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就像徐妧說的,鬼迷心竅了。 可王夫人還提到了親事,看來這門親事她原本就是想親上加親的,結果被大舅舅給截走了定給了徐婼。 徐椀看著她娘,她娘倒是平靜,看她神色,也無氣也無惱的。 她那樣的氣度,真是學不來的。 聽了個大概,徐回按著自己對兄長的了解,也多少明白過來了,她就坐在王夫人屋里等著,讓瓶兒去聽著,等徐瑾瑜回來,就讓他過來。 也沒用多久,徐瑾瑜回來了,聽說徐回回來了,趕緊過來了。 徐妧和徐椀就站了一邊,徐回抬頭看著門口,門一開,她那個滿肚子墨水的兄長醉醺醺地進了門來。 徐瑾瑜喝得紅光滿面,走路都有點晃了。 他目光落在徐回身上,看見她就笑了:“看看,看看誰回來了,清初回來了,今早出門喜鵲直叫,我就說有喜事,真有喜事誒!” 走到桌前,腳下一軟還差點摔倒。 不過還好,徐回及時起身扶住了他,他對著meimei笑,身子一低這就要坐下??善?,股還沒沾椅子的邊,身后的椅子咣當一聲落了地。 站直了,回頭,徐回也放開了他,就好像剛才踹了椅子的人不是她一樣。 徐瑾瑜眨巴著眼睛:“干什么啊,不讓為兄坐??!” 他呼出的氣都是酒味,年輕的時候,他就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徐回推開他,自己反倒坐了另一側的椅子。 眼看著自己妻子女兒都在,心里也知道是個什么事,徐瑾瑜輕撫著額頭,頭疼得很:“誒呦,都要站不住了,清初既然回來了,有什么事明個再說,我回去歇歇?!?/br> 說著轉身就要走,可惜徐回怎能讓他這么走,她勾腳一絆,徐瑾瑜冷不防被攔這么一下子踉蹌著這就一下摔倒了。 徐回見他不配合,更是回手拿了桌上的涼茶,上前潑了他一臉:“徐瑾瑜,現在可清醒些了?嗯?” 她站在他的面前,看著他狼狽地抹著臉,也不敢起身的窩囊樣,更是惱怒。 茶碗隨手扔了地上,徐回一腳踹在他的肩頭,只踹得他癱了地上,一把年紀的男人了還捂著臉哭了,說什么你踢我干什么,我都是為了徐家好什么的。 徐回也不言語,拎著他的領口給人扯了起來:“徐瑾瑜!你窩囊一輩子了,你該干的我都替你干了,現在讓你守著這個家,你也守不???哪個給你出的餿主意,讓你把阿妧送進宮去的?你的骨血,你親親女兒,疼在心坎里的,就這么疼的?她生下來時候,你怎么跟我說的,你說她要星星就給她星星,她要月亮就給她摘月亮,現在你舍得給她送宮里去,中邪了?” 男人向來最怕她,生怕她打他臉,光捂著臉,連忙全招了:“婼兒娘說她有一個遠房親戚今年發達了,能和宮里通上氣,也沒說現在就送,秋天選秀時候就行,那些皇子皇孫的,選了進去,我想也是妧兒福福氣,再說咱們家現在也不頂事了,如果出個皇妃貴妃什么的,不也是光耀門楣么?!?/br> 這話一出,更是氣得王夫人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徐妧和徐椀連忙上前扶了她又掐人中又按著的,徐瑾瑜看見王氏這樣也掙著要過去看,徐回放手,將他一推,叫瓶兒又去叫趙姨娘和陳姨娘過來。 不多一會兒,趙姨娘和陳姨娘都帶著丫鬟過來了,進了王夫人這屋里,瞧著這番光景也都明白了三分,趕緊上前來揖了一揖,問大姑娘好。 這么多年,徐鳳白在徐家說一不二,沒想到她竟然還能回來,陳姨娘更是慌了,直給徐瑾瑜使著眼色。 可這會王夫人昏了過去,掐著好容易轉醒了,又是哭。 徐瑾瑜正忙著哄,哪里顧得上她。 