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夜里。 翻過來掉過去好久,白簡還是遲遲入不了眠。 不知道是因為換了房,還是換了床,還是因為床上的老白換成了他。 估計最大的原因,還是他吧。 畢竟,雖然隔著一個大大的抱枕,可是他的熱度,他的鼾聲,甚至于他的心跳,在這寂靜的夜里,自己都可以感覺得到。 要知道,這個粗豪健碩,又痞氣滿滿的東北漢子,在外表長相上,可是自己從小到大都喜歡的天菜啊。 在自己對他還略有反感的時候,都不能否認他外表給自己帶來的沖擊。 更何況現在,反感已經漸漸褪去,對他的感覺卻變得越來越復雜的時候。 所以,現在的白簡,就像是一只被人放在蒸籠里的小籠包。 白白的面皮里,包裹的,是熱熱的、流動不息的心。 “哎我靠,肩膀真他媽疼……嘶……” 在他努力在腦海里摒棄各種胡思亂想,開始數山羊的時候,‘三八線’另一邊的丁猛,卻忽然嚷了一聲。 他醒了? 白簡輕輕睜開眼睛,盡量不發出一點聲音,偷偷從抱枕的空隙里向那邊望去。 月光透過窗子,照得室內一片淡淡的魚肚白。 丁猛的臉在月光下看起來似乎沒有平常那么痞氣,而是有一種自在的舒朗。 他的眉毛略略擰了起來,嘴角也一抽一抽的,卻始終閉著眼睛。 顯然,他還沒有醒,只是剛剛囈語了一聲而已。 不過白簡注意到了他的身體,他的右手下意識撫在自己的左肩上,而那里,正是他傷勢最重的地方。 看來,即便在睡夢中,傷口的疼痛還是侵襲到了他。 白簡咬了咬略有些干澀的嘴唇。 一邊的手機在床頭柜上發著藍瑩瑩的光。他掃了一眼,凌晨兩點整。 怪不得。 這個時候,正是人體機能發生新陳代謝最激烈的時段,無論骨骼、血液還是組織肌rou,都會對人的身體進行更新和維護。 丁猛之所以會在這時感覺到異常的疼痛,正是因為傷口附近的組織和神經在修復之中。 而這個時候,如果輔助以推拿和xue道調整,促進神經和組織的復原能力,自然會對傷口起到錦上添花的功效。 而自己專程住到他的家里,想做的,不就是盡最大可能讓他早日復原嗎? 白簡掀起了自己的被子,做了個下床的姿勢。 可是剛剛穿上一只拖鞋的他,又忽然停了下來。 確實,這個時間的新陳代謝自然是最激烈的,可是還有另外一個項目,也是在這個時間里治療,作用是最強大的。 而這兩項,丁猛都需要。 怎么辦? 大概是知道白簡就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丁猛忽然就覺得心里特別的放松,也特別的安穩。 他原本之前還擔心自己,有可能會興奮得睡不著覺,卻沒有想到在白簡熄燈后不久,便很快進入了夢鄉。 今天是白簡第一天入住式服務,所以晚上臨睡前,丁猛已經比平時多享受到了一次推拿理療。 但是他心里有一點不滿足,只是不可說。 因為現在白簡推拿的重點,已經自動自覺地轉移到了他肩頸的位置,又是活血,又是疏經,很是費了一番心思。 當然,自己這里受了傷,重點舒緩這里沒有毛病。 可是問題是,那自己其他的項目呢?激素呢? 就不管了嗎? 帶著這樣一種隱隱的遺憾,丁猛同志進入了深度睡眠。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忽然感覺耳邊傳來一個特別特別輕柔的聲音,好像在呼喚著他的名字。 “丁先生,丁先生……” 他在睡夢中皺了皺眉,這聲音是白簡的,可是又比平時的他多了幾許溫存。 想來,他又像從前一樣,悄悄進入了自己的夢境。 唉,近在咫尺,卻又仿若天涯。 人就在眼皮底下,但是不能摸也不能碰,這種滋味兒,似乎比不在身邊的時候,更是對自己的一種煎熬。 所以,他才會又一次入了自己的夢吧! “嗯…小白…叫我做什么…” 丁猛仿佛看到白簡正伸著雙手,輕輕搖晃著自己的肩膀。 他的臉上有著平時難得一見的淺笑,眼睛里更有著水一樣的柔情。 于是在夢里,他同樣溫柔地回應了他。 “我想再給你加做一次理療丁先生,這樣的話,復原的速度會加快一些?!?/br> 白簡的聲音壓得很低,但是在夢境中聽得異常清晰。 “嗯…好啊…要不你還是幫我先做這里吧,你都好幾天沒管他了…小猛子也怪可憐的?!?/br> 丁猛半迷糊半清醒地和白簡搭著腔,同時調整了整個人的位置,盡量讓小猛子更方便治療一點。 站在他身前的白簡一時間徹底懵逼。 小猛子??? 那是什么鬼… 早上,初陽照進了臥室,也照在兩張男人的身上。 其中一個,是依然沉睡中的白簡。 另一個,則是靠在床頭上,正一副舒爽表情的丁猛。 說實話,以他現在的心情,最適合的,就是抽上一只,再吐出幾個幸福的煙圈。 不過丁猛在這方面始終很是注意的,白簡是不吸煙的人,自己若在他睡覺的時候抽煙,未免有些太不講究了。 更何況,他還那么累。 沒錯兒,從凌晨兩點一直到四點,白簡為丁猛做了整整兩個小時的理療。 雖然乍開始的時候,被半夢半醒中丁猛一句‘小猛子’弄得懵了圈,可是旋即,白簡便迅速反應過來。 既然這高大威猛的186大名丁猛,那小猛子是誰,還不是昭然若揭嗎? 這答案讓白簡啞然失笑。 不過笑是笑,他倒是挺覺得,這個在夢里還在為自己爭取機會的男人,其實真的挺值得憐惜的。 白簡知道,自己有些心軟了。 而心軟的人,往往比心硬的人,要多受些累。 問題是,如果只是辛苦一點,其實也沒有什么。 但是如果明明該給肩部做的推拿,卻被病號本人強烈拒絕,并且要求都轉移到他想要的地方,這個時候,你說你是推,還是不推? 反正白簡覺得,在一個陌生的家族里,在隔壁一對老夫妻熟睡的深夜里,在一個186大漢的軟磨硬泡下,自己哭不得笑不得更是叫不得,倒像是被活生生逼上了梁山。 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所以當最后晨光漸起,小猛子兩個大級別療程終于結束的時候,他終于不再有失眠的感覺,而是撲在自己那邊的床上,倒頭便睡。 不知道是天生的體能好,還是按摩師的效率高,兩天過后,丁一凡和葉紅驚奇地發現,自家的大猛子,已經神采奕奕地開始在公寓內走來走去,不時哼著小曲了。 不過與之相反,那個剛來時面容光潔素淡,神清氣爽的按摩師,卻明顯有些憔悴,甚至貪睡起來。 丁猛怕父母誤會了白簡是個懶惰之人,趁他下午補覺的時候,忙跟老爸老媽打了個招呼。 告訴她們這兩天夜里,白師傅都是按照中醫的原理,在半夜時分爬起來兩次,給自己做推拿和理療。 所以自己才會恢復得這么快,而對方才會這么嗜睡。 葉紅這兩天恢復得也經之前好了很多,所以她也對白簡青眼有加,覺得兒子重金請來的這個私人按摩師,確實是物有所值。 老婆兒子都說白簡好,丁一凡忙于練嗓和壓腿,自然也跟著說好。 不過他在和兒子單獨兩個人對坐的時候,看著兒子眉眼里遮不住的興奮,又總是看腕上的手表,忍不住問道。 “你總看表干啥,有啥急事兒嗎?” 丁猛心里正在想著自己的美事兒,聽老爸發問,沒走大腦,隨口就來。 “沒事兒啊,就是覺得時間過得太慢,怎么還沒到睡覺時間呢!” 丁一凡樂了。 “大猛子,我看你這個狀態怎么這么怪呢,特別像當年,我和你媽剛結婚那會兒?!?/br> 丁猛心里一動,忙追問下去,“爸,你那會兒咋了?我可聽姥姥說過,說老媽是帶著家里祖傳的殺豬刀嫁過來的,你不是因此提心吊膽,夜不能寐吧?” 丁一凡瞪了兒子一眼,“少胡扯,殺豬刀是有一把,可是也不能帶進洞房啊,我有啥好提心吊膽的。我的意思是你現在傻樂傻樂的,就跟我剛當新郎時的樣子差不多,一天天的,嘿嘿,就盼著過晚上?!?/br> 丁猛:“……” 老爸啊老爸,我現在真不懂他們為啥都說你不懂生活了。 你明明是最懂生活,會說金句,更會過‘日’子的人好不好! 晚飯剛過,丁猛帶著白簡回到臥室,正在想要不要把老爸的金句講給他聽,又覺得兩個人雖然‘同床共枕’了,卻還沒有真正親近到那個程度。 所以,還是等以后有一天,在自己心想事成的時候,再把這個樂子講給他聽吧。 白簡摘下墨鏡,才發現靠在床頭的丁猛正不錯眼珠的盯著自己,這讓他有點淡淡的尷尬。 這家伙,大概是之前拿自己當盲人當慣了,總是肆無忌憚針盯著自己,連個掩飾都懶得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