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
他失去了她,似乎難以找回從前的她了。 馬車本就行的不快,兩人的聲音無可避免的傳到了車外,車夫與隨行的護衛們都聽到了兩人的爭吵,也都是一愣,試探著問道,“主子?” 車內傳來宇文銘有些頹然的聲音,“沒事,繼續行路?!?/br> 下人們只好應是,不再過問。 馬車繼續前行,他沉默一陣,再度開口時,聲音又柔軟了下來,他和緩道,“是我傷你的心,你恨我,我不怪你;你先前選擇了他,我也可以既往不咎。只是現在既然我們重又遇見,我絕不會再叫你離開?,幀?,你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盡力彌補?!?/br> 靜瑤回以冷笑。她想說他再怎么彌補,她都不稀罕了,但方才聲嘶力竭了一陣,她覺得很累,現在懶得回應他。 馬車似乎拐了個大彎,她目光不經意間一掃,忽然覺得外面的場景有些熟悉,似乎從前見過,她心間一動,猜想難道是到了某個熟悉的地方? 見她不理會自己,宇文銘有些束手無策,頹喪的坐在那里,車內一時沉默。 腹內的孩子忽然動了動,她想起方才動怒,心間有些愧疚,伸手輕輕撫摸,當做安撫,還是不想放棄希望,畢竟官兵方才已經很近了…… 然而她思考了很久,卻始終沒有一個好的法子,不知不覺間,馬車忽然停了下來,外頭車夫對宇文銘說,“主子,到了?!?/br> 宇文銘應了一聲,又對她說,“瑤瑤,不要再生氣了,對身子不好。走,我扶你下車,你先去房中休息一下,可好?” 靜瑤卻涼涼的回應,“我自己可以,不用你扶?!?/br> 雖然落了空,但她終于肯同自己說話,已是不易。他心間松緩一些,點頭應好,自己先下了車,再看著她慢慢下來。 這還是一處莊子,靜瑤悄悄環顧一下,發現依然處在半山??蓢@她從前在惠王府那么長的時間里,竟然從不知宇文銘準備這么充足。 她有些無奈,因為看起來,此處他的人也不少,該是提前知道他們到來,早已等候在此。 宇文銘先安排她,交代管事的說,“給夫人安排上房,再撥幾個伶俐的丫頭,一定要好好照顧?!?/br> 管事的忙點頭哈腰的應好,朝身后點了兩個丫鬟的名,立時有兩個丫頭走上前來向她行禮,“見過夫人?!?/br> 宇文銘溫聲對靜瑤說,“你先去歇一歇,先前委屈你,是我不好?,F在天冷,要多穿些?!?/br> 他在盡力關懷,她卻厭惡至極,皺了皺眉,沒有理他,只是問那兩個丫頭,“房間在哪兒?” 兩個丫鬟立刻為她引路,她不再看他一眼,只管往前去。 宇文銘心間嘆息,心情復雜的也去了自己的房中。 只是誰料才回房沒多久,就聽見門口傳來不客氣的敲門聲,蕭毓蕓在外急道,“宇文銘,我有事要問你?!?/br> 她語氣不善,他心間厭煩,卻也勉力叫自己有些耐心,起身理了理衣裳,向門外吩咐道,“開門?!?/br> 有了他的吩咐,門外守門的護衛這才叫蕭毓蕓進來。 蕭毓蕓一臉怒氣,來勢洶洶,一進門便質問他,“你是不是鬼迷心竅了?這種鬼話你也相信?把這女人保護的這么好想做什么?還不準我近她的身?宇文銘你現在給我說清楚,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方才他慎重起見,及時安排了人手守在靜瑤身邊,此時聽蕭毓蕓這樣說,便知她果真去找靜瑤的麻煩了。 宇文銘冷聲道,“計劃有變,你今后不準動她,此事再另想辦法吧!” “再想辦法?”這話一出,蕭毓蕓立刻瞪大了眼珠怒問道,“你說得輕巧,你可知這個時辰梁軍又往前攻進了多少里,我們北遼又死了多少人?宇文銘,你當我小孩子隨意耍著玩嗎?不過被那女人隨意糊弄幾句,你居然也信了?你到底有沒有腦子?你是不是瘋了?” 說實話,宇文銘向來討厭蕭毓蕓這股野蠻的樣子,從前有求于她,他不得不忍受,但現在北遼已經軟成了這副樣子,有什么值得他卑躬屈膝的? 他冷聲道,“注意你說話的態度。此事我已經決定,沒有商量的余地。你有時間在這里吵鬧,不如回去好好想想,該怎么拯救自己的子民吧!” 這是要半途撂挑子了? 