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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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先生聽了這話站起來了,往窗口邊走過去站了一會兒,捻著胡須道:“這個嘛……我又不懂你們那些東西,到底如何也說不太好。反正我們是女家來的,傻小子二愣子什么打算我們也不管,除非有人上門提親來,要不然說什么呢?是吧,這女方家里還有上趕著的道理?沒有這個話兒!” 清風大人默默流淚,想不到我們兄弟居然會有這么一天!想了會兒道:“我懂您的意思了。我這就寫信去?!备孓o要走,忽然又停下來回頭道,“不過我覺著,這事兒要不成還真就不成在您這頭。不信您找那丫頭探探口風,那丫頭還真能不答應,您信不信?” 老先生樂了:“怎么的,是男方人材不行我徒兒瞧不上?我在昆侖書院還有好些學生,他們好幾回打聽師妹的事兒了,要不都叫我徒兒見見?好好挑挑,別就盯著一個看,瞧不出好賴來!”說完了自己哈哈笑,這高興的! 清風大人卻肅容道:“我同您說,這丫頭雖瞧著那家伙不錯,可那樣子大概真同看月亮看星星似的,她沒旁的想頭!您琢磨琢磨去,我是這么看的?!闭f了這話,才行了禮匆匆走了。 這里老先生先是不信,哼一聲:“小猢猻又想給我下套兒!”可看了一會兒書,卻放下來皺起了眉頭,又自言自語道,“那丫頭別悟心把個情字都給解化了吧?那可就只能送去天寧寺了!” 叫了人過來道:“去把我小徒兒叫來,晚上多做幾個菜,就擺在前邊望海閣。對了,記得叫老伊做燜面,丫頭愛吃這個?!?/br> 青年領命去了,這里老先生嘆氣:“這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嗯,兒女都是冤家啊……” 一會兒傅清溪來了,瞧著比從前柔和了許多,又有一股沖淡之氣,這在極數向學來說自然是好的,可這會兒老先生瞧了卻是心中一驚。 笑著問過最近做學問上的事情,才慢慢把話頭往正事上引。 傅清溪忽然聽自家先生提起有人打聽自己婚配與否,似有許婚之意的事情,只在那里發呆。實在在她心里,那成親不成親的話都是外頭俗世里的事情,這島上哪里會有這樣的話?心里想著嘴上就說了出來。 老先生聽了苦笑不已,心說那小子這回沒準還真叫他說著了,便趕緊道:“這卻是孩子話了。男婚女嫁人之常情,若真同你想的這般,國朝司天殿里還不得早斷了傳承了?!書院里自然也是一樣。哦,你師姐,估摸著做完手里這個題目,也差不多得嫁人了?!?/br> 傅清溪一聽說蘄卉要出嫁,全然不敢相信,脫口而出道:“師姐?嫁誰?” 老先生道:“就是五運六氣的賀容章啊。她沒同你說起過?” 傅清溪在那里搖頭,心里忽然想起當日星河會的時候,蘄卉師姐卻是比同座的另幾個師姐淡定許多,聽她的話,雖也很推崇兩位首座大人,不過卻同那幾個吃不下飯的師姐不太一樣。原來是心有所屬的緣故? 又一想想到了清風大人還是老伯時候說的那句“五運六氣的半大老頭”……那位賀先生的論演自己還瞧過的,還是自己頭一回瞧的論演,確實是人到中年的樣子了。之前老先生也說過,他本是一方杏林圣手,估摸來書院時就已經年紀不小了。這一下又想起自己聽了星河會后對五運六氣有興趣,也是師姐帶了自己去里頭聽他們“本行本業”的說法,看來師姐果然同那頭早有淵源啊。 ——只是自己看事情怎么總是這么“后知后覺”的呢! 她在那里神游,老先生已經忍不住先問起她的事情來:“這會兒也有人要跟你提親了,問到我跟前來了。