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馬車很合適,里外隔成了兩間,賀盾就在后頭安睡,前面則是用來處理公務用。 這幾日李雄吳慶王懷等人在整理將士們請賞的奏表,軍功賞功需要商議敲定了一一列出來,先一步送往長安,這么一來幾人回程的路上也不得空閑,全軍兩萬余人班師回朝,路過晉陽也未停留,徑直往長安去了。 十一二月已經是飄雪的天氣,冷風凌厲,霜降結冰,一到晚上更是凍得人瑟瑟發抖,好在軍需充足,士兵們領了棉袍,營帳糧草充足,又都揣著一顆凱旋回鄉熱切興奮的心,縱是露宿山林,也不見得有多冷了。 外頭寒風凜冽,馬車里溫暖如春,銘心等李雄等人告退了,這才把飯菜端進來,還特意給賀盾熬了一盅雞湯,清香撲鼻,楊廣把賀盾喚醒了,讓她先吃點東西再睡。 賀盾成日昏睡并不怎么消耗能量,多半用點早膳和午膳,晚上就不太吃東西了,這時候并不餓,但聽見阿摩叫她,便也爬起來坐好了,只整個人困頓得不行,她在李崇的身體里待太久了,回來要完全恢復需要很長一段時間,馬車晃晃悠悠的跟搖籃一樣,她在里面睡習慣了,雷打不動。 能被叫醒便說明她快要好了,賀盾恍恍惚惚的想。 楊廣抬著托盤進來,見賀盾只著了白色中衣,迷迷糊糊跪坐在絨棉的毯子上,赤著的腳陷在潔白的絨毛里,腳趾頭圓潤可愛,一頭秀發軟軟細細的散亂在身側,肌膚瓷白,臉上還帶了一層方從被褥里爬出來薄薄的紅,初醒未醒的模樣,實在是又軟又暖,聽見他進來的動靜,連眼睛也沒睜,只身體晃來晃去往案幾邊轉了轉,算是給他個反應表示她知道他進來了。 楊廣見她意識困頓,嬌嬌軟軟腳趾還無意識抓巴著毯子上絨毛玩的模樣,只覺她哪里哪里都好,就這么看著她,忙碌幾夜幾日的疲倦都消散開了,只余一室寧靜溫馨。 他喜歡她這樣,便也沒擾她,自己端起碗,拿勺子給她盛了半碗湯,先嘗了嘗,覺得合適了口味還好,便喂到她唇邊,聲音微啞,“阿月張嘴,喝喝看喜不喜歡?!?/br> 賀盾聞到了雞湯的香氣,聽他這么說,嗅了嗅鼻子晃了晃腦袋就清醒了許多,睜眼見當真是雞湯,樂了一聲道,“阿摩,荒郊野外銘心哪里弄來的老母雞?!币驗閷⑹總兓剜l心切,趕路都是每日每夜不懼嚴寒,吃喝便簡單了。 楊廣沒發話,見賀盾想自己接過去,往旁邊讓了讓道,“這個沾了油,沒得弄臟你的手和衣衫,還得勞煩銘心弄水來給你洗漱,左右無事,我喂你罷,你喝完可以接著睡?!彼彩菚簳r沒什么重要的事,但就是想喂她。 賀盾擺擺雪白寬大的袖子,見他又舀了一勺遞過來,莞爾一笑,說了聲謝謝阿摩,張嘴把湯含進肚子里了。 暖暖的溫度剛剛好。 縱是賀盾不好口腹之欲,也覺這雞湯鮮香美味,帶著淡淡竹筍的氣息,濃淡得宜,一點也不油膩,很好喝,喝下去胃里面也是暖洋洋的,賀盾哇了一聲道,“阿摩,真好喝?!?/br> 楊廣看她眉開眼笑,唇角亦不自覺勾起些笑意,嗯了一聲便接著給她喂了,等她喝完小半碗還要喝,忍不住笑了一聲道,“少喝一些,先吃點東西?!?/br> 案幾上放了些清粥小菜,都是軟和好消化的,賀盾有了點食欲,可覺得別人喂著吃實在沒樂趣,想了想便把袖子一層層疊上去了,露出一小截手臂,拿過勺子朝楊廣晃了晃,笑道,“阿摩,這樣便弄不臟了,阿摩,你也一起吃么?” 楊廣:“…………”她腦子一清醒,便沒有方才可愛了。 軍隊只是暫時停下來避過風雪,雪停了又開始上路,臨近長安城郊,漸漸的便會遇到其他將士和軍隊,包括西邊打敗吐谷渾的賀婁子干等人,也回長安了。 