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那位鹿旗長聽得這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狠狠道:“快了,快了?這廢話你都說了幾遍了?好好的有路不走竟要走船,他媽的說什么能結著逆浪省時間……嘔……結果……” 話說到后面,旗長又是一陣干嘔。 那副官目光低垂,視線落在咒罵不已的旗長身上,臉上忽而露出一抹怪異笑容來。 “屬下不敢妄言,既然說快了,那邊是快了?!?/br>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了,鹿旗長虛弱之中卻不由心中一凜,暗道不對。 而便像是要應和鹿旗長的戒備一樣,那浮光話音剛落,便聽得懸崖上方一聲尖利的竹哨。 緊接著,鹿旗長余光瞥到數條細長黑影自半空齊齊墜下,隨后便覺得梭船上騰然一輕。 “啊啊啊救——嗬嗬——” 戛然而止的呼叫聲與震耳欲聾的水浪聲交疊在一起。 不過是眨眼功夫,先前掌舵的艄公竟然騰身到了半空之中,喉嚨上一道繩索,雙腿踢踏不停。 原來先前那黑影竟然是無數條粗繩制成的索套,由高人運力,在剛才一瞬間便將數條梭船上的艄公頭頸套住。 梭船踏浪前行趨勢甚猛,艄公轉眼間便離船掛到半空,不一會兒便已斷氣。 當然,此時的鹿旗長卻并沒有余裕去掛念那艄公。 失去了控制的梭船一瞬間便撞破了先前精心排列的船隊,轉瞬間便已有大半船只卷入浪中。 然而鹿旗長自身所在這艘船卻是例外——在那副官以自身重量壓制之下,船行依舊平穩。 “你——你是什么人?” 鹿旗長面朝副官,驚怒喝道。 副官沖著他嫣然一笑。 “搶東西的人?!?/br> 語畢,只見白光一閃。 一注鮮血裹著鹿旗長的人頭,噗通一聲落入水中。 一盞茶后,鬼泣關匯入另外一條大河寬廣的河面。 湍急的水流驟然變得平穩。 一艘孤零零的梭船駛了出來。 船篷上的蓮花紋已被鮮血染的斑駁不清,甲板上立著一個笑瞇瞇的年輕人。 兩首以鋼皮覆船身,幾乎可以入海遠行的巨船朝著梭船行駛了過來。 面對著輕盈跳至自己面前的來人,那位副官躬身行禮,道:“大人,小的幸不辱命,將那尸體帶了出來?!?/br> “很好……”來人不由滿意道,“蓬萊散人只當對有功之人有所嘉獎,這番功勞之后,你小子的登仙之路便也算得上是近在眼前了,可喜可賀啊……” 一邊說著,他便一邊伸手過來。 “噗通——” 又是一聲水響。 鮮血在碧綠的江水中蔓延開來,副官的尸體落在水中,睜大的眼瞳中,尚且留著些許不可思議。 …… 兩天后,京城。 “你說什么?” 龔寧紫騰然從床上坐起,不敢置信地凝望著乖巧跪在床前的少年。 “師父……”白若林臉色慘白地抬起頭,露出自己那張憔悴至極的面容,“是弟子疏忽……林老谷主的尸體,在南疆鬼泣關被劫?!?/br> 將先前已經稟告過一次的消息再一次復述了一遍,白若林的眼底也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些許不可思議的神色。 看得出來,他十分的困惑。 為什么會有人想要劫走林茂的尸體? 那個人……那個人早已退隱江湖許久,年老丑陋,又是自然疾病纏身而亡。 也只有龔寧紫這等重情重義,困在前塵往事之間的人,才會將這樣一個人的尸體視為珍寶。但是對于其他人來說,林茂的尸體,充其量也不過是一具爛rou而已。 即便是那破破爛爛潦倒落魄的忘憂谷中真的有什么秘密,也應當去找林茂如今現存在世的三個徒弟才是——將那具尸體搶走又是為了什么?! 可以說面對這個變故,白若林是百思不得其解。 “是誰——是誰?!” 龔寧紫面無血色的臉上騰起一股朱紅,雙目更是血絲密布,仿佛下一秒鐘就要從眼眶中涌出鮮血。 他一把抓住白若林的領口,盯著白若林的眼睛,重復問道。 白若林在龔寧紫的手下不自覺地瑟瑟發抖。 “弟子無能,那人手段兇狠利落,護送尸身的所有人都葬身水中——如今只查出船隊中副官以背叛持正府投于他人門下,只是那人在劫走林老谷主的尸體之后,也將叛徒一并斬草除根,所以……” “廢物?!?/br> 不等白若林說完,龔寧紫便已喃喃出口。 他放開了白若林,少年的身體頓時像是被人抽去了骨頭,軟軟地跌倒在地。 龔寧紫踉蹌著從床上爬了起來,企圖起身往書桌處走去。 