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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名門淑秀:錯嫁權臣在線閱讀 - 第47節

第47節

    看在太師眼里,他會錯了意:“呵呵,茶不錯吧?”口吻有點兒炫耀:

    “這可是我不容易存下來的,你是我的孫女兒,雖頭回同你吃茶,也知道你是有品味的?!?/br>
    文無憂再吃一口,剛才那口壓根兒沒去想,果然,香濃在舌尖上層層鋪開,帶來不一般的感覺。

    “不錯?!彼鐚嵉幕卦?。

    隨后微微一驚,太師有請自己吃茶的閑情嗎?還說的是恭維話……他既然有好聽話,文無憂也拿出幾分恭敬,放柔了嗓音但是直接:“您有吩咐,請直說吧?!?/br>
    往外看了看天近半黑,她相信太師也同樣沒用晚飯。

    “不如,邊吃邊說吧。你長這么大,還是頭一回見到?!庇钗木傅倪駠u恰到好處,因為他是真的。

    文無憂卻認為他裝的不錯,婉言拒絕:“母親會等著我?!彼徽f文天,而有意提到宇文靖不喜歡的顧氏。

    宇文靖的笑容僵了僵,由純出內心的自然,變成滿面的不自然。他不再堅持,侃侃地說起來。

    “你喜歡京里這個家嗎?”

    回答他的,是扁起的嘴兒搖著的面龐。

    “你這孩子倒也說實話?!庇钗木赣行o奈。

    文無憂給他一個笑臉兒,一言不發。

    “上一回我說這些話,是十幾年前?!?/br>
    文無憂不難明白,宇文靖指的是文天。

    “家里的話,有時候總要說一說才行??墒菍φl說呢?在你回來以前,我還真不愿意同他們說?!?/br>
    這個他們,也許指大老爺,也許指四老爺等人,文無憂不得而知。她只是明白了,宇文永華等人的能耐及所作所為,宇文靖不見得贊同。

    那為什么不制止呢?文無憂的小臉兒上明顯有個疑問。

    “自先帝建立本朝,宇文家從龍有功,從那一朝開始,在京里安居。原先還有個原籍,有一年盡數搬到京中,外省再沒有回去過。慢慢的,咱們是京中最老的世家之一。慢慢的,子弟們紈绔一年比一年多?!?/br>
    宇文靖面色沉沉,似沉浸在他說的那個年月中。

    “別人都說宇文家代代強悍,那是他們不知道。那一代里,沒有一個中舉,沒有一個不讓人指著罵不配為官?!?/br>
    痛心一閃而過,卻留下相當深的一道痕跡,宇文靖眼神黯然人也跟著蒼老。

    “當時的家主當機立斷,把心思放在下一代上,定下永世不能更改的家規。非有能耐者,家中不栽培?!?/br>
    文無憂眼前閃過大老爺宇文永華的陰笑,閃過四老爺跑來鬧事的暴怒,閃過……。她茫然了。

    他們叫有能耐嗎?

    宇文靖徐徐解答:“自你父親離家,只能矮子里選高個兒。要說永華他們做事有沒有不對的地方,自然是有。但這些年是他們維持這個家依就,沒有讓人小瞧了去?!?/br>
    文無憂認為自己應該不回這話,但她想想覺得生氣,就沒有忍?。骸熬S持出結黨營私在所有人面前?維持出貪婪暴虐?”

    一雙黑亮的眸子眨也不眨:“我不信家宴上鬧的笑話,太師您還能護得住他們?”

    那天在場的都察院和大理寺官員不是說的相當明白,這已經不是苦主出不出首的事兒,而是知法犯法,哪怕沒有苦主,御史也會彈劾。不然,御史成了失職。

    文無憂相信太師的根基非一般世家可比,但是,當時作證的人太多,其中不乏宇文家的政敵。往家里來拜年節、來當客人的,不見得都掏心掏肺。扳倒宇文永華等人,接下來不是文天父女出不出面,而是宇文靖招不招架得住一擁而上的官員。

    “唉,這就是我叫你來說話的緣故?!庇钗木竾@上一聲。

    文無憂眨了眨眼,難道是讓我和爹爹出面保他們不成?文無憂心底早有答案。保他們不是不可以,但是教訓得足。

    宇文靖沒有這樣提出,他接著沒說完的話:“自從定下鐵一般的家規,不合規矩的子弟,一概自生自滅。很快,孫子輩里出了人材。從那以后,這個家規代代執行,子弟們難免你拼我爭,唯強者方能笑到最后。宇文家,也再沒有讓人小瞧過?!?/br>
    “那得看您認為的不讓人小瞧是指什么?”文無憂憤怒了。這算是對自進回京后,一長串子事情的解釋?

