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咸家。 咦,為什么不是臨海王家,或者是名諱沈家,又或者是王府之家,居然是“咸、家”二字?莫非這尋常二字中,竟有何等秘密深意? 軟軟還擎著燭臺,對著匾額思慮再三時,對氣味十分敏感的堂堂大齊少帝沈少堂,卻已經憑著比狗鼻子還靈三分的皇帝鼻子,嗅到了一股奇怪的怪味道—— 沈少堂低頭一看,忽然發現這間屋子的墻角之處,擺放了整整齊齊一大排的粗獷泥壇罐。這罐中又是什么東西?怎么會發出此等怪異的味道? 沈少堂按捺不住好奇之心,微微伸出一根手指頭,將壇罐封口上的瓷蓋才輕輕一掀—— 噢——一大股極沖的臭氣,差點將他整個人全都撅過去! “什么怪玩意兒!”沈少堂被雷得捂住鼻子,躲出八丈遠。 白軟軟終于嗅到了怪味道,但是卻突然朝著那壇罐撲過去:“哇,這是腌好的臭蘿卜??!” 哈?! “還有腌好的臭豆腐!” “居然還有腌得冒油的臭雞蛋!” “這一壇是臭桂魚??!有福了!” 小胖皇后熱烈地撲在每一壇瓷罐上,掀開瓷蓋便幸福地哇哇大叫,似乎每開一壇都像是足足得了一壇金子般笑得無比燦爛。 小皇帝卻目瞪口呆地看著她歡欣的表情,感覺自己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全都與她產生了十萬八千里般的距離。他覺得,他是錯了;他徹徹底底的錯了,他選秀那天腦子里到底是搭錯了哪一根筋,居然會選中了這么一個奇葩皇后!他覺得自己這一輩子,是絕不可能和她通上電了! 白軟軟全然沒有感覺到沈少堂的無語,還從壇罐里拈起一根臭蘿卜朝著他:“公子,你要不要嘗嘗?臭得可香了!” 沈少堂被嚇得倒退三步:“你別過來!千、萬、別過來!” 難怪小五爺聽說他們是“仰慕臨海王”時,是那般奇特的表情了,這臨海王爺絕不是一般的王爺,也絕不是普通的吃貨王爺,他根本就是一個“腌貨”王爺??! 白軟軟難得看沈少堂被她嚇得一跳五丈遠,更是玩心大起,拈著條大蘿卜便朝著沈少堂跑去。 “來嘛來嘛!快來嘗一嘗嘛!” 沈少堂大驚失色,轉身就跑。 * 兩人正在小黑屋中追逐,卻突然聽得外面一聲喝聲—— “是哪個仰慕我?” 小黑屋的屋門,被吱呀一聲拉開了。 一個長得圓圓敦敦、胖胖乎乎,臉孔圓圓、鼻孔圓圓,小眼睛圓圓,甚至連下巴上的一簇胡須都修剪得圓圓的胖王爺,出現在小黑屋的門前。 白軟軟和沈少堂都于小黑屋中腳步一停。 軟軟還錯前了一步,手中的大腌蘿卜差一丁點就舔過沈少帝的臉。 站在屋外的正是圓嘟嘟的臨海王爺沈濯,他剛剛參加了臨??さ囊粓鲭缦檀筚?,匆匆歸來。甫一進門便聽五兒子說起今日竟有人因仰慕他的威風,而不遠千里迢迢于京城趕來??砂雅R海王爺感動得不要不要,抖著一臉一身的軟軟rourou,便咚咚咚地直奔了他最心愛的食器小屋。 一到屋門口,他便伸手拉門。 屋內屋外,只亮了一盞小小的燭燈。 沈濯只看到屋里站了一個個子不高,身材圓圓,但白得發亮的小胖姑娘,還站了一個身形修長,玉樹臨風,劍眉星目的少年郎。 沈濯眨了眨眼睛。 似乎有點不太相信。 屋里的沈少堂和白軟軟也眨了眨眼睛,他們還沒有準備好面對臨海王爺,他就這般出現了。 