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對了,之前說起的柯神醫的事,我已經問過了,他因有急事,離開了中原地帶,跟著人出海去了,怕是有些日子才能回來?!?/br> “這個……不打緊的,左右他能回來,他明年若回來,到時候再請他給我哥哥醫治吧?!卑⑻}現在想起來了,十五歲那年,柯神醫從海外歸來,出現在燕京城。 現在看來,這一世和上一世遭遇相差不大。 “還有一件事——”蕭敬遠慢條斯理,終于淡定從容地扯到了自己最想說的話。 “什么?” “剛才,在樓下,我看你剛才險些摔倒?” 阿蘿萬沒想到,這種事都被蕭敬遠看在眼里,這么說,他早就看到自己了?自己和葉青萱狼狽地在街道上打轉的事,他也全都看到了? 那他就在樓上看熱鬧,絲毫沒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阿蘿咬咬唇,瞥了他一眼,頗有些哀怨,小聲道:“是。 蕭敬遠被那清凌凌又滿腹委屈的一眼看得心里一揪,他默了下,還是繼續問道:“我看是一位少年救了你,那是誰?” 阿蘿垂著頭:“是牛將軍家的三公子,外號叫牛千鈞的?!?/br> 忽然想到這位牛將軍應該和蕭敬遠認識吧,便抬首望過去:“七叔應該知道此人吧?” “嗯,聽說過?!?/br> “他人是極好,不但及時扶住我們,還幫我們指了路,若不是他家里有急事,怕還要送我們過來茶樓呢?!?/br> 阿蘿確實覺得牛千鈞人不錯,只除了他黑一些,可是黑不黑她不在乎的,男人家,干什么要那么白? “是嗎?”蕭敬遠語氣略繃,審視著阿蘿:“他和你年紀倒是相仿?” “是??!” 阿蘿一邊這么理所當然地答著,一邊想,若是那牛千鈞以后真有意自己,不知道父母怎么想,可喜歡這黝黑少年? 蕭敬遠凝視著鏤空窗那邊的阿蘿,看著那古樸精致的窗格子把秀美柔潤的女孩兒影像分成好幾塊,拼湊在一起,仿佛一幅俏生生的閨閣仕女圖。 他當然知道那牛千鈞的,年輕雖輕,可是功夫了得,他和牛千鈞之父也是好友,見過幾次,對這少年也頗為欣賞。 可是現在他想起那牛千鈞,滿心都不是滋味。 “七叔?”阿蘿終于發現氣氛有些不對勁,她疑惑地抬起頭,好奇地打量過去,卻見蕭敬遠沉著臉,眼眸深沉難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個牛千鈞——”蕭敬遠一字字地道。 “嗯?”阿蘿不懂,牛千鈞怎么了,為什么他提起牛千鈞,仿佛很是不高興?還是說牛千鈞的爹和他有什么過節? “——我蕭家隨便一個男兒,都比他強一百倍?!?/br> 憋了半響,蕭敬遠總算以一種委婉曲折的表達,對自己的情敵進行了無情的貶低。 可惜,這話也太委婉了,以至于阿蘿完全沒聽出那弦外之音。 “七叔,這話就沒意思了……”阿蘿不好當著他面反駁,只好低聲嘟噥道:“前些日子,你怎么說得來著?你說,雖說在幾個兄弟中樣貌出眾,才氣也頗為驚人,可是到底年輕一些,性子也略顯孤僻,還說大家都喜歡的,未必就適合自己……” 她小聲地道:“難道你這意思,不是說你那侄子也有不好的,今日卻又來給自己侄子說項!” 蕭敬遠聽了這話,一時無言。 半響后,他只覺得胸口有一團憋悶煩亂沖涌而出,只沖向太陽xue,以至于太陽xue處突突地疼。 “隨便你吧?!彼Z氣驟然冷下。 反正他是絕對不允許她去嫁給那黝黑少年的。 “那……沒事的話,我先下去了,剛才我堂妹還在這邊,一轉眼的功夫,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卑⑻}沒好意思說自己堂妹其實是跑來找蕭敬遠。 “你不用擔心你堂妹,她安全得很?!?/br> “你剛才看到她了?” “是。剛才太子殿下隨著她出去了,好像是要看廟會?!睂τ谀莻€堂妹到底要看什么,蕭敬遠根本沒心思去聽。 “看廟會?”阿蘿頓時皺起了小眉頭:“她竟然和太子殿下去看廟會?” 蕭敬遠不語。 阿蘿在最初的驚訝后,也頗有些無奈:“我是和她一起出來的,她若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辦?” “放心,太子不是老虎,不吃人?!?/br> 那么小個丫頭,太子殿下也不至于有興趣,不過是把她騙出去罷了。 阿蘿垂首,想了想也是。 她也看出來了,她這個堂妹是一心想著找個好人家的,或許是看蕭敬遠不可能,轉而便想攀上太子這一枝? “那我只能一個人去逛燈會了?”單身女孩兒,有個陪著的還好,若是自己去,她心里多少有些沒底。 “你太任性了?!笔捑催h聽到她還記掛著晚上的燈會,不免無奈,不過語氣一轉,他更加無奈地道:“我派人護著你出去吧?!?/br> 當他一絲不茍地說出這話的時候,耳根處都微微泛紅。 “這樣,可以嗎?”阿蘿有些不敢相信。 “我總不能放任你一個人跑出去,回頭萬一出了事,怎么向你爹交待?”蕭敬遠說出了一個再冠冕堂皇不過的理由。 “嗯,也是……” ***************************** 阿蘿沒想到,所謂的“他會派人護送她出去”,其實是他親自帶她出去。 “七叔,你如果忙,隨便派兩位侍衛護著我就可以了?!?/br> 她明明記得,今日早間應該是百官朝拜,之后便去陪著天子祭祖,祭祖過后,各文武官員再回到家中,祭祀自家祖先。 怎么他這么閑? “該祭的已經祭過了?!敝皇呛竺婺切┓蔽目d節,他不想浪費時間,便干脆出來,誰知道遇到了志同道合一起溜出來的太子殿下,這下子兩個人才躲到茶樓里來喝茶。 “那就好。謝謝七叔了?!弊炖镎f著謝謝,心里卻是琢磨著,此人如此無趣,由他陪著,必是不能隨心所欲,還不知道要聽多少教訓呢。 “之前看你提著那么大一個包,都買了什么?”蕭敬遠并不知道阿蘿在心里正不斷地嘆氣無奈犯愁,反而是想起之前她使勁吃奶力氣背著的那個大包。 “不過是一些小玩意兒罷了?!卑⑻}臉紅,不好意思承認那是買給自己的:“給青越玩的,還有給爹娘哥哥的?!?/br> 她往自己臉上貼金,表示自己是孝順的,更是體貼的好jiejie。 “晚上燈會,還會有許多稀罕玩意兒出來?!笔捑催h自然看穿了她的心思,慢騰騰地這么道。 “都有什么???” 蕭敬遠看她那急切想知道的樣子,剛毅的唇稍抿起一個笑,淡聲道;“吃的玩的用的穿的戴的,你想要什么,都有?!?/br> ☆、第62章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 鳳簫聲動, 玉壺光轉, 一夜魚龍舞。這是前朝詩人說起燕京城燈會時的詩句。 阿蘿讀過這詩,也曾看過燈會, 不過卻從未像今日這般覺得, 這詩寫得多么恰如其分。 滿天星子下,火樹銀花不夜天,阿蘿在蕭敬遠的陪同下,觀察著這燕京城一年一度的盛景。 身邊男子,玉帶絳袍,本有卓爾不群之姿,如今卻陪著她走在這市井街道上,躲在一處僻靜角落, 仰望著這月色燈光滿燕京。 開始的時候是有些畏懼的,生怕他回頭告個狀,又生怕他訓斥自己不受禮儀跑出來瞎玩, 是以行動間都小心翼翼的, 可是后來, 看這燈花看得起勁了, 也就漸漸地忽略了他的身份。 