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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作為男神,她也很絕望啊在線閱讀 - 第40節

第40節

    初一悚然一驚,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攫住了喉嚨,竟有些喘不過氣來。他滿頭冷汗地下跪請罪道:“屬下愚鈍,還請主子釋疑?!?/br>
    “你是我的左膀右臂,不必如此?!泵详魄嗌习肷砦⑽⒑罂?,不動聲色地打量初一,忽然一笑:“初一,整理情報時,不光要用眼睛,還得帶上腦子。徐明是浙黨的馬前卒,回回浙黨有什么大動作,他都是第一批跳出來的??纯此?,就知道馮遠征那老匹夫在打些什么主意?!?/br>
    初一恍然:“那這回看來,浙黨不打算與主子您正面沖突?”

    更樂觀的猜想是,浙黨這是在對密衛示好,企圖修補雙方因為改漕歸海而出現的巨大裂痕。

    “最好如此?!泵详魄嚅]上眼睛,心中卻有陰云難以散去:“傳令給十一,叫他看好林可。云陽衛所此時此刻,絕不能給旁人任何可乘之機?!?/br>
    然而這個命令注定無法傳到十一那里。因為這個時候,他已和林可一起,踏上了前往彭嶼的海船。

    與汪直達成了某些協議之后,林可心里又多了三分把握。云陽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授勛儀式非常成功,在林可的不懈努力下,當地報名參軍的人數有所增加,因為云陽兵有房有地,不少人家都愿意將女兒嫁給他們。因為“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的老觀念,三營長明晨每回一次家,都要被爹娘拎著耳朵念叨一頓,如今卻挺直了腰板,聽說還說了一門好親事。

    事事都很順利,林可唯一沒想到的是,她竟然暈船…………

    上輩子開過汽車坐過飛機,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她,竟然倒在了這么一條小陰溝里!

    其實這也實在是沒辦法,古代的福船和現代的輪船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到達海上之后,這船搖來晃去就沒停過,幅度雖不大,但這種無時無刻、如影隨形的顛簸搖蕩卻讓不習慣的人非常難受。

    幸虧林可不必像一些水手那樣睡在甲板上,衣食住行上總有優待,這才慢慢地緩了過來。饒是如此,她這會也是四肢發軟,臉色發白。反倒是她手下的兵士,因為從前是在水上討生活的纖夫,因此沒覺得有什么不舒服。而十一等幾個密衛是自小習武之人,身體強健,更是適應良好,也沒表現出什么不適的樣子來。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林可郁悶地窩在艙室里,決定眼不見為凈。只是她總得出去吃晚飯,推門出去時,就聽到甲板上有人在大聲地喧嘩。

    “又出血了,又出血了!”一個年輕的水手恐懼地喊道:“我見人得過這種病,我馬上就要死了!”

    其他人試圖按住他,身材魁梧的總管呸了一口,怒道:“我早就說不不要招這種青頭上船,活不好好干,盡給老子惹麻煩。媽.的,閉嘴,再吵吵老子就把你丟海里去!”

    那水手被壓在地上無法動彈,聞言不敢再嚷嚷,眼神卻愈發驚恐。林可微微皺眉,幾步走到甲板上,開口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總管對朝廷命官還是有幾分畏懼的,聞言便回答道:“這小子得了流血病,連著好幾天早上起來嘴里有血,還渾身都疼,大概是怕得狠了,所以今天就突然發起瘋來?!?/br>
    這船是福廣記的,林可雖在船上地位超然,卻不好對著總管指手畫腳。若是其他的事情,她或許就不管了,但這水手的癥狀卻引起了她的注意。

    “流血病是什么意思?”林可問道。

    “就是流血啊,還有胳膊上有烏青什么的,有的人自己就能好,有的人卻越來越嚴重,死掉的也挺多?!笨偣艿溃骸皼]什么辦法治,得了就拜拜媽祖,運氣好熬過去,運氣不好就這樣唄。反正咱們海上的人,命賤不值錢?!?/br>
    林可心中卻是一動。她半蹲下來,溫聲問那水手道:“你是不是很久沒吃過新鮮蔬菜水果了?”

