又畫出了一扇扭曲的窗,并且那窗戶居然還是藍色的! 因此而回想起了某個糟糕記憶的項靈熙憤怒起來,并把畫紙撕了下來,扭成一團后又丟在地上奮力地踩。 就是在這個時候,她家的門鈴響了起來。 她趕忙要去開門,但卻是在愁苦和煩惱中拿著書走出了畫室才意識到不對勁,想起臨走前陳秘書對她所說的叮囑,項靈熙忙把那本講述心理疾病的書在地上一放,又把它踢到了立柜底下,這才走去開門。 門口站著的,是兩個其貌不揚的男人。兩個項靈熙看到之后只要再一扭頭就很可能會想不起他們長什么樣的男人。 當項靈熙看到那兩張毫無任何特點可言的臉的時候,她驚訝極了,并忘記了對方可能的身份,只是不由自主地,下意識地開始觀察起這兩張神奇的臉。但是很快,站在門口的這兩人就向她表明了來意。 “項小姐,你好,我們是國安局的,想請你跟我們走一趟?!?/br> 說著,那兩人分別向項靈熙出示了自己的證件。早已被陳秘書提醒過了的項靈熙后知后覺地點了點頭,卻還是接過對方的證件認真地看了好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