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莫撓了!”可惜她的阻止已是晚了的,“癢”是人體最難以忍受的感覺之一,成年人尚無法抵制住呢,更遑論是個孩子了。只見他實在忍無可忍,亦顧不上從小的教養了,只將花束往旁邊石桌一放,伸手照著衣領以上暴露出來的皮膚撓起來,紅腫一片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冒出來了。 果然,才片刻呢,他說話聲也沙啞了,像喉間有甚異物梗住了似的:“你們快去飯堂罷,晚了打不到飯食又要哭鼻子……我現頭有些暈?!?/br> 江春迅速在腦海里分析起來,見他先是鼻腔發癢,打噴嚏,后眼瞼發癢,直到全身,現今連白睛亦布上了血絲、喉肌亦是水腫充血了,這是典型的過敏現象。觀他剛才用拿花那只手捂口鼻愈發嚴重的情形,該是花粉過敏! 小江春忙將那愈發蔫萎的海棠花束,遠遠扔到一邊去,那兩個小冤家居然還對她怒目而視。 江春扶額:你們倆可知這解語花才是罪魁禍首?你們可知過敏有多嚴重?處理不及時的話會有生命危險的,尤其是徐純這種鼻塞喉肌水腫的,頭暈乏力,已經影響到呼吸功能了。 江春也不與他們啰嗦,只指著學寢問徐純:“可還能走得下去?”對方點點頭。 胡沁雪這才反應過來,大愣子可能是沾染上什么了:“喂!你可是將才摘花碰上疫毒瘴氣了?” 徐純只覺皮癢難忍,心不在焉答道:“剛才是摘花時就有些發癢?!敝簧ひ粲l嘶啞。 小江春忙叫了胡沁雪,兩人一人站一邊,將徐純給攙扶著離了這海棠花粉彌漫的空氣里。待慢慢離了山坡,脫離了過敏原,他還倒有心思玩笑了:“誒,你個黃毛丫頭真有法子,倒是不甚癢了呢?!?/br> 花粉過敏是一種常見的過敏反應,多因花粉內攜帶的蛋白與人體自身蛋白發生特異性反應而導致,因花粉吸入的途徑主要是口、鼻等呼吸道,外加皮膚黏膜直接接觸,故主要引起以呼吸道癥狀為主的眼鼻發癢、噴嚏、流淚、鼻塞、膚癢等不適。 當然,這是后世西方醫學的解釋,早在兩千年前,中國古人就已經認識到這種因外界空氣攜帶因子造成的疾病了,就是胡沁雪所言的“疫毒瘴氣”。 花粉過敏若發生在現代,多以抗組胺藥物氯雷他定、撲爾敏或者糖皮質激素強的松等治療,但這些藥物均存在或藥效短、或藥后易復發、甚至依賴性等隱患,調理起來倒是沒有中藥來得便宜?!扒笆馈钡慕涸谂R床上也遇到過好些了的,處理都還算成功。 故她自是先冷靜下來,只繼續攙扶著徐純往學寢去,路上學子倒是不多了,早都用過飯食回學寢午休去了。幾人一路行來也未遇上一個同班的,只在學舍樓下見著獨自行走的高平,江春這才想起來,他也算是乙級的師兄了。 眼見已無人可以求助,她只得問清了徐紹的學寢,向高平求助,請他往徐紹那邊去喊了他來幫忙,高平倒也未推脫。 因不放心留下胡沁雪獨自照看徐純,她只得使著胡沁雪去熟藥所買些等分的桑葉、菊花、白芷、薄荷、皂角刺等藥物來,胡沁雪本就從小耳濡目染,藥材堆里長大的,一聽她提頭自是反應過來了,不待她說完就一股風似的出了學館門。 “疫毒瘴氣”相當于后世所謂的過敏性鼻炎、結膜炎、蕁麻疹等疾病,其發病機理多為風濕、風熱蘊結于皮膚、血液而作癢,血行不暢則色紅起疹,中醫使用清熱解毒、涼血祛風的藥物外洗亦能將這股風濕之氣祛除,待發作期一過,病情穩定下來后,再予些祛風固表的湯藥,好生調理一番,要根治亦是有可能的。 