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
而她,終究長大,嫁人。 *************************** 噼里啪啦的鞭炮聲此起彼伏,紅艷艷的炮仗皮爆裂后落在地上,有街道上的小孩兒扎著小辮兒,蹦蹦跳跳地穿梭在來往客人中湊熱鬧,并向主人家討要著糕點瓜果,就連往日流連附近街道的乞丐也湊過來,討個吉利。 這一日,是蕭敬遠娶親的日子。 燕京城里,但凡有些身份的都來了,就連皇上都特特派了身邊親近的大太監過來,送了賀禮,賞了喜物,至于和蕭敬遠關系甚篤的太子劉昕,更是一大早就跑過來捧場湊熱鬧。 內院的正屋,蕭家老太太精神矍鑠地坐在榻上,聽著底下媳婦的回稟。這次主持內外事務的是蕭家長媳,為了這次婚事能風光圓滿,可算是費盡了心思,已經兩天一夜沒合眼了。 而此時的阿蘿,心里也是忐忑的。 盡管不是第一次嫁到蕭家了,可是嫁的人不一樣,難免覺得新奇。 其實之前,她總cao心著哥哥的事,惦記著柯神醫的事,還得提防著那馮啟月,她煎熬著著急嫁蕭敬遠,與其說是急著嫁人,不如說是盼著早點見到蕭敬遠,好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可是如今,上了花轎,聽著鞭炮聲恭賀聲還有嗩吶聲,又被送到喜堂,她才猛然意識到,自己要嫁人了,嫁的是蕭敬遠,成為蕭敬遠的妻子。 這一想,倒是頗有些震撼。 想著自己七八歲那會,看蕭敬遠怎么都是叔叔輩的,怎么一轉眼,自己就要嫁給他了? 那自己豈不是一下子從晚輩變成嬸嬸了? 再一想,她險些被驚到。 蕭永瀚也要叫自己嬸嬸了,蕭永澤也是!從此后,自己竟然成為了這些人的長輩! 于是她險些噗嗤笑出聲來,這么一笑,她自己也是一驚,慌忙閉嘴。幸好有紅蓋頭遮著,沒讓人看到,要不然這下子可出丑了。 正這么兀自想著,就聽到有拉長的聲音喊道:“一拜天地——” 原來已經到了拜堂的時候了,她忙收回心神,在旁邊魯嬤嬤的攙扶下,彎腰一拜。 低頭這么拜天地的時候,她就看到了對面人的鞋子,還有袍邊。 今日蕭敬遠穿著自是不同往日,一身紅。 她又難免胡思亂想了,不知道蕭敬遠穿紅色是什么樣子?會不會不好看??? 就在這般遐想中,她熬過了拜天地拜高堂和夫妻對拜,被送到了洞房,門一關,周圍安靜下來。 “姑娘,現在時候還早,怕是有的熬,你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吧?!边@是魯嬤嬤的聲音。 “確實餓了,嬤嬤,你趕緊拿給我吃” 她之前因怕轎子顛簸暈了,就沒敢多吃,如今這么一趟折騰下來,肚子里空蕩蕩的,她甚至聽到咕嚕嚕的叫聲了。 左右周圍沒外人,她一把扯下紅蓋頭,讓魯嬤嬤給自己端來了飯食,卻是一份水晶蝦餃。 她連忙夾了一個,塞進嘴里。 真是鮮美可口,好吃。 誰知道嘴里的水晶蝦餃還沒咽下去,就聽到外面門響,緊接著,門被推開了。 她一愣,下意識地抬起頭,驚訝地望過去。 正是一身紅色喜袍的新郎官蕭敬遠。 ☆、第109章 洞房花燭夜 卻說阿蘿正大口吃著水晶蝦餃,萬沒想到, 這個時候, 門被推開了, 站在外面的赫然是身著紅色喜服的新郎官蕭敬遠。 門開時,風吹起, 喜燭搖動, 光影交錯,卻見蕭敬遠挺拔若松卓爾不凡地立在門口處,紅色挺括的喜服將那昂藏之軀襯托得越發頎長。他這個人,其實細看起來并不比他那些侄子蕭永瀚蕭永澤的模樣差到哪來去,只是他往日太過肅厲,那臉型也太過剛硬,以至于總讓人覺得,是個不怒而威的人, 讓人懼怕不敢直視。