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說來葉明海這次還真是冤枉那姜昀了,他并非忘恩負義之徒,眼見救命恩人就要一命歸西,他如何也不能此時此刻就起了那不堪的心思。只是那丫頭楚楚可憐地坐在那凳子上,雙眼通紅,只呆呆看著炕上的人,只那份兒深情厚誼,便叫姜昀忍不住生出了許多憐惜來。他不禁想到自己,若是他此刻就要死去,這世間,還有誰能這般坐在自己的床前,為自己悲痛欲絕。 正滿腔悲楚地想著,忽覺有人拍他,定睛回神,發覺是葉明海,正看著自己,目中光亮閃爍,慢慢說道:“夜里涼,公子怎穿得這般單薄便跑了出來,還是回去加件衣裳,莫要著了涼再生了寒癥,病上加病,可是了不得了?!?/br> 姜昀頓時想到了自己正在策劃的那件大事,也覺此刻若是得了病,極是不妥。點點頭,道:“好?!庇滞簧峡戳艘谎?,道:“一會兒,你代我同長生的父親道哀?!币娙~明海應下,便又瞥了一眼那仍舊呆滯在凳子上的潘小桃,心里瞬時又是一陣感慨,嘆了口氣,轉身去了。 長生爹哭了會兒,一轉身,便瞧見兒媳婦只望著炕上,不哭也不鬧,好似一尊石像,沒了生氣。再望著那高挺的肚皮,一時間又是痛,又是擔心,于是走到近前,抹了一把眼淚,勸道:“夜深了,你還有著身子,還是先去睡吧!長生這兒……”說著聲音一顫,便要流出淚來,緩了緩,哽咽道:“長生這兒有我呢!” ☆、第043章 聽見公爹的聲音,潘小桃才有了些反應,抬起頭,忍不住哭道:“爹……”喊了這么一句,便放聲大哭起來,只哭得氣噎聲堵,再也說不出話來。 長生爹見她如此,再想到長生,痛得好似摘了心肝子一般,淚流滿面不能言語。緩了會兒,拿袖子擦了擦淚,含淚笑道:“你還懷著身子呢,莫要這般悲聲大哭,對孩子不好。聽爹的話,先去歇了吧!” 潘小桃哭著頻頻搖頭,只待那股子悲勁兒過去,哽咽道:“爹,都是我不好,是我,是我害了長生哥哥……”說著又哭了起來,上氣兒不接下氣兒的,瞧得在場的人都是心酸至極。 “別這么說……”長生爹抹了一把淚,嘆了口氣,道:“若說是你害了長生,當初我本就不同意長生和你來往,可拗不過他,最后還是答應了,按著這法子清算,豈非是我害死了長生?需知當初我只死活不同意,只怕你也難進門兒來,哪里還有后來的事兒?!?/br> 潘小桃聽了這話,愈發心痛難捱,哭得更加厲害,道:“我只想著,那毒婦不過一個婦道人家,本就不是長生哥哥的對手,何況又餓了這么些日子。哪曾想,竟是……” 話說到這兒,潘小桃忽的不哭了,只瞪著通紅一雙眼,慢慢擰起眉癡癡道:“是呀,那婦人不過一個婦道人家,又餓了那么些日子,便是偷襲,她又哪里有那么多的力氣,能把長生哥哥砸成那般模樣……” 正是滿腹疑惑喃喃自語著,忽聽那邊兒潘曉悲鳴一聲:“長生哥——”登時心頭一疼,抬起頭,慌張地站起身奔了過去。只是沒跑幾步,人便忽的暈了過去。趙新林本就一直盯著潘小桃的動靜,當下便奔上去抱住了潘小桃。 長生爹又是為著兒子心痛,又是記掛著那肚子里的孩子,又擔心兒媳婦,張嘴喊了一句:“快把她抱去那邊兒的屋子里……”說還沒完,人就軟在了地上,只揪著胸前的衣料,倒在那里不住口的喘氣。 趙新林懷里抱著潘小桃,又見長生爹也倒在了地上,登時腦子亂了起來,急聲喊道:“崔大叔——”眼一瞥,看見葉明海走了進來,忙喊道:“葉郎中,快快,快去瞧瞧崔大叔……” 葉明海也瞅見了地上的長生爹,嘴里驚呼一聲,忙奔了過去。 