軟軟心想,該再撒個什么謊,騙臨海王爺相信他們只是來仰慕他的呢? 瞎話還沒有編出來,只見得臨海王沈濯圓圓的小眼睛一抖,圓圓的嘴唇一抖,一聲帶了一點哭腔的聲音,便立刻飆了出來—— “陛下!” 第22章 沒玩出個花活兒來,就被臨海王逮了個正著。 無趣,實在無趣。 * 翌日。 臨海王府的正廳里,人跪了一地。 不僅沈家的四個兒子老大、老三、小五爺和小七爺都齊刷刷跪在地上,甚至連出了嫁的二小姐、四姑娘、六姑娘都被拽回了家,連帶著尚在閨閣的沈八妹,都滿滿當當地跪了一地。胖嘟嘟一身軟rou的臨海王沈濯,已經胖到向下跪地時肚肚上的軟rourou都會咚咚咚……作響了,卻還是由著兩名家丁扶著他,向著堂堂大齊少帝沈少堂跪了下去。 “臣臨海王沈濯,率四子四女拜見我皇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人跟著伏地,山呼萬歲磕頭不止。 堂堂大齊少帝沈少堂一身月白長袍,玉樹而立;卻一直負手相背,不面眾人。 小皇后白軟軟到是一直站在正廳的一側。 沈濯等人雖早已得到京城消息,知曉大齊少帝已于數月前大婚;娶了一名從七品光祿寺主薄的獨生女兒作了大齊皇后;但是因著沈濯自十八年前“請調封地”,再未進過大齊京都,更沒有見過光祿寺主薄白光,自然也就從沒有見過他的獨生女兒白軟軟;恰于昨日,白軟軟又命阿寶、田小田、莫南風都不許透露她的身份,只以“陛下伴隨”而告知臨海王府;所以臨海王沈濯雖然認出了少帝沈少堂,卻獨獨錯過了當朝小皇后白軟軟。 軟軟眼看著沈濯等人跪地請安,但沈少堂遲遲沒有回應,一直站在“群眾圍觀區”的軟軟,再也按捺不住了。她有點好奇地半蹲著湊到臨海王身邊,伏低身子悄聲問—— “王爺,你是如何認出陛下的?” 圓嘟嘟的臨海王歪頭看了看白軟軟,小圓眼睛一眨巴,也跟著悄悄聲回答:“陛下幼時出生時,腿.根處便有一枚小痣……” 噫? 腿、根、處哦? 白軟軟心頭一動,忍不住朝著玉樹臨風的堂堂大齊少帝沈少堂的背影望去—— “可是,這般地方,王爺是如何看到的?”軟軟皇后滿心奇怪。 臨海王:“昨夜不幸涼風起,陛下衣袂飄飄,本王不甚低頭便……看、到、了?!?/br> 翩翩玉立的沈少帝雙腿一抖,不由自主地將自己玉立的后衫猛地一蓋! 真是倒了個霉! 都怪昨日田小田那個小渾蛋,竟害他于巖墻上不慎將褲子磨破,不想得好端端的一場“私探”,卻活脫脫被臨海王一眼看穿,將他堂堂少帝逮了個正著。 小皇后白軟軟卻絲毫未體會到少帝的窘迫心情,卻還是一臉純真托著兩腮地研究著沈少堂的背影:“王爺,那枚小痣可在哪?哪條腿上?我怎么看不見……” 臨海王嘿嘿一笑:“沒事,你以后就能看到了?!?/br> 哦……以,后,呀。 軟軟側目。 沈少堂雖然背立他們,但是此刻心中卻有一萬句——嗯——要講!你們背著我堂堂少帝講壞話便也講了,能不能將聲音放低些!你們要偷看我少帝的大腿也看了,能不能不要告訴他的小皇后,她以后就一定能看見!你們到底是想怎樣,當他堂堂沈少帝,是假的不成?! 不料這正廳上還未有個結果,就聽得廳外的石子花路上,突然傳來一陣環佩衣裙、金鈴叮咚作響。抬頭一望,卻是一名身著淡紫襖褂、水紅羅裙,系了一條閃亮亮的橙色金腰帶,腕間戴了數枚黃澄澄金手鐲的貴夫人,由數名丫環環繞扶行,跌跌撞撞、踉踉蹌蹌奔行而來。 