而今日這燭火映襯下,紅艷艷的喜服融化了他臉龐的剛硬,倒是襯得他眉目如畫, 鼻挺唇薄, 一筆一劃一個勾勒都是驚心動魄的完美。 阿蘿一手捏著剛剛被自己揭下來的紅蓋頭, 一手捏著那喜箸, 傻傻地望著久不曾見的那個男人, 一時竟是看癡的模樣,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旁邊的魯嬤嬤不知道給她使了多少眼色,眼都要抽筋了, 也沒見她有個反應,最后實在是忍不住了,一跺腳,直接拽了拽阿蘿的胳膊,小聲催道:“姑娘,姑娘,這是洞房夜!” “嘎——”阿蘿恍然醒悟,這是洞房夜??! 洞房夜該干什么來著? 低頭看到了自己手里捏著的紅蓋頭,她呀的一聲險些低叫出聲。洞房花燭夜該是蕭敬遠揭開這紅蓋頭的,怎么她把這程序搞亂了呢? 再次抬眼偷偷看向蕭敬遠,卻見蕭敬遠含笑站在門首望著自己,那眉眼間有幾分戲謔。 “轟”的一下,她臉上火燙,看都不敢看蕭敬遠,慌忙拿起紅蓋頭給自己蓋上,然后煞有其事地挺直了腰桿,坐在喜榻邊。 剛才發生的一切和她無關,她只是要做一個木頭人樣的新娘子而已! 至于下面該如何救場,就交給魯嬤嬤,交給蕭敬遠吧…… 而蕭敬遠其實今晚確實應該很晚才回來的,按理說他總應該在外面多陪陪各方賓客,再敬敬酒,畢竟今晚宴席上的客人,幾乎囊括了除皇帝之外的燕京城最有權勢的人。 可是蕭家老太太卻發話了,她這個小兒子年紀一把才成親,可不許再因為這不相干的事耽擱了,是以早吩咐了其他幾個兒子還有孫子,都好好照應著,不該蕭敬遠出面的就別出面了,讓新郎官安心當個新郎官是正經。 因為這,蕭敬遠才得以早早脫身,過來洞房,卻不曾想,恰好看到了阿蘿在這里偷吃水晶蝦餃。 他看得分明,一身喜服的她明明嬌艷動人,卻捏著一個紅箸子,鼓著兩個粉潤的腮幫子,像個小松鼠一樣吃得歡。他這么一推門,仿佛嚇到她了,就見她瞪大眼睛詫異地看過來。 再之后,她便傻乎乎地瞅著自己,兩只眼睛放著點光,好像看到了什么好吃的,甚至那小嘴不自覺地嚼了嚼。 他啞然失笑,不過卻按捺住了,只含笑望著她,看她能看自己到何時。 最后還是魯嬤嬤提醒了,她慌得跟什么似的,趕緊把那紅蓋頭蒙上了腦袋,還欲蓋彌彰地挺直了腰,正襟危坐,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 她裝傻,他也只好裝傻,上前依禮行事。 魯嬤嬤遞過來一根喜秤,他接過來,挑起她的紅蓋頭。 本是存著幾分戲謔,想逗逗她,看她裝傻充愣撇清關系的小模樣,可是當紅蓋頭滑落那張精致無雙的面龐,當修長的睫毛顫巍巍地抬起,他看到了那雙羞澀濕潤的眼睛。 仿佛晨間的第一縷陽光照向黑暗,仿佛春日里第一場雨露灑向旱田,他聞到了陽光的味道,聽到了花開的聲音。 平生第一次,他才知道,過去的二十七年是多么枯燥和孤獨。 從今晚起,會有一個人,和自己結發為夫妻,從此生死兩相依。 以前也曾數次和她私會,甚至摟抱溫存,做過一些越界的事,可是他卻從不會像今日這般感覺,眼前的女人,就要真真正正屬于自己了。 洶涌猶如潮水般的喜悅撲面而來,他總覺得這種喜悅自己仿佛渴盼了許多年,渴盼得都開始惶恐不安了。甚至他的內心深處,在喜悅的背面,隱隱升起一股似有若無的悲哀。 仿佛哪一生,哪一世,他和這種喜悅擦肩而過,抱憾終身。 “阿蘿——”其實本想逗逗她的,可是紅蓋頭揭起,四目相對,無數心思浮過心間,在出口時,他的聲音已經是低沉沙啞。 “七叔——”她小小地叫了一聲,羞澀細弱。 也是難得,她竟然有了新嫁娘的樣子。 