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
徐椀的指甲,是新嫁的時候上了花,這才多久,已經有些退色了,他抬眼瞥見,也仔細打量了她的衣裙,略有不快:“你管我干什么去,先管好你自己,怎不穿新衣?那些金銀珠釵,你不喜歡?” 她是不太喜歡,不過她沒敢說,就哦了聲:“喜歡?!?/br> 他在朝中惹的氣,看見她這副模樣,自然收斂了些,閉上眼睛,他伸手拍著床邊:“躺過來,過來?!?/br> 徐椀有點抗拒:“我不困……” 他一睜開眼,臉上那道傷疤入了她的眼底,嚇得她忙脫鞋躺了過去,男人的手臂就在脖頸之下,她一動不敢動。 他翻身過來,側身對著她:“天天看這個,給我講講,你都看了什么?” 徐椀忙是松了口氣,她以為他又要那個,問她話本上講了什么,她不看話本也能講的出,隨手就把話本放了枕邊。 “講的是有一個叫做柳毅的書生,他在前往長安赴考途中,在涇陽遇到一位美麗的姑娘在冰天雪地下牧羊。他在多次上山打聽之下,才知道原來這姑娘是洞庭湖的龍宮三公主,三公主遠嫁給涇水龍王十太子??上н@小龍王生性風流,卻不喜歡她,三公主獨守空房,又被翁姑欺凌,帶負責降雨降雪的羊群到江邊放牧。這周遭水族禽鳥都懾于龍王聲威,可不敢為三公主傳書回家求救。這個書呆子柳毅呀,他義憤填膺,答應放棄科舉的機會返回家鄉送信。送信的時候自然不能那么輕易就做到,他回到洞庭湖畔,為三公主趕往龍宮……” 故事才講了一個開頭,顧青城呼吸淺淺,似乎睡著了。 徐椀眼珠轉了轉,想要起來。 他的臉貼的太近了,相傳郡王府是個殺神,他臉上這道疤就是戰功,她著實有點怕他,又忍不住依賴他。 畢竟,現在,他的她最親的人了。 偷偷看著他那半張玉顏,心也是跳得快,輕撫著胸口在心里把自己罵了一通,才要起來,顧青城手臂一動,卻是放了她的身上。 他沒有睜眼,聲音沙?。骸霸趺床恢v了?那柳毅可龍宮送信了?” 看來他真的有聽,徐椀忙嗯了聲:“送了,后來錢塘君手刃了十太子,解救了三公主……” 不等她說完,輕笑已在耳邊,顧青城又將他往懷里帶了帶:“這么喜歡這個話本?是以,世間的十太子都因待妻子不好而活該被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柳毅定是成了解救三公主的有功之臣,最后和三公主互許終身了?” 徐椀嗯了聲:“嗯,柳毅是真心喜歡三公主的?!?/br> 她好傻,顧青城沒忍住睜開眼來,眼底都是她,揚著臉,定定地看著他。徐家將她養得很好,她似乎也不大懂得世間險惡,性子柔軟,而又純真。 他勾唇:“這話本多半是個酸秀才寫的,好男兒一不上戰場,二不參加科舉,光靠著筆桿子肖想公主,按你說的,柳毅真心相待,他喜歡公主什么?公主又喜歡他什么?胡編亂造?!?/br> 徐椀只覺無趣:“這只個故事,只是個故事而已?!?/br> 顧青城見她臉色,心軟:“嗯,好故事?!?/br> 難得他附和她,要多敷衍有多敷衍,徐椀也是無話可說了,隨便就想了個問題問他:“我是說,這個故事,假如你是柳毅,你會喜歡三公主嗎?會想為三公主送信嗎?” 她目光期待,眼底眸光微動,他也就認真想了下:“多管閑事,不予理會?!?/br> 徐椀啊了聲,有點失望,這可是他與她說過最多話的時候,都說夫妻也要相敬如賓,也要相互了解,就說說話,也能促進下感情。 想了下,她又問:“那如果你是十太子,你會待三公主好嗎?” 顧青城看著她,眸色漸沉:“我若娶妻,必然想娶才娶?!?/br> 這話一出,徐椀自然心虛,因她不是真正的徐妧,她只稱困了,只盼著陪著他一會兒,他就能睡著了,可惜他突然來了興致,到底還是沒放過她,好一頓懲治才擁著她睡著了。 悠然從夢中醒來,徐椀慢慢睜開了眼睛。 很久沒有做過關于他的夢了,夢中的場景和從前一樣一樣的。 這讓她有點分不清是夢是真。 果然身邊沒有人,看著帳頂,和夢里不同,是現在這個郡王府的。 也是松了口氣。 日上三竿了,屋里安安靜靜的,她一掀開被子看見自己穿著中衣,整整齊齊的,渾身還酸痛著,顧青城這個混蛋…… 頭還有點疼,坐起來揉了揉額頭,痛呼出聲。 是真的疼,渾身疼。 昨天晚上,也許是時間太長沒有做過那樣的事了,所以冷不丁的再次感受那樣的疼痛,她只來得及痛呼,后來全剩了歡愉。 也是借著藥力,在池中好一頓翻騰,二人配合也算默契,都到了極致。 她始終昏昏沉沉的,都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把她抱回房里的,是了,她抱著豁出去了的心,是為了這春風一度。 如今得了,也是說不出的舒坦。 正是頭疼,房門吱呀一聲,有人走進來了。 抬頭一看,男人一身錦衣,手里親自端著菜粥,奔著她就走了過來:“醒了?” 徐椀怔住,看著外面這時日,有點急:“怎么沒去上朝?” 