二人還未到得學寢門前,就見高平領了徐紹出門來,幾人合力將徐純攙扶了進去。 小江春想起什么來,急忙往珍饈堂去找灶上師傅,死皮賴臉好話說盡地討要了一撮鹽巴,拿到徐紹那兒,用熱水泡開攪化了兌成淡鹽水,取根空心的竹節子來,用竹節子將那淡鹽水灌進徐純口鼻內,待鹽水順著呼吸道沖洗過一番,將那附著在粘膜上的花粉給沖走了,當然也有消毒的作用,他就道嗓子不腫了,可以正常發聲了,要去將胡沁雪給喚回來。 江春:你們兩個要不要這樣“一刻分離不得”,這事件是打通了你們之間的結界嗎?明明上午都還是仇敵呢…… 且不說她對少男少女的腹誹,那邊徐紹卻是又一次對她刮目相看的,這小友法子恁多,危急關頭總是能化險為夷,怎自己苦心修習幾年也無這本事?她倒是個有天資又勤學苦練的呢。 待胡沁雪從熟藥所提了滿滿一罐煮好的藥湯來,徐純已穩定下來了,被眾人攔著不給抓撓,身上也未再發新的紅疹了。 胡沁雪倒是個會靈機應變的,曉得寢里無法煮藥,到徐家去喚人亦是浪費時間的,就自作決斷在熟藥所煮好了才提來。徐紹拿出塊干凈帕子,浸泡在那熱氣騰騰的藥湯里四五分鐘,拿出來后稍放冷卻些,將徐純全身由上到下擦了個遍,待帕子冷卻完又再重新浸泡,如此往返快半個時辰,直到藥湯冷了才停下。 當然,江胡二人自是不便留下圍觀這場景的,只去外頭透透風,胡沁雪眼睛也不知道是被竇夫子訓斥的,還是被徐純嚇到的,居然更紅了。 兩人默默無語在外頭站了好大會兒,徐紹才來喚了她們進去。高平見著她兩個女學生又進來了,滿眼的不贊成,張了張嘴想要說什么,江春卻仍是不待見他的,只急著看徐純可好些了,也難得他了,長這般大了才曉得對海棠花粉過敏。 其實后世也很多這樣的病例,并非天生就對某物過敏,只是在與外界接觸過程中隨著環境改變或污染、自身體質強弱增減,對某種物質出現過敏或脫敏現象,俱是正常的。她以前就遇到過從小喝牛奶到大的,突然二十多歲的某一天一杯牛奶下去就過敏了,從此再不得沾的…… 待徐純穩定下來后,她也就不用擔心了,因曉得古人的醫術和徐家的能力,這些后續調理的事自是不成問題的。只是見著高平,似乎想與她說話的樣子,她逃也似的走了。 自舅母劉氏不在了以后,她就未見過高平幾次,出殯那日也未得見,她也不知在那樣的日子,他是因了何事去了何處,有時話到嘴邊想要問問,又怕聽見自己害怕的答案。 她多希望他就是傷心母親離世、悔恨自己識人不清,而或跑到山里躲著哭一場,或跑到河邊眼送母親上山。 但聯系到夏荷二人能立馬跑路的現實,她其實也害怕知道她為何會如此消息靈通及時跑路,害怕是他去找信任的“夏嬢嬢”訴苦,埋怨母親的不理解而……她真的害怕,只當作自己不問,那就不是了罷! 現在的高平之于她,只是舅家的一個表哥而已,她不想與他有過多的接觸,生怕自己哪一日忍不住問出了口,卻聽來自己最害怕的答案,她自覺還未有足夠強大的心理,做好足夠充分的準備來聽這個答案……若今后哪一日她問出來了,答案是前者,那她自當松一口氣,就當是冤枉了他罷! 第46章 泄露 不說胡沁雪與徐純二人自此逐漸解開了梁子,這都是無憂無慮的少男少女們才有的心事。 而衣食無保的江春,她的憂愁自是另一番滋味的。眼看著自二十三來入學報道,至今二十七已是五日了,穿越來這半年時光,江春還從未離“家”這般久過。 是的,現今的她,已將江家當作自己的家了,對家中各色人物俱是掛念。 故待下午的禮樂課散學后,她先往珍饈堂去打了滿滿一碗rou飯吃過,收拾了書兜,因《大學》與《論語》已是背誦熟了的,故只將那《孟子》帶上,家了去可以抽空背上幾段。 