這一聲低喚,任憑再鐵石心腸的男人,怕不是也頓時化為繞指柔。 蕭敬遠沒言語,卻是垂首彎腰,用手指輕輕托起她的下巴。 細致纖弱的下巴捏在略顯粗糲的手指上,她那巴掌小臉是一派的乖巧柔弱,眉眼羞澀,分外惹人憐愛。 蕭敬遠就這么打量了許久,終于啞聲道:“答應我一件事?!?/br> “嗯?”一臉乖順的阿蘿眨眨眼睛,總覺得流程不太對。 “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只為我穿紅嫁衣?!?/br> 他的聲音低啞緩慢,卻堅定霸道。 無論回蕩在心間淡淡的悲哀是因何而起,我卻要你與我緣定三生,你只能為我穿上紅嫁衣,只能讓我揭開紅蓋頭,只能讓我看到你一抬眸間的風情。 “我——”阿蘿此時腦中一片漿糊,心慌意亂的,根本沒細細去想蕭敬遠話語中意思,只是下意識地道;“好,我會的?!?/br> 簡單不由心的幾個字,許下來世。 這個時候旁邊的魯嬤嬤給旁邊的嬤嬤使了個眼色,于是交杯盞送過來。 蕭敬遠接過來,為自己和阿蘿各自斟了,兩個人各執一盞,交纏了臂膀,飲下這酒。 阿蘿喝下酒時,其實存了點小心眼,她不勝酒力,上輩子和蕭永瀚成親,傻乎乎地幾口下去,人便醉醺醺的沒什么力道,之后便斜斜靠在榻上了,以至于頭晚的事,她都記不太清楚了。 她想著,這一次她可得清醒著,萬不能再做個喝醉的新娘。 于是她只淺淺地抿了一口酒,并不敢再飲第二口。 誰曾想,蕭敬遠看她竟然不喝,竟然俯首過來,將她手中酒一飲而盡。她正詫異,卻見他又俯首,竟然是用自己的唇捉住自己的。 阿蘿大叫不妙,然而為時已晚,那酒伴著男子強烈的氣息,就此灌進她的嘴里了。 “好喝嗎?”男人聲音醇厚一如此時留在唇舌間的酒香。 “不好喝?!彼蛱蜃齑?,小聲抱怨,可是這話說出時,已是意酥體軟,半邊身子斜靠在男人身上。 蕭敬遠伸手摟住懷中的新娘,在她耳邊低笑了下道:“這是蕭家祖傳的酒,叫美人醉,只有真正的美人喝了才會醉?!?/br> “呸?!彼涇浀嘏吭谒靥派媳г梗骸膀_人!” 蕭敬遠越發笑了,打橫抱起她來,就要上榻。 誰知此時,外面卻傳來嘀咕之聲。 原來是那蕭家大嫂并族里幾個老人,意思是說到底是洞房花燭夜,沒人來鬧洞房總是顯得不好看,不成個樣子。還是得找幾個人鬧一下,這才成體統。 可是找誰呢?總不能找蕭家大老爺二老爺這些眼看著當爺爺的人來鬧洞房吧? 至于族里年輕小子,那必然是蕭敬遠的晚輩。 你見過晚輩去鬧長輩洞房的嗎? 最后沒辦法,搜羅了老半響,總算從族里找來幾個輩分大年紀小的,都是旁支分系,遠得記不住名姓了。這幾個早聽說蕭敬遠威名的,被人推著來鬧他的洞房,硬著頭皮上。 而為了給這幾個小子壯膽,蕭永瀚蕭永澤也被派過來跟著,好歹從后面指個門路。 于是這邊蕭敬遠打橫抱著懷中嬌媚人兒,正要去榻上,就見鬧洞房的來了。 他頓時臉上不太好看,挑挑眉,放下懷里的人,也沒說什么,只是淡淡地望著門扉處。 外面的人嘀嘀咕咕半響,終于鼓起勇氣推開門,卻驚見蕭敬遠一臉冷沉地站在門前,擋住了身后的新娘子。 幾個年輕后生就那么傻愣愣地站在外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沖過去“鬧洞房”。 年輕后生的身后,蕭永澤臉色難看地站在那里,望向了屋內。 明晃晃的燭光,好生耀眼,他甚至連看都不敢去看那新娘一眼,只是別著臉,悶聲道:“既是鬧過了,還是趕緊回去交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