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徐瑾瑜本來在外面就是受了氣的,逗弄逗弄兒子本來忘了差不多了,聽她滿口抱怨,哭哭咧咧的煩心勁又上來了,轉身就走。 陳姨娘更是哭得厲害,就拽著他不讓,他一時氣急就推了她一把。 得了,陳姨娘連哭帶嚎,就到院子里撒潑來了。 王夫人一聽這個,忙下意識去看徐回,直嘆著氣:“你這個兄長啊,真是對不起你,阿回,難得你回來一趟,還讓你跟著糟心?!?/br> 徐回小腹隆起老高,坐時間長了也是難受,這就站起來了:“我糟心也就這一天,我走了你日日都在,趙姨娘也就罷了,陳姨娘越發不像話了,就你心軟,這叫什么日子?!?/br> 王夫人生怕她動怒,連忙來扶她:“你別管,小心動著胎氣,孩子要緊,就當沒聽見,徐婼給送了宮里去,陳姨娘也是心里難受,都怪你兄長不爭氣?!?/br> 徐回走了窗口去,往外看了兩眼:“她們自己愿意送,怨著誰了?當初她進門時候我就不明白了,你為什么要同意,要不是你不大管,怎么會有她們兩個?!?/br> 徐瑾瑜年輕的時候樣貌也算好的了,王夫人笑笑,也像是想起了什么,回頭叫了瓶兒過來關窗戶:“天涼了,別開著窗了,關上吧?!?/br> 說著扶了徐回,讓她好好又坐下:“我怕傷了他臉面,這么多年也這么過去了,其實也是夠了,只盼我阿妧別像我這樣?!?/br> 徐椀和徐妧面面相覷,互相拉了下手,默契讓她們都讀懂了彼此的意思。 徐回人雖然是坐下了,但臉色還很不好:“你倒是給你閨女做個樣!也叫她知道知道!” 王夫人被她這么一說,立即站了起來:“是我糊涂了?!?/br> 說著叫了瓶兒這就出去了,院子里的哭聲立即小了許多,徐瑾瑜罵罵咧咧的,當然了他是文人,罵人也是之乎者也,滿口的酸文片語。 王夫人的聲音不高聽不真切,倒是陳姨娘的哭聲更大了。 徐回嘆了口氣:“真是一天也不讓人消停,你們兩個看見沒有,不管以后嫁給誰了,成親以后要緊地是要做好兩件事,一件是倆人得有情省得他生外心,一件是得說一不二,不能讓人小瞧了去?!?/br> 徐椀看向表姐:“你快嫁人了,記著點?!?/br> 徐妧靠了她身邊來,也嘆著氣:“看我爹這樣,我真是一丁點也不想嫁人了,可在這家里看著我娘這樣,不如早點嫁了讓她省點心,要是夫婿不錯,也能讓她抬起臉來?!?/br> 正說著話,房門一下被人推開了。 徐瑾瑜揉著額頭走進來時候,還惱著,一抬眼看見自己妹子在,嚇得立即精神了,哆哆嗦嗦走了她面前來,雙手攏在了袖子里。 徐椀和表姐面面相覷,果然大舅舅換上了笑臉,訕訕地:“妹子什么回來的,怎么沒讓人去叫我,我這外面吃了酒回來就想睡一覺,她們也不讓我省心,這心那!” 說完這句話,眼睛直盯著徐回,想來覺得自己和她距離太近不妥當又往后退了一步。 徐回冷笑一聲:“誰知道你哪去了,上哪找你去?家里就這么兩個人,天天哭鬧什么,沒的都哭喪氣了,誰也好不了,你但凡能硬氣點,也不至于落到今天這樣,徐家也不能這樣,我也不能這樣!” 徐瑾瑜干只是賠笑著:“meimei別惱,我也有奔好的心,好容易回來一回,別氣著,別氣著,孩子看著呢!” 徐回也是見慣了他這樣的腔調,回頭瞥向徐妧姐倆:“看見沒有,找夫君時候看準了,嫁對了,一輩子享福,嫁錯了,就得換?!?/br> 徐瑾瑜有點急了:“當著孩子的面,meimei這是干什么!” 徐回嗤笑一聲,分毫不讓:“你女兒日日住在后院,你倒是想過一回?當著孩子的面,成日讓她看著你這當爹的這樣,也想讓她以后就這么過,找個你這樣的隨便嫁了?我真想扒開你腦袋看看里面都裝了什么東西,保著徐家平安就得了,還惦念什么,醒醒吧!” 徐瑾瑜低著頭,垂手在身側,不敢還口了。 徐回也是懶得說他,只等片刻,王夫人回來了,叫了徐椀,這就要走。院子里已經安靜下來了,陳姨娘也就是個欺軟怕硬的主,不敢言語半分了。 