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
她拉著他光潔堅實的胳膊:“好七叔,你到底怎么想的,現在該怎么辦?” 可是蕭敬遠這次依然沒說話,也沒睜開眼,只是把她微抬起來,讓她更靠著自己近了。 她苦笑。 “怕是很快老祖宗就要叫我們過去了,若是問起來,這話可怎么回?” 這個時候,蕭敬遠終于瞥了她一眼,之后便說話了。 他說出的話卻是:“還記得當年我突然離開你去北疆的事嗎?” “你——”她不明白,他怎么把話題突然扯到了三千里外,不過此時她也只好道:“哪能忘!” 蕭敬遠盯著阿蘿身上那塊米粒大的艷紅色胎記,啞聲道:“你往日問過我,我一直沒有和你說實話。其實我突然離開,是因為頭一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br> “夢里,我看到你長大了,長大后的你就是現在這個樣子。我還夢到了你身上的胎記,就是這一塊?!?/br> 他的指尖輕輕點在那胎記上。 “怎么會?”阿蘿擰眉,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蕭敬遠上輩子和自己幾乎沒有什么交道,怎么會夢到這個? 他伸手攬住她,這樣她就側躺著了,兩個人面對面側著,眼睛鼻子都幾乎要貼著了,呼吸縈繞。 “我是手心里刻著你的名字出生的,或許上輩子,你我之間有什么牽連吧?!?/br> 他和她的緣分,其實是始于他對年幼時的她的憐惜和照料。 而他竟然能輕易地對那么小一個娃兒另眼相待,憑空生了憐惜之心,或許多少源于她的名字吧。 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阿蘿眨眨眼睛,沒說話。 她又想起那一年,十四歲,她在蕭家和蕭家姐妹并蕭永瀚玩耍時,偷偷藏在桃花林中的木屋里,結果無意中被蕭敬遠發現的事。 當時就是他喚起了自己。 上輩子的自己從未去細想過,當時蕭敬遠喚起自己時,用著怎么樣的語調??墒侨缃窦毤毴セ叵?,隱約竟然記起,那個男人望著自己時,那深沉難懂的眸子里,隱約有著克制的情愫。 以前年輕沒經過事,她輕易便忽略了,反而覺得他很是難懂,讓人懼怕。 “也許吧……”她握住他的手,輕聲這么道。 這輩子,他可是手心攥著她的名字來到人世。 “從明日起,早晨起來跟著我習武吧?!笔捑催h拍拍她的臉頰,溫聲這么道。 “???”阿蘿一驚,不可思議地望著他。 這……不是剛剛聽到上輩子事,她滿心還是嘆息感慨,還有絲絲憂傷遺憾,怎么忽然提起這個。 蕭敬遠卻道:“上輩子,我心里定是牽掛著你,只恨錯過,眼看著你成為了我的侄媳婦。這輩子我既得了你,必要把上輩子的遺憾都彌補了,活出兩輩子的時間來。你這身子嬌弱,難道不該跟著我強身健體,這樣才能陪我更多時候?!?/br> “啊……”阿蘿至此,望著身邊的男人,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好不容易用以身慰之的辦法,慢慢脫離了習字之苦,不曾想,轉眼他又要自己練武了? 他難道希望自己成為一個文武雙全的國家女棟梁不成? ******* 關于練武一事,終究是長遠之計,阿蘿倒是不急在一時半刻,可是蕭永瀚的事,于她來說,便是迫在眉睫,不得不cao心著怎么解釋下。 但是蕭敬遠卻是不急不迫的,這一日傍晚時分,親自隨著她,過去老祖宗那邊。 