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徐椀手里還拿著那朵小紅花,舉了眼前給徐回看:“娘,看霍征編的小花,他手可真巧,還做什么小糕點,常來家里的嗎?我看我爹和他很親?!?/br> 徐回低頭看了一眼,伸手將小花接了過去,上下左右來回看了兩眼,終于在花兒的花瓣下面找到了線頭,用指甲一劃,線頭被挑開,花兒這就散了開來,重新變成了一根紅繩。 紅繩在女兒面前晃了晃,她手一松,紅繩就落了徐椀的手心里。 徐回單臂輕擁著少女,淡淡地:“阿蠻,你喜歡這種小東西,無非是個新奇,紅繩說到底它也就是個紅繩,不能當做金銀,也不是真花,別被表面的假象騙到,你爹是個糊涂人,不然怎么能變成現在這樣?!?/br> 徐椀看著彎彎曲曲的紅繩,哭笑不得:“娘,就是一個小玩意而已?!?/br> 她還挺喜歡這小紅花的,按著原來的痕跡擰了擰,也摸不著頭腦,比劃好幾下也沒編上,花桂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接了手里去,繞著花心密密纏繞,很快也編了一朵花出來。 飛快打了結,又遞給徐椀:“給?!?/br> 徐椀喜滋滋又拿給她娘看:“我沒覺得我爹糊涂,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沉迷于此,這樣不是很好的嗎?” 提起她爹了,徐回也是笑了:“可那是他,或許是因為霍征有點像他,所以他比較喜歡那孩子,但是為娘不喜歡,因為你和娘不一樣,所以娘給你最好的,如果最好的,你剛好也喜歡,那不是很好么?” 說什么最好的,說什么喜歡,徐椀別開了眼去:“誰喜歡了,娘竟拿我打趣?!?/br> 徐回才不放過她:“不喜歡嗎?他除了性子悶一點,我看都還好,你爹說我有偏見,那你自己覺得霍征怎么樣,你喜歡這樣的人嗎?” 徐椀想了下:“我不知道?!?/br> 徐回笑笑,不與她多說:“你還小,娘的眼光比你要好很多,真的?!?/br> 徐椀沒忍住笑了,抱了她的胳膊問她:“那娘為什么要選爹呢,我看你也挺樂在其中的嘛,我爹哪里不好,他很好的么?!?/br> 花桂在旁也是偷笑,忙看了外面光景假裝沒聽見了。 徐回無奈地在女兒鼻尖彈了下,又是擁緊了:“人的眼光很奇怪,因為某個人會發光發亮,所以不由自主地看向他,向往站在他身邊,你爹出現的時機太巧了,若再早兩年,十個他在李昇面前,也微不足道,我不會喜歡這樣的人,不是他不好,而是根本看不到他?!?/br> 可能,這也是她爹自己知道的,所以他偶爾自卑。 徐椀黯然,其實她自己何嘗不是。 她在她娘面前,在顧青城面前,也覺卑微:“那我呢,娘,我有什么值得別人看我的呢?” 回過頭來,這就抱住了雙膝。 徐回低頭,雙唇就落在了她的額頭上面:“歲歲年年,還有太多的光陰,阿蠻你總能找到你自己的路,怎么走,就看你自己?!?/br> 到了天香樓附近,花桂扶了徐回下車,徐椀尾隨其后。先買了許多干果,又打了酒,娘兩個上了樓,一起聽了曲。唱曲的小姑娘也就十三四歲,人不同命,果然是的,徐回怡然自在,就在雅間里躺著,花桂就守著她,寸步不離。 徐椀坐在桌邊,手里拿著小紅花來回轉著,有點心不在焉。 徐回察覺到她的情緒,先讓唱曲的下去了。 花桂守在門口,女人懶懶躺在躺椅上面,光只看著女兒:“阿蠻,怎地了?” 徐椀搖著頭:“沒事,只是想不到我能干的什么事,覺得自己此生無趣?!?