蕭毓蕓一愣,愈加惱怒起來,追到他面前說,“你還有沒有一點信義?我賠了這么多人手,好不容易撈到這個女人,你居然說不干就不干了?你色迷心竅了是嗎?一個大肚子的女人,一個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的女人,也值的叫你如此?你有沒有骨氣,你就這么賤嗎?” 這話叫宇文銘眉間一下皺起,著實犯了他的大忌。什么“賤”?什么叫“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忽然出手,扼住她的喉嚨,將她抵到墻上,一字一頓的說,“我忍你很久了,你今日來,著實是自己找死?!?/br> 蕭毓蕓好歹也是北遼女子,豈容他如此對待,短暫怔楞過后,便開始激烈掙扎,她使勁力氣踢打撕扯,眼看著,宇文銘一個大男人,竟要控制不住了。 她斷斷續續的怒吼,“宇文銘,你敢這樣對我,可知道后果如何?你給我放開,否則我定叫你不得好死……” 忽然見有什么聲音響起,似是利器穿透軀體,蕭毓蕓直覺胸前一涼,怔愣一下,遲鈍的低頭來看,卻見有一把匕首正刺進她的胸膛,而這兇器,正出自宇文銘的手。 劇痛伴隨著窒息感當即傳來,她不可思議的看向近在咫尺的男人,“宇文銘,你,你……” 他何時膽子大到如此地步,居然敢殺自己? 然而終究到了末日,她一句話未完,卻再也說不出什么來。宇文銘忽然又將匕首拔出頃刻間,只見她胸前鮮血大量噴涌。 她的眼前漸漸暗下來,身體無力,一點一點,終于跌了下來。 第一百二十九章 眼看著這個女人在面前死去, 宇文銘眼睛竟沒眨一下。 只是不經意間低頭,眼見衣裳沾染了蕭毓蕓的血跡,這才一臉厭惡的皺了皺眉,真是麻煩! 后退幾步, 而后吩咐門外, “來人?!?/br> 立時便有人進來,見到房中情景,只微微吃驚一下,便垂頭道,“主子?!?/br> 宇文銘道, “把這女人處理掉,另外, 安排一下,盡快除掉北遼的那些人?!?/br> 護衛忙應是, 剛要出去, 又被他攔住補充道, “還有, 備水?!?/br> 護衛趕緊出去安排了, 很快,屋子里的尸體與血跡便被清理掉, 干凈的如同什么也沒發生過。 然而宇文銘還是不愿待在此處, 沐浴更衣后,他索性去到靜瑤的房中。 靜瑤才打算休息,就聽門外傳來敲門聲, 還伴著宇文銘的聲音,“瑤瑤,我有話要同你說?!?/br> 她皺眉想要拒絕,但房中的兩個丫鬟是宇文銘的人,根本不打算遵從她的意思,對視一眼后便去給宇文銘開了門。 宇文銘進來后,她們甚是自覺的退了出去,靜瑤眼見如此,冷聲問道,“你又來做什么?我累了,不想再說什么?!?/br> 宇文銘卻徑直在她桌前坐了下來,望著她道,“我知道你因從前的事在恨我,也知道你介意蕭毓蕓。我說過,那時沒有想清楚,但蕭毓蕓絕對算不了什么,我方才已經除了她,徹底斷了跟北遼的關系,這下,你該相信我了吧?” 聽清他的話,靜瑤愣了愣,“除了她?” 此時才隨之發覺,他身上有股若有似無的血腥氣……莫非 ,果真是蕭毓蕓的? 她一驚,“你殺了她?” 宇文銘不錯眼的望著她,點頭說,“沒錯,她已經死了?,F在不會再有人想傷害你了,你大可安心?!?/br> 他神色平靜,可靜瑤卻覺得匪夷所思,他竟然把蕭毓蕓殺了…… 她又緩了一下,皺眉問道,“你為何……” 話未說完,被宇文銘的微笑打斷,他道,“你不是不愿相信我嗎?我殺了她,是最好的證明?,幀?,從來沒有人,比你重要?!?/br> 說著不容她作何反應,他又繼續道,“我不會再去管什么北遼的事了,此生有你,萬事足矣。我們去一個山清水秀無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重新開始,好嗎?我保證,此生一定會好好待你,絕不再傷你?!?/br> 這話一出,靜瑤終于抬眼看向他。 蕭毓蕓一死,事情忽然出現變化,耳聽他這樣說,她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宇文銘或許真的不會再對她動手,可是他竟然打算帶自己離開…… 天,她豈不是依然無法回宮? 