屋子里一團亂,趙新林把潘小桃抱去了長生爹的屋子里,見她滿面蒼白的躺在里,一動也不動,心里又是恐懼,又是后悔,忍不住抬手抽了自己兩巴掌。 當初便是他多事攔了那么一道兒,才叫潘小桃同意留了那毒婦的一條性命,不成想,卻是留下了禍端,若非如此,長生此刻還好端端的,哪里會沒了性命。這都是他的錯。 想到這里,趙新林一面抹著眼淚,一面去對面臥房里頭叫葉郎中,叫他趕緊看完了長生爹,再去瞧瞧潘小桃。此時長生已是沒了,那潘小桃肚子里的孩子再不能出了事故了。 等著葉郎中看過了長生爹,曉得他是悲痛攻心所致,緩一緩便沒事兒,于是忙起身去給潘小桃搭脈。須臾,便開出了保胎方子。 趙新林拿了那方子,拔腿奔向了葉郎中的家。寒風泠泠,趙新林想到先前在地窖里頭,他一看長生流了那么多的血,心里便知道,長生是活不了了。他悲痛難耐,又是后悔不已,正是情緒翻騰,便聽見地窖上頭潘小桃焦急的大喊。 一時間他心亂如麻,只下意識囑咐著潘曉按著長生的傷口,自己爬出了地窖,便見那婦人滿面焦急,情緒十分激動。那時候他唯一的念頭便是穩住她的情緒,她肚子里有孩子,孩子萬不可出事。 葉郎中家里頭還有一個養子,名喚葉不忘,被趙新林連聲催著去抓藥,心下一慌,怒道:“你不要這般火急火燎地催我,再抓錯了分量,可要如何是好?” 趙新林聽了便想要發火,勉強忍耐住,忙道:“我不催,你快些,快些?!?/br> 很快就配好了一副藥,葉不忘拿起藥就要往后堂走去。趙新林抓住他急道:“你去哪里?”又高聲質問道:“你怎的就配了這么一包?” 葉不忘狠狠瞪了趙新林一眼:“不是著急用嗎?且先熬了一副再說?!闭f著推開趙新林的手,一面往后走一面道:“你回去還得尋鍋子打水生火,我這兒天天兒熬藥,都是現成的,又方便又快捷?!?/br> 趙新林見他手腳麻利,很快便把藥熬上了,抹了一把額上的汗珠,不禁露出一抹苦笑來。他也是急壞了,腦子好似生了銹,竟變得又笨又傻。 等著他帶著熬制好的藥回了崔家,長生爹和葉郎中已經給長生穿好了衣服,正在堂屋里頭安置靈堂。長生爹臉色青白,面露悲容。瞅見趙新林,有氣無力道:“有勞趙家小哥兒幫忙把藥喂給我家兒媳,我家里也沒有旁的女人,這時候,便也顧不上那些禮數了?!?/br> 趙新林瞅著堂屋里頭已經燃起的白蠟燭,眼圈一紅,哽咽道:“好?!?/br> 進了屋里,卻發現炕上的潘小桃已經醒了,瞪著一雙眼,正看著帳頂,一動也不動,倒好似死了一般。趙新林這么一想,立時在心里罵了自己幾句,不能這么想,沒得引來了晦氣。 把藥倒進碗里,端過去,道:“這是安胎藥……”話還沒說完,潘小桃便轉過眼珠,啞著嗓子道:“扶我起來?!?/br> 趙新林忙把碗放在炕前的小幾上,去把潘小桃扶起來,看她揚起臉,幾口便咽下了一碗湯汁。心下一酸,曉得她也是強忍悲痛,此刻不過都是為了保著肚子里的孩子罷了。 潘小桃喝完了藥,將碗遞給趙新林,仰著頭盯住趙新林道:“趙大哥,長生哥哥的死只怕有古怪?!?/br> 趙新林一愣,問道:“有何古怪?” 潘小桃冷冷笑了兩聲,將臉轉過去,道:“趙大哥先把那小子叫過來,我有話要問他?!?/br> 趙新林皺了皺眉,難道這古怪和潘曉有關系?出去把潘曉叫了進來,便立在一側,聽那潘小桃要如何問。 潘小桃轉過頭,眼神冰冷地看著潘曉,忽的勾起冷笑,道:“你私下里去給你那娘送了幾頓飯?” 這般一問,趙新林立時明白了。