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
不論是多么強大的元神,只要是個元神, 離體之后在太陽底下, 都是虛的。 萬幸冬日暖陽再暖,也暖不到哪里去, 更不用說時不時飄來一朵云把太陽給擋了,所以林賢就算有點透明, 也依舊在屋子里轉的不亦樂乎。 嗯, 反正沒有別人看見,要是要出門, 趁著云飄過來,花點力氣凝實一下, 也不是什么難事。 唯一有一點,就是現在這會子的林賢似乎有些放飛自我。 他似乎并不在意魂力的消耗, 在屋子里呆了半天之后, 就凝實了元神出門了,將雨如晦和斐鑒留下來處理昨晚的爛攤子,只帶著我四處逛。 昨晚的事情, 我覺得并不多么光榮, 卻不料今天居然已經在東方家傳開了, 上到東方家的子弟,下到仆從, 已經流傳出好幾個版本,個個有板有眼,彷如親見一般。 林賢之前似乎悶的狠了, 竟對此頗有興趣,叫我去聽了好幾個版本的回來,說給他聽。 我有點為難:“傳言傳言,不過胡說罷了,也不曉得哪個人瞎編亂造,聽了有什么意思?!?/br> 林賢道:“不聽一聽,不是白費了傳謠言的人一片苦心?白費了那傀儡蟲?嗯,不外乎傳一點桃花色的東西罷了,難得主角還是我,我以為我從來都過的很是清心寡欲?!?/br> 我道:“這事兒我們是都有數??!可是別人哪管那么多。這對于他們來說,就是個樂子,你說說我聽聽,聽完和另一個人說說,是真是假,根本沒有人在意?!?/br> 林賢道:“人之多言,亦可畏也。位越高權越重,內里大多就越是腐爛不堪。這一些事情,人人心里都有數,卻就是禁不起明面上來說。一旦放到明面上來講了,圣人也會被貶的不堪至極。你信不信,這些話今天還在東方家傳,要不了幾日,市井就都傳遍了。再不消多少時間,全天下都有所聞了。倘若真的到時候被弄得一身污垢,雨如晦就是各大江河挨個跳一遍,怕是也洗不清楚?!?/br> 他說著,忽然冷笑一聲道:“今天傳我和他不清不楚,明天就該說他借著掌門這個位子暗中猥\褻\弟子了,倘若再弄一兩個證人出來……沒準就能把人逼得退位了呢!” 我道:“也不止逼他一個,怕是你也有份。雖然沒有點名道姓,但是再這么胡說八道下去,你都快睡遍全昆侖了……” 林賢:“……” 林賢冷冷道:“那cao縱傀儡蟲的人這么關心我的私生活,可真是讓我感動?!?/br> 我心疼的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黑粉什么的,真是惹不起??!愛的越深,抹黑的就越狠,若是能看著你被萬人唾罵,他就心滿意足了。 總之,我是不懂這種變態心理。 “不過……”林賢嫌惡的皺了皺眉,說,“且不說我清白得很,就是我真和誰不清不楚,又關他什么事?” 我說:“有些人就是這樣,閑得無聊了,搞搞風搞搞雨,顯得自己不那么無聊,實際上最無聊的就是他自己?!?/br> 林賢說:“啊,為這種人費心真是不值得,阿瑰,走,我帶你去聽書?!?/br> 我茫然:“……什么?” 我原以為林賢的“聽書”別有深意,事實上,還真是我想的太多。他當真就是將我帶到了茶樓,點一壺花茶,幾盤糕點,自己卻不能吃,全都便宜了我。 那說書先生講的是一個窮書生寒窗苦讀,考啊考,終于考到了功名,卻又被惡人頂替,無處伸冤,正待學習鐘馗血濺不知道哪邊的破墻壁的時候,被一個美若天仙的女子給救了。而那女子不僅僅是美若天仙,而是就是天仙。從書生寒窗苦讀咸菜窩頭的時候就喜歡他,原本仙女比較的含蓄羞澀,只想要一個人默默地喜歡,哪知書生遭遇不幸,她若再不現身,便要命赴黃泉,所以不得不露了真容。 我聽這開頭,就知道了接下去的套路,覺得無聊,便專心致志的吃點心。林賢沒法吃東西,聽得倒是認真。 說書先生講到這男女主相見的一段,便停了下來,頗具高人意味的道:“欲知后事如何,且聽明日細細分解!” 