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
她隱約看到了些希望,一瞬間備受鼓舞,面上卻絲毫未顯露,只是道,“果然不是什么名山,聽都沒聽過!” 仍是一臉氣色懨懨,不太開心的樣子。 丫鬟們點頭附和了一聲,繼續陪她散步。 天氣一天比一天寒冷,庭間已經有早開的梅花,她卻無心欣賞,逛了一會兒后,眼見天色漸暗,便稱累回了房中。 心里有了希望,晚飯也吃得認真許多,吃過晚飯后,宇文銘又來看她,并試圖好言哄她,她心里打了主意,為了拖延時間,便也對他敷衍幾句。 他見她態度有所好轉,只以為是除去蕭毓蕓的功勞,不由得心里高興,又進一步對她道,“瑤瑤,我已經徹底清了北遼的人手,你先歇一歇,明日或者后日,倘若天氣好,我們立刻動身南下,從前你不是說想去江南嗎?我們不如就擇那里,隱姓埋名,共度余生可好?” 靜瑤抬眼看他,“你在說真的?” 宇文銘沒料到她并不抗拒,一瞬間煞是驚喜,忙點頭說,“當然是真的。我在那里也有些準備,放心,日子不會差……” 話未說完,卻聽靜瑤打斷道,“我是說你已經清了遼人的事,可是真的?” 宇文銘一頓,這才明白過來,哦了一聲道,“蕭毓蕓都死了,留下他們找我報仇嗎……自然是真的?!?/br> 說的也是,他既然已經殺了蕭毓蕓,必定要把后患掃清才是。 既然現在沒了遼人,那她需擔憂的,便只有宇文銘了,她一定要想辦法逃出去。至于他說要帶自己去江南,靜瑤其實并不意外,如果宇文銘真的不打算放她回宮,必定不會留在京城。 所以她更要盡快逃出去。 宇文銘說完,又問道,“瑤瑤,你想去江南嗎?”為了怕她反對,他特意道,“你該知道的,我絕不會再叫你離開我?!?/br> 心里痛恨這個男人至極,靜瑤面上卻盡量叫自己冷靜,只是冷淡回應他,“你也該知道,我絕不會叫你傷害我的孩子,若有萬一,我絕不會茍活于世?!?/br> 她語聲冰冷,透盡不可接近的決絕,沒有絲毫從前溫婉的樣子。 宇文銘心間悲哀,嘆道,“瑤瑤,你變了許多?!?/br> 她冷笑一下,“死過一回的人,畢竟不同?!?/br> 宇文銘的心被猛刺一下,半晌,卻終是說,“我會答應你,別擔心?!?/br> 而后便又識趣的起身,“時間不早,你歇著吧,我先回去?!?/br> 雖然極想留下來,但他不想惹來她的厭惡,只好竭力隱忍。 靜瑤等他走遠,這才起身簡單洗漱一番,躺去了床上。 暗夜里,唯有一個念頭在不停思考。 這里是元微山,該怎么叫皇帝知道,她就在此處? 第一百三十章 乾明宮。 又是一夜難眠, 丑正躺下的,不過卯初,宇文泓已經醒來了。 夢里都是阿淳,他總是夢見她站在懸崖邊, 又或是被關在一處疾馳的馬車上, 他用力喊她的名字,她卻不理會他…… 沒人知道他心中的焦急,沒人知道他瀕臨在狂躁邊緣,可偏偏他是皇帝,在眾人面前必須持重, 所以這些日子以來他的心中甚是壓抑。 左右已經睡不著了,他從龍榻上坐起來, 打算穿衣后去御書房,才剛有動靜, 殿門外忽然傳來了福鼎試探的聲音, 在喚道, “陛下?” 他頓了頓, 嗯了一聲, “何事?” 福鼎忙隔門答道,“半個時辰前朱統領來報, 說在北郊郊荒山中, 發現了許多遼人死尸?!?/br> 宇文泓一聽,立刻問道,“怎么回事?進來說!” 