從見著長生倒在血泊中,就一直懵呆的腦子,忽的就開始運作起來,心里也不禁疑惑起來。那毒婦每天只有兩個冷饅頭,餓了這么些日子,便是攢著一口氣兒,偷襲了長生,可也不至于把長生砸成了那樣。這般一想,望向潘曉的眼神就變得憤怒起來。 當初也是他的主意,自作主張把這孩子救了下來,并留在了身邊,可憐他,想要給他一個前途??扇羰撬车乩锼土孙埵辰o那女人,叫那女人有力氣害了長生,這筆賬,豈非又是他犯下的。一時間,趙新林內心的悔恨好似滔天巨浪,幾乎要將他溺斃。 便見潘曉一呆,隨后急聲道:“我沒有?!闭f著跪下來,哭道:“我沒有,真的沒有。那女人雖是我娘,可她待我沒情分,那些罪,合該她受著。只要留得她一條性命,我便知足了。我沒有偷偷去給她送飯吃?!?/br> 潘小桃慢慢瞇起眼,直勾勾望著潘曉,打量了一會兒,轉過頭,臉上的疑惑愈發多了起來。瞧那潘曉的反應,約莫他真的沒有暗地里偷偷兒給那女人送飯去??扇舨皇撬?,那女人少氣無力的,哪里能把長生哥哥至于死地? 趙新林立在一旁,雙臂環在胸前悶頭想了會兒,道:“我去地窖里頭再看看?!闭f著便去了。 潘曉猶跪在地上哽咽不止,潘小桃聽得心煩,冷聲道:“你出去,我不想看見你?!?/br> 潘曉心里又冰又冷,既是恨他那娘,又是滿心悲哀,心想著,只怕因著此事,連那趙恩公也不會待見他了。等著潘曉出去,潘小桃靠在床頭上,眼皮往上翻,看著帳頂呆呆地出神。 長生哥哥都是因著她的緣故才沒了性命,她本該也跟著長生哥哥一起去了地府做對兒鬼夫妻,可她肚子里還有孩子,她愧對崔家太多,再不能叫崔家沒了這血脈。她一定得好好兒地把這孩子給生下來。又想到了那疑惑,潘小桃直覺,這事兒必定有古怪。只是不知,古怪出在了哪里。 而趙新林這邊兒,正舉著蠟臺在地窖里頭四下查看。地窖里頭堆放著一些糧食,還有一些雜物,地上并不干凈,落滿了灰塵。趙新林蹲在那里,一寸一寸細細看。忽的身子一頓,把蠟燭湊近了過去。再一細看,果然沒看錯,卻是一粒盤扣兒。 伸手撿了起來,放在眼前翻來覆去地看。這盤扣兒做得精致,倒是好看得很,只是,這崔家大院里頭,卻不曾見著有人用過這樣的盤扣兒。趙新林將那扣兒緊緊攥在了手心里,心里“砰砰”地亂跳,起身就往地窖外頭走去。 潘小桃正躺在炕上等消息,見得趙新林進來,見他眉峰緊鎖,雙目卻冒著凌冽晶亮的光,心下一顫,忙道:“可是看到了什么古怪的?” 趙新林看著她,將手伸過去,放開五指,露出手心上的那粒盤扣兒,道:“看到了,就是這扣子?!?/br> 潘小桃一把搶過了那扣子過去,仔細端詳片刻,忽的眼神一滯,隨后瞪圓了眼睛,面上露出猙獰的笑來。 “原來是他?!迸诵√覍⒖圩铀浪牢赵谑中?,因著太過用力,那指節都泛出了白色來。 ☆、第044章(修) “是誰?”聽見潘小桃語氣這般肯定,趙新林立時咬牙切齒地問道。 潘小桃將那盤扣兒捏在指尖,目光充滿了憤恨,冷冷道:“往日我在王家,王家的衣服都是我拿去潭水邊兒清洗的,我再是清楚不過了,這盤扣,是那王如春的?!?/br> 說著面露譏笑:“那人人面獸心,卻最是講究,他素日里穿的衣服,向來都是在城里頭的錦繡布莊訂做的。能擁有這種扣子的人,在王家莊里頭,除了他,你再尋不到第二個人?!?/br> 說著又面露哀容,泣道:“長生哥哥向來不和人交惡,唯一結了仇的,便是那王如春??芍v到底,還都是為著我的緣故?!闭f著捂著臉哭道:“都是我,都是我……” 趙新林哪里不清楚這里頭的事兒,聽潘小桃一提,便明白了。