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這主我倒也做得?!?/br> 傅清溪搖頭:“不要,先生,這個……還是算了吧?!?/br> 老先生問她:“為什么?你都沒問問是誰?!?/br> 傅清溪接著搖頭:“不用問的,我都沒這打算。我從前就想立了門戶,好好做一輩子學問。如今這樣的日子再好沒有了,就不要再橫生枝節了吧?!?/br> 老先生接著問:“這書院里許多才俊,你就沒一個能看得上的?” “???”傅清溪迷糊了,“這……這自然許多讓人生敬的先生們……可、可這是兩碼事兒啊……” 老先生便道:“那要是你看著好的來跟你提親呢?又怎么說?” 傅清溪繼續搖頭:“那不成,那不能的?!?/br> 老先生嘆氣:“又怎么不成了?” 傅清溪皺著眉頭道:“因為這、這不合理啊……” 老先生撫額,——不都說情令智昏么?這丫頭見了那小子兩眼亮得要放光,怎么還能滿腦子的道理?尋常也沒見著多聰明怎么該犯糊涂的時候偏就不肯糊涂了呢?! 第171章 此道孤 之后幾日悠然叟先把云在天叫來說了一回話, 便叫停了兩人的星演課程, 把傅清溪整日拘在了自己身邊。 傅清溪與首座大人日日相見,幾成定例,這忽然間就見不著面了,心里總覺得空落落的。不過她從前只當不知要多少年后才能再見一面的日子都過來了,這小小相思,根本覺不出什么苦來。且這一年多日日相處, 心里攢了多少首座大人或微露笑意、或遠目沉思的圖景,便是眼前見不著了,只把心里藏的那些取出來回味回味, 也很過得了。 老先生在一旁瞧她的樣子, 心里苦笑不已?!煜略趺磿写舻眠@般清奇之人,自己這收徒的運氣也是天可憐見的。 這日說完了極數的幾樣推演之術,師徒兩個換地方坐了說些閑話。 老先生舊事重提, 又說起傅清溪的親事來。傅清溪看著天羅海上浮云,正想著首座大人的風儀呢, 忽然又聽得這話,便皺起了眉頭:“先生,不都說過這件事了嘛?!?/br> 老先生點點頭:“是說過了,沒說明白?!?/br> 傅清溪更不解了, 她自覺說得挺明白了啊。 老先生也不打算拐彎抹角了,直接道:“若是姓云的那小子來提親,我要不要答應?” 傅清溪一聽見姓云的,心里一驚, 問一句:“哪、哪個姓云的……姓哪個云的……” 老先生簡直要望天,“還有哪個,云在天!” 傅清溪眼睛瞪得都快脫眶了,趕緊收了回來,皺著眉頭道:“不會有這樣的事兒的,您別瞎琢磨了?!?/br> 老先生問她:“怎么就不會有這樣的事兒了?” 傅清溪想想道:“他圖什么啊……” 老先生:“……” 要不說是命中注定的?恐怕這丫頭就得問命怎么注定的了……若是不依著命又會如何?說不定還要撿出幾個化世的例子來探討探討…… 老先生覺得心好累。 最后拋下一句:“反正事情就是這樣,你信也好不信也罷,你只想想之后怎么合適吧!” 傅清溪聽了這話一頭霧水,什么叫事情就是這樣?首座大人跟自己提親了?……這是不可能的。那就是自家先生一門心思要把自己嫁出去,大約都是因為之前推演出自己最近有成姻緣之象,又沒什么真的征兆,老先生急了!為著叫這數能應上,就來時算計首座大人了?這、這可不合適??!…… 自己仰慕首座大人,那就如同草木慕陽一般,最自然不過的事情。畢竟首座大人在數演一路上天資之高,少有人能望其項背。自己既入了此門,仰慕天才大師級人物,那是順理成章??墒鬃笕丝醋约耗??應該也如天上日頭看底下草木差不多吧。能有幾分師徒之緣,已經是得天之幸??刹荒芙凶约蚁壬勾蛑饕?,到時候還怎么見首座大人?自己雖有仰慕星月之意,可沒想行那猴子撈月之舉??! 至于往后怎么辦,自然是好好做學問??! 她心里有個當做模板的影像,就是俞正楠。瞻園的那段日子,或者同如今比起來不算什么,可卻是她初識“自在”滋味的地方。