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而更叫人生氣的,卻是先皇和母后的態度,同是父母所出,待三弟卻是極好,待他卻莫名的不親近。他裝著無事人一般,心里頭卻極是渴望著能有那么個一心人,愛他,親近他,也好彌補了親情上的缺失。好在,后頭他愛上了一個女子,還把那女子娶回了家。 卻不料,他那妻室在他出逃之時,竟是背棄了他。躲在屋里頭,閉上門,怎的都不肯出來和他一起出逃。 再然后,他好似過街鼠一般躲躲藏藏,卻聽得那女人卻是改了嫁,所嫁之人,正是那剛剛得了探花之名的新貴。 他當時得了這消息當真是怒不可歇,他那般寵她,愛她,雖是她一直無所出,也不曾冷待于她,她卻為何要如此待他?他渴望得到的忠誠深情,他本以為已經握在手心兒里頭,卻不想一夕之間,便灰飛煙滅。 此時見得院中那二人甜蜜恩愛,不覺心頭漸澀,只想著,若那男子是他,那該多好。這般想著,再去望著那高挺著肚皮,笑得很是歡喜的女子,心里頭驀地便急速跳了幾下。 ☆、第041章(修) 潘小桃很快便發現了立在門處的姜昀,瞥了他一眼,沒言語,繼續吃她的核桃。倒是崔長生抬起頭見得那姜昀今日竟是下了床,出了門來,站起身笑道:“大叔你身子好了?” 姜昀本還出著神,聽得那聲大叔,再看那嚼著核桃仁兒的女子年輕柔美,而說話的那小子,雖是相貌不甚英俊,可年輕強壯,心里頭立時就有些不爽快。又見那女子只顧著吃核桃,壓根兒不搭理他,心里的不爽快便又添了兩分,臉上淡淡地笑著,回道:“是好了些?!?/br> 崔長生招呼姜昀:“新買的核桃,大叔你要吃嗎?” 姜昀搖搖頭,忽的便不想去院子里頭溜達了,淡笑道:“頭又有些暈,我先回房里歇了?!?/br> 崔長生忙道:“大叔你去歇著吧!” 姜昀聽得那聲大叔,頓覺腹中氣惱更甚。閉了屋門,一偏頭,瞧得窗子外頭,那小夫妻兩個又甜甜蜜蜜地說笑在一處,不覺忘了那羞怒,竟立在原處又看呆了。癡癡望了一陣,姜昀艷羨的同時,心里頭卻隱隱生出了絲絲縷縷的嫉妒來。 他便是落了難,那也是天之驕子,可如今他這般尊貴的天之驕子卻還不如一個村夫,只瞧著那女子望向他的眼神,姜昀心里頭便不舒服得很。憑甚他這般尊貴的一個人怎的渴求都得不來的溫情,那憨傻的呆小子卻能有。 吃了會兒核桃,崔長生說今日陽光好,便要拿了網兜,去河里頭給潘小桃網魚吃。潘小桃挺著肚子不方便,便沒跟著去。 崔長生這邊兒出門不久,趙新林領著潘曉也出了門,說是要去城里頭添置些路上要用的東西。家里頭便只剩下了潘小桃,瞧著那陽光還好,便照舊躺在搖椅上曬太陽。沒一會兒的功夫,那小屋里的門開了,姜昀從里頭抬腳走了出來。 潘小桃半瞇著眼,瞧那男人遠遠地站在一圈圈金黃色的光環里頭,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正望著自己。心思這人不是頭暈要去睡覺,怎的又出來了?也沒做理會,斜了那人一眼,又去閉目養神。 不過幾息,潘小桃忽的睜開眼,望過去,卻發現那男人仍舊看著她。 男人長得好看,雖是有了年紀,可臉上卻沒有半絲的皺紋,白凈的面皮,漆黑的瞳孔,還有那一股子冒著貴氣兒的氣度,瞧在眼里,倒也是賞心悅目的。只是男女有別,這人便是長得好,可這般直勾勾望過來,絲毫不避諱,也叫潘小桃心里頭生出了不自在來。 