夫妻二人進到屋內時,恰好大夫人二夫人并幾個侄媳婦都在,大家看過來時,那神色難免有異。 想想也是,蕭永瀚和阿蘿本就年紀相仿,老祖宗又曾有意給他們結親的,當初阿蘿嫁給蕭敬遠,本就引起諸人詫異。后來這親事做成了,大家也就漸漸不覺得有什么了。 現在猛然間,說是那當侄子的嘴里口口聲聲喊著嬸嬸的名字,怎么不讓人起疑心呢? 阿蘿見此情景,求助地看了蕭敬遠一眼。 她是真不知道他怎么打算的,之前問,他也不說的。 蕭敬遠自然感覺到阿蘿的不自在,當下伸出手,將她的小手握牢在自己手中,望向了母親。 ☆、第125章 蕭家之亂 蕭老夫人望著剛剛走進門的小兒子并兒媳婦,不由得心底一個長長的嘆息。 她如今年紀大了, 只盼著家門安生, 一家子上下和睦的才好。她這么大年紀了, 若是看著一家子離了心,那便是死了, 九泉之下也不能安寧??! 這阿蘿, 也算是她自小看著長大的。當初一見她那小小模樣,便知道這姑娘長大了必是傾城之姿,偏生她又那么惹人憐,自己老了,就喜歡這小姑娘鮮嫩模樣,看著喜慶,便貪心想著以后把小姑娘娶進門來給她當孫媳婦多好。 心里雖然存了這個念想,可惜后來, 永瀚根本看不上人家姑娘,而永澤看上人家姑娘,人家姑娘又看不上永澤。 她瞧著這光景, 知道小輩們的事, 是偏偏不能如她意的, 也就沒了這個念頭。 誰知道就在她根本放棄了這想法的時候, 小兒子敬遠竟然說要成親, 讓自己去提親,偏生提的親就是這葉家的小姑娘! 當時她一聽,自然也覺得, 這小姑娘年紀小,又是曾和孫輩議過親的,敬遠若娶了來,面上看著不好。 不過小兒子這么多年未曾成親,早就耽擱了,之前幾次要給他做親都沒成。她當時哪里顧得上那么多,只盼著他成親罷了。 只要他成親,任憑他娶誰,她都是一百個贊同,再沒有不愿意的。 等娶進門,看著小兩口和和美美的,看著那往日總是板著臉的兒子竟然漸漸露出笑來,她算是長舒了口氣。 這下子她便是死,也瞑目了。 誰曾想,猛然間就出了這事。 永瀚那病,其實是七八歲就落下的病根,一直不曾好,請過多少名醫,都不見效。 可他以前只是癡癡傻傻的,也就罷了,如今,怎么好好地,竟然滿口喊著那嬸嬸的名字! 這事若傳出去,蕭家可是丟大人了,怕是成了街頭巷尾的笑話! “怎么這會子過來了?”縱然心事重重,老太太依然一副笑呵呵的模樣。 “前幾日阿蘿身上一直不大好,這幾日稍恢復了些,我便陪著她過來一趟,給母親請安?!笔捑催h恭敬地道。 阿蘿聽此言,忙掩下心事,笑了笑道:“阿蘿自打病了,母親每日都要過去探病,做媳婦的,心里實在過意不去,好容易等得身子好些了,便想著趕緊過來給老祖宗請安,在跟前盡個孝。誰曾想,七爺他說也好久沒過來了,便一并過來了?!?/br> 老祖宗看著這兒子和媳婦孝順,自然是喜歡,滿足地道:“阿蘿身子能大好,我聽了,比什么都開心,你啊還是得在屋里好好養著,不該亂跑?!?/br> 說著便命阿蘿近前來,拉著她手,仔細地瞧了瞧臉色,轉頭對旁邊的二夫人道:“你瞧,這小臉兒可算是有神采了,不像前幾日蠟黃,都要把我這老太婆嚇壞了!” 其他人縱然心中有疑,當下自然也都收起,二夫人是八面玲瓏之人,忙笑著道:“老太太說得是,如今阿蘿這臉蛋兒,像三月桃子,透著紅亮,果真是大好了,這也是托老祖宗的福!” 其他人等聽此言,也都紛紛夸起來。 畢竟蕭七爺在蕭家,在朝廷,那是什么地位,誰都明白。 即使知道蕭永瀚那邊怕是和這七夫人有個牽扯,可是當著蕭七爺的面,誰敢說話?況且今日這情境,明眼人都知道,蕭七爺特特地帶著自家夫人過來,這是為自家夫人正名。 