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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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笛拉響了。夾在汽笛里的還有槍聲。 小玉麟身子一軟,跌倒在了站臺上。虞七少爺只聽得心臟一頓,然后就是血撞得耳膜轟轟響。他一躍從車上跳下,想也沒想,抄起地上掉落的槍,沖上去給了那個摁著小玉麟的漢jian一槍托。對方應聲而倒。 虞七少爺咬牙把小玉麟扛起來,向著開動的火車跑去。小玉麟咬牙推他:“快走,別管我……” 虞冬榮吼道:“閉嘴!” 保鏢已經打翻了最后幾個治安兵。車開得越來越快,他跳上車門,伸手來拉虞冬榮。虞七少爺想也不想,把小玉麟狠狠推了上去。然后才玩兒命似地跑起來,扒住車門掙扎了上去。 一上車,他身上就癱軟了,仿佛方才的力大無窮是個幻覺。虞七少爺抖著手摸小玉麟的臉,眼淚掉下來:“傷哪兒了?” 小玉麟低聲道:“……不要緊……” 虞冬榮低頭,看著他沁出血來的衣褲,聲兒都變了:“你就騙我吧……”他和保鏢一塊兒把小玉麟扶起來,從人山人海的車廂里擠了過去。 所幸一路上亂糟糟的,到處是哭爹喊娘的動靜,沒人理會到他們。 到了包廂,另一個保鏢立刻心急火燎地迎出來,看見虞冬榮平安無事,松了一口氣:“萬幸……不然只得提著腦袋去見大爺了?!?/br> 他們四下確認沒人,悄悄關好了門。虞冬榮哆嗦著給小玉麟脫衣服。血淋淋的,里頭全濕透了。保鏢是出生入死的,什么事兒沒見過,檢查了一番,松了口氣:“老天保佑,都沒打到要害?!庇钟行┚磁澹骸鞍ち巳龢?,您也是夠能挺的?!?/br> 小玉麟沒說話。 虞冬榮看著小玉麟的傷。大腿和腰側的兩處都是子彈擦傷,只有肋下的一處最危險,子彈嵌進了rou里,周圍皮膚全部翻開,成了個拳頭大小的血洞,rou里白森森的,是肋骨。若是稍微偏一點兒,就要傷到臟器了。 保鏢抽出匕首,用白酒仔細擦過,熟練地幫他把子彈剜了出來。小玉麟痛得身體一彈,牙關卻緊緊咬著,一點兒聲響都沒發出。 那保鏢嘆了口氣:“肋骨斷了?!?/br> 帶血的子彈只有小小一顆,已經扭曲變形了。所幸子彈沒有破碎造成更大的傷害。想來大概是從什么位置被彈了一下才落到小玉麟身上的。 虞冬榮看著那個可怖的傷口,一陣陣地后怕。若是再偏一點點,打進身體里……他不敢想。 火車上醫療條件有限,他們用鹽水給小玉麟洗干凈了傷口,包扎妥當。虞冬榮把自己的衣服翻出來,給小玉麟穿上了。小玉麟身上水洗似的——是疼的。 虞冬榮皺起眉頭:“有嗎啡么?” 保鏢猶豫:“有是有……” “還愣著做什么!打一針??!” 兩個保鏢面面相覷,最后還是照他說的做了。小玉麟打了針,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 虞冬榮把薄毯蓋在了他身上,沉默了一會兒,慢慢道:“大哥是怎么安排的?” 保鏢低聲道:“大爺的意思是讓您到江城轉輪船去渝州,然后從那邊再轉車去蓉城。老爺那邊也是這么安排的?!?/br> 虞冬榮憂心忡忡地看了一眼小玉麟:“我想留在江城?!?/br> 那保鏢勸道:“誰都知道江城繁華,各方面條件都好。但是大爺這么安排,肯定有他的道理,他是行軍打仗的人啊。依我看,您還是聽他的?!?/br> 虞冬榮不再說話了。 天黑時,列車??苛?。保鏢警惕地撩開窗簾往外頭看,神色不安起來:“好像……有鬼子兵上車了……” 虞冬榮看向昏睡的小玉麟——他是沒有證件的。