俞正楠在瞻園里自在度日,全心向學的樣子,打老早在她心里烙了印了。她想的往后要立戶,要賺錢買個院子,心里想的無非就是有朝一日也能過上這樣的日子而已。如今眼看著已經實現了,做什么還要橫生枝節去弄那些沒影兒的事! 男婚女嫁雖是人之常情,但也有例外不是?這書院里就不少。自己身邊也有,比如俞正楠。她雖是女兒身,行事果決灑脫不輸男子,之前干脆在昆侖書院那邊置了田宅,她的親事也多少年沒見人提過了,可見往后是要一個人過逍遙日子的。 再有董九樞,他那道理同旁人不太一樣。一門心思跟銀錢親的人,不曉得好好的干嘛要去娶個媳婦來管著自己,礙手礙腳還費錢??梢娺@人一旦有所好,便容易自得其樂,多一個人反倒多事,沒什么好處的。但凡有那個能耐選的,只怕多半都會選一個人過。 她這么想了一回,大有吾道不孤之感,心里挺暢快。 大約這老天爺不怎看得上她這心思,沒過兩日,一沓子京城來的信,叫她好好瞧了一回什么叫“時移世易”。 先是越府的家書,是越芃執筆的。同時到的還有越芝和柳彥姝的書信。 說了幾件京城里的大事。一個是司天殿的殿主這回來京里主持大祭,越家因為老太爺的臉面,得了機會去現場觀禮,很是開了眼界。且那殿主私下見了幾個人,其中就有老太爺。這真是莫大的榮耀,多少豪門大族求爺爺告奶奶多少年也難得司天殿里的人一句提點,何況這回可是殿主! 越芝和柳彥姝信里將那場面說得極詳細,傅清溪看了都有身臨其境之感,真是恢弘莊重。只是后一半忽然見說這殿主又號稱是冶世書院極數的首座大人,傅清溪心里方才攢出來的那點景仰全化成浮云吹散了去。 ——極數的首座?這極數攏共才這幾個人,誰還得空去司天殿當殿主了?且這書院里所謂首座,都是以院命名的,星演的摘星樓、堪輿的河圖院、五運六氣的司天閣、卜筮的龍骨院……極數的院子沒取名兒,因整個是個圓的,大家就管它叫圈兒院。那么這極數學向若是有首座,就該叫圈兒院首座? 傅清溪想著這些有的沒的,把自己逗得直樂。心里就默默把那司天殿的殿主什么的劃成了西貝貨。 樂夠了再往下看,卻看到家書里說起越栐信要定親的事情,還讓傅清溪到時候務必回去參加。 傅清溪一愣,自家這個四哥滿肚子的心眼,誰家姑娘這般命苦叫他給盯上了?若是旁的人或者還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說法,只他這里,一準都是他自己的主意!這倒真該回去好好瞧瞧了。 心里犯著嘀咕,接著往下看,越芝又說柳彥姝大約也有大事要同傅清溪說的,可看柳彥姝的信里又全是欲言又止之態。傅清溪心里一驚,莫不是王家又找上門來了?這就算他們再來,也萬不能要了??!心下有些著急了??蛇@人又不當面,要問也沒地方問去,急也沒用。 柳彥姝沒說自己的事兒,卻說了越芝的事情。越芝同金家次子定了親了,前陣子去一家世交家里觀禮,不巧碰上了王家兄弟。那王常英見了越芝一面,不知中了什么邪,居然在之后趁著越芝離席偷偷跟了去想攔住了說話。恰越芝是去見自家那表哥兼未來夫君的。金家二爺一看王常英居然敢這般造次,二話不說上去就拔拳揍了他一頓,然后帶著自家表妹兼未婚妻揚長而去。柳彥姝字里行間都是拍手稱快之意,傅清溪看了也恨不得添上兩拳表表心意。 之后緊接著就是俞正楠同董九樞的書信。 看了這兩封,傅清溪才傻眼了。 俞正楠的信極長,詳細說了一回自己如何接了書院的任務去番國做事遇上了越栐信,相處半月之后如何遭對方窮追猛打乃至死纏爛打,經了一年有余,一者證其真心,二來自己也實在應付不過來他那花樣百出的手段,只好認命從了。如今已經定了定親的日子,傅清溪若得空就回去湊湊熱鬧,若沒空就算了…… 傅清溪把那信來回來去看了幾遍,自覺心里迷迷糊糊的??