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現成的榜樣就在他們的眼前,去年落下的十幾個人頭也仿佛還在地上滾動,借他們千兒八百個膽子,也不敢忤逆林瑜的意思。 沒過多久,建寧府那邊的提督學政也來了消息,褫奪孫進才的秀才功名,此生不可再科舉。最后的希望消失,孫家族長至此一病不起,沒過多久就去了。孫進才倒是個能忍的,他百般地忍受了屈辱,心里打著什么主意不得而知。 在收殮了他父親的尸體之后,賣了孫家僅剩的宅子,收拾了僅有的細軟連夜往外走。一個本地豪族就此煙消云散,就像之前那些消失的吏目一般,引不起半點的波瀾。 同樣的,護城河中悄悄沉下的尸體也只能與魚腹、淤泥相伴,無論生前多少算計,也盡數付諸于流水了。 此乃后話,略表一句,以作了結。 “莊子里頭的準備都差不多了?”相比于氣數已盡的孫家,林瑜更關心莊子上的活計。如今已經入夏,等入秋的時候就要開始正式種植,第一年的收成很重要,直接影響到三家的聯盟,由不得他不上心。 常子蘭倒是信心十足,畢竟借由收購來的甘蔗制得新糖已經上市,低廉的成本以及比市面上最好的糖都要高出一截的品質叫他對明年甘蔗的收成充滿了期待。 他甚至沒有翻一翻手中的竹制文件夾中的資料,張口就來:“趙老師傅說了,土地還得堆一遍肥,苗種正選著,選好之后就可以開始預制,必能趕上好天時?!?/br> 這個趙老師傅就是原本林瑜在老宅里頭的花匠,伺候花草樹木的一把好手。后來林瑜覺著他光弄一個觀賞用的植物太屈才了一些,就把他調去了莊子上,日日研究怎么更好的優化種子。 他手里頭有優化的種子,但是種子這東西也是會退化的。而他空間中的種子有限,經不起消耗。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倒不如將培育良種的方法拿出來,試驗過后,到時候他拿出大量優化后的種子也不突兀了。 而有了技術,到時候怎么繼續培育優化良種就不用擔心了。 “那就好,市面上對新糖的反應如何?”林瑜對自己莊子里出來的老師傅是絕對放心的,轉而問起另外一個話題。 終于聽見林瑜問這個的常子蘭簡直要眉飛色舞了,好歹他還記得自己面前的是誰,按耐住了雀躍的心情,從文件夾中抽出幾張表格雙手呈與林瑜,道:“非常好,同等價位的糖,咱們的品相更好。百姓常用的那幾種糖,咱家的更便宜。只算前期收購甘蔗以及人力等成本,早就已經出本開始盈利了?!?/br> 具體的他沒有多說,表格上都有體現。說再多,都沒有一行行的數字更加令人信服。 林瑜從上到下一掃而過,心里有數之后就將資料還給常子蘭,道:“這樣就行了,以后不用事事向我匯報。記得每一季度出一張匯總表,提交三家管事的審核,年末再出總結?!币娝挥傻蒙盗搜?,就笑道,“不用你要多少文采,能說得清楚情況就好了?!?/br> 打發走了常子蘭,林瑜想了想喚來柳湘蓮。這個家伙來到興化府之后徹底把自己放縱進了市井,活得有滋有味的,但是林瑜總不能看著他這個本就具備著任俠之氣的家伙真的變成一個黑澀會吧! 偏偏,林瑜之前要給請上一個同知之位他也不愿意,明明給他干著活,卻不愿意留下任何的名字,也不愿意接受百姓的感謝。也許,在他看來只是幫一個好友的忙,不值得什么,但是作為受益方的林瑜卻不能一點表示都沒有。 果然,面對林瑜的勸說,柳湘蓮就笑道:“朋友之間又何必說這個,這是我樂意?!备螞r,要說正途的話之前林瑜和馮紫英聯手送了他那么大的禮,他已經算得上是有家有業的。如今這般,是真的更喜歡市井的生活。 