他飛快地翻出姚三小姐給他備下的那一堆證件,里頭有本多的,原本是姚小姐給家中一位姨太太備下的。那位姨太太常年病著,因為聽說全家要西遷,病情更重了,最后選擇留下來沒有走。多的這本證件,姚月盈就給了虞七少爺。 “說不定能用上呢?!彼敃r是這樣說的:“女人的假發衣服也備一套吧,興許呢?!庇荻瑯s當時笑她小說看多了,如今卻默默地想:若能再見到姚三小姐,定要備一份大禮謝她未雨綢繆。 他從行李里翻出了一頂假發,套在了小玉麟頭上。 兩位保鏢起身離開了。 虞冬榮聽見車廂遠處傳來了嘰里咕嚕的倭語。他把小玉麟扶起來,用刀割破自己的手指頭,擠了一點兒血涂到了小玉麟慘白的嘴唇上,然后讓他把頭靠在自己肩膀上,拉起毯子,把兩個人蓋住,假裝睡著了的樣子。 搜查的聲音越來越近,最后停在了門口。虞冬榮在毯子下頭握緊了小玉麟的手。 不知過了多久,嗚哩哇啦的聲音終于遠去,最后慢慢消失了?;疖嚻阎匦马懫饋?,車開了。 保鏢回來了,坐在虞冬榮對面,安慰道:“他們下車了?!?/br> 虞七少爺點點頭,扭頭發現小玉麟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醒了,聲音虛弱:“七爺……” 虞冬榮毫不避忌地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沒事了。不過你回不去了,得跟我一塊兒去蓉城了?!?/br> 小玉麟默然片刻,笑著嘆了口氣:“是命?!?/br> 虞七少爺摟過他的腦袋,讓他重新枕到自己肩膀上:“嗯,是命?!?/br> 第37章 盡管傷口已經被小心處理過了,小玉麟隔日還是發起了高燒。萬幸江城的醫療條件過硬,小玉麟在仁濟醫院傷口重新得到了處理,掛了兩天鹽水,終于把高熱退了下去。虞冬榮的意思是,既然已經離得這樣遠了,多留幾天休整一下也是好的。他也想借機會聯系這邊的商行,看看能不能弄到些緊俏的軍需品囤下備用。 但是保鏢不同意。雖然這里仍然一派平安,但是申江那邊的局勢非常不好。政府投入了七十萬兵力,戰局仍然艱難。他們著急把七少平安送到目的地,然后回去向大爺復命。 事出無奈,大家都有難處。小玉麟原本也是過慣了苦日子的,自己并不拿傷病太當回事。只是骨折確實很疼,尤其到了夜里,簡直痛得不能入睡。虞七少爺不在乎那點兒嗎啡針的錢,但是保鏢提醒他這東西用多了上癮比大煙還厲害,他只得忍著心疼讓小玉麟硬`挺。 這樣一路顛簸著火車輪船汽車都折騰過了一遍,總算了到了蓉城的新家。 小玉麟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臨到要進門時,難得局促了起來:“要么我還是住在外面吧……” 虞七少爺摟住他的肩,正色道:“養身體要緊,別的不要管?!?/br> 管家和下人得了消息,早就迎了出來,搬行李的搬行李,報信的報信。胖胖的虞司令被十姨太太苗氏攙扶著,一面咳嗽一面從樓梯上蹣跚而下,看上去終于松了口氣:“平安就好?!?/br> 短短幾個月,他看上去老了有十幾歲。 虞冬榮低聲道:“爹,我回來了?!彼麚鷳n地看著虞司令:“您怎么咳嗽起來了?” 虞司令擺擺手:“甭提了,這鬼地方,兩天不下雨,三天早早的?!比爻堑靥幣璧?,如今又是夏秋之交,雨水便格外多些。因為氣候與燕北之地截然不同,外地遷居過來,總會有許多不適應。 保鏢上前與虞司令見禮。虞司令和顏悅色地請他們喝茶,又問了許多虞家大少的事。臨了管家奉上謝禮把人送走,虞司令瞇了瞇眼,終于把目光轉向了虞冬榮身邊的小玉麟:“這位是?” 虞冬榮覺得他爹應當是一進門就看出來了。否則按照虞司令圓滑的性情,不可能一直把小玉麟晾在邊上。 