    “嘿,林大人,咱們可沒虧待他?!笨偣懿逶挼溃骸叭チ颂朔錾;貋?,大伙都賺了點錢,這小子拿著錢就上岸吃喝嫖賭去了。有酒有rou,誰愿意吃素的呀,尤其是這小子,嘖嘖,跟餓了三輩子似的,拿錢光吃rou了?!?/br>
    林可心中有了些底。

    古代船員遠航時缺乏綠葉菜的補充,很容易得這種壞血病。治療方法其實很簡單,吃點橘子一類富含維生素的水果就行,若是沒有,那嚼點茶葉也能緩解病情。

    因為事務纏身,她近來養成了喝茶的習慣,船艙里帶了幾包茶葉,正好拿來給這個水手治病。

    聽了林可的話,眾人將信將疑。尤其是船上的總管,見多了因為“流血病”而死的人,壓根不相信區區的茶葉就能趕走這種可怕的病魔。

    “讓他自己決定吧?!绷挚尚α诵?,低頭看向那個水手。

    陽光下,她溫和的笑容映入那水手的眼底,與眾人的冷漠形成鮮明對比。水手張大眼睛,費力地伸手勾住林可的衣角,像是抓住了一線希望:“我愿意,我愿意!”

    總管見狀嗤笑一聲:“這么怕死,還出什么海,索性留在家里窩囊死算了?!?/br>
    林可卻不介意水手的怯懦,只是笑道:“行啦,老胡。誰不怕死呢,就是因為怕死,咱們才會努力地活,不是么?”

    說著,她將水手從地上拉起來,還幫他撣了撣身上的灰塵:“走吧,我把茶葉拿給你,你記得每天有事沒事吃一些,對你的身體有好處。對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水手怔愣地看著她,嘴唇囁喏了幾下,聞言傻傻地說道:“我叫王小二?!?/br>
    “行,王小二?!绷挚啥诘溃骸澳阌浀蒙狭税抖喑孕┬迈r蔬果,沒錢吃點白菜啃點水蘿卜也成,光吃rou可不行,知道了嗎?”

    王小二點點頭,視線一直沒從林可身上移開。其他人在這一瞬間對他來說都失去了意義,他輕聲道:“這世上我娘對我最好,我娘死了,就再沒人管我了。我……您對我,跟我娘對我一樣好?!?/br>
    “得了,少拍馬屁?!绷挚膳牧伺乃募绨?,笑著說道:“男子漢大丈夫,別婆婆mama的。好好干,日后創出一番事業來給大家看看?!?/br>
    “嗯?!蓖跣《难廴λ查g紅了。

    他還是怕死,但這一刻他想,若是為了林大人,就是把命賣了也值得!

    ☆、第69章 忽悠

    王小二把林可當成了大恩人,而林可卻只將此事當作一件小插曲。此時此刻,需要她考慮的其他事情多如牛毛,林可比任何人都清楚此行所要冒的風險之大,離彭嶼越近一些,她心中的緊張不安就越是上漲一分。只是那根線繃得太緊,到了后面,林可反倒有些麻木起來。

    ——大不了也就是一死嘛,說不定運氣好還能穿回去呢?

    因而當終于到達彭嶼,看到港口那些停泊的船只,林立的桅桿,如云的帆篷時,林可面色淡然,言行從容,以至于隨行的福廣記眾人心里暗暗嘆服:這林大人不愧是見過世面的,這通身氣度,嘖嘖,就是跟旁人不一樣。

    在眾人贊嘆的目光中,林可通過棧橋走上碼頭,略微整了整衣服,便看到有人迎了上來。那是個面色黝黑的男人,身穿不怎么合身的綢緞長袍,彎著嘴角笑出了一臉褶子,一雙小眼睛里盡是算計的光芒。

    “呦,林大人,久仰久仰?!辈粍勇暽卮蛄苛肆挚梢环?,那人拱手說道:“我叫劉全有,兄弟們開玩笑,給我起了個雙頭魚的綽號,若林大人不嫌棄,就也叫我一聲雙頭魚便是?!?/br>
    “這如何使得?!绷挚蛇€禮,笑著說道:“劉兄,我千里迢迢而來,沒有別的意思,只想與張大掌柜的說一樁生意?!?/br>
    “林大人遠來是客,不用這么客氣?!眲⑷泻俸僖恍Γ骸澳M可放心,大掌柜的特意吩咐我在這里等您,可見對您很是重視。我已派人去回報了,想必很快就有人帶您去大掌柜的營帳?!?/br>
    被派來做這種苦差,這劉全有大概不是什么大人物。不過管他大魚小魚,一網下去撈了再說。在古代這么長時間,林可也算是練出來了。只見她微笑著牽住劉全有的一只手,借著衣袖的遮掩輕輕一抖,這左手右手一個慢動作,就不帶半絲煙火氣地把一個紅包給抖進了對方的手里。

    劉全有掂量了一下,臉上笑意越發真誠,往旁邊看了看,便湊近些對林可說道:“大掌柜最近心情不好,他那個弟弟張友財更是一直在旁煽風點火……不過您到時候小心些,多提提汪海主,想必不會有什么大事?!?/br>
    “多謝提點?!绷挚捎诌f了點銀子過去,小聲問道:“張友財為何要與云陽過不去?”