在場眾人都有些意猶未盡,林賢道:“其實救與不救又有什么所謂,凡人壽數不過百年,現在救了,百年之后依舊是踏上那一條路,到了那時,不過愈加悵然罷了?!?/br> 那說書先生走下臺來,恰好就聽見了他這一句話,索性便走了過來,道:“這位公子,您這樣說,我便要同你論一論了。你也知道,凡人于神仙不過蜉蝣,朝生暮死。那么,為何不可說,那天仙是在天上寂寞了,下界來找找樂子,恰好找到書生,等到他們恩愛纏綿了百年,書生死了,那天仙的樂子說不準也找完了,她回她的家,書生投自己的胎,各自不相干,又怎么會有悵惘?” 我覺得這說書先生的理論真是清新脫俗,不落俗套。林賢只是笑了笑,并沒有多做爭辯,反而應道:“先生說的極是?!?/br> 那先生得到認同,心里受用,面上卻還是客套的謙讓幾句,便離去了。 我道:“你這么快就改了自己的想法?” 林賢道:“不,我只是覺得沒有什么好辨的。我們都不是那個天仙,又怎么知道她心里到底怎么想?同一件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不必將自己的看法強加在別人的頭上,也不必強逼著自己認同別人,不是么?” 我想了想,覺得他說的很是在理,便道:“現在書也聽完了,該回去了嗎?” 林賢道:“這么早,回去做什么?走,我們聽戲去?!?/br> 我罕道:“你今天這么好的興致,不會是打算將先前沒玩過的統統玩一回吧!” 林賢聽了,居然真的認真的考慮了一會兒,最后惋惜的說道:“唉,我倒是有意,就是今天實在是不夠時間。今后有朝一日安定了……倘若有機會,我定然都嘗試一遍。人活一世,也不過活一個隨心罷了?!?/br> 我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正想要附和一下,就見他忽然看著我,問道:“阿瑰,你聽過戲嗎,喜歡聽什么戲?” 我頓時有些答不上來。 人人都知道戲曲是國粹,但這國粹若真要細細分說,幾天也說不完。且年輕人大多不愛聽戲,就是聽了也聽不大明白。在我看來,與其對牛彈琴,浪費自己的感情,也為難了牛的感情,還不如不彈的好。 藝術應當要給懂得人來享受。 這個世界有一點好,就是不說人人都懂戲,但是至少他們都愛看戲,或者多多少少看過戲。 林賢問我這個問題本是尋常,但我卻就是那不懂的人,兩輩子加起來,知道的名戲總共兩出,一出“霸王別姬”,再一出“牡丹亭”,但這也僅僅只是知道而已,從來都沒有真的聽過。若真要我來說的話,除了“生旦凈丑”四大行當外,我還真不知道別的。 于是,我便只好道:“從小在昆侖,雖然話本子看了不少,但都難登大雅之堂。戲從來未曾聽過,所以不敢隨意評斷,也不知道什么好什么不好,什么喜歡什么不喜歡?!?/br> 林賢道:“嗯,這樣也不錯。一張白紙,反倒素凈。只是你聽得第一出戲怕是不能自己點,得隨著我了。我最愛的一出戲是長生殿,許久不曾聽了,想念的很?!?/br> 我心想,你什么時候居然還聽過長生殿么?不是說你常年閉門不出的么? 《長生殿》這一出戲,講的正是唐明皇和楊貴妃之間的愛情故事。 白居易《長恨歌》中寫道: 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 九重城闕煙塵生,千乘萬騎西南行。 翠華搖搖行復止,西出都門百余里。 六軍不發無奈何,宛轉蛾眉馬前死。 花鈿委地無人收,翠翹金雀玉搔頭。 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淚相和流。 李隆基和楊玉環的愛情故事,不提褒貶,但總是千古悲劇。然而,偏偏白居易的《長恨歌》并沒有到此為止,他接下去還有寫道: 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忽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縹渺間。 