不管侄子那邊怎么鬧騰,這就是他的夫人,他蕭敬遠沒說話,別人就別想插嘴。 大家都是明白人,明白人干明白事。 于是就在這老祖宗房中,大家和氣融融,歡聲笑語的,好不熱鬧。 唯獨大夫人,她今日剛從永瀚那里出來,看著兒子那般光景,心里自不是滋味,過來老祖宗這邊,剛說了幾句話,就見阿蘿和老七過來了。 她看著人家夫妻和美融洽,跑到老祖宗跟前盡孝,再想想自己兒子,越發心酸。 以前也沒見永瀚對這阿蘿有什么意思,反而是對柯容和顏悅色的,如今好不容易娶了柯容,她原指望著娶妻生子后,永瀚能好起來,誰曾想,突然間就犯了病。 犯了病不說,嘴里竟然一個勁兒念叨阿蘿的名字。 這也真真是奇了怪了。 正想著,忽然就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喧嘩之聲,緊接著便是尖利的哭聲:“永瀚,永瀚!你別這樣!我求你了!” 眾人聞聽這個,頓時臉色一變,知道這凄厲哭聲是柯容的。 而這哭聲之外,還伴隨著丫鬟們的驚呼聲。 老祖宗是經過事的,倒是沉得住氣,當下命道:“珍珠,出去看看,這到底怎么——” 誰知道這話還沒說完,就見棉簾兒已經被人呼啦啦一下子揭開了,就有人大步跨過門檻走進來,嘴里還一個勁兒地念叨叨:“阿蘿,阿蘿,你在哪里,阿蘿……” 阿蘿聽見這個,自是知道這人是誰,當下只覺得手腳冰冷,幾乎不能站穩。 她是不明白,分明是上輩子的事,完全和這輩子不同的,她為什么還要因為這種事被糾纏?她怎么就不能拋卻前世,好好地和心愛的男人過個安生日子! 就在這時,一雙手穩穩地貼在她的腰際,那大手厚實有力。 她仰起臉,看向旁邊的蕭敬遠,蕭敬遠薄唇微動,以唇語道:別怕,沒事。 她望著身旁男人,心中頓時有了倚靠,輕輕握了握拳,她對他點頭,示意他自己沒事的。 而就在一旁,蕭永瀚闖入了屋內后,自有大夫人并其他幾位夫人嫂子的上前,將他攔下。蕭永瀚被按住手腳,兩眼發紅,額頭青筋畢露,尤自在發瘋低吼:“阿蘿,阿蘿,你為什么不肯見我!” 蕭永瀚身后,緊隨而來的便是他的新婚妻子柯容。 柯容頭發凌亂,衣裙上沾了臟污,兩眼哭得紅腫,撕心裂肺地喚著蕭永瀚:“永瀚,隨我回去,你隨我回去……” 眾媳婦們此時是按住蕭永瀚那邊,管不了柯容,待要去勸解柯容,蕭永瀚又鬧騰起來。 老祖宗見此情景,氣得手都發抖:“這,這是真瘋了!這是真瘋了!” 正在一片忙亂之際,卻聽得一人低沉喝道:“永瀚,你跑到老祖宗房里來鬧,成何體統!” 說著間,箭步上前,已經將蕭永瀚制住。 此人自然是蕭敬遠。 他先單手制住了侄子蕭永瀚,又吩咐身旁人道:“蕭拐,傳下去,今日蕭家的事,任何人不許外傳,不然家法處置。再命人去宮中請太醫過來?!?/br> 蕭拐得令,自去辦了,他又轉首對房中的幾位媳婦道:“敬遠先帶著永瀚回去房中,勞煩二嫂和諸位侄媳先勸解老夫人?!?/br> 又對大夫人道:“大嫂,還得勞煩大嫂先把三侄媳帶回房去歇息?!?/br> 他這么一調度,大家分頭行動,頓時哭得喊得鬧得,都各自被勸解帶回去了,場面得以控制。 唯有那被他控制了的蕭永瀚,兀自在那里大喘著氣,紅著眼睛怒道:“放開我,我要阿蘿,我的阿蘿!” 然而他根本不是蕭敬遠的對手,在被反剪了手綁下后,越發惱怒,凄聲大叫:“阿蘿,我知道你在這里,你為什么不肯見我!你還恨著我?是我錯了,我錯了!我知道是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