/br> 徐回腳一點地,躺椅輕輕搖晃了起來:“竟說傻話,一輩子長著呢,總能找到些自己想要做的事,也總能有想要站過去的地方,奔著心里想著的,就過去好了?!?/br> 話是這么說的,可還有些茫然:“那樣的地方,怕是我沒力氣過去?!?/br> 徐回見她這樣沒精打采的,也猜到了三分:“底氣都是自己給的,你才多大,自己要什么都做不到,就找個幫忙的好了?!?/br> 徐椀不明所以,走到徐回面前:“娘,那你說我該如何是好呢?” 徐回沉吟片刻,也是難不到她:“就霍征吧,我雖然不大喜歡他,但是平心而論,這孩子很聰明,還有骨氣,再適合不過?!?/br> 下了四盤棋,霍征贏了兩盤,和了兩盤。 趙瀾之漸漸沒有了耐心,不下了,叫人倒了茶,也叫了少年過來,兩個在一起說著話,他給霍征講述著年少時候經歷,霍征偶爾附和兩句,相談甚歡。 茶也喝了,話也聊了,眼看著日上三竿了,也是該走了。 霍征起身告辭,趙瀾之連忙來送。 到了門口,也趕緊讓他回去了,霍征轉身往出走,車就停在巷子里,他來京中這么長時間,置辦了宅院車馬,已經了不得了,少年心計無所不用其極。 本來他這樣的身家,也不許用什么車馬,但是在府衙那備了案,也不知他怎么疏通的,竟也得了輛車,這件事也讓趙瀾之嘖嘖稱奇,好生把他夸來著。 眼看著趙瀾之回去了,霍征臉上的笑容才慢慢消散。 轉身往車上來了,車夫看著他,臉色有點復雜,他走路帶風,早上穿的外衫因為不合身,出門前又緊系了,勒的渾身都不大舒服。 卷起袖子,也是嘆了口氣。 一腳踢開腳邊的小石頭塊,到底還是少年,心氣被磨得平平的了,心里一口氣提上來都無處發泄。 上車,霍征對車夫說了聲:“走吧!” 車簾一掀,他才要進去,可是嚇了一跳。 徐椀就坐在車里,她不知道什么時候來的,手里擺弄著個香袋,正歪著頭看著他笑,少女眉眼彎彎,眼底私有星辰流光,看一眼就沉進去了。 車一動,霍征歡喜,立即坐進去了:“阿蠻!你怎么在這里?” 他一笑起來,眼睛里全是她,就下意識揚著臉,壞壞的。 徐椀也是笑:“和我娘聽曲去了,很是沒意思,就回來了,有個東西要給你?!?/br> 說著,手里那香袋就在眼前比劃了一下,遞到了他的面前。 霍征一把抓在手里,欣喜若狂還拿了唇邊親了一口:“哈,給我的?” 徐椀無語,想要伸手去攔,可已然來不及了。 眼看著這少年叭的一聲,在香袋上親了,也是嘆了口氣:“誒……別……香袋你拿著,有件事要給你說?!?/br> 霍征鼻底是淡淡的香氣,正是低頭嗅著:“什么事,說?!?/br> 徐椀回眸:“很正經的事,我不是男兒家,讀了書也不能考取功名,能防身也不能上戰場,比不得你,能隨意行走,有些事你能做而我不能,眼下有個好買賣,我出藥方,配料,你出面運銷一下,成事了,咱們平分,怎樣?” 霍征怔住,隨即說好。 徐椀被他一本正經的模樣逗笑:“什么事我都還沒說,你就說好,你知道我讓你干什么??!” 少年雙手搓著香袋,揚眉:“你讓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唄,那有什么?!?/br> 說著,作勢要跪,故意彎腰學著戲中人那樣拿著腔調,又說:“請阿蠻公主吩咐就是,上刀山,下火海,霍某在所不辭?!?/br> 她別開臉去,實在忍不住笑意:“你這個人……” 到他面前,就忍不住笑。 幸好他沒再逗她,又坐直了:“快說,什么事?!?/br> 徐椀轉過身來,就指著他手里的那個香袋說:“這可是我們之間的秘密,不得讓別人知道,隔一段時間我給你換一批香料,你只管大肆去做,將來我許能用得上銀錢,就當是我未雨綢繆吧?!?