    “爹爹帶母親和我回京,我相信您知道,本不愿意住進來。所以九房在內宅的屋子,我們沒提過。住和月院,是您的招待,也因為出門兒方便,和老宅相隔的有距離,爹爹認為省心些,也卻不過您的情面,我們才住下?!?/br>
    宇文靖頷首:“啊,你說的是?!?/br>
    “院子是您給的,綠二姑娘也好,她的姨娘也好,四老爺也好,有什么資格跟我們鬧?手段若高些也高看一眼,實在惡劣?!?/br>
    宇文靖頷首:“啊,你說的是?!?/br>
    “整個事的起因,就是您這家規下的子弟,綠二姑娘太貪婪,四老爺太暴虐。紅大姑娘也讓引出來,因為她想和明三爺定親事,相中我爹爹的威風,挑唆了一番。綾大姑娘就是個沒頭腦,紅大姑娘怎么挑唆,她就怎么信。拿明家當個寶是她們的事,比她們生得美,比她們有威風的人,招到她們還是惹到她們?這就是您引以為傲家規下的子弟!不管我怎么解釋,紅大姑娘不相信我相不中明三爺。為了清靜,我只能同她絕交。結果還是沒有避開。您休想爹爹和我會為他們求情,該撤官就撤官,您是太師,大義滅親人人稱頌,包庇家人只有唾棄。您家規下的好子弟,犯法誰也不能寬恕?!?/br>
    文無憂小臉兒漲的通紅。

    她可以幫宇文綠來說句話,卻不能接受拿什么家規為宇文紅等人當托詞。

    “在這件事情上,對就是對,錯就是錯?!?/br>
    輕輕地笑聲,似泛在湖面上的漣漪,把文無憂的惱怒徐徐推開。文無憂一番沒上沒下的發作,宇文靖卻暢快的笑了。

    他越笑越愉快般,笑聲越來越響,甚至笑出兩滴子眼淚水。自己用手抹去了,接著再笑。

    猜不透他的心思,文無憂愣住。她說的話哪里可笑?是不是應該回頭檢視下?沒有說笑話不是。

    “你這個孩子,呵呵,笑壞我了?!庇钗木笌Φ溃骸拔規讜r讓你去說情,我的意思……”還是想笑,干脆的把抽屜打開,取出一件東西推到案幾的另一邊,離文無憂較近。

    “我和你看法一樣,呵呵,老大的官職保不住了,老大媳婦也不能再管家。余下的人我看了又看,都不能管家。沒有氣魄是一回事,心地一般如你所說的,實在惡劣。但偌大的家不能沒有人管,全家上上下下每天要吃飯要穿衣要會客要出門,我就想到你。從今天開始,這鑰匙你拿著,對牌賬冊,另外有人送給你。這個家,你管吧?!?/br>
    黝黑的鑰匙經過數代人的摩娑暗光晶瑩,靜靜的擺在那里,隱隱有權勢飄出。

    文無憂驚呆住??纯磋€匙,再看看宇文靖。再看看宇文靖,再看看鑰匙。

    宇文靖含笑:“咱們家的家規就是如此,唯有能耐者居之。你說他們心眼兒不好,我承認。你說他們行事不端,我也承認。實話對你說了吧,我不會去保永華,也沒打算去保。想來你也知道,他們一落馬,我眼前不會好過。外面,我對付的來。家里,我可再分不了心。給你,最合適?!?/br>
    文無憂心底浮出一句話,這就叫搬起石頭給自己吧?早知道這樣,她剛才就不把別的人說的個個不好。她應該留幾個好的,比如……文無憂眉頭微展,她還有以前跟隨爹爹,后來失勢的那些親戚們可以提名。

    學著太師云淡風輕的一笑,文無憂提了幾個名字:“這些伯母嬸娘們可以當家?!?/br>
    宇文靖不費什么就反駁:“那你去打聽打聽,先從你父親那里問起。自天兒離京后,他們有哪個房頭是出彩過的?”

    文無憂聰明的反問:“您沖著爹爹才給我?那您不如去和爹爹說?!?/br>
    “我是長輩,我先同你說有什么不對嗎?這個家本來就是交給你父親。而你父母近來讓你管家?!?/br>
    文無憂啞口無言。

    她一直認為自己是聰明的,但面對宇文靖,一時半會兒說不出好主張。

    宇文靖這個人,大多穩如泰山,他往那里一坐,先就能讓別人消失一部分底氣。

    文無憂還能在他面前嘰嘰喳喳半天,就宇文靖來看已經是膽量高,也是宇文靖相中她的原因。

    自然的,也有文天的原因。

    文無憂還有猶豫,太師心平氣和等著。祖孫對峙著,隱隱有股子暗勁碰撞又碰撞,

    直到文天從外面進來,瞅一瞅,也不點燈,夜色中一老一少跟個木雕似的,案幾上鑰匙發出幽幽的光。

    “這是怎么了?晚飯都不吃了?”文天把燈掌上。

    看到鑰匙就心里有數,但是文天忽略掉,不等太師再說什么,說聲請快用飯,帶著女兒走開。

    回去的路上,文無憂巴巴兒告太師的狀:“紅大姑娘也好,綾大姑娘也好,她們聽不懂我說話的根兒,原來都從太師開始。爹爹,我說不管,太師也是聽不到?!?/br>
    “這是他們最強的能耐?!蔽奶鞄团畠喝⌒χ?。