想來是那王如春被要挾,咽不下那口氣兒,便逮著機會要報復了過來。只是…… 趙新林皺起眉來:“便是報復,也不必害了長生的性命呀!再者,王如春和那毒婦認識嗎?作甚要帶了她走。那女人餓了那么些日子,定是腿腳無力行動不便,他便不怕被發現嗎?” 潘小桃聽在耳里,漸漸止了哭泣,悶頭想了陣兒,道:“許是他專門去了地窖,為的便是帶走那婦人,好要挾咱們。只是不及離開,就和長生哥哥碰了個正著,才害了長生哥哥的性命?!?/br> 屋里頭,潘趙二人費盡腦汁猜測著,而王家的東廂房里,王如春正滿面嫌棄地看著桌子那邊兒,好似餓鬼一般,正狼吞虎咽啃著饅頭的那個女人。 這女人正是柳如眉,在地窖里頭關了這么些日子,頭發蓬亂,衣服也臭烘烘的,王如春忍不住捏起了鼻子,起身瞪了柳如眉一眼,轉身走到窗子前,將那窗子推開,也好散去屋子里的怪味兒。 柳如眉哪里還能在乎這些。需知這天下萬事,餓肚子乃是頭等大事兒。她餓了那么些天,饑腸轆轆,幾乎不曾昏厥了過去??珊迯乃c子里頭爬出的那個賊小子,竟是狠心腸的白眼兒狼,除了頭回還給她送了軟綿香甜的饅頭,后頭便再不曾去看過她。每日里只有那個顯得呆傻的年輕男子給她拿去兩個冷饅頭,任憑她說盡了好話兒,那男子只說:“你對桃meimei不好,活該?!?/br> 想到這里,柳如眉便恨。她可比那小丫頭片子好看多了,可惜她跟過那么多的男人,到頭來,再沒有一個,對她死心塌地一心一意的。 想到這兒,那咬饅頭的嘴唇一下子頓住了,柳如眉忽的想起了被打死的潘仙兒。 說來,那男人待她倒是真心誠意,為了她老婆孩子也不要了,后來更是娶了她做了正妻。想著忍不住后悔,可惜她水性楊花慣了的,一時也改不過性來,后頭便被那王六勾引了去,更是染上了賭癮,好好兒的日子,便如飛花柳絮般,那般輕飄飄飛遠了。 瞅見那女人竟是不吃了,兩排牙齒咬在饅頭上,眼里淚汪汪的,卻是哭了起來。那女人便再是美若天仙,可此時她渾身邋遢,臉上臟兮兮的,叫那淚水一沖,竟出現了兩道淺溝來。 王如春看在眼里,心里登時起了厭惡來。這女人以往只是身子臟,人卻收拾得干干凈凈嬌媚風情的,卻也不怎么礙眼,如今這么一瞧,真真兒叫人惡心透了。 王如春惡聲惡氣道:“吃了這饅頭,你就趕緊從我家離開?!?/br> 柳如眉聽了這話,登時沒了傷情的興趣,將眼睛一瞥,一面嚼著饅頭,一面冷笑道:“我沒地方去,你且給我安排個去處?!?/br> 王如春聽罷冷笑連連,道:“叫我給你安排去處,你也不照照鏡子,你配嗎?” 柳如眉一聽這話,便知面前這男人,只怕是勾引不得。即是勾引不得,那便硬碰硬吧。她捏著他的把柄,不怕他不從。 唇一扯,冷冷笑了兩聲,柳如眉將饅頭擱在桌上兒的碟子里,瞥了眼過去:“我便是不配,你也得給我安置了房屋,許我吃好喝好,穿好戴好?!毖壑樽右环?,陰笑道:“不然,咱們就來個同歸于盡,我去縣衙里頭,告訴縣老爺,是你把那呆子砸死的。殺人償命,你就等著去死吧!” 王如春再不曾把這婦人看在眼里,如今卻被她這么咄咄相逼,又是惱,又是氣。亦是冷笑了兩聲,面露猙獰道:“你還要去縣衙告我?”上前幾步逼近了那柳如眉,冷笑道:“我難得好心腸,把你從那地窖里頭救了出來,又給你饅頭吃,你這yin婦不知好歹,竟還轉過身威脅我?” 柳如眉聽得那yin婦二字便惱了,她再是不能吃虧的,立時起身,譏諷那王如春:“你救得我?