眼見著日頭還早,倒是不怕天黑趕路的,她先往雜貨鋪子去稱了兩斤桂花糖并糕點,又給江老伯打了兩斤米酒,想著王氏那摳門勁兒,家里怕也是幾日未沾油葷的了,又往豬rou攤上去割了兩斤五花rou。將這堆物什能塞的都塞進書兜里,她才感謝當日自己的明智,選了個大號的! 到家天色還未黑,院門半開著,幾只大花公雞在“咕咕咕”尋著蟲蟲草草,院里卻是一個人也無。 只后頭舊屋門檻上,坐了個小兒在玩泥巴。 “軍哥兒,怎只你在家?” 那小兒聞得聲音,見是自己最喜歡的大jiejie,高興得站起來,兩手一拍,將那手上糊著的半干不濕的泥巴抹在開襠褲兩側,嘴里叫著“大幾雞”“大幾雞”地撲過來。 江春愣了一下,這“大幾雞”為何物……哦,原來是“jiejie”,發音不準。她忙躲過了,領著他去將小手洗凈了,抓過幾粒桂花糖給他,方問起來:“奶奶哪去了?怎只你一個在家嘞?” “賴賴割草草切,咯咯幾雞讀書書”,難得這么小的娃娃將家里人去向給說“清楚”了,思路清楚就好,至于發音……猜著也能聽懂罷! 小家伙將桂花糖放嘴里咯吱咯吱幾下就嚼碎了,沒好久幾顆糖就下了肚。他站起來拍拍手,又將方拿過糖的小手習慣性地在開襠褲兩側抹了一把,沾上些泥灰也不自知,拉住“大幾雞”手往屋后去,江春正奇怪他要把自己往哪帶呢。 屋后菜園里又新種了幾片菘菜,辣椒茄子都有,只剛發芽。難得江春現在的眼力,嫩綠的小芽在將黑的光線里也能看清。 “汪汪汪”屋后草叢里傳來聲音。 小軍哥兒拉著她的手,用另一手指了那處土黃色的蠕動:“小抖抖!可耐的小抖抖!” 江春嘴角抽搐:原來是特意領自己來看小狗的。 江春表示,小包子的世界,她不懂!眼見著天色將黑了,文哥兒兩個讀書娃還未歸家,江春去灶房看了一遭,眾人中午已將飯食吃光了。只見她從米缸里拿出三碗米來,淘了添柴煮上。那邊小包子一會兒“小抖抖七飯飯”,一會兒“小抖抖碎覺覺”的來回嘮叨,剛會說話的軍哥兒像是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在成為話嘮的路上進發! 正腹誹著呢,王氏背了滿滿一簍豬草家來了,見著江春自是高興一番的,念叨著“我大孫囡長高了(并沒有)”,又問了她些學堂里的事。待見著她買回來的糖rou酒的,雖有兩分rou痛,但也忍了,畢竟大孫囡好幾日未歸家了,家里大人娃娃也是好幾日沒見過rou星子的,吃就吃吧。 說起娃娃,才發現還沒見著文哥兒兩個呢,少不得又是一頓咒,道兩個小崽子回了定要剝他們皮。 說曹cao曹cao到,兩個小身影縮著頭要貓進來,正好被軍哥兒見著了:“咯咯幾雞放學學咯!” 王氏過去揪著文哥兒耳朵咒道:“兩個喂老鴰的,怎天不黑不家來?外頭可好耍?好玩就玩飽了再家來罷,好給老娘省頓白米飯嘞!一個個讀書不出息,浪費糧食最厲害的……” 兩個小的不敢出聲。江春暗笑,自己小時候也是這般的,放學了學堂里與同學玩個半小時,家來路上與小伙伴玩個半小時,與小伙伴分別后自個兒也能玩個半小時,待家來天就黑了。晚飯后電燈下邊做作業邊看電視,當然作業一做完就得被趕去睡覺……后來姐弟倆就學會了假裝作業沒寫完可以多看會兒電視…… 待王氏歇了罵聲,兩個才敢往江春這邊來,摸著頭不好意思地道:“姐,你回啦?學堂可好頑?” 江春:……jiejie我是正經去讀書的! “文哥兒夏兒你們兩個,待會兒晚食后我可是要檢查你們背書嘞,這幾日進學學了些啥?” 