恰在此時, 有一盞奔馬燈被巨輪升起,足足升起幾十丈之高,也不知道那能工巧匠怎么做出來的, 奔馬燈開始是不動的,待到升高了,竟然在半空中做奔騰狀,四蹄飛揚,馬尾飄蕩,馬鬃上也隨之散出白色的火光。 人群中自是發出連連驚嘆之聲,阿蘿看得也是呆了,不由得拍手叫好:“好看!” 快樂的時候總是需要人分享,她一邊叫著時,一邊不自覺地回頭看,卻見風吹起他如墨的發,發絲掩映間,燈火闌珊,那雙黑眸透著一絲看不懂的情愫。 她微詫了下,再要看時,誰知道旁邊又是一串花燈亮起,炫目的光恰好照進她的眼睛里,再想看時,那雙黑眸已經平靜如水。 微怔了下,她眼中泛起一絲茫然。 總覺得,仿佛在記憶中的某個角落,曾經有一雙這樣的眼睛望著她。 “怎么了?”因那龍燈太長了,跟隨龍燈而來的人們幾乎蜂擁過來,使得這偏僻之處也要受了波及,是以他越發站得靠她近了,又抬起手臂來將她虛護住。 因他往前邁了兩步,她的頭發幾乎是已經能碰觸到他的胸膛。 他很高,甚至比爹可能還要高出一些,而她才不過十四五歲的身量,只到他肩膀罷了。 他肩膀很寬,胸膛很厚實,站在她面前,渾厚的男性氣息帶著熱氣,撲面而來,幾乎成了一堵墻,將她與這漫天燈火熙攘人群分離開來,也將她籠罩在那guntang氣息中。 她仰起臉看他,卻幾乎不敢直視他的眼睛,而是望著他的下巴,小聲說:“我,我是想說,剛才那花燈真好看……” “嗯,好看?!彼曇舻蛦〈己?,表示贊同。 她看著他一張一合的下巴,卻見那下巴頗為凌厲,線條硬朗,上面還隱隱泛著一點青痕——那是胡子被刮得利索后留下的痕跡。 “你一定是逗我高興呢,你是不是都覺得沒什么好看的?!卑⑻}胡亂猜著,因為她總感覺蕭敬遠心不在焉的,根本沒看那花燈的意思。 “不會,我覺得很好看?!彼虉潭届o地這么強調。 “那——”阿蘿眨眨眼睛,便想著拉他再去花燈近前看的,誰知道就在這時候,旁邊那龍燈忽然燒了起來,周圍一眾人等見此紛紛驚叫逃開,人群轟隆隆四散,一股巨大的人潮涌來。 “啊——”猝不及防間,她只覺眼前一花,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攏在她腰際,之后她就仿佛被龍卷風卷住一般,身不由己地往外飛去。 待到一切都安靜下來,她也安全時,驚魂未定間,卻覺自己是被男人抱出來的。 剛硬堅實的臂膀猶如焊鐵一般禁錮住她的腰肢,這使得她半個身子幾乎是靠在男人胸膛上。 他的胸膛和自己不同,和弟弟青越不同,甚至和前世的夫君蕭永瀚不同,那是常年練武才有的結實彈性和熔巖般灼燙的爆發力。 她甚至覺得自己是一塊糖,被他炙烤得幾乎融化在他胸膛上,軟綿綿地再也沒有力氣了。 她又痛又熱,怔怔地望著他的胸膛,卻見那絳色寬袍劇烈起伏著。 于是她這才恍然,自己是那么緊地帖靠著他,以至于自己的身子都在隨著他的呼吸而顫巍巍地起伏著。 “七,七叔……”她想掙脫,可是卻又沒力氣,她結結巴巴小小聲地囈語:“我,我……” 一時之間,語不成句,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么。 蕭敬遠低首凝視著懷中人兒,卻見她濕漉的眼眸清純嫵媚,羞澀無奈,而那嫩生生的兩瓣唇仿佛上等的水晶櫻桃,紅潤潤的,似張微張,結結巴巴的,想說話,卻又說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