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
這一番肺腑之言著實令人感動, 可惜這里卻只有一個死人和一群將死之人。 吳裙神色奇妙地看她說著, 許久微微嘆了口氣: “你自作聰明的樣子真丑?!?/br> 她聲音繾婘若沉香霧靄,卻叫雷純頃刻白了臉色: “姑娘何必如此折辱我?!?/br> 美人當泣總是惹人心疼的,尤其是她那樣遇雪尤清的美人。 吳裙淡淡看著她。 她的眼神很靜, 像是古畫卷里經年久韻的沉香一般動人。那是一種我花開后百花殺的美。 雷純突然想起了一把刀。 那刀光閃過時也是這種顏色,凄寒詭滟。 她目光微沉,咬牙道: “我此次前來是想請姑娘……” 她話音未落一只冰涼如玉的指尖便已點上了她唇瓣。 那手恍若玉雕一般,在雪下染了抹艷色。 “噓?!?/br> 吳裙微微搖了搖頭: “你此次前來只有一個目的?!?/br> “那就是送死?!?/br> 她指尖輕點著那唇瓣溫柔道。 眾人尚未來得及拔劍, 那傘沿便已劃過了脖頸。 那是一把很美的傘,在這樣的冬日里紅梅開的更艷了。 雷純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她并未死去,可比這更可怕的是她面上多了道血痕。 血珠順著美麗的面容緩緩滑落。 雷純緊緊抓住身下厚雪。 卻聽一聲輕笑。 她們在一個深巷里,那巷子中也恰好有一個酒樓。 錦衣玉扇的男人斜倚在欄邊看著樓下美人。 那是一個很年輕貴氣的公子, 臉上甚至還帶著初入江湖的率真, 讓人看了便不由會心一笑。 可雷純卻笑不出來。 因為她是一個很高傲的人。 一個高傲的人自是不愿意讓別人看見如此狼狽的樣子。 方應看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他在喝酒。 這酒樓上最好的女兒紅順著喉管滑過胃里, 既辛辣又溫柔。 他自然是看不見吳裙的,可雷純種種舉動都表明她面前確實站了一個美人。 什么樣的美人能讓雷純也嫉妒? 方應看笑了笑,緩緩將手中酒壺向下傾倒。 他的姿態很隨意,那酒壺順著欄桿流下,一滴滴落在美人傷痕之上。 “我請你喝酒?!?/br> 他道。 雷純已昏了過去。 她雖然是個美人,此刻也看不出幾分顏色了。 方應看的酒已經沒了。 那屋內的桌上卻多了個酒壇。 “你不是要請我喝酒?” 一道繾婘冷冽的聲音道。 這比喻似乎很奇怪,可又確實如此。她的風情古韻中帶著寒刃。 方應看輕笑了聲。 他向來是不信鬼神的,如此也只當那美人身法奇異。 上好的女兒紅落在玉杯中,盈盈覆了層滟色。 在那玉杯開始動時,他突然道: “我要如何才能見到你?” 男人總是對神秘的東西充滿好奇,方應看也一樣。他笑意率真,讓人感覺仿佛也受到了尊重。 吳裙并未看他。 她已拿著酒杯走到了欄桿處。 雷純方才不過裝暈,此刻早已被人救走。 方應看也看見了。 不由嗤笑:“她來請你,你若不識好歹,受了傷也怪不到她?!?/br> “若要在此傷了她,又可給她理由去向蘇夢枕告狀?!?/br> 他言下之意已經很明顯。 吳裙并未回頭,她只道: “你的話很多?!?/br> 這時候雪雖停了,可日頭卻始終未出來。連巷中也是深色靡靡。 方應看也不在意。 他是個少年即功成名就的男人,自然也見過很多女人。于是不若毛頭小子一般一腔熱血,也不若一般王候感到冒犯。 在外人看來,他永遠是謙遜有禮的。 兩人誰也不說話了,只是靜靜地看著這深巷寒風落梅。 樓下是滿地尸首,樓上卻是靜謐安好。 天漸漸暗了下來。 該走的人要走了。 方應看隨意拿起架子上的披風,提著玉壺走出了屏風外。 他始終沒能見上那個美人。 吳裙輕輕放下杯子便聽他道:“這樓我已經包下了?!?/br> 窗外入夜后終于又飄起了雪。 漫漫落在窗扉上。 他笑了聲又突然問: “我明天還可以再來找你嗎?” 方應看確實是個能討女人歡心的人,因為這樓分明是他的樓。 吳裙目光落在那披風上,過了許久才道: “好?!?/br> 這聲音清冷若沉香煙雋,卻讓那小侯爺眼中帶了絲笑意。 他身上總有年輕人的朝氣,讓人不由卸下了心防。 待那人已走出了樓外,吳裙才望向樓外。 這時候雪已落了很厚。 遠處屋檐上一片白茫,不少鋪子前已掛上了燈籠。 一對年輕男女輕笑著從巷外路過。 “怎么了?” 溫柔清聲問。 王小石若有所感的望向遠處樓臺,卻只望見落了雪的窗扉。 那樓上一人也無,不由暗嘆自己多心: “沒事,走吧?!?/br> 兩人已走出了很遠。 那穿著古煙宮裙的美人嘆了口氣,緩緩將手中燭臺扔到樓下。 這樓被方應看包下了,里面自然只有她一人。 熊熊大火整整燒了一夜。 分明是落了雪的天氣卻越燃越旺,連街坊鄰里也奇怪。 方應看第二天如約而至。 那昨夜還盛宴美人的小樓已變成了廢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