顧青城坐了床邊,親自拿了菜粥來吹著熱氣:“告老還鄉,還上什么朝?!?/br> 徐椀昨晚上腦子不清醒,一早起來見他氣定神閑的模樣,恍惚間想起他們是怎么走出皇宮的,頓時明白了過來。 “你這是以退為進,故意的!” “嗯……” 虧得她昨天晚上感動得不行,徐椀眼一動,聲音就柔了下來:“那個,我想喝水?!?/br> 顧青城見她臉色變了又變,也是微揚著眉。 即使猜到了些,也是真站起來去倒水了,人一才走,徐椀的臉才垮下來,她怎么能是他的對手,想到昨日在水里,她那樣決然地坐了他腿上,之后還說了那么多的傻話,無聲的直咬牙,也實在沒忍住,回頭撓墻。 第130章 我的男人 穿戴整齊, 徐椀站在鏡子面前, 長長地嘆了口氣。 她在郡王府休養了整整三天, 才覺得胳膊腿是自己的了,來請顧青城的人來了一撥又一撥, 他偏就閉門誰也不見。 她走動自如, 這會兒知道藏也藏不住, 瞞也瞞不住,要回家了。 洪珠和洪福一旁站著, 看見她換回了久違的衣裙, 也是看著她。 頭上戴了一朵迎春, 就在耳側。 背后腳步聲很輕, 在鏡子里能看見顧青城的身影,他就站在她的身后, 看見她神色平靜, 也是勾唇:“不氣了?” 怎么能不氣,她轉過身來, 瞪著他:“你分明是故意的,為什么不直接告訴我,你現在的處境,并沒有我想的那般難堪?” 他負手而立, 低著眼簾:“是你開始的, 在池……” 平靜地說出事實,一開口,徐椀飛快上前, 一把捂住了他的口舌:“別說了!別說了!我知道了,是我是我!” 面紅耳赤,屋里還有丫鬟們,要是讓她們知道了,是她主動的,可是丟盡了臉面,捂緊了,也是怒目以對。 她跳腳的樣子也是可愛,顧青城瞥著她,拿下她的手:“與其讓你信我,不如讓你懂我,我能護住你?!?/br> 他失控時候,也在她耳邊喃喃細語。 她還有什么可怕的呢,還有什么不信的呢。 看著他,只覺從前也傻:“宮里呢?” 顧青城抿唇:“你回不去了?!?/br> 李顯做事到這種地步,她的確不能回去了,不過三年多的時光,輕易舍棄,也難免心中郁結:“那你呢?” 他眼中帶了點點笑意:“已經下聘,媒人現在就在你府上?!?/br> 好吧,她難得灑脫,笑笑:“可我不明白,到底是從什么時候起,你有了這樣的心思,這算什么?非我不娶?” 他沉默不語,看著她的目光漸漸沉了下來。 她伸手對著他點了一點:“看來,你還是有事瞞著我,不肯說,是吧,沒事,橫豎咱們這輩子糾纏一塊,我有很多時日能知道?!?/br> 說著叫了洪珠洪福收拾收拾,準備回家。 顧青城跟了她的身后,也是亦步亦趨地,她走過去洗手,他側立在旁,她走了床邊,伸手在軟枕下面摸索著,尋找自己常戴的腰牌,他也站了身后。 沒摸到,站直了,回頭。 他當然知道她在找什么,從腰間摘下自己常用的腰牌遞給她:“戴這個,更有用?!?/br> 隨著他的動作,他腰間掛著的雙玉叮當作響。 徐椀看著那雙玉,對著他伸出了手:“給我,給我一個那個?!?/br> 忽然間,她就明白了她娘的過往,到底是懷著一個怎樣的心情,在顧青城腰間卸下一塊玉掛了自己腰間,她也再不需要什么郡王府的腰牌,心定下來了,不怕了,這樣就好。 從此一人一玉,也是心有所屬。 不消片刻,外面有人來報,說是來了貴客。 顧青城心中也隱隱知道是誰,安排了高等去送徐椀,先一步走了出去。徐椀并未放在心上,落后兩步,也帶了洪珠和洪福往出走。 高等得了令在前面引路,徐椀主仆跟在身后。 顧青城走了書房門口,回頭看她。 她對他遠遠對他擺了下手,讓他放心。 現在的徐椀還不宜大搖大擺出入郡王府,于她清譽有毀,才往后門去了,一行人魚貫而入。低調的侍衛隊也做了簡單遮掩,似尋常護院一樣,約莫有十幾個人,悄悄跟在一人身側,擁簇著他。 少年一身常服,低著頭匆匆走過。 相伴多年,真是對他身形太過熟悉了,徐椀站住了,回眸瞥著他。 他也站住了,李顯回頭,目光微動。 少女時,她就偏喜青色,偏偏宮里裝束多是桃粉,如今出了宮了,她一身青裙,回歸了本來顏色,發辮也梳得齊齊整整,看清是他了,嬌俏的臉上,還閃過一絲惱色。 他知道她為何惱,此時站在郡王府里,已如兵敗的雄雞,無顏以對。 不再看她,李顯轉身就走。 徐椀看著他背影,也想起從前和他一起時候的事,如今只剩唏噓,立即走開了。 少年負手在后,再抬腿時也并未回頭。 高等直接送了徐椀回徐家的老將軍府。 之前也得了消息,花桂早早在外面迎著她,瞧著她下車了,趕緊上前來:“小小姐,你可回來了,這回不能走了吧?!?/br> 在她身后,探頭探腦一個兩三歲的小娃娃,穿著褂子,分明做男孩打扮,可是唇紅齒白,眉清目秀細皮嫩rou嬌滴滴像個小女娃的。 他長得白,雪團子似的。一見了徐椀,手里不知拿著的什么東西啪就扔了過來。 徐椀站定,定睛一看,是個小小的九連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