見她們娘倆要走了,徐妧自然是戀戀不舍,兩個人還沒好好說上話,出來相送,也牽著她的手,拉了又拉。 徐椀貼了她的耳邊,低聲細語:“別怕,我打聽了,高家那人,錯不了?!?/br> 徐妧耳根頓紅,更是推了她:“胡說什么,哪個要問他?!?/br> 徐椀笑,攙扶著娘親上車。 馬車行得緩慢,天才黑,徐回揉著額頭,也是頭疼。 車內掛著一盞小燈,徐椀見她這般模樣,心疼了:“娘,大舅舅舅那個樣子,也不是一年兩年,見一回氣一回,何苦回回數落他一通,自己也是生氣?!?/br> 徐回嘆了口氣:“阿蠻,娘是真心希望你將來成親了,沒有后宅這些破爛事,沒有利害的婆婆,沒有難合的大姑小姑,沒有小妾通房,哪里有女人,哪里就不能平靜??烧f到底這些麻煩是哪里來的,還是男人惹出來的,所以,你沒有強到沒人敢惹的娘家,沒有笑里藏刀的能耐,拿捏不住誰的話,那真個不行?!?/br> 徐椀從小和氣慣了,哪里會爭斗那些,也是咬唇:“娘,我不會那些,就像你說的那樣,我可不會?!?/br> 徐回伸胳膊將她攬在肩頭:“這世上,還有一種人,從來不會做這些,也能輕易得到青睞,情之一字,誰能懂得,就好比你爹,他為著我,失去了太多的東西,但是他心甘情愿,甘之如飴,誰又能說他傻,他不傻,他若不是真心,不是做到這個份上,也萬萬不會有你,也不會有現在。所以,你不用回頭看誰,你就走你自己的,誰跟得上來,誰真心待你,誰求之不得,日后必當萬分珍惜你?!?/br> 徐椀眼眶頓濕,前世哪里有人給她選擇的機會。 她不過是性子太隨性了,隨遇而安了而已,有了爹娘,有了主心骨,心中真是五味雜陳,蹭在娘親的肩窩上,使勁睜著眼睛,才沒有讓眼淚掉落下來。 不是想哭,她想笑來著,抱著徐回的胳膊,徐椀這就笑了:“娘,有你真好?!?/br> 徐回一手撫在腹上,也是笑:“其實,娘比你更歡喜,以前萬事得忍著,因不知生死,不敢相認,也不敢同你說?,F在就在身邊,又有了珍珠,其實娘最歡喜的了,當年也置辦了不少田宅,光靠著這些地租,也足夠生活?!?/br> 兩個人依偎在了一起,也覺片刻溫馨,是那樣的甜蜜。 徐椀沒有問她,那些金銀珠寶的事情,正靠著,她娘忽然誒呦一聲,嚇得她趕緊坐直了,問怎么了,是怎么了。 徐回笑,抓著她的手按在了肚子上。 肚子里的那個小家伙翻身打滾的動著,動靜大得隔著衣衫也摸得到,徐椀啊的一聲,手都抖了起來:“誒呀……啊……她在動!” 還動得很厲害,徐回當然感覺得到:“現在對于娘來說只有兩件事重要了,一個是你,一個是她,只等她平安降生,此生圓滿?!?/br> 徐椀也覺歡喜,和她一起輕撫著:“娘,會圓滿的,我守著爹娘和meimei,一定一定好好守著你們?!?/br> 車到徐家門前,來來回回不知踱了多少回的趙瀾之,看見車停,連忙迎了上來。徐椀和花桂扶著徐回下車,她身體雖然不大方便,但是腳下仍然利落,見他伸手,也虛搭了一把。 下車,趙瀾之一手提燈,一手扶著徐回往里走:“阿回,宮里有變了?!?/br> 他聲音太低,旁人幾乎聽不大見。 徐椀就跟在后面,聽見有變,抬起了頭。 進了前堂,趙瀾之拿了書信給徐回看,一個白日,接連接到了三封書信,其中兩封內容差不多,皇帝咳血病重,不日宮中定變,還有一封字跡潦草,卻是一首詩。 是一首情詩。 徐回見了,讓人拿了火盆都燒了。 趙瀾之見她臉色,有些不快:“誰送的,你可知道?” 徐回看了眼徐椀,也不理他:“我明早你還是先回東宮,這個時候還是守著李顯比較好?!?/br> 徐椀連忙稱是。 火苗燃盡,徐回讓趙瀾之扶著自己,這就走了。 第80章 可以抱你 徐椀將方子留給了娘親,讓她定期轉給霍征。 宮里一旦變天,她也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事,她娘倒是沒說什么,該干什么干什么,只她爹來來回回走了好幾趟,雖然不說,但是一直忐忑不安。 