    劉全有笑了笑,眼底劃過一絲不屑:“馬家的一個女兒做了他的小妾,他自然要幫便宜丈人說話?!?/br>
    林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閻王好送,小鬼難纏,這張友財說不定還真是個麻煩。

    就在這時,遠處的營寨中有海螺聲傳來。劉全有神色一凜,朝著那邊看去。只見四十余個海盜從寨門涌了出來,沿路排開,打頭一人昂首挺胸、趾高氣昂地走了過來,在林可幾步遠的地方停下,故意清了清喉嚨,呸的吐出一口濃痰來,隨后才慢吞吞地說道:“你就是林可?”

    這鼻孔朝天的二世祖模樣……

    林可心中隱隱有了些猜想,于是笑著道:“你就是張友財?”

    那人明顯就是一愣:“你怎么知道?”

    “自然是因為我在云陽聽過你的名字?!?/br>
    林可笑了笑,回答道:“大掌柜的威名如雷貫耳,二掌柜你又會差到哪里去?!?/br>
    張友財努力壓住上翹的嘴角:“什么二掌柜,哪里輪得到我來坐第二把交椅?”

    “怎么會?”

    林可故作驚訝:“你是大掌柜的弟弟,又是一表人才,怎么就坐不得第二把交椅?難道彭寨的二掌柜另有其人,竟將張兄這等驚才絕艷的人物也給壓過去了!沒想到啊沒想到,大掌柜馭下有道,彭寨竟是這般人才濟濟,叫我真是自愧不如?!?/br>
    張友財原本是來找林可晦氣的,然而林可三言兩語,就把他的仇恨給轉移了。

    “哼,獨眼那老匹夫有什么能耐,還不是……”將剩下的半句話吞了回去,張友財憤憤不平地吐了口唾沫,再看林可時倒是順眼了不少:“你小子倒挺上道。我也叫人搜身了,你跟你的部下自己把武器放下,跟我一塊去見大掌柜吧?!?/br>
    聞言,十一等人正打算解下腰間的刀劍。林可卻做了個手勢止住他們的動作,淡笑著對張友財說道:“我一個人去就夠了?!?/br>
    不遠處,海盜們排成兩列,各個刀劍出鞘。密密麻麻的利刃上銀光流轉,哪怕在明艷的陽光下,也讓人從心底生出一股寒氣。

    面對這樣的下馬威,有幾個人能臉色坦然,視之如無物?

    張友財已經見到過許多在刀陣前嚇得尿褲子的人了,聞言不由微微瞪大眼睛,疑惑地問道:“你一個人去?你難道不怕嗎?”

    “怕?”

    林可唇角微勾,竟是露出些許淡然的笑意,仿佛眼前不是寒光閃閃的刀槍叢林,而是鳥語花香的園中美景:“我既然親身來了彭嶼,難道還會怕孤身與大掌柜相見嗎?大掌柜以禮待客,我自不能叫他失望。哪怕這是鴻門宴,為了大掌柜,我今日也要去闖上一闖?!?/br>
    “…………”

    見到林可以來,張友財已是第二次發怔。

    他先前看不上這大楚來的小小百戶,此時卻被林可泰然自若的氣勢所懾服。這么多年以來,他只在兄長身上看到過這種傲視天下、意氣風發的自信神態,而如今,他竟在這少年身上看到了張友德年輕時的模樣,一時之間心中又是驚,又是懼。

    目光復雜地看了看林可,張友財抿了抿唇,將這份忌憚深埋心底,卻再沒說出什么不好聽的來,只是開口道:“一個人就一個人吧,跟我來?!?/br>
    穿過海盜組成的人墻,進入寨門,面前瞬間就豁然開朗起來。