但是虞家畢竟是體面的人家,連他二哥那么個紈绔,都不敢把外面的傍家帶進門來。于是硬著頭皮道:“這位是周先生,我的一個朋友。若非他在,兒子怕是見不著您了……”當下把火車站發生的種種盡可能夸張地描述了一遍。不過因為當時情況確實危險,所以虞七少爺可以發揮的余地其實是有限的。 最后見虞司令容色緩和了些,便喚來下人,吩咐領著小玉麟上樓休息。虞司令問了一會兒老家的情形,深重地嘆了口氣:“照這個情形看,三年五載怕是都回不去了?!?/br> 幾位姨太太早就下來了,在虞司令身邊鶯鶯燕燕地坐了一大圈兒。七姨太太韓氏聽到了這話,當即哭了起來:“這樣蠻荒的地方,往后的日子可怎么過呢?”其實蓉城自古便是天府,雖然論氣象不及燕都和衛陽,論摩登不及申江和江城,但到底也是安寧富庶的地方。 四姨太太楊氏在一旁涼涼道:“當日是誰和老爺說,渝州夏天太熱,又是多山的,不如去蓉城……” 幾位姨太太各有高見,立刻七嘴八舌起來。 虞司令不耐煩道:“都消停點兒吧。冬哥兒回來了,吩咐廚房晚上預備著接風?!?/br> 八姨太太伶俐地給虞司令又續了一杯茶:“老爺說的是,我這就叫下頭預備著去。來了這段時日,我瞧此地雖說偏僻了點兒,飲食上的精巧勁兒倒是與咱們那頭不分伯仲的。前幾日吃的那道手撕烤兔,老爺不是一直夸么?今兒我再去買一只回來,讓冬少爺也嘗嘗鮮……” 虞冬榮坐了一會兒,惦記著小玉麟,低聲道:“爹,一路顛簸,我上去先收拾收拾?!?/br> 虞司令精神頭兒也不太足,淡淡地點了點頭。 虞七少爺便起身往樓上去了。一面走一面抬頭四下看。新房子比衛陽的老公館還大些,只是裝修陳設上差了。不過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能平平安安就算是好的,還奢求什么呢。 小玉麟正站在客房窗邊往下看。后院子郁郁蔥蔥的,長著叫不出名兒的樹。 虞冬榮帶著他把頭臉手腳都洗干凈,幫他換了藥,又拿了新衣服給他換。這些本來不該是由一個少爺來做的,家里那么多丫鬟呢。但是虞冬榮做起來自然而然,手腳利落——他學什么都挺快的。 小玉麟最后吃了碗小米粥,被虞七少爺攆上床躺著了。上了床卻睡不著,睜著眼睛,嚴肅道:“我想出去看看這頭有沒有戲班子……” 虞冬榮把被子給他拉高,窗簾也拉上了:“我看你像戲班子。先好好睡一覺吧?!?/br> 虞七少爺一回來就不得閑,家里的錢糧都指望著他呢。父子兩個關起門來說話,從局勢說到他大哥,還有小少爺虞少榮的學業問題。虞司令明顯精神頭兒不太好,虞冬榮覺得擔心。老爺子聞言嗤笑一聲,用一種很涼的目光打量虞冬榮:“你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個兒吧?!?/br> 這話里有話的,聽得虞冬榮后脊梁骨發麻。他強笑道:“爹……” “哪兒來的趕緊送回哪兒去。別讓我把話說得太明白了?!?/br> 虞冬榮硬著頭皮:“人家救我一命呢?!?/br> 虞司令不耐煩道:“還人情的法子多了。還有,趕緊給你五哥弄個差事做做,裕心要把我煩死了?!痹P氖橇烫珔鞘系拈|名。 虞冬榮一梗:“爹,您不是不知道……” 虞司令打斷道:“我要休息了,你累了一天,也早點兒回去吧?!?/br> 虞七少爺心事重重地出了門來,就看見不遠處神色不太自然的六姨太太。兩人目光相碰,吳氏理了理新燙的卷發,擠出來個笑:“冬哥兒……” 虞冬榮點點頭:“六姨娘,五哥那事兒我知道了,您容我想想?!?/br> “嗨呀,這個還用想么。