樓閣玲瓏五云起,其中綽約多仙子。 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膚花貌參差是。 硬生生將一出悲劇給挽回了,并且將之進行了升華。 而這,也就成了一個千古之謎,那就是楊貴妃到底死沒死。 不過,她最終的結局,與戲劇長生殿沒有關系。在長生殿中,男女主人公最終一同飛升仙境,哪怕歷經了磨難,卻最終相守了。當真是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 人的本性是不喜歡悲劇。這無關深度,僅僅只是因為人人都有一顆向往美滿的心。 林賢說他喜歡長生殿,有些出乎我的預料。 不論遇見什么事,他多是冷眼旁觀更多一些,我實在是沒有料到,他竟會偏愛這種傳說。 臺上男女正在訣別,林賢將手指扣了扣桌案,問我:“失去了才想要挽回,這種人,值不值得同情?” 作者有話要說: 這幾章說實話,寫的很辛苦,一直在不停地修改,卻總覺得很奇怪的樣子…… 顛夢親親說看的有點虛,說實話我自己寫的也有點飄……第一次寫長篇,難免有點駕馭不住,回頭看自己寫的東西,一會兒能入眼,一會兒又覺得太糟糕了,再加上要開學,就更加狀態不好…… 但是我一定把這最難得一段寫完了再滾去學校! 這篇文說實話,寫的時間比我預計的長,付出的精力也比想象中的多很多,有時候寫的就像便秘,感覺有,就是擠不出來…… 希望在寫完之后,我會有一個很棒的成長~~ ☆、第150章 一百五十章 我道:“私以為,不值得?!?/br> 早知如此, 何必當初? 說句不好聽的, 任你后來再傷心斷腸,那也是自己找的。 林賢點點頭道:“我也覺得不值得。阿瑰啊, 回去之后怕是要勞煩你一件事?!?/br> 我道:“但說就是。我們哪里來的勞煩不勞煩?” 林賢道:“嗯,其實這事兒說簡單也簡單, 說不容易也不容易。你尋人去刨幾座玉山, 幫我多做些請帖,別管成本, 越精致的越好。但凡這天底下數得上的,不拘是誰, 人手都發一份就是?!?/br> 我愣了一會兒,問道:“請帖?要了請帖作甚?” 林賢笑了笑, 指了指自己, 說道:“唔,不外乎是在謠言傳開之前壟斷罷了。既然有人喜歡胡亂猜測,那不如讓我們坦蕩一點的好?!?/br> 想要消除一個謠言, 最好的辦法是用另一個謠言來壓制它。但是這件事情顯然不能這樣做, 所以, 就只可以…… 我道:“你該不是突發奇想吧?” 林賢說:“的確是突然想到的?!?/br> 我無語一陣,道:“你不準備再商量商量了?” 林賢有些詫異的說:“這種事情還要商量?” 我頭疼的揉了揉太陽xue, 說:“算了,你們的事情我是理解不了了,你想怎么來怎么來吧, 就是小心別一不留神給玩脫了?!?/br> 林賢頓了頓,道:“你覺得現在玩的還不夠脫嗎?” 我看著他,只覺得愈加頭疼了。 晚上,回到住處,我原本以為會迎來一片腥風血雨,卻沒料到,雨如晦和斐鑒聽完之后,居然意外的平靜。 面沉如水,無悲無喜,甚至連一點驚訝也沒有。 我暗自松了一口氣,安心的找人去把昆侖所有能找出來的玉料全都用上,給他們去做請帖。 我跑去問林賢:“日子定在哪一天?地方定在哪里?昆侖嗎?” 斐鑒說:“當然在昆侖,那是我們的主場啊,怎么也得占據地理優勢?!?/br> 雨如晦在旁邊卜算了半天,說道:“日子倒是不急,最近的一個吉日,在半年后?!?/br> 林賢敲了敲桌子,說:“這怎么叫不急!” 我看了他兩眼,說:“你這么著急啊……” 林賢沒說話,斐鑒白了我一眼,說:“你這真是蠢得沒話說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