林瑜嘆了一聲,從小長大的生活到底給柳湘蓮帶來了難以磨滅的影響。已經徹底長成一個浪子的人,就算是他也不能強行將人給掰回來。他將自己手中剛下來的同知的任命公文給柳湘蓮看,然后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你也別急著拒絕。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捐官,沒什么實權,但到底也是一份保障。留在身邊,也可以以防萬一?!?/br> 柳湘蓮就笑嘻嘻地對著林瑜一拱手,道:“這么些年來收了瑜哥兒那么多好意,我也報不回來,以后還有什么事,湘蓮比赴湯蹈火萬死不辭!”拿上那身份,到底一徑去了,他留在這興化府快一整年已經很不容易,如今見一切都上正軌了,他也就放心的離開。 送走了柳湘蓮,白大儒也來向林瑜告辭。但是不必柳湘蓮的居無定所,白大儒完全是對著林瑜口中的人人安居樂業的生活感興趣,而想著去姑蘇的莊子上看看。 穩重的管云飛被他給留了下來繼續當苦力,而還沒能出師的白十二就被他帶在了身邊。 林瑜也不多留他,只是道:“若是白師父看得順眼,就留在莊子上給我做一個教書的先生吧!”送上門來的大儒,他可沒準備放走。 “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看得順眼?”白師父撫著胡須斜睨他一眼,道。 林瑜但笑不語,只是指著被他招來的黃石道:“這是懷瑾的手下,正好也要回姑蘇,一路上由他照顧您,我也就放心了?!?/br> 白師父向來不怎么過問林瑜的事情,看見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侍衛也不驚訝,點頭略收拾了一下簡單的行禮就飄然而去。 送走了兩撥人,夏季也就過去了大半。 不過少了些人,林瑜也沒有感覺清凈。比起一開始十萬個為什么的柳秋池,他親自帶回來的戴梓簡直就是百萬個為什么。要不是他還記得自己是個朝廷犯官、還是個名義上已經成為了一個死人的身份,恐怕他都能干得出闖進林瑜前頭的辦公地的事來。 再一次打發走了鉆進數術無法自拔的戴梓,林瑜扶著額頭不語。白術見狀,伸手輕輕給自家大爺揉著發脹得很的腦袋,笑道:“不是想著送去姑蘇的么,怎么留下來了?” “老先生死活不樂意,我還能綁著他上船不成?”林瑜瞇著眼睛道,“不過些許小問題,現在都給解決了,打好基礎以后就叫他自學去吧!”他自己和很久沒有關注數術方面的內容了,現在還有個高中的水平已經是仗著這幅身體的腦子好使。再難一些,他也不會了。 自然,也不想親自鉆研這個。 白術含笑搖頭,心里卻想著有這么個一心一意專注在一個方面的老先生轉移一下自家大爺的注意力也好,省得他一天到晚腦子都停不下來。算算數術,也能叫他得到片刻的休息。 “今年的恩科再過一個月就要開始了?”她隨便找著話。 “建寧府的公函已經發來了,副考官的名額已經定下,再過十天就出發?!绷骤s想起了還在建寧府的幾個秀才,道,“剩下的那些個學子還行,也不知這一回能中幾個?!?/br> “既然有大爺在,那就走不了大褶子?!卑仔g慢悠悠的,充滿了嘴自家大爺的信任。只是心疼林瑜又要趕路,這邊的路可沒有姑蘇那邊的平整。白術走過一回所謂的官道,只覺得渾身的都要給顛散架了。 幸好黃石識趣,接到了她的消息之后,這次還送了一架馬車來。這馬車還是姑蘇那邊接到了林瑜中狀元的消息之后連夜趕制出來的,比起林瑜從前慣常乘坐的馬車規制要大一些。