稍傧胂胍宰约宜母绲氖侄?,真要盯上了誰,還真難逃出他掌心的。何況俞jiejie那樣磊落的性子,哪里斗得過他?倒是束手就擒痛快點。 呆坐了一會兒,好容易平復下來,翻開董九樞的書信一看,差點沒把邊上的茶壺砸了。 這個從前一提起婚事就滿嘴“豈有此理”的人,這會兒在信里十分光棍地告訴傅清溪:“我要娶你家柳jiejie了,告訴你一聲,你記得到時候包個大點兒的紅包……” 董九樞這信里,儼然已經把柳彥姝當成自家媳婦了,滿紙得意。自家媳婦那能耐,天才!如今是我媳婦叫人穿什么,明年大半個天下就穿什么。這可不是越栐信那樣算計點人心的小打小鬧可比的,這才是王道! 從前董九樞對柳彥姝的印象,就是個仗著自己生得好跟小爺們混得親近,等著往后靠男人出頭的。后來因傅清溪的緣故,兩人有了一塊兒經營買賣的機會,柳彥姝萬事不肯輸人的勁頭叫他開了眼了。加上后來王家的事,柳彥姝拿得起放得下,既不否認從前的事,也不糾結如今的一拍兩散,還丁點不耽誤生意買賣上的事情。這又同董九樞想的姑娘們愛哭愛死心愛崩潰的印象不同,他覺著柳彥姝有股子藏起來的韌勁,有心氣。 更何況柳彥姝真的有能耐,對著衣裳樣式和顏色搭配太有天賦了。后來連蘭家新調染色都請了她去瞧。那東西就算蘭家本枝里頭也沒幾個人能看的啊,柳彥姝可不是靠什么后臺靠山抬著身份去的,她就是憑自己的能耐去的!董九樞最服這樣的人。他從前覺著傅清溪同越栐信也挺厲害,可同柳彥姝比還是差了,因為那倆都是學出來的,柳彥姝可是天生的! 他性子直,覺著柳彥姝好了,自然處處維護她,事情替她想著,自己能替她做的就替她做了??伤植皇悄缴?,同從前那些向柳彥姝獻殷勤的小爺們還不一樣。柳彥姝可不像某些骨骼清奇的呆子,覺察了董九樞的變化,加上共事這許久,也知道董九樞的性子了,也不是從前董九摳的印象了。一來二去的,兩人都有了心,自然水到渠成。 至于什么身份門第的話,董老爺最看重的不是這個,董家旁的人又說不上話,再加上董九樞如今手上管的買賣在董家整族里還真沒哪個能同他較量一下的,是以他覺著這么好,那就得這么辦!董老爺同兒子深談了一回,轉臉就去天工苑找了老太爺。出來之后就帶了人直接奔柳家去了。 越芝說的就是這件事,只柳彥姝不好意思說,董九樞可不怕這個,他得意著呢。 尤其越家多少世交家里小爺們,見柳彥姝這樣一朵國色最后居然落到董九樞這錢串子上,真是氣難平。只好喝了酒嘆兩句“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錢堆”以解郁憤。 于是短短半日間,傅清溪自覺不孤的“吾道”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第172章 旁白 “怎么說過的話都不算數呢……怎么主意說改就改了……”傅清溪嘀咕著一遍遍翻那些信, 可看著董九樞的得意也好俞正楠的無奈也好,都透著一股子穩穩的圓滿喜悅?!澳且膊诲e了, 這樣也挺好?!笔郎峡傆行┞? 走的人就是不會太多。就像……冶世書院, 三五年收一兩個學生的日子都有。 這么一會子, 她就開始從“吾道不孤”努力勸著自己往“孤亦無妨”上去了。 就這份淡定,這份平和,這份想得開, 還真是叫人頭疼啊。 云上苑里,老先生同兩位首座大人正說這個事情。清風大人感慨:“誰能想得到呢, 誰能想得到就卡在這里了呢!早知道當日這丫頭在院子外頭長吁短嘆的時候就該把事情給定了,就不該給她那多半年時光, 更不該叫她看什么心演自悟的書!這要是……那我也太冤枉了……”真是欲哭無淚。 老先生也沒法子啊。要是自家徒弟看不上人家,那這事情又好辦??蛇@明明是瞧著就喜歡得不得了啊,怎么就弄成這樣了呢。最后道:“人我叫過來, 要不你們自己同她說去吧。