眾多兵馬凱旋而歸,百姓們頂著風雪出城迎接歡慶,楊堅親自到了城外十里路迎接打敗突厥的勇士們,除卻需要鎮守邊關回不來的,這里聚集了十幾萬的兵馬,千軍萬馬呼和著恭請皇上圣安,百姓們大聲應和,合起來震得人耳膜鼓脹,趕走了寒風的凜冽,將士們熱血沸騰,百姓們普天同慶,今日無疑大隋開國以來最值得紀念的一天。 楊堅頭一件事便是把定好的軍功賞賜詔令了天下,還有遠在邊關駐守的將領士兵,詔令連同封賞也一并快馬加鞭送過去,楊堅素來賞罰分明,這一次打的勝仗意義非凡,封賞便格外豐厚,大隋的將士大多拼死殺敵,幾乎都是神色激動地拿著封賞歡歡喜喜回家的。 加官進爵的將領也不在少數,對于有才并且有用之士,楊堅素來不吝嗇。 武侯府專門抽調了人,配合內史監虞慶則、右仆射高熲等人,飛馬將陣亡將士的撫恤送往各處,今次是大勝利,楊堅聽了皇后的建議,撫恤的銀錢比往年翻了一翻,又下令在陽山修建祠堂寺廟,供奉祭奠戰死的亡靈,做這么多,便是想讓將士們隆冬里能過上一個好年。 楊堅回宮以后,立馬召見了虞慶則、高熲、達奚長儒、長孫晟、賀婁子干、楊勇、竇榮定、李徹、李雄、李充、李崇、楊爽等武將入大興城,朝堂商議政務,賀盾和楊廣只是遠遠看了楊堅一眼,入城便直接回了晉王府,兩人洗漱好,先進宮去見了獨孤伽羅。 分別雖是有一年多,但因著賀盾時時寫信,再見也親近得很,并不生分,賀盾獨孤伽羅都很高興。 楊勇也過來問安,因著攻打突厥時楊堅病重,著令太子楊勇屯兵咸陽,據守邊關,楊勇此番立了大功,太子名聲赫起,也是今日才回的長安城,一路上承著贊譽聲,年少得志。 兄弟見面,楊勇上前就單手抱了楊廣一下,拍拍他的肩膀,朗笑道,“皇兄在咸陽城聽說弘化幽州的事,阿摩你足智多謀,英勇殺敵,這次立了大功!毛頭弟弟都長大了!” 楊廣搖頭,“都是大將軍的安排,倒是皇兄,屯兵咸陽統領大局,高仆射李將軍都說皇兄有大將風范?!备邿鈦磉呹P落實突厥戰敗的實情,確實和李雄提起過此事。 賀盾聽他兄弟二人相互吹捧,有點想笑又笑不出。 她了解楊廣,這會兒聽著便知楊勇是真情實意的夸贊弟弟,至于陛下,恐怕自知道楊堅有上位之心起,便把這個頂頭上的大哥當成對手了,將近十年的光景,就算還有兄弟情,也絕不可能像楊勇對他這般純粹不設防的真心實意了。 愁。 賀盾想著以后的事便發愁,獨孤伽羅卻蹙眉制止道,“身為皇子,鎮守邊關都是應當的,何故在這吹捧夸贊起來了,你二人往后還要更加勤勉,莫要讓你父親失望了才是?!?/br> 楊勇楊廣都肅了神色,應稱是,獨孤伽羅又問了些吃食住行的事,幾人都一一答了,宮殿里其樂融融。 獨孤伽羅口里說著責備勉力的話,到底是心疼兒子,聽說兩個有受傷,便請太醫令來給二人看過身體,知曉楊勇無礙,楊廣受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這才放下心來,朝二人道,“你們都退下罷,母親留阿月說說話?!?/br> 兄弟二人便告退了。 楊勇摟著楊廣的肩膀出了母親的寢宮,要請弟弟去東宮坐坐,“阿摩,為兄這次得見了邊塞風光,得了些好詩文章,你來一起看!” 楊廣指了指里面,示意他在這等晉王妃,“皇兄我明日再過來,我自并州帶了些書籍來,知道皇兄喜歡,明日便分一半過來送與皇兄?!?/br> “那敢情好!”楊勇心情舒悅,俊面上自是神采飛揚,聽他說要在這等妻子,更是樂了起來,“皇兄可是聽說了,你們至今還未圓房,小子你不行啊,看你把阿月當寶貝疙瘩樣,皇兄猜定是阿月不讓你近身了!” 