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節
而此刻的窗外,樹影綽綽,皎潔的月亮高懸空中,空氣里帶著濃厚的霧氣,四處都是萬籟俱寂的景象。 陸淮醒過來的時候,發覺自己的手臂正被人壓著。 他緩了緩,盯著天花板好久,在聞到空氣里刺鼻的消毒水的氣味時,便知道自己此時身處何地。 可能是察覺到他動彈的跡象,壓著他手臂的人動了動,男人抿唇,順勢垂眸望去。 不是她。 陸淮的眉目很平靜,可以說,在醒來的那一瞬,他就知道身旁的人不是她。 因為梁笙,從來沒有牽著他手入睡的習慣,她每一次守著他的時候,都只會壓著被子的衣角,擔心他會有亂踢被子的舉動?! ∵€有的時候,她會一直靜靜的看著,只要他沒醒,她就不敢睡。 第248章 你不可能一點都沒有察覺到的 晃過神,男人對宋暖眼底的星光視而不見,低啞著嗓音問,“她呢?” 后者嘴角的笑容還未全咧就僵住了。 她頓了一下旋即扯唇,“才剛醒來就這么急著找她?” 陸淮把自己的手從被窩里抽出來,然后艱難的坐起來,因為不小心牽動傷口,疼痛蔓延,他卻只是眉頭輕輕皺了一下。 見狀,宋暖想要伸手去扶他,反被他不著痕跡的避開了。 她的手僵在半空,隨后聽見男人的聲音在昏暗的病房里幽幽響起,依然是那個問題,“她呢?” 宋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環抱雙手平靜的與他對視。 幾秒后,她笑了一下,“跑了?!?/br> 陸淮的眸色緊著沉下,聲音平緩的叫人聽不出一絲喜怒,“我再問你一遍,她呢?” 宋暖斂著笑意,她看著男人黯然無光的黑眸,尖細的指甲狠狠的嵌進rou里,卻沒感覺到一分疼痛。 兩人對視了半晌,然后她聳肩,“我說的沒錯啊,我說了幾句,她就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br> 病房里沒有開燈,只有窗外傾灑進來的月光,宋暖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能勉強看見他那雙黝黑的眸子,沉得像墨液一樣。 陸淮沉默了幾秒,緊接著在她的注視下,拔掉了手背上所有的針頭。 針管里噴出來的血濺到了白色的病床上,一點一點,像盛開在冬日的紅梅。 看到這一幕,宋暖傻了眼,等反應過來的時候,男人已經掀開被子下床了。 她嚇得花容失色,趕忙站起來阻止他,“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是不是瘋了?你這樣傷口會裂開的!” 陸淮站穩身體,捂著隱隱發痛的腹部,平靜的闡述,“已經裂開了?!?/br> 聞言,宋暖臉色一白,可男人卻恍若未見,只淡淡的掃了眼她攔著自己的手,薄唇微張,“讓開?!?/br> 宋暖怔了一下,沒有挪動腳步,幾秒之后她又不可抑制的笑了,“你這是準備去哪里?去找她嗎?” 昏暗的光線下,陸淮的眸子隱晦不明,他盯著她,輕聲問,“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她對我很重要?” 像是被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宋暖蠕了蠕唇,沒說出只言片語。 她只覺得現在的自己渾身冰涼,同樣也僵硬的使不出一點力氣。 沉默了一瞬,她又聽見他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像隆冬寒夜的風一般呼嘯吹過,“你一直都很理智的,可是你現在這舉動,是在做什么?” 宋暖眼底的光逐漸被無盡的灰暗所吞噬,她抬眸,直視他的眼瞳,眼眶發紅,“是,我也一直以為我很理智,以前只要看到那些因為你費盡心機爭風吃醋想借此來引起你注意的女人時我只會覺得她們十 分愚蠢,可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我也變成了我口中所說的這種像她們一樣愚蠢的女人,只要一看到梁笙,我就無法做到完全理智,我就會特別難受?!?/br> “憑什么她能得到你的愛?阿淮,陪你熬過那段艱苦日子的人是我不是她,我比她更加了解你,我知道你的孤獨也知道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她哽咽了一下,淚水不受控制的往下涌,有些語無倫次的表達著內心真正的感受,“陸淮,我愛你,從第一次見面到現在,我愛你,這些年,你不可能一點都沒有察覺到的……” 說到最后,宋暖淚流滿面,聲音也顫抖的不成樣子。 然而從始至終,男人的眉眼都是最開始那種過分的平靜,一點波瀾都不曾有過。 他看著她,爾后慢慢伸出手指擦掉她臉上的一滴眼淚,淺聲呢喃,“所以我提醒過你的不是嗎?” 聲音很輕,但宋暖還是聽清了,她的背脊,驀地一僵。 陸淮收回手,眸色像深潭一樣沉沉,“永遠都不要對我抱有一絲期待,我明明提醒過你的,宋暖?!?/br> 被點名的人瞳孔劇烈收縮了一下。 是啊,他明明提醒過自己的。 可是,她還是一樣,變本加厲不知死活的想要靠近他,還妄想存一絲僥幸的心理。 想著有朝一日,他會回頭看看自己。 