福鼎立刻應聲進來, 將方才朱碩的稟報細述一遍,“朱統領昨日帶人搜尋到北郊山林,在一處荒山中發現上百具尸體,經查驗,竟然都為遼人?!?/br> “遼人?” 他皺起眉來,好端端的,怎么會死這么多遼人…… 事情有些匪夷所思,北遼明明已經答應了要方阿淳,然而卻一直未見有動靜,加之他也一直懷疑這件事的背后還有其他人有摻和,然而現在這些遼人又被殺,這到底是為何? 他們到底打了什么主意,阿淳又到底怎么樣了? 他忽然覺得再也等不住了,索性發話道,“更衣備馬,朕去看看!” 他要親自出去? 福鼎愣了愣,見外面天色未亮,想要勸阻,然也明白他的殫精竭慮,只得趕緊應是,忙招呼人上前伺候。 不過一刻鐘,宇文泓已經出了宮門。 ~~ 離天亮大約還有一個時辰,四周仍是一片漆黑,好在出事的山林中已經燃起火把,是以宇文泓一下馬車,就清楚的看見了現場。 朱碩早已恭候在此,見他到來,馬上上前行禮,“微臣參見陛下?!?/br> 宇文泓匆忙抬手,徑直問道,“可還有什么發現?” 朱碩皺眉答說,“啟稟陛下,微臣無用,雖然已經根據打斗痕跡派人在附近查找,只可惜除了這些尸體,并無什么有用的發現,這周圍其實早已搜尋過,實在沒有什么可疑的地方。目前也尚無法判斷是誰下的手?!?/br> 聞言宇文泓也斂起眉頭。他在山中略走了一遍,甚至親自查看了那些死尸,忽然冷笑道,“這里被偽裝過,根本不是始發地?!?/br> 見朱碩怔楞,他續道,“這些打斗痕跡都是虛的,遼人體力向來強健,怎么會如此無力?現在雖無法判斷是何人下手,但有一點清楚無疑,行兇之人欲蓋彌彰,故意誤導你查找的方向?!?/br> 他剛從戰場上回來,很清楚遼人的實力,這一番話說出,就見朱碩茅塞頓開,垂首道,“微臣愚鈍?!?/br> 宇文泓沒空搭理他,只是吩咐,“找仵作來驗尸,看這些遼人真正死因是什么?” 朱碩立刻道是,趕緊吩咐人去找仵作,很快,有幾名仵作一起趕來,當面查驗后,向皇帝稟報,“啟稟陛下,這些遼人應是死于砒霜之毒,至于身體上的外傷,應是在瀕死之際加上去的?!?/br> 這樣的結果,果然印證了宇文泓的猜測,朱碩一聽,卻更加奇怪起來,“能用砒霜放倒這些壯漢,不可能是他們自己人干的吧?這又究竟是唱的哪一出?” 這當然不會是他們自己人干的,但也確實詭異。 能用毒藥將遼人放倒,必定也是他們信任的人,絕大可能,就是與他們呼應的梁人,只是既已結盟,為何又要除了他們? 宇文泓凝眉,在蕭瑟寒風中吩咐道,“現在當務之急是要找到貴妃,他既欲蓋彌彰,故意誤導,那就往相反的方向去,凡是有可疑之處,不管遼人還是漢人,絕不放過?!?/br> 朱碩應是,立刻調動人手,往西邊追查。 經過這一通折騰,天色已經亮得徹底,初升的陽光投入山林,竟叫蕭瑟之余呈現出一絲生機。 宇文泓迎著寒風而立,心間隱隱有了預感,阿淳一定還安全著,他們一定就快相見了。 ~~ 晨光透過床帳落了進來,仍躺在床上的靜瑤便知道,天已經亮了。 她想了一夜,心間已經有了主意。 耳邊隱約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是那兩個丫鬟進來了,她頓了頓,用虛弱的聲音喚道,“來人?!?/br> 立刻有一個丫鬟來到帳前,輕聲問道,“夫人有何吩咐?”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斷斷續續的說,“我,有些不舒服,拿些水來吧?!?