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
一如洪福,也是不懂:“其實我不明白,如果小姐愿意的話,可早早定下親事,早早成親,到時候郡王府已經有了正妃,別人想來也有搪塞的借口不是?” 徐椀揚著臉笑:“洪福,你跟著他走南闖北這些年,可聽說過那句話,懷璧其罪。我嫁過去又怎樣,于他,不過了卻一個心愿,于我不過多了一個安生的家。到時候該煩惱的,依舊煩惱,別人想來,我也擋不住,我在正妃的位子上,也難逃命數。即使沒有安平公主,也有別人,難不成我還要等到那時新人進了門,再與別人去爭寵?” 問題并不在她嫁不嫁,在于他的心,是否全在她身上。 洪福也是嘆著氣:“可是這樣一來,主子他連個搪塞的理由都沒有?!?/br> 徐椀眨眼:“那就沒辦法了,從今往后,我就只會往前走,不會回頭了,他跟上來了,那位置一直沒有人,或許還有個結果,不然,那就隨緣。得了空你也告訴他,我為什么非他不嫁?世上沒有這樣的道理?!?/br> 說到此處,也是來了精神頭了。 洪珠和洪福拿過衣裙,伺候她穿衣洗漱,一時間,恍惚回到了過去一樣,徐椀還有些不大習慣,穿戴整齊,吃了點東西,這就往尚衣局來了。 外面冷,屋里又烘著衣料,有點熱,在里面轉了一圈,也是在窗口有風的地方坐了會兒,單手托腮,桌子上放著許多衣服式樣圖。 皇后和貴妃進宮之后,后宮用度又大了些。 太皇太后又不愿多花費銀錢,辦法只能下面的人來想,好在尚衣局不涉及太多,還能維持,徐椀坐了好一會兒,劉秀兒來塞了個手爐給她,說是宮外來人送布漿和染料了。 連忙起身,洪珠拿了斗篷給她,她披在身上。 外面抓了兩個太監跟著,尚衣局帶了劉秀兒和陳魚,一行人往出走。 北門口,馬車正在接受盤查,宮門開著,徐椀走在前面,腳下踩著雪路咯吱咯吱的,馬車經過盤查趕進了宮門,侍衛隊在旁盯著,幾個人往下搬著東西。 遠遠看見徐椀,霍征放下了手里的活計,跳下了馬車。 徐椀也是上前,讓人搬了衣料和燃料布漿往回走,天寒地凍的,霍征身上光只穿著夾襖,為了御寒,頭上戴了個帽子,飄著長長的細帶,隨著他的動作來回飄動。 北風呼嘯,少年一下跳到她的面前來:“阿蠻,恭喜你啊,我今個一早知道了,你添了弟弟了呢?!?/br> 徐椀點頭,雙手攏在袖中:“嗯,你看過他了沒有?不大好看?!?/br> 她站在車前,又被他拉到了另外一個方向,背風處站下了:“沒有看到,孩子在夫人屋里,也沒往出抱,就和你爹說上兩句話,知道我要進宮送料了,囑咐我千萬告訴你,讓你寬心,別胡思亂想?!?/br> 徐椀點著頭,看他衣衫單薄,也是打量著他:“你怎么穿這么少?” 霍征搓著手,還上下跳著:“出門的時候也沒細想,直接就來了?!?/br> 他呵著氣,水珠凝結在他的睫毛上,微微一顫動,眉眼上都是白霜。 比起他來,她可是穿得實誠得厚,懷里還揣著手爐。 都有點凍腳,徐椀跺腳,在雪上輕輕地踩:“我還以為你不能來了?!?/br> 少年靠了她的身邊來,手也攏了袖子當中去,和她一樣跺著腳:“怎么的呢,我為什么不能來呢?” 她抿唇笑笑,想起那日顧青城來說的話了:“不是有人去找你,給你大好的前程光景,還許你皇商之路么?” 霍征回眸,一下明白過來。 他側身站定,為她遮擋些風氣:“是,的確是有人來找我,說要照拂照拂我,給我大好的前程光景,還許我皇商之路,讓我去找他,真令人心動?!?/br> 徐椀仰臉,宮中能看見的天,四四方方的:“那你去了嗎?” 