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節
她那樣靜靜躺在椅子上,雪白的腳腕兒輕輕搭在桌面。 燭火搖曳映腕兒上紅痕處,像是被羽毛輕輕拂過。 那是一個不屬于沙漠的美人,可當她回過頭來,風里刀便又覺得自己想錯了。 那雙金藍異瞳略帶笑意地看著他,在昏暗的密道中淺淺泛了些霧氣。 這樣一個令人神魂顛倒的美人,見過她的人永遠不會忘了她。 風里刀沒有見過她,可他知道這個時候出現在密室里的人總不會是來找他聊天的。 他清咳了聲微微行禮:“姑娘好?!?/br> 這書生做派倒是很像。 吳裙輕笑了聲,緩緩從椅子上起身。 那羽絲黑紗很美,行走間露出腕兒間孱弱的紅痕來。 她赤著腳,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 青衣書生低著頭,便見她微微伸出如玉的指尖輕挑起他下巴。 那指尖很涼,也很軟,像是江南的溫柔香。 風里刀心中微動。 吳裙挑著那下巴看了很久。 從眉眼到嘴唇,忽然嘆了口氣:“不像?!?/br> 這世上見過風里刀的人都驚嘆于他與西廠廠督雨化田的相似,可只有面前這個美人說他不像。 風里刀挑眉:“哪里不像?” 暗羽輕裙的美人微微搖了搖頭:“哪里都不像?!?/br> 她說著又彎了彎眸子,綢緞似的烏發俏皮地從頸邊滑落:“眼神最不像?!?/br> 她已索然無味的收回手來,風里刀眼神微暗。 “姑娘怎知這密室?” 他也有問題要問。 吳裙看著他輕輕笑了笑,水瞳彎彎的像只貓兒:“我夢見的?!?/br> 這話自然是沒有人信的,書生也笑了起來:“什么夢?” 他目光皎黠,這樣的話倒是不招人厭煩。 異瞳美人腳步頓了頓,微微回過頭來:“一個關于寶藏的夢?!?/br> 那一眼七分溫柔三分漫不經心,便是要將男人的心挖出來都甘愿。 風里刀目光怔了怔,嬉笑著打渾:“姑娘夢見的寶藏在哪兒?待小生以后發了財,便帶著金子來娶姑娘?!?/br> 他言語無忌,直到一把軟劍纏上了脖子。 那軟劍很柔,像是綢緞一般,輕輕拂過滾動的喉結。 風里刀僵住了身子,舉手訕笑:“姑娘息怒?!?/br> 吳裙輕輕笑了笑,聲音羞澀柔軟:“我沒有生氣?!?/br> 她看著男人小心翼翼的雙眸道:“我只是想讓你幫我拿回金子?!?/br> 天色漸漸黯淡了下去。 客棧里靜靜地,暗羽錦衣輕輕拂過臺階,那低著頭的美人手中拿著燭臺一路往上走著。 底下廠衛們耐不住饞意,自己在大堂里烤了羊腿吃。 那被稱作督主的男人坐在窗前靜靜地喝著烈酒。 他似乎很喜歡看風沙,或許他看得又不是風沙,而是這大漠中皚皚白骨。 吳裙彎了彎眸子,輕輕將花兒插進桌上的瓶子里。 邊關風沙大,很多花草都無法成活,可這依米花卻是例外。 那花瓣兒嬌嫩,遇了水便更喜人。 白皙的指尖輕輕擺弄著花枝,待到四方整齊才停了下來。 他們一個喝酒一個賞花倒也和諧。 直到底下傳來一聲驚叫。 矮個子廠衛張了張嘴,鮮血卻自喉嚨里泛了上來。 “這rou有毒……” 他話未說完便斷了氣。 吃了羊腿的男人連忙伸手摳住咽喉,希望能將那毒rou挖出來。 吳裙指尖輕輕顫了顫,便見那坐在窗邊的男人回過頭來。 他姿態散漫,容貌映著樓外黃沙有種孤昳的輕狂。 “你下了藥?” 男人輕笑了聲,低沉慵懶的聲音緩緩滑過耳邊。 吳裙長睫輕輕顫了顫,微微抬起眸子來。 那雙金藍異瞳彎彎的,既羞澀又俏皮,她的聲音也帶著笑意,軟軟的撓在人心上: “我不喜歡他們?!?/br> 分明是那么柔弱羞怯的一個姑娘,殺人起來卻也毫不手軟。 那雙月牙兒似的眸子輕輕漾了些水霧,讓人不由想要親一親。 雨化田微微招手: “過來?!?/br> 他眼神似笑非笑,暗青飛魚金紋襯著蒼白修冷的指尖煞是好看。 吳裙并不怕。 她提起裙擺來走到他身前,輕輕跪坐在地上。 那鴉羽似的青絲柔柔地披散在男人腿上,順著飛魚流紋緩緩滑落。 她那樣安靜地伏在他腿上,柔順地像一株羞澀的菟絲花。 雨化田輕垂著眼,碧色扳指緩緩撫過那綢緞似的發。 他的指尖很涼,吳裙像貓兒一樣瞇著眼輕輕蹭了蹭。 “你不怪我?” 她忽然問。 那聲音嬌軟,帶著幾分漫不經心。 雨化田輕笑了聲:“你不喜歡別人議論你?” 許是被摸的舒服,側著身的美人月牙兒似的眸子彎了彎,金色流光一閃而逝。 “他們說話太討厭了?!?/br> 她輕聲道。 披著黑色鶴麾的青年指尖頓了頓,微涼的扳指輕輕點了點那濕潤的眼尾,目光沉沉溫柔: “下不為例?!?/br> 他手指彎了彎便要收回,卻被那波斯貓輕輕咬住了。 尖利的虎牙輕輕在指尖薄繭上磨了磨,像是小獸一般。 吳裙小扇似的睫羽輕抬,眸光軟軟的望著他:“若是還有下次呢?” 雨化田微闔著眼,眸色漸深,語氣帶了三分笑意: “也隨你?!?/br> 門外馬進良正準備敲門的手頓了頓。 第97章 出了小鎮往西走的沙漠里還有一家客棧。 風里刀便是從那家客棧來的。 他已在這沙漠里呆了很久, 自然也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東西。 這無盡的黃沙下曾經是個繁華的古國,一個國家即使最后覆滅也總會留下些東西。這寶藏聽起來像是一個傳說,可所有人都在打它的主意。 為了不讓更多人發現這個秘密,他特意從沙漠來假扮巫師, 延遲商隊進沙漠的時間,沒想到卻碰到了一只貓兒。 風里刀想到昨日密室里那異瞳美人來,目光狡黠。 黑風沙過后,一道青色的人影漸漸消失在了小鎮上。 馬進良早起給馬廄里馬兒喂了些糧草。 這些事情并非沒有人來做, 他只是不放心罷了。 就像羊腿上有毒, 馬食里一樣也可以有毒。 他將手中糧草塞進馬棚里, 待那馬嚼完才收了回來。 他生的可怖, 獨眼微瞇看起來兇神惡煞。 那裹著錦羽暗紗的姑娘向后縮了縮,她手中拿著枚令牌,纖長雪白的指節輕扣在黑漆漆的令牌上連孱弱青澀的脈絡都依稀可見。 那是一種很羞澀的美, 安靜又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