白軟軟望著夫人這一步三晃,一身三響的行頭,簡直——目瞪口呆。 好……不落俗套的打扮! 卻見貴夫人奔入正廳之前,已一聲哭出來—— “兒??!” 負手背立的沈少堂,身姿一抖。 臨海王爺沈濯見狀,不由分說地便將貴夫人一拖。 “休得胡言?!鄙蝈プ∷氖滞?,將她往下一拖。 貴夫人跪地,一身的金鈴叮叮玲玲,活脫脫一個“甜系美少女”。顯而易見,這名又哭又笑,又說又叮叮響的貴夫人,便定然是臨海王沈濯的正堂王妃,臨海王府的當家主母了。 “誰在胡言了,我在哭我的兒?!鄙蛲蹂环獾貙⑼鯛數氖忠凰?,又差點叮叮咚地往前撲過去。 臨海王爺一手拉住她:“別胡說,這里哪有你的兒,只有當今陛下。你見了陛下還不好生行禮,是要以下犯上嗎?” 沈王妃將眼睛一瞪,怒視王爺:“他是陛下,也是我的兒,打我肚里爬出來的孩子,即使貴為了皇帝也一輩子都是我的兒。我疼我的兒,你嫉妒嗎?” 沈王妃特別不服氣地回頭,將手一擺:“快來,將我剛剛親手為陛下燉得椰奶甜豆花與陛下端上來?!?/br> 有丫頭在后頭應聲,端著一碗雪白的豆花便要近前來。 臨海王爺一見,整個人都快要跳起來了! “什么!”臨海王爺圓咚咚的身體一晃,“你竟敢與陛下吃甜豆花!你難道不知道,咱家陛下最愛的是咸豆花嗎?” “呸,你家豆花才要吃咸的!”王妃不服氣,也跟著一步跳了起來,“陛下在咱家長大時,最愛吃的便是我親手燉的甜豆花!況且先帝爺在世時,也嘗過我親手燉的椰奶甜豆花,還因此與我們王府提了兩個大字的匾額——甜家呢!” 臨海王爺大怒,咚咚咚地腆著自己的圓肚肚,怒吼:“屁!先帝與咱家題的,明明是‘咸家’!” “甜!”甜系沈王妃不服氣地吼回去。 “咸!”腌系沈王爺咆哮欲壓王妃! “甜”“咸”二字怒吼不絕,咆哮之聲,回蕩臨海王府三十里…… 小胖皇后白軟軟被夾在臨海王爺與臨海王妃之間,蹲于地上簡直都看傻了……真是路上計算了千百次,心頭猶豫了千百回,猜測他的父母將會是一對什么樣的慈愛夫妻,他的父母又可能會是一對怎樣狠心的夫妻……但是卻萬萬沒有想到……他的父母……居然會是一對……甜咸大戰了三十年的……死對頭夫妻! 更加夸張的是,這對甜咸夫妻不僅看傻了小皇后白軟軟,而旁邊的圍觀群眾們——老大、老三、老五、小七,二小姐、四小姐、六小姐、八meimei也同時分成了兩派,甜系媽、咸系爹,一碗豆花的味道問題,頓時變成了臨海王府的世紀大討論。而臨海王府的家丁們,甚至已將此見怪不怪,眾家丁開始脫了靴子、席地而坐,或拿出燒餅果子,或拿出紙牌麻九…… 要不要這么夸張??! * 正待臨海王府又要展開一通轟轟烈烈的“世紀大對決”時,一直被忽略日久的堂堂大齊少帝沈少堂,終于忍無可忍地對著田小田扔了個眼色。 小太監田小田清清嗓門兒,雙腿扎馬,氣沉丹田,尖吼一聲—— “陛下諭!” 眾人被嚇了一跳。 田小田:“陛下有旨,此番路入臨海王府,乃陛下私行一游,未及陛下圣諭,所有人等一律不得透露陛下身份行蹤;未及陛下詔見,任何人等不得踏入陛下東廂行宮。欽此!” 沈少堂終于回過頭來。 面色黑沉,目光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