霍征聳肩,一手拐在車邊:“這么誘人的條件,這么好的事,這么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我能不去嗎?誰又能不去呢?那不是傻子嗎?” 說的也是,徐椀捂著懷中的手爐,裹了裹身上的斗篷:“然后呢?你去了之后呢?” 霍征勾唇便笑。 他的確是去見顧青城了,彼時郡王府的匾額上還是將軍府三個字,他站在大門前的石階上,看見顧青城從車上走下,腰間還系著雙玉和他送給徐椀的大香袋,特別扎眼。 然后他就走了。 想了下,霍征也是望天:“有時候,人不能太過貪婪,我想我這輩子可能不一定長壽,也不一定非要發達,但是金銀足夠生活就好,太多反而無用。如果因為那些東西,我把你弄丟了,怕是得不償失,懊悔也來不及了?!?/br> 說的好像,她就是他的一樣。 徐椀瞪他:“渾說什么!” 少年正經不過片刻,又是嬉皮笑臉起來:“怎么樣,我這么一說,你是不是特別感動?為了你,也算是放棄了我半生向往呢!” 沒正經的下場就是連連被她踢了兩腳,霍征躲也不躲,生生受了。 他耳邊的頭發上,都有白霜了。 背后就是風口,他始終沒有動過。 他說的話,總是半真半假的,他做事,也總是出人意料的,沒想到他會放棄這么好的機會,心中微動。 “其實,”徐椀別開了眼:“我倒希望你抓住這個機會,能夠走上皇商之路?!?/br> “為什么呢?” 少年看著她,不明所以。 她嘆著氣,后退一步:“我怕你到頭來一場空,那不是更可惜?” 這話中有話,霍征聽了也是渾不在意:“別說這話,那我肯定后悔?!?/br> 他搞怪還做著鬼臉,分明就是玩笑話,徐椀也被他逗笑。袖一動,懷里的手爐就拱到了他的面前:“拿著?!?/br> 少年笑,低頭看著她,并未伸手:“干什么?看我冷心疼我了?那我這一趟可沒白走……” 不等他說完,她已經送了他一記白眼:“想的美,手爐是宮里的擺件,還能讓你帶走?看見旁邊那些侍衛沒有,多少雙眼睛都盯著呢,我讓你幫我拿著?!?/br> 霍征哦了聲,伸手接了手爐過去。 在她懷里捂著也沒涼,暖暖的,他靠了車邊,車上人卸完了貨直叫著他,他回頭應了聲,冷不防再回頭時候,徐椀已經翹起了腳。 她手里拿著斗篷,往后一抖,把他從車邊拉了起來,這就將斗篷披了他的身上。 身高不夠,這姑娘一直翹著腳。 給他把帶子系上,她也低聲叮囑著他:“香料當中,再加味藥,近日皇后和貴妃少不得要爭一爭,趁機改了方子,也好早點過渡到春衣上去?!?/br> 霍征低頭看著她,把手爐還了她:“知道了?!?/br> 徐椀的腰間還掛著將軍府的腰牌,他低頭瞥見,也是站直了身體,拉著斗篷低頭輕嗅著上面的香味。 “好香?!?/br> 她一巴掌將他手拍落,他偏又拉斗篷緊緊裹了身上,說了句好香。 再想上前,人兩步上了車,光只剩了回眸一笑。 “我走啦!” “……” 這個混物! 第118章 等不及了 已近年關, 宮里也得準備些新衣了。 太皇太后傳了徐椀三四次, 這不, 又傳了她來,衣式都定下來了, 得了空與她閑聊, 說起顧青城來了, 閑話特別多。 殿內也無旁人,趕上王皇后過來請安了, 一起說著話。 徐椀親自挽著袖子, 給太皇太后調著香, 太皇太后饒有興致地看著她, 也是對著王皇后笑吟吟地。 “你是沒見過她這雙巧手,調出來的香, 味道甜而不膩, 香而不油,我最是喜歡了?!?/br> “太皇太后有福, ”王韻在旁陪笑:“早就聽說徐尚宮會調香,得空也去我那塊給我和皇上都調一調?!?