    ……。

    太師的話雷厲風行,第二天文無憂還沒有起來,老宅里的管事們來請示早飯做什么,今兒誰出門備車馬轎子,壞的車要修,計費多少錢。中午哪個房頭有客人,要添什么菜等等等等。

    小青進來,文無憂正在和顧氏吐怨言:“這么大的家,中午添個菜也要問當家的人?還有這些田租子怎么是按月收,這太繁瑣了?!?/br>
    小青倒能解釋:“你剛接手,細些你才能知道舊例啊?;蛘咛嵝涯闳ゲ榕f例。有些田是水菜,幾個月就長成,可不是按月收錢的事兒?!?/br>
    試探的走近些:“不然,我來幫幫你?!?/br>
    對著小青不好發脾氣,無憂直到今天也不相信她,哪怕她看似來守著自己不再出事兒呢。這一個上午,無憂姑娘忍氣吞聲的管了家。

    不到三天,宇文家成了京里的閑話源頭。宇文大老爺的刑部尚書讓撤,從四老爺開始,在刑部里任職的人,凡是宇文都丟了官。

    據說奏章呈上,皇帝大怒,單為這個案子召開朝會,都看得出來,這里面有郭公公不少身影。太師宇文靖當殿請罪,皇帝對他倒還撫慰,但沒有一絲顧念到太師以前的功勞,官職不是降也不是停,全部一擼到底。

    不管怎么看,宇文家苦守的衙門——刑部,從此不再。撤下來的官兒關在獄里,還有短至一年,長則說不好多少年的在任循私官司要打。

    空出來的官職,郭公公的人占去一部分,余下手快的人占去一部分。他們的欣欣然得意,更襯出宇文家門庭的蕭條,和宇文九房的榮耀。

    宇文永華等過第三回 堂的那天,郭公公上門宣旨,命文天重回刑部,擔當宇文永華一案的主審。

    ……

    云劉氏徹徹底底的迷茫,外面的消息經由仆從、經由親戚們,紛紛到她的耳中,弄得她白天想夜里想,覺也睡不好,眼睛很快塌下去,也沒有想出頭緒。

    由丈夫作主,給兒子定了一門還算門當戶對的親事。但一進京,什么都變了。

    原本是丈夫衙門里的書辦先生,搖身一變,成了刑部尚書,據說這官職是太上皇許給他。搖身一變,成了宇文家的長公子。搖身一變,成了斷送家中一大批官員的人。

    大家宴那天她不在,她又不出大門,能聽到的全是文天父女囂張猖狂,回來謀取宇文家的家業。

    親戚們中冷言冷語出來:“十幾年前為了女人私奔出京,不然能怎么樣?他在宇文家的名頭如日中天呢,換成誰舍得走?云祝媳婦,你眼力界兒高,尋到一個好親家。難怪你房里沒有妾,這一手兒跟親家母學的吧?不是狐婿子,能系得宇文天走的頭也不回。十幾年沒生下兒子,仗不成兒子回家逞威,就讓丈夫同自家兄弟爭斗。這倒好,倒了一批的人,獨他升了官職。云祝是多有福氣,能把個尚書人材兒當書辦用?!?/br>
    女眷們的小天地,往往就那么大。云劉氏又不是手段高的,也不是娘家在京里,另有消息來源的人。她眼前是婆家人,聽的是婆家話。包含嫉妒、泄憤的話,每天折磨著她。

    頭一天聽,她問丈夫:“你對親家說說,臉面兒要緊,讓他不要逼迫自家兄弟吧?!?/br>
    云祝嚴厲斥責她,不許她相信這些話。

    一個人面對全家大部分的人,云劉氏想不聽也不行。

    和丈夫說不通,她又去問兒子:“浩然,這些話多難聽啊。還有你岳父,他為什么不要家,卻又回來爭?”

    云浩然比云祝溫和的多,也相對體諒母親在家里聽話。他勸道:“這三月里了,下個月殿試,再領過官職咱們就走了。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吧。他們胡說呢?!?/br>
    他又看書去了,近來讓郭公公隔一天或連續幾天來看望的“sao擾”,余下的鐘點,云浩然爭分奪秒。

    云劉氏獨自去坐,對兒子的話不滿增加。

    她是小城里的人,是云祝放過外官后,在任上定親任上迎娶。民女嫁官,因此對云祝百依百順,不敢違抗一件半件。這不代表云劉氏沒有自己的心思,只是以前沒有值得流露自己心思的大事。

    她的獨子,是她眼珠子一樣的人兒,又是整個云家唯一中舉的人,對云劉氏來說,這是大事。

    一層層不如意,漸漸的化成一層層的對抗。

    初進京,云劉氏把云家當成大家,在她眼里確實是。她沒有娘家為依靠,但婆家人多,可以當兒子的依靠。

    為什么要離京呢?

    雖然這是進京前早就說好的。

    親家宇文天都當上刑部尚書,卻沒想過提拔女婿?他眼里還有浩然嗎?還有老爺呢,還有自己嗎?

    還有親家的人品,親家母的人品,無憂也讓帶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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