兩個爭先恐后將《三字經》斷斷續續背出來幾段,又將學里有幾個學生,各自家住何村,何人如何調皮,夫子如何教訓他們這些閑話給說了。 到晚間眾人家來了,見著江春自是一番歡喜。高氏差點掉下淚來,拉了姑娘的手,不住手地頭上摸|摸,肩上彈彈的,只滿嘴道“春兒長高了”“學堂里可吃得飽”“幾時起床”“夫子可威嚴”等話題,俱是一片赤誠的慈母之心。 江春道:“阿嬤不消憂心,我在學堂里是最能吃的一個(確實),男學生都沒我吃得多哩(實話),飯菜是不限量隨意吃的(不可能,都是趁人不注意偷著多吃的)。還與你上次見過的胡沁雪住一個學寢呢,她人很好,還與我帶了雞湯喝……夫子授課也很高明……” 高氏聽得連連點頭,放下心來。 待造好晚食,眾人上桌,江春道自家在學堂里吃過了才家來的,二嬸幾人感慨:這縣學就是好哩,改日也讓她們嘗嘗縣學的伙食! 倒是王氏與江老伯,硬要她坐上來吃兩口,道一路往家趕,肚腹定是空了的。高氏亦拿過一只閑碗,盛了小半碗的五花rou給她,江春眼眶微熱,接過碗來津津有味地吃起來,這就是家的味道吧! 倒是有個小插曲,小軍哥兒自得了那只小土狗,也不愛纏著爹娘了,只日日跟那狗玩到一處,好得親兄弟似的,見著自己碗里有兩塊五花rou,居然舍不得全吃,還想著要丟一塊下去給那“小抖抖”。王氏眼睛盯著呢,才見他舉了筷子就罵道:“個小崽子!自家都還沒吃的呢,哪有rou給你那親兄弟吃?再敢丟給它,下頓就不給你吃了,與你親兄弟一道吃……去罷!”還好是飯桌上,王氏把那字給省了。 小江春:……王氏這張嘴,真的是……一言難盡! 用過晚食,不消王氏開口使喚,江夏已主動將碗筷給收拾了,江春感慨:看來這學沒白上。 眾人坐新堂屋里,一起聊過學里的閑話,方說到正事兒上來。因著天氣要暖了,山上銀杏果早撿光了,蛇水彎的蛤|蟆籽也捋完了,螃蟹還沒長大,菜園里菜苗才將發起來,江家這幾日又斷了進項,可謂是“風吹樹葉不進門”的了。 雖存了近百兩的銀錢了,但窮怕了的江老伯兩老口是決計不會坐吃山空的,這幾日就一直尋思著找個什么營生做做。 “阿爹阿嬤,不若我與二弟去城里找找看,可有什么工做?反正地里麥子也種下了,田里油菜澆水的活兒她們幾個也忙得過來?!苯洗笙肴コ抢锱雠隹?,雖然往年他們也去過,但不是每一年都能找著工的,高原邊陲經濟自是不比中原地區的,勞動力本身就不值錢,更何況農閑時都是大批過剩的。 王氏點點頭,三兒有眼疾,自是去不了的。 “阿嬤,要不我出去問問,可有哪家要做席面的,我去打個幫手,一日也有十幾文……”高氏小聲提議道。 “不行,做席面整日站得跟棵木樁子似的,你吃不消,還是在家好生忙著阿嬤做活罷!”這是江老大的否決。 “對頭,阿嬤你就在家幫著我奶吧,文哥兒每日家來了你要管好他的課業,不能讓他貪玩誤了學業?!边@是江春的附和。 在她看來,高氏出去既辛苦又得不了幾個錢的,更重要的是,文哥兒是個自制力不太強的男娃,若是爹娘都出去做活了,讓他成了“留守兒童”,那別說“溫故知新”了,就是當日功課都不一定會做……這可不是她讓弟弟上學的初衷。 王氏一聽,可不就是這道理,連忙跟著道:“文哥兒課業要緊,可不能誤了他,老大媳婦你就在家罷!” “老伯,奶奶,不如我們家也去買頭牛來吧,閑時架個牛車拉拉貨,農忙了不止能自家用,還可租出去賺兩文錢哩!”江春將半年前就在考慮的事情提了出來。 無論任何時代,交通工具的改進都是提高生產力的途徑,后世的“要想富,先修路”說得就是這道理。 