徐回晚上吃了點甜糕,也不知怎么地,總是想吐。 趙瀾之更是焦躁,寸步不離。 花桂給拿了苦茶來,想讓她喝點解解膩勁,徐回喝了一口,又嫌棄苦,不想喝了,趙瀾之只得千言萬語一直哄著她,看著她,生怕她出什么意外。 徐回懨懨地,更是心緒難寧。 折騰了好半晌,才是消停下來。 想要上去安撫安撫,趙瀾之好容易給她娘哄著消停躺下了,這就讓她快些回去吧,徐椀在她們屋里坐了一會兒,心里也是發緊。 將軍府沒什么動靜,這一墻之隔,阻隔了太多的東西。 坐不住,這就回了自己的屋里,洪珠正到處找著來福,這只貓兒晌午時候還在院子里轉悠,天黑了也沒瞧見蹤跡。 怎么也沒找到,洪珠有點急了,遇著徐椀回來,這就紅了眼睛了:“小姐,來福沒有回來,白天我帶著它在外面曬陽陽來著,后來我去洗衣服沒太在意,這都黑天了,也沒回來呢,怎么辦呀!” 徐椀起身:“將軍府后院去找過了嗎?” 洪珠搖頭:“小姐不叫來往,我也不敢去?!?/br> 她想了下,別開了眼:“你也很久沒和洪福一起說話了吧,去吧,問問她,在將軍府后院找找,貓兒都念舊,說不定就在那里?!?/br> 洪珠聽她許了,連忙跑了出去。 徐椀走了門口去,側耳細聽,外面似乎只有風聲。 來福才沒有多大,按理說,不會到處亂走,她站了一會兒,也揚聲叫了兩次來福,晚風拂面,有點涼。 站了好一會兒,洪珠抱著貓兒回來了。 她一臉驚喜,直叫著小姐,說貓兒真在將軍府,到了跟前,來福直沖著徐椀喵喵著,伸手這就接了過來。 轉身回屋,貓兒身上也干干凈凈,洪珠笑呵呵地:“不知道什么時候跑了將軍府去,洪福說在將軍屋里找到的?!?/br> 徐椀嗯了聲,直撫著貓兒的小腦袋瓜。 低頭才走兩步,她伸手將來福的毛發往一邊撥了撥,貓兒脖子上多了一條紅繩,仔細一看,繩子上還墜著個玉如意。 是她還給顧青城的那個,走了床邊坐下,想要摘下來,想了想,還是由著貓兒戴著了。洪珠站了一邊,直和她叨咕著:“洪福說將軍白日里回來一趟,只坐了小會兒就又走了,來去匆匆的,到現在還沒回來?!?/br> 徐椀哦了聲,靠了床邊。 來福就在她懷里半闔著眼,舒服得很。 洪珠嘆了口氣,也是唏噓:“洪福為什么要變成這樣呢,我看她現在和小時候可不一樣了,真是傷我的心?!?/br> 徐椀抬眼看了她下:“誰能一直不變呢,她不是和咱們一起長大的,自然有她的心?!?/br> 不管怎么說,洪珠就是覺得遺憾,自己的親姐妹,小時候那樣愚鈍的個人,現在伶牙俐齒,我覺得她已經不是我認識的那個洪福了。 徐椀嘆了口氣:“也許,這樣對她來說,也好?!?/br> 洪珠點頭:“嗯,在將軍府,我看她吃穿用度,都能趕上一個大家閨秀的了,前后還有丫鬟擁著呢!” 徐椀聞言抬頭,也是笑了:“怎么了?羨慕了?要不趕明我跟顧將軍說說,把你也送他跟前去,跟著他吃香的喝辣的,一定比我這里要享福得多?!?/br> 洪珠眼睛一下子睜得老大,臉色是白了又紅,紅了又白:“小姐!我跟你說這些,并沒有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和洪福不那么親近了,有點傷心,我跟著小姐這么多年,怎么能有那種想法,從來也沒敢想過!” 徐椀忙將貓兒放了枕邊,這就拉了她的手上前:“好洪珠,我知道的,你一心為我,我都記在心里的?!?/br> 洪珠被她剛才那么一問,可是紅了眼。 徐椀心里也是煩悶,前世老皇帝在她十七的那年可還活得好好的,現在提前了將近三年,也不知真假。 白天忙碌了一天,兩條腿都沉沉的。 洪珠給她打了水來,好生泡了一會兒,開始時候是一直不困,后來摟著貓兒,也不知過了多久,慢慢就熬不下去閉上了眼睛。 夢中似在舊將軍府,又似是郡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