這流言長腳一樣都飛到長安了。 楊廣無奈告饒道,“皇兄,明月公主現在已嫁人為婦,皇兄你不好再稱呼她的名字了?!闭埛Q呼晉王妃,或者弟妹。 楊勇哈哈哈笑了起來,大力拍著他的肩膀,不住頷首,“是了是了,阿摩,兒女情長,英雄氣少,你這樣可不行,阿摩你是晉王,天下美女多得是,拘泥一朵花,那可就可惜了?!?/br> 楊廣聽得失笑,他大哥自小多情,如今兒女十幾人,皆不是同一女子所出,原配太子妃元氏膝下無一子一女,如此這般,定是還未遇上心儀的女子,他就比較幸運一些,喜歡的女子恰巧是晉王妃,省去了諸多麻煩。 楊勇說晚上慶功宴要同他不醉不歸,楊廣應了,等大哥走了,自己便在風儀殿外頭的泗水亭邊等著,母親和阿月說不能與他聽的話,便是私房話了。 獨孤伽羅與賀盾說的,確實是私了不能再私的私房話了。 賀盾先前進來的時候便看見獨孤伽羅手里拿著一卷文書,上面寫著偌大的招引令三個字,這會兒他們母子續完舊,得了空,賀盾便問獨孤伽羅她能不能看看,獨孤伽羅應了,直接送給了她。 賀盾拜謝過獨孤伽羅,接過來一看果然是楊堅寫給沙缽略的招引令,高興得不行,連連謝過母親。 獨孤伽羅搖頭失笑,把賀盾拉到身前,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會兒,眼里含笑問,“謠傳只說阿月你不得晉王歡心喜愛才沒同房,可母親有眼睛,阿月你老實跟母親說,你是不是根本不喜歡阿摩,才不讓他近身的……” 賀盾臉色騰的就紅了,忙不迭搖頭,獨孤伽羅噗嗤笑出了聲,拉過她的手,笑道,“好孩子,你是不是害怕這種事,母親倒忘了你自小流落在外扮男孩長大,疏忽這些,成親時也沒想起來暗中教你一些,只這種事也沒什么好怕的,阿月需要我派個女官教你么?” 賀盾臉上熱得冒煙,又知這件事她非得要給個解釋不可,腦子一邊轉,一邊干巴巴道,“母親,我是這么想的,我年紀長,可阿摩現在年紀還小,過早失了精元,于身體不大好,再加上這一年戰事繁忙,我擔心他沉迷女色就沒提,阿摩他也不著急,先前是我情急之下造了謠,這才惹出這些笑話來,還請母親見諒?!?/br> 這是她腦子能想到旁人最能理解的解釋了,事實本也是如此。 賀盾臉上燒得冒煙,獨孤伽羅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阿月你這么想倒是對的,你們年紀還小,也不著急,母親只是問問,不過阿月你也別太拘泥,原先母親便把你當親子看,這些是母親應該教你的,阿月你若不懂,來問我便可……” 獨孤伽羅說著點了點賀盾的鼻頭,笑意更甚,“你若不好意思,也可像先前寫信那般問,也是一樣的?!?/br> 獨孤伽羅對她是真好,賀盾感動道,“謝謝母親,阿月知曉了?!?/br> 獨孤伽羅搖搖頭,揮手道,“好孩子,去罷,莫要讓阿摩等急了?!?/br> 賀盾行禮告退了,真是逃也似的退出了風儀殿,幾步出了院子見楊廣在亭子里等著,頭皮都發緊了,生怕陛下問她獨孤伽羅都跟她說些什么了。 楊廣看她通紅的臉頰,眼里笑意一閃而過,倒也沒問她,只牽了她的手,一路出了宮兩人才分道揚鑣,賀盾回了晉王府,楊廣去拜見老師。 賀盾松了口氣,時值正午,賀盾知道晚上大興殿還有慶功宴,回了府便先洗漱穿戴好,見還有些時間,一邊坐著等楊廣回來,一邊把楊堅發給沙缽略的下引詔書拿出來拜讀。 