我說這兩回, 她都覺著我蒙她的?!?/br> 清風大人點點頭:“好, 我來同她說?!?/br> 老先生看他一眼:“怎么旁人成親, 你這么積極?” 清風大人無奈:“他不成親我就不能成親, 您說這事兒我能不積極?我都積極好幾年了!” 傅清溪正在給胡芽兒寫信,——只剩這么一個作伴的了。剛寫好,筆還沒擱下, 就響起了銀鈴聲。出去一看,是老先生身邊的那個青年, 說是老先生讓來請她過去。 傅清溪略收拾了一下便上了輕車,一路上她自己想著:“一會兒要跟老先生好好說說,叫他千萬別瞎打主意了。那象數或者是哪里有誤,總不能為了應個推演結果,就不分青紅皂白地用人事去填它……” 卻沒想到進了院子,七拐八拐到了一處樓閣,沒見著先生,倒見清風大人在那里站著。 傅清溪一愣,先跟從前一樣行了禮,清風大人見她對自己就如從前自己變裝時候一樣,心里搖頭苦笑。先叫她坐下,侍者上了茶來,便直接說起了正事。 沒頭沒腦地直道:“咱們頭回見面,真是緣分使然。那時候藥材已經齊了,只是怎么個服用還不能肯定。這些東西收集不易,若是出了岔子,那就功虧一簣了。是以我們著實尋了幾本古書看。里頭有幾本殘得厲害,就送去一個師兄那里修補。卻是我疏漏,好不容易修好的書差點又給弄丟了。幸好遇上了你。 “云在天的性子,從來不把人當人的。我同他都自小入門數象之道,我學的好歹還沾點人氣,他其實最早學的是極數,后來才專于星演一路。因太小就開始學這個,又加上在這書院里,只要你專心做學問去,旁的尋常人要籌謀的衣食住行等話根本不消費心。因此在世事俗務上幾乎一竅不通。我說他不把人當人,只因人人世事在他眼里多半只是些數象或數象間變化的軌跡而已。都成數了,自然無所謂人了。 “可那日你拾得又特意趕來歸還的東西,偏偏是同他性命攸關之物。是以他才會開口道謝,并略推算了兩步知道你于‘學’上或有功,才贈了你那兩本《學之道》。這書的底本是老先生所著,只是里頭頗多心悟和數象學問的話,并不適合尋常人初讀。這《學之道》則是他根據那底本單從學而論摘選編撰的。以這書相贈,也是真心答謝之意。且還有一個,他從來不算個人小事的,為了謝你也算破了一回例。 “你第二回 來,恰好他服了第一道藥,要守七七四十九日戒,脾主思,那一段要養脾少思,既看不得書也做不得推演,都快閑出蟲了。偏你來了,魂不守舍的樣子,一語落淚。我問了你兩句,你便自己慢慢說起來??茨隳菚r候的樣子,恐怕心里憂急不止嘴上所言這些。只是或者另有顧忌,不能暢言。他聽你說了向學上的難處,因之前有贈書之事,是以這也算有前因,又閑著,你說話也不招人討厭,他才又開口問了你看書的事。 “一聽你看那書還看不明白,可見你尚未入得學門。是以他又問你諸如書院高下、國朝史事等難有定言真相又極容易隨意置評的題目。實則不是想瞧你真的有什么學問,而是想看看你的心性。若是你當時滿心想給這位老先生落下個好印象,又或者真的自恃有些才學,三不知兩地大論起來,多半他就不會再搭理你了。 “可你這娃也真是實在。臉都紅成那樣了,只老實說不知道。他還故意促狹給你指歪路,想叫你跟著已經學過的淺近知識隨便說去??赡憔褪遣豢暇推孪麦H,認死了自己真的‘不懂’。我當時就樂了,曉得你算是成了,至少往后來這院里不會被拒之門外。學數演的最要緊在什么?在知道自己究竟知不知道。絕大多數人容易把一個似是而非的模糊東西就當成已經知道了,不止當成已經知道,還會用這點缺胳膊少腿的知道去量這世上實事。用這個心性去做學問,能有什么結果!不過話又說回來,這樣心性的就算做了學問,多半也不是為了學問去的。你這心性至誠近真,這就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