徐回坐回了桌邊,看向陳姨娘,輕描淡寫地:“聽說,你娘家那邊出了個發達的親戚,說是能托個情,選秀的時候選進宮里?” 陳姨娘見她這么問起,也是連忙回道:“是呢,是我……” 不等她說完,徐回已是笑了:“這是好事,那你回去準備準備,秋頭上選秀,把徐婼徐婳一起送了去吧,一個光宗耀祖,兩個更能保險一些?!?/br> 話音一落,陳姨娘不緊不慢地:“婼兒已經定了婚了,你哥哥親自給定的,婳兒還小,還不滿十三呢!” 徐回嗤笑一聲,目光冰冷:“可下了聘了?” 王夫人橫攔豎擋的,自然是沒有,陳姨娘:“這……” 徐回往后一靠:“今年不滿,那就過年送,正經嫡女還未訂婚,徐婼又定的什么親,你這當娘的急著趕著的,這么急,不然先給妧兒定了,回頭讓你婼兒還過去給人做妾?!?/br> 徐回這話說得不重,但是卻戳中了陳姨娘心底那根刺,她知道自己這個姑子厲害,不敢再惹,連忙跪了下來:“婼兒,婼兒還小,婚事也真不急,婳兒不滿十三,自然是先給大小姐定親事?!?/br> 低眉順目的,全然是溫婉賢良之態。 徐回卻不為所動:“徐婼和徐婳說到底還是我徐家人,什么時候定親自然有人衡量,你卻是留不得了,徐家沒落,既然你娘家發達了,明個一早就讓人送了你回去,省的你在這院里亂嚼舌根,吹什么枕邊風?!?/br> 說著,她回頭看向自己兄長:“手心手背都是rou,你現下說說,送哪個去宮里?你妻子被你氣厥了去,你妾在這跪著,要送哪個走?嗯?” 徐瑾瑜聽著陳姨娘百般推諉,自然也緩過來一些了,他這個人向來懦弱,也是害怕,臉色煞白煞白的,直看著王夫人。 有人撐腰,有人給出氣,王夫人這會兒好一些了。 她看著那邊跪著的陳姨娘也是氣不打一處來:“老爺們耳根子軟,不勸好的,竟勸壞的,你怎不送你家姑娘進宮去,主意打到妧兒身上來,來人,瓶兒!叫人過來,給我掌嘴!” 這屋里可是熱鬧起來了,也沒什么事了。 徐回給徐椀使了眼色,母女兩個這就走了出來。 外面皎月當空,徐椀提燈走在前面,她腳步不快,細腰微動。 徐回走在她的后面,想著剛才糟心的一出,也是觸景傷情。 出了園子了,忙是叫住了女兒。 “阿蠻,”徐回長長地嘆了口氣,見她回頭,才又開口:“你想找一個什么樣的夫君?你的婚事,可有什么想法?” 徐椀剛才走這一路,也是在想這個問題。 少女提高了燈,映著她的臉紅紅的:“如意郎君不時時有,可我還是想,或許還能遇見,稱心如意,我喜歡就好?!?/br> 徐回上前,被女兒這副模樣逗笑:“那你喜歡什么樣的人?” 徐椀回頭看了一眼,意有所指:“不會有小妾的人?!?/br> 徐回揚眉,對女兒的覺悟輕輕頷首。 很有默契,她也那么想:“好,娘定讓你稱心如意?!?/br> 為著這份默契,母女兩個正是站了一處笑,一聲尖叫不知哪里傳入了耳中來。 “快來人??!老太爺不好了,快來人??!”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君在此(^o^)/~ 第48章 阿蠻之心 老太爺沒了,他最后的一口氣, 終于在見到女兒之后, 咽下去了。 徐回在他屋里,最后的那一刻,他忽然在混沌當中清醒過來, 跟她說, 讓她走, 走得遠遠的, 也罵了徐瑾瑜,說他窩囊,渾濁的淚在他臉上滑落,他看著女兒,怎么看也似看不夠。 徐昇想起女兒幼時的模樣,也是嘆息。 兒女都在眼前,他最后的囑托,終究是溫情的, 最后也閉上了眼。 徐家上下, 都一片哭聲。 徐瑾瑜離開老太爺的屋子,更是摔了石階下面去, 哀嚎著說自己沒有爹了,再沒有爹了,死亡的恐懼令他無比清醒,坐了地上捶胸頓足地哭。 