這太可怕了,她才不要再同這個可怕虛偽的男人在一起,她皺眉道,“你瘋了嗎?” 卻見宇文銘一笑,“我當然沒瘋,你放心,我說到做到?!?/br> 說著目光掃過她的孕肚,他又試著道,“只是希望你答應我一件事,這個孩子,不要了好嗎?我們一定會有自己的孩子……” 話還沒說完,就見靜瑤一下立起身來,連連后退,斬釘截鐵的道,“你休想!你若敢傷害他,我一定隨他而去!你不要在這里虛情假意了,你索性殺了我吧!” 她果然不同意。眼見她又對自己充滿戒備,他只好妥協,好言哄道,“你不要激動,你若不愿意就算了,我,我保證叫你把他生下來好嗎?瑤瑤,不要這樣對我?!?/br> 他卑微到近乎乞求,只希望盡快消除她的怒氣,卻見她仍然不再相信自己,像一個炸了毛的野獸,只管怒吼道,“你出去,我不想見到你?!?/br> 她帶著十二分的防備,眼中滿是厭惡,宇文銘怔了怔,權衡之下,只好妥協道,“好好,我出去,你好好歇著,莫要再生氣了?!?/br> 說著便離開了房間。 他出去了,可靜瑤還在發抖,候在外面的兩個婢女又進來了,一個為她倒水,一個為她鋪床,小聲請示道,“夫人方才行路累了,先歇一歇吧?!?/br> 她們看似乖順體貼,但靜瑤知道,她們只聽宇文銘的話,宇文銘說是叫她們來照顧自己。其實說白了,還不就是來監視自己的? 她厭惡見到她們,索性躺去床上將帳子放了下來,如此,還能為自己掙得一點空間。 她漸漸平靜下來,然而腦間一團亂麻,現在蕭毓蕓死了,她或許僥幸逃過死劫,但照目前的態勢,難道又要與夫君孩子永遠分離? 還有二寶……她緊張的撫了撫肚子。宇文銘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瘋子,他恨皇帝,所以絕不會容得下二寶的…… 不行,一定要盡快逃離,不能等官兵來救了,她得自己想辦法才是。 她下了決心,沉了沉氣,又從床上坐了起來,撩開帳子喚道,“來人?!?/br> 那兩個丫鬟立時來到跟前,屈膝行禮,詢問道,“夫人有何吩咐?” 她盡力平展自己的眉間,叫情緒看不出什么異樣,卻撫著胸口說,“有些憋悶,透不上氣來,我想出去走走,可以嗎?” 兩個丫鬟對看了一眼,其中一個點了點頭,回道,“可以的,主子吩咐說,莊子人手充足,安全著呢,夫人可以在這個院子里走動?!?/br> 呵,人手充足,這是提醒她跑不出去的意思? 靜瑤假意聽不懂,只是笑了笑,道,“好啊,方才進來的時候見這里風景甚好,只是都沒有仔細看看?!闭f著便起身出了房門。 來到庭院間,她慢慢踱步,認真的打量,果然,這里很符合宇文銘的審美,處處可見雅致,她心間冷笑,卻假意夸贊道,“這里布置的很不錯?!?/br> 丫鬟一直在她旁邊跟著,聞言輕聲道,“夫人住著舒心就好?!?/br> 目光無意間掃過不遠處的山巒,她又道,“還是山間空氣好,看來以后還是要多出來走動才是……對了,看這山靈秀非凡,可有什么名字嗎?” 丫鬟卻很是謹慎,只是說,“夫人過獎了,這里并非什么名山?!?/br> 還是不肯告訴明白她這是哪里,看樣子還是在防備自己? 靜瑤冷笑一聲,變了臉色,“你們主子有你們這般衷心的丫頭,真是福氣!怎么?我不過隨口一問,這般防備做什么?你自己不也說此處人手充足,難道還怕我跑了不成?” 她氣勢強盛起來,一副不好對付的模樣,丫鬟們果然怕了,忙賠不是說,“夫人言重,奴婢們絕沒有這么意思……此處,此處就是京郊的一座荒山而已,鄉民們都叫元微山,實在不是什么名山大川,奴婢沒有故意欺瞞之意?!?/br> 然而聽清她們說的是什么,靜瑤心間忽然一頓,元微山…… 怪道來時某一刻,她覺得似曾相識。 元微山,元微山……她清楚的記得這個名字,也記得上一次來所為何事,宇文泓帶她出宮看燈,不料被地痞暗器所傷,為了不叫宮中知道,他當時便吩咐車夫來此…… 這里住著一位姓葉的大夫,而且看起來,似乎是宇文泓的舊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