同樣裝了防震彈簧,務必叫自己大爺能舒舒服服地躺在里頭睡覺看書,一點都顛不著。 雖然現在的鋼鐵煉制還不大成熟,每次都得帶上一大堆的備用零件,預備著彈簧壞了能及時的換上。不過,這些值什么,又不是用不起,白術淡淡地想。 十日之后,果然一切收拾妥當,準備出發。 這一回跟在林瑜身邊的還是白苓和子鼠,因為有大半的時間會關在貢院里頭,他也就沒有帶上愛德華。盯著這家伙宛如被拋棄了的大狗似的眼神,林瑜笑道:“就當放了一個月的假,可以在興化府隨便玩玩,但是出門得和秋池說,免得你被賣了還不知道?!边@個外國人他留著還有用處,要是弄丟了回頭再找也麻煩。 揮別了前來送行的眾人,走了大半個月林瑜再一次出現在建寧府。 這一回沒有文會,府城之中的氣氛總算有了點鄉試大比之前的緊張氣氛。一路行來,林瑜也聽到了之前歲試案首的士子的名字,似乎眾人也很看好這個人得到解元。 “可惜沒能見到大爺得中解元郎時的風采?!卑总咴谶吷下犞?,笑著奉承道。他是不在意什么什么案首的,如今又有什么人能夠和大爺在科考上相比,話說出去也只叫人覺得不知天高地厚。 這世上多少士子盼著連中六元的風光,但是本朝立國以來也就自家大爺一人罷了。 “這有什么好看的?!绷骤た戳搜圻@個很是天真的小廝,搖了搖頭。一轉念想起了被關在姑蘇的張小舅,原本和秦姑娘的婚事吹了之后,張老太太也沒有再給他說什么親事,盡管如今愿意搭上張家的人多得是。不過,老太太活了一輩子了,還有什么看不透的,只說自家小子不宜早婚,一個個都回了。 后來被林瑜扔去了莊子上干活去了,沒吃過苦不懂得負責任的人好好過一段沒人給他擦屁|股的日子就知道好歹了。根據前一段時間黃石帶來的消息,如今已經老實了許多。 白苓只當他搖頭是說解元郎比不得狀元跨馬游街的風光,回想起去年看到的盛況,不由得深有同感地點點頭,道:“是差遠了?!彼菚r候可風光了,多少打小一起長大的羨慕他跟了一個有出息的主子。 他的父母只是普通的陪房,比不上那些管事采買的。只是卻生了一個jiejie成了夫人的大丫頭心腹,他又被送去了伺候六元及第的文曲星,可不是叫人羨慕。特別是和他一般年紀的小子,最好的就是做小主子身邊的書童小廝,只是府里頭正經嫡親的小爺才幾歲。等他長大開蒙,這批小子年紀也大了。 白苓對自己當初勤勤懇懇這才叫自家大爺留下來是很得意的。 “這小子說得不錯,恨不得見當初林知府六元及第的風采?!辈恢挥X中已經到了建寧府府衙,同樣是姜一塵前來迎接,道,“林知府見諒,實在是公務繁忙,巡撫大人已經在里面等著了?!?/br> 林瑜進門之后才知道不光是簡巡撫,還有其他的幾個副考官也陸陸續續地來了。大約是進貢院之前的例行商議,他去年自己還在科考呢!一眨眼自己就做了考官,不說對這個完全沒有概念,但畢竟是頭一次,他年紀最小資歷最淺,也就聽聽罷了。等有什么要問到他,才開口說個兩句。幸好簡巡撫一向照顧他,幾個副考官之間也實在沒什么可以爭的,氣氛還算是和諧。 身為考官比起考生來是要提前入場的,林瑜這回為了避嫌完全沒有靠近興化府幾個秀才住的院子。應了簡巡撫的邀,直接住進了巡撫官邸。 不用幾日,兩人就在帶了一個貼身小廝收拾收拾進了貢院。 半個月的時間一晃而過,秀才們考完就可以出去了,而考官們的忙碌則正要開始。接下來的半個月都是閱卷的時間,而這一段時間不用再住在貢院里頭。只當做尋常上衙罷了,只不過將公務換成了看這些卷子。 林瑜面無表情地將手中一份看著辭藻華麗實則邏輯狗屁不通的文章上打上黜落的標記,放在一邊,然后暗暗下定決心,以后絕對不再做什么考官了。 