榮記商行在這兒不是有現成的分行么……都說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哪有放著現成的兄弟不用,讓外人管事的道理呢……” 雖說這些年下來,家里人的性情虞七少爺早就摸了個透,但聽到這樣的話,多少還是有點兒來氣的。他也不愿意多說,只是冷淡地笑了笑:“您說的也有道理?!毖粤T腳底抹油,上樓去了。 小玉麟在虞家住的這幾日,怕給虞冬榮弄出麻煩來,一直縮在客房里。盡管如此,虞家上下還是對這位客人充滿了窺探的欲`望。丫鬟們彼此竊竊私語,粉面含春。太太們盡管維持著面上的持重,不時也互相遞一個眼色。 小玉麟實在是長得太好看,而且又這樣年輕。 但大家對他身份的猜疑是始終沒有停歇過的。虞七少爺捧戲子的事兒,家里多少都是聽說過的。只是小玉麟又不太像那些乾旦,所以眾人只能暗暗嘀咕著。 虞七少爺對此感到很不舒服,但小玉麟留在這里,養傷的條件會更好些。 倒是小玉麟自己,住了幾日就受不住了。虞家上下有種無聲的規矩,這種規矩與戲班里的相比要更加沉重。他同虞冬榮也沒法像從前那樣自在無間的親密了。倒不是說因為有人看著,只是那樣的舉動在這個家里明顯是格格不入的。虞七少爺一回來,仿佛就被套上了看不見的枷板,一舉一動都規矩得不近人情。 這不是小玉麟熟悉和喜歡的生活。盡管虞家與他從前相比,算得上是錦衣玉食了。 他想走了。 虞七少爺聽了這話,沉默了好半天:“你傷還沒好呢?!?/br> 小玉麟搖搖頭:“不礙事的?!?/br> 虞冬榮嘆了口氣。莫說小玉麟不愛在這里,他自己其實也相當不舒服。他從小就是個自在天然的性子,這些年又在外頭跑野了。冷不丁回到家里,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地留意全家人的一舉一動,他累得慌。 略想了想,他開口道:“東大街那兒有個鋪面,伙計都是本地人,后頭的宿房空著。就是……那邊肯定不及這里舒服?!?/br> 小玉麟卻挺高興的:“沒事兒,我怎么都能睡?!?/br> 也就只能這樣了。虞冬榮憐惜地摸了摸他消瘦的臉:“委屈你了。等日子再安定些,我再給你想想辦法?!?/br> 小玉麟認真道:“這就挺好的了。大家都平安。只是……”他神色黯淡下去:“不知道那邊怎么樣了?!?/br> 一打起來,通訊就斷了。各處都亂著。聽說郵政是仍然可以用的,然而從江城和渝州寄出去的信,始終也沒能收到回音。 別人倒也罷了,虞冬榮最擔心的,其一是他大哥——國難當頭,軍人是必須要上戰場的。申江那邊打了一個多月了,戰事似乎陷入了困局。也不知道他大哥此時此刻在忙些什么。他逃難之前趁著鐵道線沒斷,往那邊運了幾批物資,可是東西最后鬧了個下落不明。如今后方的百姓束手無策,只盼著政府應對妥當,能早日挺過這個危局。 其二,自然就是秦梅香。虞冬榮走前與他話別,秦老板仍然是平常那副樣子,容色淡淡的。天翻地覆,對他來說似乎都只是身外事罷了。虞冬榮了解他的性情,知道他這是心里有了主意的緣故。然而那主意是什么,虞七少爺簡直不敢往深里想。秦梅香看起來再溫柔和氣不過的一個人,骨子里的烈性是一點兒都不比誰差的。如今只能盼著他身邊的人能把他勸住了,不要做出什么寧為玉碎的事情來。 事情有了計較,便悄悄把小玉麟送走了。 鋪面后頭的宿房與虞公館的條件自然不能比。整潔倒是還算整潔,只是潮濕得很?;锓康睦蠇屪邮潜镜厝?,做菜時辣椒與花椒不要錢似地放。小玉麟初來乍到,有些不習慣,不過幾日之后,漸漸嘗出了滋味,吃得津津有味起來。只是辣椒辛熱,他吃過之后傷口癢得厲害。虞冬榮發現之后大皺其眉,特意囑咐單做他的飯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