    海盜大半時間都生活在船上,大概對住處不怎么重視,因而寨子里沒有什么美輪美奐的亭臺樓閣,唯有些粗陋的平房,有些頂上連瓦片都沒有,只蓋了一層厚厚的茅草了事。不過越往里走,建筑的用料便越講究些,很快林可就望見一處紅瓦白墻的大院,院前立著一根旗桿,頂端懸掛著一面張字旗,邁步進去,便能看到院里好大一個銹跡斑斑的青銅香爐——這小院原來大概是個廟,之后被海盜們占了,才改造成現在這個模樣。

    林可收回視線,跟著張友財進屋。

    小尾老張友德的地方自有一股屬于海盜的豪氣,家具都是紫檀木的,只是看樣式并不成套,墻角豎著一大一小兩個長頸花瓶,博古架上則擺滿了各式琳瑯滿目的金銀財寶。

    張友德本人大馬金刀地坐在正中央的交椅上,兩邊則按順序坐著彭嶼大小頭目,這些人打量林可的眼神都算不上有多友好。

    林可對此不以為意,只對張友德拱手施了個禮,笑道:“聞名不如見面,張大掌柜寶刀不老,果然英雄了得?!?/br>
    “哼?!睆堄训吕湫σ宦暎骸耙娒娌蝗缏劽?,林百戶果然如我所想,不過是個乳臭未干的黃毛小子!”

    “此言差矣?!绷挚刹槐安豢旱匚⑿Φ溃骸拔沂莻€‘黃毛小子’,對大掌柜來說反而是件好事?!?/br>
    “哦?”

    張友德挑起一邊眉毛:“什么意思?”

    “我這個年紀能當上百戶,還不愁糧草能養這么多兵?!绷挚傻溃骸按笳乒癫挥X得奇怪嗎?”

    見張友德皺起眉毛,似是陷入了沉思,林可頓了頓,便接著說道:“這說明我有靠山,還是很了不得的靠山。也就是說,我有絕對的實力保住咱們日后的共同利益?!?/br>
    此時林可已牢牢把握住了談話的節奏,一般人稍不注意就會被繞到坑里去。然而張友德在海上混了這么多年,到底不是這點小把戲就能對付的。他抬起頭直視林可,忽然道:“那么馬家的事情,到底該怎么算?你膽子挺大,殺了我的人,搶了我的東西,沒半點表示,空口白話的就要將這一頁給揭過去?”

    說到這里,張友德的臉色忽然一沉:“至少十萬兩銀子,否則一切免談!”

    直面他的虎威,林可卻是面不改色,淡淡說道:“馬家的錢,我已經全都花光了?!?/br>
    張友德大怒:“你這是在拿我開涮嗎?”

    “馬家的十萬兩沒了,日后卻還有二十萬兩,三十萬兩等著大掌柜去賺?!绷挚傻溃骸案匿顨w海一事,大掌柜想必聽說過,里面有多少利潤,大掌柜想必也能猜出來吧?!?/br>
    張友德神色陰晴不定:“云陽已經有張起那條線了,何必一定要拉著我摻一腳?”

    “去扶桑無非販運些銅礦、銀礦?!绷挚苫卮穑骸芭c之相比,我目前更需要的是南洋的大米、蔗糖與奴.隸?!?/br>
    張友德一言不發地看著林可,似乎在評估話中真假。兩條眉毛漸漸擰起,他突地重重一拍桌子,寒聲斥道:“你以為我會信你嗎,來人,把他拖下去砍了,給兄弟們做碗心肝湯吃!”

    立刻就有兩個膀大腰圓的彪形大漢上前,林可不僅不懼,反而搖了搖頭,不卑不亢地朗聲開口道:“大掌柜何必使這些把戲試我,有何疑惑直言相問就是。只是人多口雜,請您屏退左右,我方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br>
    張友德瞇起眼睛,他身邊一個獨眼的老者似是想說些什么,他卻一擺手,示意所有人都出去。

    “人都走了?!睆堄训碌溃骸澳阆胝f什么,現在可以說了。丑話說在前面,若不能打動我,走出這道門,你就是個五馬分尸的下場?!?/br>
    “如此看來,我和彭嶼都身處險地啊?!绷挚尚α诵?,直言不諱地說道:“你老了,閉眼的那一天就在眼前,屆時你的兒子別說坐穩這個位子,說不定連命都要送掉?!?/br>
    張友德面色森寒,卻意外地并未勃然大怒:“接著往下說?!?/br>
    “我能給你的不僅僅是一個港口?!绷挚傻溃骸斑€有官身?!?/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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