/br> 他低頭,香袋的香氣淡淡的,的確不大常見:“你是要制香?” 徐椀搖頭:“不,要做香衣,或許一兩年,或許兩三年,我或許能做個女官,到時候會與你交接得上?!?/br> 這可是第一次在她口中聽見女官的事,霍征不解:“為什么,你眼看也要及笄了,難道不要嫁人的么?” 她的心思,他哪里懂得。 徐椀垂下了眼簾:“為什么及笄了就要嫁人的呢,我想這不是所有的閨中小姐都想做的,除此之外,我想人活在世,總該做點什么,活著才更有意思?!?/br> 霍征驀然抬眸,目光灼灼:“好阿蠻,我自當盡力,你想干什么都行?!?/br> 有那么一瞬間,徐椀差點別開眼去,感覺自己變壞了,于是想解釋一下:“不是為我做的,你想好,日后兩方得益?!?/br> 霍征只是笑:“我知道?!?/br> 她還想說別的,他伸指在唇邊噓了一聲,又說了句:“我都知道?!?/br> 馬車些微顛簸,或許只這一刻美好,也覺得甜,徐椀拍了手,也是迫不及待了:“你有多少本錢,來,咱們這就籌劃一下,一會兒方子給你,你這就動手好了?!?/br> 車簾遮住了霍征的笑臉,他心里實在興奮,回手抓了窗簾掀開了,對著外面怪叫了聲,才是回頭:“阿蠻!阿蠻!阿蠻!阿蠻!” 叫了幾遍又是笑,徐椀捂住了耳朵,恨不得上前捂住他的嘴。 走過長安街,馬車交匯,將軍府的那輛轉了個彎奔著天香樓去了,車夫趕車小心,到了樓前,趕緊停住了車。 顧青城翩然下車,本來到東宮通報一聲就該出來,可真是身不由已,老皇帝半夜突然咳了血,趕緊又進了宮里探望。出來時候已經足足遲了一個多時辰了,腳步匆匆,立即上樓,他聽見唱曲的孩在,也是松了口氣。 可以進樓上雅間里,也就站住了,屋里只剩個伙計在收拾殘局了。 徐椀母女都不在,伙計見了他,連忙上前。 “將軍,趙夫人給您留了句話,讓我轉達?!?/br> “說?!?/br> “她說,但凡是人,就有腿,沒有人會一直在原地等誰,會走掉的?!?/br> “……” 第79章 珍惜自己 日頭偏西了,晚霞如火。 說做就做,跟霍征定了店面,以及第一批香料和布料,徐椀還親自給了他制香的方子,拿布料試了幾次,香味不一,第一件成衣就這么有了雛形,霍征為此特意請了繡娘過來,他置辦了房宅之后存銀不多,也需要精打細算,正是犯愁,趙瀾之派人送來兩箱子金銀珠寶,也算解決了燃眉之急。 可給他嚇了一跳,想要登門,被徐椀攔住了。 想來是她娘的手筆,讓他安心來用。 先熏了香,晾曬起來等收。 時候不早了,徐椀特意剪下來一塊,用手帕包上了,放了錦袋里。 霍征讓人送了她,直奔了徐家舊宅,忙了一天,本來也是累了,這會走路都還帶風,裙擺隨著她的動作飄起來,美得很。 到了后院,她娘果然還在。 徐家上下都在,她娘給買的干果和東西都分發了下去,她回來時候正趕上家宴,草草吃了一口,天這就黑了。 徐妧及笄之后,還是第一次相見。 撤了飯菜,王夫人也讓人給徐回倒了茶,徐椀拉了徐妧一起才要去她屋里,院子里又有哭聲。女人哭得悲切,正是擾了幾人的興,王夫人低頭一聽,立即分辨出來,是誰在哭,連忙讓瓶兒去看。 隨后,瓶兒匆匆而回。 原來是出門在外的徐瑾瑜回來了,他不知哪里喝了酒,到了趙姨娘那抱了會兒子,正要就住那屋里了,陳姨娘讓丫鬟去叫他,說是自己病了。 徐瑾瑜聽說她病著了,也就過去她屋里了。 結果一去了,陳姨娘就是一個勁的哭,說自己命苦,給他做妾,為了他女兒都送了宮里去了,眼前沒個省心的,活著沒意思,不如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