卻說姜昀,一眼瞧得那躺在搖椅里頭半闔著眼,慵懶好似一只貓的女子,不覺便是心頭一軟。再細看去,那女子臉頰紅紅,雖是挺著肚子,卻絲毫不減俏麗風情,反而因著將要為人母親,周身上下平添了許多的風韻味道來。 這般瞧在眼里頭,姜昀不覺有些癡了,便起了上前搭話的念頭。只是剛一邁腳,便聽門處“咯吱”一聲,院子里的二人都朝門處看去,來人卻是葉明海。潘小桃這才想起來,趙新林離家時候囑咐她把門插好,她本要去插門,卻是一轉頭,便給忘了。 葉明海手里頭提著一壺剛燉好的滋補湯,可這一進院里頭,頓覺氣氛不對頭。院子里只有那二人,離得雖是不近,可若是他沒看錯,方才他進來時,那大殿下正盯著小桃看。這樣一想,眉頭便情不自禁地皺了起來。 這大殿下哪里都好,卻是多情了些,原先在京都的時候,便是處處留情,那倒也沒甚了不得的,便連貧苦人家的男子,只要有了多余的銀子,還想置辦一房妾室,何況這還是龍子鳳孫。 可偏這大殿下也是怪了,他看上的,不是寡婦便是□□,便連他那明媒正娶的正妃,聽說原先也是訂過親的。眼睛在二人之間轉了一圈,葉明海笑道:“今個兒太陽好,出來曬曬也是好的?!?/br> 氣氛被打破,姜昀登時沒了方才那份兒心思,索然無味地嘆了口氣,轉過身往屋里去了。 葉明海目送他進屋,轉頭去看那潘小桃,卻見她正瞪著眼睛朝那小屋處狠狠剜了一眼,頓覺心中一松。 瞧這模樣,這丫頭也不是個傻的,想必也是有所察覺的。剛剛那一瞬,葉明海心里頭還是有些擔憂的。長生那孩子雖是個好的,可到底呆了些,那大殿下卻是風流模樣,這些年不見,乍一相見,卻又添了許多的雍容來。若是他存心勾引,他害怕小桃那丫頭見識少,再把持不住,有了私情可就糟了。 葉明海笑盈盈走了過去,道:“這會兒起了風,若是還想著曬太陽,明個兒再曬吧!” 潘小桃此時正生了一肚子火,那人瞧著倒是周身貴氣,卻不想是個流氓壞種,便是眼里頭沒有色瞇瞇,臉上也不曾露出垂涎,可瞧在眼里頭仍舊可惡。只是這事兒畢竟不好說道,潘小桃也不好明著發火,此時聽得葉郎中如此說,便笑道:“是有些涼了,我這就進屋里去?!?/br> 葉明海見得潘小桃慢騰騰進了屋里頭,這才轉過身去了小屋。 伺候著姜昀喝了湯,姜昀道:“你說的那事兒,我應下了?!币姷萌~明海面上露出狂喜,慢騰騰道:“我有個心腹,在西郡那里做將軍,你收拾了行囊去找他,叫他派了人馬來接應我。至于以后的事兒,等著去了西郡,再行商議?!?/br> 及至趙新林和潘曉買了東西回來,院里頭滿是魚香味兒。潘小桃坐在灶間的小杌子上,崔長生正拿著個青花小碗,給她盛湯喝。兩人雖是不言不語,可自有脈脈溫情緩緩流淌。趙新林本想進去也要了碗來喝,遠遠見著了這情形,便立時掉轉身回了屋里,和潘曉一起收拾著包裹。 一時喝了湯,崔長生扶著潘小桃進了屋,給她洗了腳,又看著她睡下,才道:“我出去一下,呆會兒便回來?!?/br> 潘小桃奇道:“外頭黑燈瞎火的,你出去做甚?” 崔長生小聲道:“我去割那女人的臉啊?!?/br> 潘小桃疑道:“不是說好明早上割嗎?” 崔長生嘆了口氣,道:“我怕潘曉到時候心軟?!?/br> 潘小桃一想起那小子還是心煩,聞言也覺得長生哥哥難得周到一次,便笑道:“也是,還是長生哥哥想得周全,那你去吧!且小心著點?!?