若非我死死抱住了你的腿,威脅你若不帶了我一起出去,我便大聲喊叫引來了其他人,你這才怕了,才把我帶出了地窖去,你又哪里有過好心腸?!?/br> 王如春瞧這婦人不知好歹,不知天高地厚,呲牙冷笑道:“便是我沒奈何才帶了你出來,可說到底是我帶你出來的,你這婦人怎如此不知好歹?” 這柳如眉若是個知好歹的,當初那潘仙兒待她那般癡心,她便該收了心思,一心一意地過日子才是,可她卻還是掉轉頭,就脫光了衣服,鉆進了旁的男人的被窩里。如今聽得那王如春譏諷自己,氣一盛,轉過身便要往外頭走,邊走邊道:“既是你不應了我的主意,咱們就明個兒官衙里頭見?!?/br> 王如春見那婦人果然開了門兒,要往外頭走,心一慌,幾步奔了過去,一手抓住了柳如眉的胳膊,一手勾在柳如眉脖子前,往后頭一使勁兒,便把柳如眉轄制著又回了屋里頭。 柳如眉被人勒住了喉嚨,十分不適,喊道:“你做什么?”卻被王如春一手捂住了口鼻,登時呼吸不得,雙手死死摳在王如春按在口鼻上的手,又是掐,又是擰,雙腿耷拉在地上不停亂踢騰,身子扭來扭去,妄圖掙脫了王如春的控制。 那柳如眉漸漸的沒了力氣,掙扎也漸漸地緩了下來,最后,終于軟趴趴癱在地上,再不動一下。王如春伸出兩指,擱在那柳如眉鼻下,果然是沒有鼻息。 松開手癱在地上,摸了把額上冒出的熱汗,正是松了口氣兒,忽聽門處尖聲一叫,一抬頭,卻是樊氏立在那里,瞪圓了眼睛看著地上死去的女人,捂著嘴唇直往后頭躲。 王如春眼一瞇,冷聲喊道:“過來?!?/br> 可樊氏哪里敢過去,掉轉頭便要往屋里頭跑。王如春立時起身追了上去,那樊氏不及閉門,便被王如春一把推開了門,大步走了進去。 樊氏見他逼近,心里害怕,身子便連連后退,貼著墻蹲下縮成了一團,嗚嗚咽咽地哭個不住。 王如春本不想害了樊氏的性命,可他剛殺了人,見那樊氏的模樣,只覺這女人定保不住他這秘密,若是漏了一絲半縷的消息出去,他哪里還能活,不若一不做二不休,一起殺了倒也干凈,總是這女人也生不出孩子,留著也是吃白飯。 心里一狠,人便大步走了上去,扯過樊氏便按在了地上,胯部往前一送,坐在那樊氏身上,一手扯住她的頭發,一手便按住了她的口鼻。 樊氏只拼命搖著腦袋,使勁兒掙扎著。嘴里頭嗚嗚咽咽含糊不清地求饒,兩只眼里大滴大滴的淚珠子不斷往下墜落。 可王如春哪里會饒了她,只死死捂住。直到樊氏再也不動,伸出兩指探了探,見樊氏鼻端下也不見了氣息,心下一松,這才往后一滑,坐在了地上 他今夜接連害了三條人命,雖是個心狠手辣的人,心里也禁不住害怕起來??粗厣戏系氖w,再想起那廂房里頭還躺著的柳如眉的尸體,王如春喘了幾口氣兒,提起神兒,從地上爬了起來。趁著這夜色茫茫,村里頭兒的人都睡了,他得趕緊處理了尸體才是。 見得他映在窗格上的身影動彈了起來,立在外頭,豎著耳朵把一切都聽進了耳朵里的,王如春納的二房,余氏余雪梅,立時慌張起來。 她屏氣凝神,伸手將腳上的鞋子脫了下來,只穿著襪子,輕手輕腳極迅速地從廊下奔到了西廂,閃身進了屋里,忙把門悄沒聲兒地關上。 她素來知道那男人不是個良人,卻不曾想到,那男人心狠手毒至此。 她是討厭那大房樊氏,可她們斗來斗去是她們的事兒,畢竟守著一個男人,難免互相怨恨??赡悄腥藚s是枕邊人,一夜夫妻還百日恩,這都睡了這么些年,那男人竟是半點兒情分也不念,就把那女人,給生生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