這篇文章賀盾上輩子只聞其名不見其文,回長安見到楊堅,她就惦記上了,這會兒拿到手可謂是驚喜之極,還是楊堅親筆的手書原稿,這一卷薄薄的文書,一字千金,可以說代表楊堅對周邊各國外交政策的核心思想了。 第58章 東風 突厥連連災荒,外戰失利,內戰不停,被大隋打得分崩離析,沒多久蘇尼部男女數萬人來降,突厥可汗阿史那玷率其部署投奔大隋,這是突厥戰敗的標志性事件。 內史監虞慶則將消息稟報上來的時候時機剛剛好,宮宴才開始,歌舞升平,楊堅聽了,龍心大悅,群臣們也是欣喜過望,大興宮里的熱切度又上了好幾個階梯,畢竟自西晉胡人入華以來,被外族折磨很久了。 賀盾坐在下首聽著,對虞慶則此人是又佩服又感慨,一員沙場上的猛將,在朝堂上也如魚得水。 虞慶則很摸得透帝心,譬如當年楊堅輔政帶頭上表勸進,后來差不多時機上表勸說楊堅屠戮宇文氏,現在三言兩語便將這賞功宴拉向了高氵朝,宴會上氣氛熱切高昂,人人精神抖擻,把酒言歡。 虞慶則不出手則已,一出手拿捏得當,他能得圣心,也是有道理的。 賀盾聽得旁邊一聲輕聲哼,是楊堅的三子楊俊夫婦,楊俊現在還是個十二三歲、性情仁善謙和的少年人,大概是看不慣虞慶則這樣的官場老油條,這才輕哼了一聲。 賀盾倒覺得一員武將這樣也不錯,得皇帝信任寵愛,領兵在外便無后顧之憂,jian佞小人在背后扯后腿的機會就少了。 武將在外打仗保家衛國,京城朝堂上有人使壞水上眼色是常有的事。 位置越高,政敵便越多,譬如高熲虞慶則這樣的,朝中的一些對手會抓住機會,乘他們帶兵在外惡語中傷,說他們要起兵造反的都很多,楊堅疑心病很重,但高熲虞慶則都得楊堅重用信任,楊堅對那些彈劾的奏本便也置之不理,如此這般,不知省去多少禍患了。 這里面有楊堅英明果斷的成分,但與虞慶則高熲雙商過硬,本身洞若觀火的官場能力是分不開的,在賀盾看來很厲害就是了。 賀盾安安靜靜坐在楊廣身邊想東想西。 楊廣面上與人客氣寒暄,對待前來敬酒恭喜的朝臣也謙和有禮,但心里翻江倒海的暴虐和寒意只有自己知曉了。 若非父親點名了讓他帶阿月一起來,否則他當真想將人請假托病藏在府里,來之前他也料想過此情此景,當真碰上,卻發現還是高估自己了。 幾位皇子的位置靠前,略高一些,旁人什么神態盡收眼底。 達奚長儒看見賀盾眼里的震驚失態說是驚為天人也不為過,李崇面上波瀾不驚,偶爾不經意看過來眼里的熱切他想忽視都不行,偏生他動他二人不得。 這二人倒如賀盾說的那般,一等一的君子風范,除卻初初的震驚過后,達奚長儒一直悶頭喝酒,不上前來詢,也再未失禮多看一眼。 還不如是兩個普通人,他想法子羅織罪名,花點時間,總也能讓他抄家滅族。 楊廣將樽里的酒一口喝干了,秦酒剛烈,火辣辣的從喉嚨一直燒到胃里。 楊廣案幾下袖袍里的手松了緊,緊了又松,暗自平復胸腔里翻騰的情緒,知道旁邊的賀盾連一眼都沒多看他們,心里的煩悶暴躁這才慢慢平復了些。 瀕死之時被這樣一個人以這樣的方式相救,誰都會當這是上天給的機緣善緣,身為一個男人,他很清楚達奚長儒和李崇在想什么,所以無論如何以后是不可能再讓賀盾做這樣的事了。 賀盾見他喝酒喝得急,借著案幾袖袍的遮掩,拉了拉他的衣袖,輕聲道,“阿摩,現在少喝些,一會兒來敬酒的人更多……” 楊廣嗯的應了一聲,握了握她的手表示自己無礙,他真想把她藏起來…… 楊堅讓賀盾楊廣上前說話,象征性的責備了賀盾幾句,說她就該好好在并州待著,追去幽州行為出格了,賀盾一聽便知楊堅是批評給天下人看的,知道楊堅對她好,眉開眼笑地說下次再不會了,惹得旁邊獨孤伽羅搖頭失笑。 