然而他此前又是大病,全憑一股期盼強撐著精氣神,如今驟然聽聞林茂尸體別人劫走,驚怒之下病癥更重,不過是兩步路,便看到他身體左右搖晃,幾乎就這樣直接跌倒在地。 白若林眼見龔寧紫這幅模樣,連忙連滾帶爬從地上站起來,扶住龔寧紫。 “師父,身體重要!” 話音剛落,他便見到龔寧紫猛地噴出一口鮮血,臉上騰然攏上一層朦朧的灰霧。 “找到那個人——把他的尸體帶回來——我要那個人碎尸萬段,聽到了嗎?碎尸萬段!” 龔寧紫粗魯地推開白若林,整個人虛弱地撲在書桌之前,聲音微顫地說道。 “師父——” 白若林還待再靠近龔寧紫,忽然間,身體卻再也無法動彈。 空氣似乎在瞬間變得冰冷了起來,明明先前還十分明亮的房內,便像是迎來了黃昏一般變得昏暗。 就在龔寧紫的面前,在墻角幽暗的陰影中,有什么東西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白若林冷汗漣漣地凝望著那塊陰影,全身上下汗毛齊刷刷地立了起來。 然后,一張黑漆漆的面具從那影子中浮現了出來——白若林這才意識到,從墻角慢慢走到光亮處的,竟然是一個人。 那個人是什么時候到來的呢? 白若林完全說不出來。 他也看不出按個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幼。 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是一個十分危險的人。 “查出是誰動的手,這背后還有誰在推波助瀾?!?/br> 龔寧紫對著那個人吩咐道。 【接令】 那人回應道。 白若林的顫抖變得更加厲害了。 他忽然間意識到,自己有多蠢。 這才是龔寧紫真正依靠的持正府——那個白若林完全沒有接觸過的,黑暗而強大的持正府。 而他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在龔寧紫的眼里看起來,恐怕就像是小孩子在玩游戲一般吧? 那么……龔寧紫究竟知不知道,他背著他做出來的那些事情呢? 白若林猛地低下了頭,不敢再看龔寧紫。 第118章 皇宮之內,正是夜色深沉, 萬籟俱靜的時刻。 按照宮中規矩, 宵禁之后除了那巡查的侍衛打更小太監, 其余人都必須要噤聲熄燈, 不可有半點喧嘩。 然而此時此刻, 在那后宮之中的陀羅精舍內,卻接連傳出一聲接著一聲的慘叫。 “救——救——” 冰涼的夜風順著窗沿的縫隙滑入那熱氣騰騰的精致小樓之內。 這里燭光大亮,宛若白晝, 然而房內場景, 卻只能用一個“慘不忍睹”來形容。 只見那地上凌亂著伏趴著數具青灰尸體,脖頸與手腕腳腕大血管處都有深可見骨的幾道割痕。 濃重的鐵銹味幾乎讓房內的空氣都變得粘稠起來, 仿佛呼吸之間, 便已在無意之中吸了一口鮮血入喉一般??墒? 盡管血腥氣濃厚至極,陀羅精舍四處卻依舊光可鑒人, 不見半點鮮血。 不僅僅是家具地板上沒有,甚至就連那本應該血流不止的尸體上,都不見血跡——那光是看都會讓人覺得背后生寒的傷口向著兩邊翻開, 連傷口處的皮rou都已經被吸吮成了死氣沉沉地灰白之色。 一個年輕的女子近乎一絲不掛,涕淚交加伏在遠離門口的某處房柱背后, 她連聲哀求著逐步朝著她走來的男人, 企圖躲藏。 然而腰間纏繞的鐵鏈卻讓她的逃避變成徒勞。 男人腰間插著一把精巧的鋼刀,面無表情解開了鐵鏈,然后拖著女人的雙手, 輕而易舉就將那身姿輕盈的女子拖到了幔帳后黑洞洞的暗室之前。 “救……救我……松風師兄,我錯了,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越是靠近那暗室,女人就越是害怕。 她苦苦地哀求著,從那張雪白且姣好的面容上來看,這女子之前定然是那在金山銀山中嬌生慣養出來的貴族女子。只是此時她昔日的風采全無,只剩下一片刻骨的驚懼。 那被她稱之為松風師兄的男人是個道士,聽得女子哀求,他不由眉頭大皺,然后苦笑道:“娘娘,登仙之路難免艱辛苦痛,若想解脫,哪能畏難懼苦呢?當初是娘娘自己求到散人面前來,立下重誓愿舍棄人間富貴,侍奉散人。事到如今,卻也容不得娘娘這般推三阻四了?!币贿呎f著,那松風道士便一邊從腰間取出鋼刀,在女子愈發凄厲的慘叫中,割開了女子的喉嚨。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