只不過,“買買撒,這??刹槐阋?,整個王家箐也只村長家有一頭哩,這買下來得十幾兩銀錢呢?!蓖跏险f出了眾人的心聲。這年頭牛作為重要的生產資料,封建社會都是立法保護的,除非病死摔傷,不然可是不能隨意宰殺的,這買賣的自然也就不多了。 眾人皆在感慨牛價貴了,江老伯卻在沉思。其實并非江春“金手指”粗大,啥都能第一個想到。買牛這件事江老伯是早就想過了的,但因著銀錢攢起來不容易,而這活物牲口最是不好養的,養不好血本無歸是常事,他也猶豫著不敢下手?,F今大孫女一說,倒是又觸發了他那根“買?!钡纳窠浟?。 況且江春說得也有道理,這牛買來了只消日日草料喂著,閑了拉人拉貨都能掙幾文,忙了也是個好幫手,不會白養活的。 于是,江老伯狠狠心,“買!” “明日趕集我們父子幾個先去瞧瞧,買不買看了再說,你兩個(指江全與江興)先不忙去做工?!苯喜诲N定音,兒幾個自是應了。 “咚咚咚”“啪啪啪”這般重的敲門聲在夜里響起來,將眾人嚇得一跳,兄弟三個與江老伯對視一眼,皆警惕起來,實在是江大玉的事兒鬧得江家人神經敏感了。屋后那新得的小土狗也“汪汪汪”叫起來,眾人愈發有些心驚。 事實證明,江家人這次神經敏感是對了的。 江老大走去開門,二叔三叔兩個尾隨其后,還沒從新屋走到院門呢,木門又被拍響,還夾雜著幾聲不甚友好的“開門開門”叫喚聲,貌似還不止一兩人,眾人神經更加繃緊了。 隨著“咯吱”一聲門開,外頭火光隱隱,只見十幾個村人打著火把站門口,為首的是村長與一壯漢,看樣子是外村的。 江老大還來不及開口呢,村長一手捻著胡須,一手指著江家新屋道:“喏,這就是你們要找的江大年家?!?/br> 原來是村長領來的這群外村人。 江老伯被村長點到了名,急忙出來一瞧,見這多人,堵在門口,先自不爽了兩分:“幾位來我江家門口是作甚?” “好你個江大年,還有臉問我們作甚?我幾個是前頭海子村的?!蹦菈褲h開口就嗆人,來者不善。 江老伯亦是奇怪,他海子村的與自己家隔著前頭那座山嘞,自家人都幾年未到他們村去過了,這大晚上的一窩子人找上門來是為何事。 那村人見江老伯還兀自“裝蒜”,氣哼哼道:“怎地江大年,你斷了我海子村的財路反倒不認賬了?這光天化日之下想要賴掉可是沒門兒的!” “萬三你莫說斷我海子村財路了,他這哪是斷財路,明明是端財窩!我海子村世世代代的財窩都被他江家端走了!瞧瞧他家這獨一份的青磚大瓦房,再想想我們那一下雨就得塌的茅草屋,他們住得安心嗎?”后頭一個三十出頭的男子眼珠骨碌碌轉著,挑出這番話來。 果然,后頭村人被這話一激,全都叫囂著“缺了大德的江家”“端了我們財窩”“坑死人啦”的話,一時村里雞鳴狗吠起來。已有幾戶人家披著毯子被窩的出來看熱鬧了。 江家眾人卻仍是一臉懵,不曉得他們究竟所為何事鬧上門來。 只除了江二叔,眼神閃爍,待見著人群里那熟悉的身影,雙眼大睜,不可置信的樣子。王氏見他這副鬼樣子,不耐煩地推了他一把,含沙射影道:“你這是作甚?大正月間的見了鬼不成?” 對頭就有人接嘴道:“可不是見了鬼嘛!虧心事做多了自然就怕鬼了!江老二你且看清楚,這是哪個!”說著就見一中年漢子被推出人群來。 江家一瞧,還是熟人呢,正是十三那日幫忙來拉蛤|蟆籽的車夫老劉。十二那日正好是江二叔去請了他趕牛車來拉的蛤|蟆籽……蛤|蟆籽……海子村……眾人一下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