楊堅又夸贊她流民的事處理得好,獎賞了她不少東西,知道她喜歡修史立傳,當下便開了金口,準許她公開修書,大隋的書庫她隨時可以查閱不說,她立的書傳還可請秘書監的人參詳校訂,驗合格了以后可以一并收錄秘書省。 賀盾高興壞了,心里激動又不知如何報答,連連作揖感謝父親,楊堅今日高興,龍心大悅,擺手讓他們在長安多待幾日,明日一道進宮侍宴。 “父親對我可真好?!辟R盾回了座位,忍了又忍才沒傻瓜一樣拿出詔令翻來覆去看,除卻沒有品級之外,這跟秘書令也沒什么分別了,私史和官方史分量畢竟不一樣。 楊廣應了一聲,心說笨蛋,你拿那么多私房錢出來救濟流民,解決了這件事,又加上本分知趣,父親不得給天下有錢人做個表率,國庫雖不差那點錢,但這么個小恩典,能起個好頭,上行下效,少不得有些富商為了得見圣顏圣語,掏錢做善事。 否則他們是一家人,當真要賞什么,何必在這重之又重百官盯著的國宴上。 楊堅這里說過話,賀盾便要和其他女眷一起去隔壁偏殿了,那里夫人小姐的坐在一起吃茶聊天,賀盾耐心的等著,雖說她對吃的也不感興趣,想回府里接著研究招引令,但這是晉王妃該做的事,她便也耐心下來,做一個完美的晉王妃。 楊勇攜著太子妃元氏過來了,元氏手里拿著托盤,說這個女子喝的梨花釀,酒勁不大,要敬她一杯。 元氏是個閨秀女子,性情溫婉賢淑,舉著酒杯看著賀盾眼里都是親近之意,賀盾說了聲謝謝皇嫂,接過酒杯,掩袖抬到唇邊,剛要喝便聞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有別于酒香,她學醫現在也小有所成,聞著這味道心頭一跳,再看楊勇臉上滿面期待的盯著她,俊目里帶了些曖昧的笑意,知道十之八[九是她猜測的那樣,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賀盾沒當場喝下,楊廣心里狐疑,因著她會醫,猜測酒里有毒,心往下沉了沉,卻又想不通,一來對付的是賀盾動機太弱,二來局設得太淺顯,容易惹來一身腥,三則今日是國宴,攪和了誰也討不到好…… 其他兄弟尚且年幼,脾性他也了解一些,這時候栽贓陷害一石二鳥還不太可能…… 楊廣稍稍放心了些,伸手去拿,“阿月?可是酒氣太沖,給我罷,我替你喝?!边@些小把戲還算常見,他接過來佯裝失手,灑落在衣服上,起身去更衣便可,此事就此揭過便也罷,若太子糾纏硬要挽留再敬酒,這酒便當真有問題了。 賀盾能猜出來是什么藥,聯想那些沒影神乎其神的流言,再加上昨日獨孤伽羅特意留她說話,便猜到楊勇可能是友愛兄弟,這是要來助兩人一臂之力了。 楊勇是皇太子,楊廣是晉王爺,文武百官命婦貴女們都在,楊堅獨孤伽羅也正含笑看著這邊,看他們兄弟友愛相談甚歡,頻頻點頭。 “是太香了?!辟R盾搖搖頭,心說這真是行差踏錯一步,后患無窮,她不喝這個酒,待會兒太子爺執拗勁上來,下在楊廣杯子里那就不好了,這藥少量對身體無礙,多了縱是解了藥性,也虧損身體。 楊勇一個勁的勸酒,“弟妹怎么了,方才三弟的酒弟妹都喝了,不喝太子妃的,可是不給皇兄面子了?!?/br> 賀盾真是要給這個性情直爽做事不思考后果的太子殿下打敗了,她猜得出大概是什么藥,但猜不到藥效有多強,但這種事全憑意志力,她經過萬箭穿心疼痛的錘煉,這點耐力應該還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