/br> 崔長生將被角掖了掖,指尖輕撫在潘小桃的臉頰上,目光眷戀,聲音柔軟:“好,我知道了?!?/br> 潘小桃便看著崔長生出了門,躺在床上睜著眼也不睡覺,想著也要不了多少功夫,預備著等了崔長生回來,一起睡。 卻不料,左等右等,瞪了許久也不見崔長生回來。心里不安起來,便慢慢起身穿衣,提拉著鞋子,出了里屋去對門的臥房敲門,想要叫醒公爹下地窖里頭瞧瞧。 不想長生爹今夜里并沒有回來,潘小桃無奈,便去敲趙新林的門。 趙新林已經睡下,起身披了外衣開了門,便聽潘小桃焦急道:“趙大哥,你去地窖里看看,長生哥哥下了地窖好久了,還不曾出來?!?/br> 趙新林一聽,便知道這長生只怕是背著他和潘曉提前動手了,瞪了潘小桃一眼,只覺那長生向來呆憨,這主意定是這丫頭出的。 潘小桃見他不吭聲,只唬著臉瞪自己,急道:“你就莫要瞪我了,快些下去瞧瞧,都去了兩盞茶的功夫了?!?/br> 趙新林一聽,這才焦急起來,忙回身舉了燈,和潘小桃一起往地窖那里走去。還沒走到,潘曉也跟了上來。 本就是深秋時分,夜里更是涼風凌冽,潘小桃裹緊了身上的衣服,卻猶覺遍體生寒。立在地窖邊沿上,見那趙新林還有潘曉一前一后下了地窖,潘小桃手里舉著燈,焦急地往下張望,心里急得很。 也不過幾息的功夫罷了,可潘小桃卻覺度日如年,頻頻往下看,因著怕驚動了小屋里頭住的外人,便勉強蹲下身去,一手舉燈,一手扶著地面,不及開口詢問,便聽得里頭幾聲輕呼,隨后隱約有泣聲傳來,心里極度不安,忙沖著地窖低聲喊道:“趙大哥?趙大哥?” 卻覺地窖里頭陡然一靜,潘小桃豎著耳朵屏氣凝神去聽,卻甚也聽不到了,好似方才聽到的那些,都是幻覺。急得了不得,卻又下不去,也顧不得其他了,沖著地窖大聲喊道:“趙大哥?趙大哥?” 只聽里頭忽的響起凌亂的腳步聲,隨后便見趙新林舉著一豆燈火迅速爬了上來,昏黃的燭光映著他清俊的面龐,潘小桃分明在上面看到了清晰可見的悲痛和焦灼來。心下頓覺不好,急聲問道:“長生哥哥呢?他沒在地窖里頭嗎?” 說話間趙新林已經出了地窖,來不及同潘小桃說話,便要拔腿往外頭奔去。潘小桃哪里肯放了他去,立時抓住他的衣袖,焦急道:“長生哥哥呢?他怎么了?” 趙新林正是急若火燎,甩開衣袖想要奔去尋了郎中來,卻忽的晃過神,忙扶住了因著他那一甩,而搖搖晃晃立不住腳步的潘小桃,瞅了她的大肚子,又見她滿面急色,嘴里一疊聲的問著崔長生,穩了穩神,繃著臉皮,冷聲道:“你且先去屋子里頭等著,我出去一趟,回頭再說給你聽?!?/br> 潘小桃敏銳地覺察到了不對勁兒,哪里還能等著回頭再說,扯住趙新林的胳膊尖聲道:“你快說給我聽,我現下就要聽?!?/br> 趙新林被潘小桃死死拽住走脫不得,立時便惱了,鉗住潘小桃的手臂,將她束縛住,然后身子往后一晃,松開手見那潘小桃仍舊立得穩穩的,便掉轉身子便跑。 ☆、第042章(修) 只瞧著趙新林這般焦灼,又閉口不提崔長生,潘小桃便猜著約莫是不好了,長生哥哥定是出事了,正要尖聲質問,忽有一陣風卷來,大門處“哐當”作響。 潘小桃轉頭看去,見那里黑洞洞的,隱約可見兩扇門隨風而動,吃驚道:“大門怎的是開著的?”說著陡然一悚,心里冒出了一個她不愿相信的猜測,立時尖聲喊道:“趙大哥,是那毒婦逃脫了嗎?”說完便背生冷汗,掉轉頭看向那地窖處,脫口喊道:“長生哥哥,長生……”叫喊聲忽的一滯,眼前便有些發黑起來。 