就算可以擴充人脈也不干,看這些沒什么實在內容還前后自相矛盾的東西實在痛苦。 他轉頭再看了看剛才的那張卷子上居然還有一個鮮紅的表示通過的標記,面無表情地轉過頭來。雖然在愛德華口中這大概是世界上最公平的考試制度,林瑜也承認科舉制度網羅了大量的人才。但是,沒有什么是萬世不易之法,科舉制度走到現在,已經到了不得不改的地步了。 否則一個腦子混亂自身邏輯都無法圓滿的文章居然還有考官不知出于什么心態給過了,實在是太可笑。 幾乎是一目十行的,林瑜看完了面前案幾上的卷子。一邊伺候的白苓自然喊來外頭等著的吏目,將已經看完的卷子抱出去,等待交給下一位的考官審閱。 林瑜的快速往往在前一位考官還沒有閱過足夠數目的卷子的時候,他已經將手頭的全部看完交與了下一位。 而負責搬運這些卷子的吏目從一開始的敬畏,到現在的習慣,也沒有多花多少時間。 一開始,下一位的考官還只當林瑜年紀小沒耐心,仔細看過之后,卻發現他并沒有馬虎從事,甚至看得比自己還仔細一些,連不小心忘了的避諱字都被他給圈了出來。出于偷懶的心理,這個考官偶爾會在疲憊的時候不多看,跟著林瑜的來。橫豎也不會有人知道,當考官的偷懶偷得還頗有心得。 等有三個通過的卷子全都理出來,再交與主考官并不意味著副考官的職責結束了。這時候他們往往待在一個房間,對這些卷子到底能不能過再三進行爭論。 當然,贏得往往是林瑜。 他算是另辟蹊徑,不看卷子本身有多少文采,只要過得去就不會多說。只從文章本身是否切題,邏輯是否通順,內容是空泛還是言之有物,或者干脆只是放屁,這幾點來講。只差沒在自己的臉上刻上我就是真理這四個大字。 幾個年紀大一些的副考官差點沒被他氣死,但是講道理卻實在講不過林瑜,只好作罷。 簡巡撫瞧得樂呵呵的,也不多做評價,只是瞧他手上的動作,想必是更傾向于林瑜的。利索地又劃上一個圈,簡巡撫笑道:“也差不多了?!彼掷锏倪@一份已經是最后一人,這個看完就結束只等拆名字了。 幸好最后一人的文章語言平實質樸,沒什么花里胡哨,講出來的東西雖然天真一些倒也算得上是言之有物,眾人沒什么異議,就給過了。 最后一數,這一回能成為舉子只有百五十個。不能算很少,但是絕對不算多。簡巡撫沉默了一下,考慮了一會是不是再添上幾個。不過,看看林瑜那冷硬的面色,他還是選擇了放棄。 叫他說,那些黜落的文章就算勉強塞進去,日后也不過是貽笑大方。今年有了一屆恩科已經是意外之喜,大可不必弄出多少繡花枕頭來,叫人嘲笑吃相難看。 “找這個選發,這一批倒是很有幾個實干之才?!焙喲矒釋χ骤さ?,“聽聞興化府還沒有吏目,怎么樣可要調一些過去?” 開玩笑,他將本地的吏目給鏟除了個干凈,可不是為了重新迎幾個碩鼠進來的。林瑜知道這是簡巡撫的好意,就搖頭笑道:“不必了,現在興化府的人手夠用,也給那些沒什么生計的秀才們一個正經活路?!?/br> 邊上就有一個考官不大贊同道:“怎么能叫讀書人去做吏目們低賤活計?”他自詡是一個再正經不顧的讀書人,在他的心里,讀書人就該風度翩翩、談笑間就治理了一國,實在不必做這種事。 林瑜眼神微妙地瞅了眼這個大約是清談治國的中式擁躉,然后回簡巡撫道:“若按著我再興化府挑人的標準,這些文章最起碼再刷下一大半去?!笔疽饬艘幌露言诎笌咨?,已經由吏目開始拆除糊名的考卷,道,“已經很客氣了?!?/br> 簡巡撫也不理那個沒什么眼色的家伙,忙道:“快饒了他們吧,都已經開始拆名字了?!彼骤さ?,“走,先去用晚膳去?!庇终泻羝渌麕兹?。 其他的幾個考官見狀,識相地推辭道,只說等著案榜出來,還想看看今科戒嚴到底是哪一個。 