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節
她沒有帶兜帽,那綢緞似的烏發柔順地披散在肩上,更襯的身姿裊娜。 可這院子里卻只有她一人。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那些年輕人們再也不敢與她多說一句話。 甚至連抬頭看一眼也不敢。 這夜里靜靜地,風沙揚起又落下,沙漠中的月亮也是彎了又圓。 吳裙看著看著便有些惆悵: “非去不可嗎?” 她輕聲問。 那門邊不知何時已出現了一道暗青的身影。 雨化田攏了攏身上黑色大麾,過了許久才道: “非去不可?!?/br> 他語氣淡淡,似未將沙漠風險放在眼里。 那扣在碧玉扳指上的手指修冷如刀。 吳裙不說話了。 她只是輕輕地環著身子蜷縮著。 微閉的雙眼下長睫若小扇一般,在雪膚上落下一層陰影。 這世上美人很多,可能打動人心的卻很少。 那穿著輕羽暗紗的姑娘每一步都能踩在人心上。 雨化田轉著扳指的指尖微頓,孤昳的容貌在月色下有些冷峻。 這院子里靜靜地,連風沙落地之聲亦可聽聞。 可比風沙落地更清晰的是一道輕軟的聲音: “你會殺了我嗎?” “若有朝一日我壞了你的事?” 那穿著錦衣的美人忽然問。 她本來便是一只爪子很鋒利的貓兒,時不時便要撓人一下。 可若那鋒利的指甲將來按在了男人心口上,他會不會殺了她呢? 吳裙彎著柔軟的貓瞳兒,有些好奇。 雨化田淡淡回頭看了她一眼,眉眼上挑有幾分凌厲: “我若被你壞了事,只能說明我本事不濟?!?/br> 他語氣淡淡,卻也很孤傲。 像他這樣的人也確實有孤傲的資本。 權傾朝野的西廠廠督,這江山幾乎有一半都握在他手中。 那錦衣美人靜靜看著他,卻忽然笑了。 “我可不會留情?!?/br> 她聲音軟軟的,像是江南的輕柳,那雙金藍異瞳也像月牙兒般彎了起來。 流光襯著烏發雪膚,美的動人心魄。 可更美的是那美人眼中的惡意,真誠又桀驁。 雨化田最喜歡的便是那雙眼睛,像極了幼時蟄伏于深宮之中的自己。 他等了很多年,一朝翻身便要走到最高處才甘心。 他在她眼中看到了野心,一種很甜蜜的野心。 穿著暗青飛魚服的年輕督主輕笑了聲:“回去吧?!?/br> 他語氣肆意輕狂,眼神也帶了笑意。 吳裙彎了彎唇角,輕輕鉆入那人鶴麾里。 美人甫一入懷,便有種清冽幽深的冷香縈繞鼻尖。 那香味似可以讓人上癮,雨化田輕輕嗅了嗅發間幽香,沉沉而笑。 “你笑什么?” 懷里姑娘微微抬眼,纖長的睫羽劃過男人下頜。 她身子嬌小,被男人摟在懷中柔軟契合。 那揚起的雪頸在月色下顯得孱弱青澀。 雨化田挑眉道:“珍珠上有香味?” 冷峻的下頜落在柔軟的肩上,有些癢意。 吳裙微微蹙眉,又彎著眼眸用發絲掃過男人鼻尖:“猜猜什么香?!?/br> 她語帶笑意,像個任性的捉弄大人的孩子。 雨化田捉住那綢緞似的烏發輕嗅了嗅,又嗤笑道:“貓香?!?/br> 吳裙賭氣似的咬上男人肩膀。 那虎牙尖利的很,當真像貓兒一樣。年輕督主眼神似笑非笑,最終卻是容忍了她的放肆。 沉沉黑夜籠罩著邊關小鎮。 夜已過去了。 這小鎮上靜靜無聲。 天快亮時一隊人馬緩緩進入了沙漠,消失在了窗外沙丘上。 客棧二樓處:吳裙撫了撫眼尾淺紅,似能想到那人慵懶溫柔的神色,不由微微輕嘆:“真是無情啊?!?/br> 他從一開始便知道她的目標是寶藏。 而不巧的是――他也是。 江湖上說西廠發出天下格殺令一路追殺趙懷安至此,可事實卻是趙懷安是被雨化田逼入大漠的。他們將他逼入沙漠,只為了尋找一個掩藏很久的秘密。 所以馬進良等人并不著急去尋找趙懷安,還特意在鎮上住了幾日替他留出了時間。 如今一切都該收線了。 吳裙看著黃沙漫天,輕輕笑了笑,那雙金藍貓瞳兒又軟又甜: “可是你們還是不能拿走寶藏呢~” 她輕輕舔了舔干涸的唇瓣兒,目光瀲滟。 玲瓏暗羽裙便是那寶藏之一,以金絲軟甲織成的羽裙刀槍不入,水火不侵,自然是能得了九姑娘青眼。 這么多年來,無數人想進入沙漠尋找寶藏,可不是死在了惡劣的黑沙暴下便是死在了黑水城無雙的機關里。 那是大白上國最后的希望。 吳裙想到異族守墓人的話,輕輕笑了笑: ‘將它交給有西夏王室血脈的復國之人么?’ 第99章 沙漠中烈日炎炎, 年輕廠衛擦了擦額上汗珠,瞇著眼向前走去。 他們已在這沙漠中走了一日,途遇兩次黑風沙,損失人數近五十。 可那披著黑色鶴麾的男人不說停, 便沒有人敢停,所有人都在繼續往前走著。 風聲蕭蕭,走在最前面的廠衛目光忽然頓住了。 不止是他,后面人分明也看到了。 那被綁在架子上的正是西廠二檔頭――馬進良。 男人藍色飛魚服破破爛爛的, 頭發披散著被綁在不遠處沙丘上。 “督主?” 張值向后看了眼, 目光猶疑。 雨化田面上戴著紗罩, 微闔著眼看不出神色: “去看看?!?/br> 他淡淡道。 年輕廠衛應了聲, 握著刀柄慢慢向前走去。 風沙迷眼,大漠中像是草木皆兵。 張值的手握得愈緊了,掌心汗水順著刀柄滑落。 “嗖”的一聲風動。 一只離弦的箭自前方急射而來。 張值拔刀便要砍斷, 左右兩側卻突然竄出一根繩子來,緊緊地纏在腳腕上。 那箭矢已到眼前,卻忽然被一葉斷劍打落。 張值還不待送口氣,腳腕上的繩子便陡然收緊, 拉著人向前滑去。 只是頃刻之間,那廠衛便已被吊到了旁邊的木架上。 一片白布隨著繩子晃動著,慢悠悠的散落在馬蹄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