/br> 徐椀忙是應了,指尖微動,指甲當中沾了的香料, 抖出來一些。 太皇太后見她神色專注, 冷不防又將話題轉到了顧青城的身上來:“阿蠻吶,你那個義兄,也真是讓本宮cao心了。他近日被封為王, 下面不少人就惦記上了他的家室,我瞧著他也二十出頭老大不小了,也想挑選個合適的給他說說,你說,他這一個人呢,是不是太孤僻了些?” 徐椀嗯了聲,順著她的話,臂力不動,指尖上還是那些香:“他性子就那樣,這么多年也未變過,若能改一改,約莫這時候孩子都能滿地跑了?!?/br> 王皇后掩口輕笑:“叫你這么一說,倒是郡王爺的不是了?可我們看著,可當真是儀表堂堂,位高權重,哪都好,就缺個貼己人了呢!” 徐椀笑笑,沒有說話。 太皇太后在旁也是笑:“本宮也真是問他了,他只說有中意的姑娘了,就是人家還沒及笄,你們聽聽,還沒及笄,那得多大,他與人家相差七八歲的,可不像是真話。阿蠻你與他也是親厚,可曾聽說有這么個姑娘嗎?” 李顯偷偷說與她的話,還壓在心底,王韻不由得瞥向徐椀了,她也是好奇,不過徐椀卻渾不在意的,調好了香,親自又點著了,推了香爐,轉身過來擦手。 笑笑:“我也未曾聽說?!?/br> 正說著話呢,殿外一聲嬌喝:“我讓你們退下就退下!不許跟著本公主!” 安平公主提著裙擺,給身后跟著的宮女太監都攆了下去,她手里還拿著朵絹花,直奔著太皇太后就來了。 徐椀回頭,安平一臉怒容,到了太皇太后面前,立即跪了下來:“母后,安平聽說有人要把我的婚事提上日程了,可有此事?” 女人臉色頓變,坐直了身體:“胡說什么,你還小,未到婚嫁之時?!?/br> 安平向來任性,手里的絹花隨手插了發間,向前跪行了兩步,急道:“父皇還在世時,曾允過我,等安平長大了,夫婿自己選,母后疼惜我,我想母后也定會知我心意的,是吧?” 殿內還有王韻和徐椀在,太皇太后目光如炬,頓時怒極:“安平退下!” 平時寵得無法無天了,這時候,安平怎么還會在意臉面問題,她甚至不等太皇太后讓起來,自己拂了拂了裙擺上的灰塵,不緊不慢站了起來。 少女之姿,情也是烈:“退下就退下,但是話須得母后知道,誰也別費心我的婚事,安平此生非衛衡不嫁,只要他活著一天,我就不能放了他!” 說著一跺腳,轉身出去了。 真是顏面盡失,太皇太后頓時撫額:“這孩子,真是從小被她父皇嬌慣壞了,你們聽聽,哪有半分姑娘樣子?!?/br> 王韻也是陪笑:“太皇太后別在意,公主這是孩子心性?!?/br> 淡淡的香味從香爐當中飄散開來,徐椀低眸淺笑。 這個時候略顯尷尬,可這節骨眼上她們誰也不能說走就走,那豈不是更尷尬,幸好王韻走了香爐這邊,跳轉了話題來。 “咦,這香味,可真是不錯,一會兒徐尚宮就跟去承澤宮吧,我覺著我和皇上那的香爐香料也是該換了?!?/br> 徐椀連忙應下,收拾著桌上的殘渣。 沒有片刻,一個小太監匆匆跑了來,進了承德宮,撲騰就跪下了:“太皇太后!公主出宮了,說是這就去找衛將軍,這……我們也攔不住??!” 太皇太后更是惱,急忙讓人宣侍衛隊過來。 王韻趁機告退,還順勢帶了徐椀出來,出了承德宮,小皇后走在前面,腳步逐漸慢了下來,朱雀和朱玲側立在旁。 徐椀上前,輕輕一揖:“皇后喜歡什么樣的花,我幫皇后調香?!?/br> 王皇后淡淡一笑,舉步向前:“我喜歡什么的花不要緊,重要的是皇上喜歡什么花,你可知道他都喜歡什么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