趙新林本已奔至門處,聽得潘小桃忽的啞了嗓音,掉頭一看,便瞧見潘小桃搖搖欲墜的身影,眼睛往那高聳的肚皮上一晃,立時心驚rou跳起來,忙大步奔了回來,扶住潘小桃,暗啞著嗓子,痛聲道:“只念著你肚子里的孩子,只念著你肚里的孩子……”說著,不禁蕭然落淚。 潘小桃聽罷頓時淚如雨下,緊緊揪住趙新林的衣袖,痛哭道:“那毒婦把長生哥哥如何了?” 趙新林眼圈泛紅,悲聲道:“那毒婦磨斷了繩索,拿地窖里頭的石頭砸在了長生的頭上?!币姷门诵√业菚r面如雪霜,忙又道:“可長生還有氣兒,你且隨我去屋子里好生躺著,我去叫了葉郎中來,許還有救?!?/br> 潘小桃一聽,忙去推趙新林,尖聲叫道:“既還有氣兒,你為何在這里拖拖拉拉的,還不快去?!?/br> 趙新林應了聲便要去,可手一松,潘小桃便站立不穩地在原處打晃,趙新林憂心她肚里的孩子,不免面露遲疑。見潘小桃一個勁兒的推搡她,便心一橫,將潘小桃抱起來,由著她打罵,只粗聲粗氣道:“你在屋子里老實呆著,不為旁的,只念著長生對你的好?!?/br> 聽得這話,潘小桃一下停住了拳頭,淚如瓢潑,抿著唇抽噎著“嗯”了聲。 安置好潘小桃,趙新林很快便奔去了葉郎中家,返回的路上,葉明海問道:“你瞧著長生可還有救?” 這話聽得趙新林頓時鼻頭一酸,淚水便落了下來,哽咽道:“地上流了一大片血,眼見著面色蒼白,脈搏微弱。方才我沒敢和那丫頭說實話,我瞧著,大約是不好了?!?/br> 葉明海心里一揪,隨即也悲痛起來,腳下也愈發得快了。正走著,卻聽那趙新林又悲聲道:“那丫頭還懷著身子,長生已是這般,她若再有個好歹,可要如何?” 一想到那小兩口兒素來親密無間,恩愛有加,且那小桃如今又懷著孩子,葉明海的心里也亂成一團麻,不禁問道:“便是摔一跤,也不能就頭破血流,危及性命呀!究竟是如何摔的???怎就摔得這般厲害?!?/br> 那地窖里藏著人的事兒,除了崔家的人,還有潘曉趙新林知道,葉明海和后來住進崔家的姜昀,并不曾察覺。此時見得葉明海問到,趙新林緊了緊眉頭,還是沒有說實話,道:“瞧著倒像是被人拿石頭砸的,我猜著,莫不是家里頭進了賊,偏巧躲在了地窖里頭,見著長生去了,沒來得及躲避開,便起了殺心?!?/br> 說話間,已是到了崔家,推開門進去,卻見院中立著潘小桃,見得葉郎中來了,忙疾步奔過來,哀聲道:“葉大叔,你快去瞧瞧長生哥哥……”話未完,淚珠便又流了出來。 趙新林眼見她挺著大肚,腳下卻疾步飛奔,一顆心本就吊在半空,如今更是添了幾分憂愁緊張。忙上前抓住她的胳膊,道:“你慢著些?!?/br> 潘小桃用力一甩,尖聲喊道:“都這時候了,我還慢個甚!” 卻不知趙新林聽了這話更是心頭生悲,正是因著都這種境地了,他才會愈發看重了肚子里的這個不曾出世的孩子。若長生當真有個好歹,這孩子不就成了崔家的獨苗了。如是這孩子再有個好歹,他又要如何面對長生。 這般想著,趙新林再回憶起當初便是他攔住了潘小桃,不叫她對那婦人痛下殺手,忍不住抬起手扇了自家兩個耳巴子。這等毒婦,便該一刀要了她的命,如今成了禍害,可不都是他的過錯。 地窖里,因著燈燭被趙新林拿去了,四下黑壓壓的沒有半絲光亮。潘曉蹲在崔長生身側,雙手握住趙新林方才脫下的素色外衣,緊緊按住了崔長生頭上的傷口。