/br> 一聽這話,這丫鬟立刻倒了杯熱茶來,小心翼翼的揭開帳子,想要送至她面前,而果然就見她的臉色不太好。 丫鬟嚇了一跳,忙關問道,“夫人覺得如何,是哪里不舒服嗎?” 她喝了兩口水,故作虛弱的說,“渾身沒力氣,肚子也有些不舒服……” 一個孕婦說自己的肚子不舒服,這可不像是小事。 兩個丫鬟頓時都有些緊張,畢竟昨日主子交代過,叫好好伺候這位夫人的,萬一有什么閃失,會不會被怪罪? 兩人相視一眼,同她說,“夫人且先等等,奴婢們這就去稟報主子?!?/br> 靜瑤嗯了一聲,并沒阻攔。 而就見其中一個丫鬟趕快出門去報信,不一會兒,宇文銘真的過來了。 她仍沒有下床,只是由丫鬟扶起,半躺在那里。 宇文銘眼見如此,匆忙來到床前,見她果真面容憔悴,趕忙問道,“瑤瑤,你怎么了?” 她微微掃他一眼,咳道,“這幾日身心俱疲,又加上昨日顛簸,實在是不舒服?!?/br> 這話叫宇文銘頓了頓,忙道,“是我不好,我若早知道是你,先前絕不會那樣對你的……不說了,你先好好歇著,我給你找個大夫來看看,可好?” 這正是靜瑤盼望的,但她沒有立刻表現出急切,而是淡淡點了點頭,說好,卻又問道,“你這里有大夫?” 宇文銘回說,“是備了一個,我這就派人去叫……” 靜瑤卻顯得有些信不過,又問道,“他能診治孕婦嗎?”宇文銘除過慧怡并沒有別的孩子,她是知道的。 宇文銘眉間微微皺了皺,卻又很快放下,微微笑了笑說,“既是大夫,自然多少都通曉些,放心吧,應該可以?!?/br> 靜瑤卻顯得很是介意,搖頭說,“那怎么行呢,孕婦用藥與常人不同,稍有不慎,便會危及腹中孩子,我要經驗老道的大夫才能信得過。這個孩子對我很重要,若沒有把握,我不會吃藥的?!?/br> 她倔強堅持,叫他有些無奈。 其實她腹中的孩子與他又有什么關系?若是換作他人這樣難纏,他一定不會理會,但眼前的人是靜瑤,而且今日難得平靜的同他說話,他怎能不答應她,又惹她生氣? 宇文銘想了想,只好說,“那我派人去附近問問,山下有個鎮子,或許有經驗老道的大夫?!?/br> 靜瑤假意才得知這情況,眼睛一亮,點頭說,“好?!?/br> 她還算好說話,這叫宇文銘很高興,忙點頭道,“那你先等等?!?/br> 靜瑤嗯了一聲,宇文銘便立刻吩咐屋里的丫鬟,“叫管家派人去鎮上看看,請一位經驗足的大夫來,給夫人瞧病?!?/br> 丫鬟忙應下來,立刻去傳話。 自打知道是她,難得與她平靜相處,宇文銘很珍惜現在這樣的氛圍,想與她多說幾句話。 他咳了一聲,問道,“瑤瑤,我昨日提過的事,你可還記得?咱們去江南可好?” 見她手撫著肚子,他特意又道,“我答應你,不會傷害這個孩子?!?/br> 靜瑤垂眸道,“我現在這樣子,經不起路上的顛簸?!?/br> 她沒有直接拒絕,倒叫他有些驚喜,雖然明白時間不容耽擱,但考慮到她的身體,他還是點頭說,“那就在緩幾天,等你沒有大礙了我們就啟程?!?/br> 靜瑤不置可否,心間急切祈求上天今次一定能成事。 他為了叫她說話,又進一步說,“只要你愿意跟我走,我便不叫你們母子分離,我可以把他當做自己的孩子?!?/br> 就見靜瑤似乎有些懷疑,抬眼看著他問,“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