哪怕一眼,她都覺得心滿意足,可是啊,沒有,三年的時光,他一直都在往前走,而她卻還在原地踏步。 現在的結果,都是她咎由自取,怪的了誰? 但是心臟還是很痛啊,就像是有無數只螞蟻在啃咬一樣,噬痛傳遍全身的四肢百骸。 宋暖無聲的落淚,本來攔著男人的手,默默的垂落下來。 她擦去眼淚,笑了又哭,哭了又笑,最后小聲啜泣起來,“陸淮,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梁笙,你會看我一眼嗎?” 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梁笙? 男人微的一怔,腦海里突然涌現了女人的眉目。 她的一顰一笑,一嗔一怒,一喜一惱,都像是烙印一般清晰刻著,如同她就在眼前一樣。 宋暖看見陸淮陷入了沉默,心中燃起了一絲希冀。 可是下一秒,他又狠狠粉碎了她所有的希望。 因為她聽見他說,“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梁笙,那我早在三年前就已不在人世了?!?/br> 宋暖怔怔的站在原地,面如死灰,她紅的腫的像核桃一樣的眼睛,汩汩下來的眼淚再次淹沒在了男人的話語中。 從被楊家拋棄以后,她已經很久很久沒出現這樣的感覺了。 就好像全世界都在她眼前坍塌了一樣,天旋地轉,沒有歸處。 這么多年,她孑然一身在異國他鄉漂泊著,孤獨過,失意過,傷心過,也絕望過,可是像現在這樣信仰被盡數摧滅,卻還是第一次。 其實在她回國的那個晚上,她就告訴過自己,不要再想他了不要再等他了。 可是啊,她做不到,她做不到不想他,做不到不等他。 陸淮說完,沒做停留,直接從她身旁擦過,終于,她再也憋不住自己的情緒,嚎啕大哭起來。 寂靜的病房里,宋暖無助的哭聲一遍又一遍的回蕩。 男人面色平靜的走到門口,在拉開病房門的那一刻,一直沒有波瀾的眸突然閃動了一下?! ∷麤]有再往前走,而是靜靜的,看著站在門外的女人。 第249章 您晚上約的人是付總 也不知道她來了多久,但是看到她白皙的臉上覆滿了晶瑩的淚花時他知道,他說的那些話,她都聽見了。 他想得沒錯,該聽見的話,梁笙都聽見了,包括他跟宋暖說的那句——“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梁笙,那我早在三年前就已不在人世了?!?/br> 所以宋暖說的都是真的,陸淮真的為她死過一次。 只是這么一想,女人就忍不住難受起來,她本來并沒有偷聽的想法,只不過在聽見宋暖問的那個問題以后,她腳下就像是生了根一樣,怎么都挪不開。 因為她也想知道問題的答案。 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叫梁笙的女孩,男人會不會愛上別的姑娘。 可是陸淮的回答,實在是出乎了她的意料,她想過無數種回答,卻唯獨沒想過這一種。 他說,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梁笙,那他早在三年前就已不在人世了。 所以,他是因她而活。 淚水,還在悄無聲息的往下砸,女人看著眼前的男人,因為被淚水糊住了視線,所以她根本看不清陸淮眼底覆著的到底是一抹怎么樣的情緒。 她隱約可以看見,在男人的身后,那個哭的讓身體不斷顫抖的宋暖。 走廊上時不時傳來值班護士推著藥品車經過的聲音,她的耳畔是一片嗡鳴,好像什么聲音都聽不見。 沉默了幾秒,陸淮突然拉著她,往外面走。 關上了病房門,隔絕了宋暖的哭聲,周圍瞬間靜謐了不少。 男人身上穿著病號服,面容蒼蒼,但還是沒能阻止他由內到外散發出來的清冷孤寂。 他牽著梁笙走到一處長椅上坐下,陸淮壓抑著傷口發出的輕微陣痛,額頭早已布滿了細密的汗液。 女人一直在失神,根本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 兩個人面對著墻,靜靜的坐著,誰也沒有打破這份難得的平靜。 隔了不知道多久,男人喑啞的聲音才慢慢的傳過來,但一點也不掩語氣里的溫和,“你剛才去哪里了?” 似如夢初醒一般,梁笙頓了頓,有些遲疑的解釋道,“我回去給你拿換洗的衣物去了?!?/br> 還好,只是回了趟家而已。 陸淮淡淡的笑了,“辛苦你了?!?/br> 女人側首看著他,正要說話,這才后知后覺發現了他不對勁的地方。 走廊上只亮著兩三盞白熾燈,不過梁笙能很清晰的看見他面色蒼白的有些嚇人。 她心頭一驚,對于自己的粗心大意只覺得一陣懊惱,“你是不是傷口裂開了?我去找醫生……” 剛站起身,男人就把她拉著坐了回去。 女人見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情緒上添了幾分激動,“陸淮,你的傷口裂開了?!?/br> 后者聽完淡淡的嗯了一聲,隨后把頭靠在她的肩膀上,略有些含糊的說,“沒事,暫時還死不了?!?/br> 陸淮此刻的樣子,像極了一個得不到糖吃的無賴小孩。 換做平常,梁笙還會調侃他一兩句,可眼下這樣緊急的狀況,她實在沒那個心情跟他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