傷口有好幾個,他們來的時候,那口子還在淌著血。 潘曉默默流著眼淚,眼前黑洞洞的,甚也看不清楚,可他卻知道,長生哥哥正滿頭鮮血地躺在那里,眼見著就要沒了性命。而這事兒,是他的娘做下的,然后他的娘,趁著夜色深沉,偷偷地溜走了。 想到這里,潘曉的淚流得更兇了。他的日子好容易才有了起色,才有了希望,可如今卻又被他的那個娘給毀了。若是長生哥哥當真沒了,他還有什么臉面再去面對趙恩公和jiejie。他的人生已經被那個所謂的娘毀了一次,他好容易撞到了大運,掙扎著逃出生天,更有了新的人生,如今全完了。 潘曉忍不住哆嗦了起來,他的腦子里懵懵的,呆呆看著前方,虛空一片,卻叫他莫名地有了安全感。好想就這樣子蹲到天荒地老,不要天明,他才能躲避開,不去面對這悲哀的人生。 然而很快地,趙新林和葉明海便下了地窖來,趙新林低聲道:“害怕挪動了身子再不好了,便叫潘曉守在這里,沒敢動彈?!?/br> 葉明海點點頭,走上前蹲下去,就著燭光打量一番,再去搭脈,只覺脈息微弱,正如趙新林所說的,只怕是不好了。嘆了口氣,心里愈發難受,道:“這里濕涼,且先把長生挪出去才是?!?/br> 一番折騰后,潘小桃終于見著了崔長生的面兒。就著燭光,瞧著那炕上的丈夫面色蒼白,緊閉著雙眼,沒了生氣的模樣,潘小桃心若刀絞。 想到不久前他們還有說有笑,她還等著他回來,兩個人一起睡覺。不曾想,不過轉瞬之間,她的幸福便坍塌了。 潘小桃默默無聲地流著眼淚,雙目無神地望著炕上的人,心覺這人生怎的就如此艱難,幼年失了親娘,如今,她眼見著就要沒了丈夫了。 悲痛在心底流轉,好似鋒利劍刃慢慢地切割著她的魂魄,她感到了滿腔的悲憤,全堵在了嗓子眼里。她立在那里,盯著炕上的丈夫,渾身顫抖,面色慘白。 葉明海忙著給崔長生包扎診斷,趙新林卻是安置好了崔長生后,便盯住了滿身悲痛的潘小桃。見她左右搖晃,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心里又是傷悲,又是緊張。只怕這婦人一時想不開,再有個好歹。 等著潘曉去叫了長生爹回來,已是午夜時分。 長生爹只得了崔長生這根獨苗,眼見兒子頭上包扎了一圈兒白紗布,面無血色,了無生機地躺在那里,悲痛自不必說,一腳踏進了屋里頭,便扯住了葉明海連聲發問。 葉明海滿臉哀痛,那頭上那么多的口子,又流了那么多的血,哪里還能救得活。 能撐到現在還有氣兒,已是了不得了。 見著葉明海只悲傷地看著自己,卻不說話,長生爹心里便明白了。慢慢縮回了手,轉過眼去看炕上的兒子,眼淚好似滾瓜一般,很快便把前襟給打濕了。 屋子里彌漫著濃烈的悲傷,葉明海想要勸上兩句,卻是喉間梗了兩下,最終沒有說出話來。他是經歷過家破人亡的,那痛楚,不是一兩句安慰的軟話兒便能紓解開的。他嘆了口氣,一轉頭,卻見門處正立著姜昀。他的目光盈滿了憐惜,順著看過去,看的正是潘小桃。 潘小桃已經被趙新林半抱著拖到了一方木凳上坐著,她目光呆滯,倒是不哭了,只是面容上還遺留著兩行淚漬,瞧起來可憐極了。 葉明海眉頭一皺,這大殿下也真是的,這是什么時候,那炕上的將死之人,還是他的救命恩人呢!人還沒死,這就惦記上他的遺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