還是王夫人趕緊抹了眼淚過來了,因為早有準備, 后事辦得也是有條不紊。就是陳姨娘才挨了打,借著老太爺的由頭好一頓哭。 前院后院所有的人都過來了,驗明正身,果然已經斷了氣了,也給穿上了壽衣,哭聲這才一聲高于一聲。 徐瑾瑜趕緊讓人去報喪,徐家上下,一時間都沉浸在了哀痛當中。 脫去錦衣華服,徐椀也披上了麻衣,她和幾個姐妹們在一起,因為是女子不必去近前,也是姐妹幾個第一次經歷這樣的事,多半都只是哭,沒個主意。 這一晚上,只是哭了又哭,硬生生熬了一夜,第二天又要入殮。 靈堂設立好了,女人孩童們就在帷幕后面哭,徐瑾瑜在前面忙作一團,徐回也跟著侄女們跪在了帷幕后面。 身為女子,按著古禮,是不許去前面的。 她為人子女,盡著最后一點本分,也或許是父親生前,她付出太多,未有遺憾,心中雖然悲痛,但卻是一滴眼淚也未曾掉落。 戰場上看慣了生死,她麻木地跪在那里,低著頭。 徐椀卻是不同,昨晚上她還見過的一個人,活生生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钪鴷r候,他能呼吸,手腳能動,死了還是那些胳膊腿,卻變成了一灘死rou,沒有魂魄,也再沒有生命。 別的人都還活著,偏偏這個人,死了就再沒有以后。 就像她,那時候的溺水感一下又浮現在了腦海當中,真是令人窒息。 人終有一死,一想到早晚有一日,不管是因為什么,都會死,到時候,別的人都還活著,偏偏你長眠了,什么都不知道了,這世上再沒有你,那樣太可怕。 徐椀和徐妧靠在一起,也是哭得狠了。 前面也不知道都有誰來過,致襚、致奠,回禮都在哭聲當中進行,跪得腿都麻了,也不知過了多久,從早上跪到晌午,才有各丫鬟過來,領了姑娘們出去吃飯。 誰也沒有心情吃,徐妧哭得嗓子也啞了,平時老太爺最是疼她,雖然也埋怨過他,但是畢竟骨rou親情,是真傷心。 徐椀也是難過,勉強吃了一點。 歇了一歇,心里惦念著她娘,趕緊出來尋找。 洪珠直跟著她,走了靈堂前面才看見人,徐瑾瑜跪在靈前,正抹著眼淚燒著紙,她娘雙臂垂在身側,就那么站著風口處,怔怔看著棺槨。 徐椀看見了,也是唏噓。 正要上前,又有客來,小廝丫鬟們都紛紛見禮,男人一身素白,身側也跟了兩個人,腳步匆匆直往靈堂來了。 他和徐椀打這么一個照面,目光灼灼。 徐椀認出他來,正是二皇子李昇,她對于爹娘和李昇之間的事多少知道一些,趕緊看向徐回,她娘似乎并未察覺,還站在那里。 徐椀連忙快步走了她娘身邊,抓住她手扯了扯:“娘,來人了?!?/br> 徐回回頭,看見李昇,心里知道女兒是在提醒她,也渾不在意:“嗯,沒事?!?/br> 她長發高綰,一身白衣,并未披麻戴孝。 比起幾年之前,還是那般身形,卻是多了三分女子的柔色。 趕上這個當口,真是柔弱之姿更甚。 可偏偏,徐回卻沒有那種悲痛的神色,她拉著女兒的手,這就往外走,李昇站住了,看著她竟是往自己這邊走來了,更是先酥軟了些去。 徐椀抬眸看著自己娘親,不得不為她折服,心里更是多了些底氣。 徐回腳步不快,她就像沒看見李昇一樣,徑自走過他的身邊,擦肩之時,他身后不知情的侍衛叫了一聲大膽,人也沒有回頭。 李昇轉過身來,皺眉。 很快,徐瑾瑜迎了上來,不過寒暄兩句,迎了前堂去。 出了大門,徐回才放開徐椀,讓她回去:“你爹一早進了東宮了,我去尋你爹,你先回去,困了就回屋里睡一覺,累了就歇歇,熬過這一夜就好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