簡巡撫心里滿意,正要拉著林瑜離開,卻見一個兵士模樣打扮的人匆匆地被一個吏目領著進來。索性這時候閱卷已經結束,這才被放了進來。 這人一見簡巡撫就雙手舉起呈上一個已經拆過的竹筒,看著就是裝著軍情的。幾個考官面面相覷,簡巡撫不由得松開拉著林瑜的手,接過竹筒,抖出里面的紙卷,掃一眼立時面色鐵青。 問這人道:“是總督叫你送來的?” 那兵士就點頭道:“總督大人請您即刻回巡撫府衙,大人他已經登門拜訪了?!?/br> 雖然秉持著非禮勿視的原則,但是因為就站在簡巡撫邊上的緣故,再加上他也沒有可以回避,林瑜還是將那紙條上的話個看得清清楚楚。 福寧州倭寇肆虐。 肆虐兩個字昭示了事情的嚴重,簡巡撫已經完全沉下了臉,再沒了之前完成閱卷的輕松之意。他轉頭對著幾個副考官道:“你們留在這邊把剩下的事情干完,明天放榜不可延誤?!庇謱α骤さ?,“林知府你與我來?!?/br> 林瑜一點頭,也不說什么,見外面已經準備好的馬車,二話不說跟著簡巡撫踏上去。 馬車中的氣氛很凝滯,簡巡撫像是考慮著什么一般閉著眼睛也不說話。 林瑜也在思考這所謂的倭寇是什么。據他所知,前明之時倭寇肆虐。但是,在前明末期,因為德川幕府的閉關鎖國令,真正的倭寇逐漸減少。 后期干脆海上的海盜都被統稱為倭寇,其中還有多少倭人很難說。 不過,這并不妨礙林瑜對這個國度打骨子里的厭惡之情。那是一個豺狼之國,對付那樣的國家只有徹底打斷他們的脊梁,才能叫這個民族知道什么是痛。他的手松松地擱在膝彎之上,面無表情地想,若是自己能做主的話,現成打過去的機會就在眼前。 名正言順,都不需要找什么借口。 他才不會管所謂的倭寇的真相是什么,沒準就是真正的倭人呢?畢竟這個世界不同于原本歷史進程,如果有什么變化的話,也是有可能的。 簡巡撫并不知道坐在自己對面的看起來清秀俊雅的少年知府腦海里轉著什么兇殘的、完全不符合人道主義的念頭。見他面無表情,還當嚇著他了,便出聲安慰道:“些許倭寇,并無妨礙?!?/br> 林瑜搖搖頭,道:“若真毫無妨礙,只怕也不會寫上肆虐這兩個字了?!彼麨醭脸恋难壑閷ι虾喲矒岬?,巡撫一瞬間還以為自己看到了無盡的冷酷。再定睛一看,這個少年知府神色淡淡,并無畏懼但是也的確沒什么冷酷之色。如玉的面龐之上依舊一派光風霽月,道,“只不知福寧州的百姓如何了?!闭f著,現出憂慮之色來。 簡巡撫暗道自己眼花,這樣一個能在大疫橫行之時毅然決然前來的少年怎么會露出那樣的眼神。怕是因為太擔心無辜遭殃的百姓這才痛恨那些倭寇來。 說起這個,他還恨呢!眼看著形勢有所好轉,再撐過幾個月這一任也就結束了。手下有著林瑜這樣的知府,還出現了牛痘這樣的大祥瑞,至少能得一個功過相抵的評語。 結果,好么!恩科才考完,還沒來得及放榜,隔壁沿海的福寧州就傳來倭寇肆虐的消息。簡巡撫是真的指著老天爺罵的心思都有了,合著他就這么倒霉?好好的一任巡撫,又是天花又是白蓮教暴民,好不容易平息下去了。最后幾個月再來一次倭寇! 簡巡撫覺得自己是真的無辜,也是真的倒霉。而且,所謂子不語怪力亂神的讀書人難道真的不會說自己運氣太差?特別是本就很相信這個的當今,心里肯定要嘀咕。 誰不喜歡福將呢,相比之下他這樣的倒霉蛋能不遭嫌棄? 聽見倭寇肆虐的時候,簡巡撫是真的有一刻相當之心灰意冷。 “但愿死傷不多吧!”簡巡撫喃喃了一聲,一大一小兩人對視一眼,均心知肚明這樣的可能性并不高,不由相顧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