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佑宸突然興奮地說：“哥，要不咱們還是自己開店吧?！鞭纱ㄊ炙囘@么好，不管開什么店什么都會特別好吧，給人打工實在是太屈才了。

    奚川說：“不著急，我自有打算?！?/br>
    孫佑宸將臉貼在奚川背上，鼓了一下腮幫子，說到底，還是因為他缺錢。

    第二天，孫佑宸沒有跟奚川去上班：“哥，我今天不跟你去店里了，趙耀找我有點事?！?/br>
    “好。中午飯要是沒地方吃，就帶他來店里吧，我給你們做?！鞭纱ㄓ浀脤O佑宸那個同學特別喜歡他做的菜。

    “不用了，我們自己解決午飯就行，你去忙吧，別太辛苦，路上小心?！睂O佑宸覺得奚川這樣下去，要把自己養得一輩子都離不開他了，如果可以，他還真不愿意離開。

    接下來好幾天孫佑宸都沒有去店里上班，每天都在外面東奔西跑的，奚川也不知道他去干嘛了，就知道他跟同學在一起，好像還曬黑了一點。

    田橙笑著問奚川：“你弟不是說要跟你學做菜嗎？怎么這幾天都不見人影，看來也就是說著玩玩?！?/br>
    “高考成績快出來了，他這幾天在跟同學聚會?！鞭纱ㄌ鎸O佑宸解釋，其實心里也有些奇怪，孫佑宸之前還信誓旦旦地要跟自己學廚，結果只學了一天就沒來了，果然還是知難而退了吧，真是小孩子脾氣。不過成天被個小尾巴跟著，突然不見了，還怪有點不適應的。

    這天晚上奚川下班回去，看見孫佑宸正埋頭在茶幾上寫什么，聽見門響，孫佑宸抬起頭來：“哥，你回來了？”

    奚川手里提著一碗川北涼粉：“我給你帶了一份涼粉，要吃嗎？”

    孫佑宸趕緊跳了起來，朝奚川撲過來：“要！謝謝哥，我正好餓死了，晚上都沒吃飽?！彼炔患按貜霓纱ㄊ掷锝舆^袋子，打開一看，米黃色的豌豆涼粉澆著通紅的辣子油，上面撒著花生碎、蒜泥、蔥花、香菜、芝麻等，還鋪著一層夫妻肺片，一看就知道是奚川親手調制的，孫佑宸急不可耐地吃了一口，酸辣滑涼，綿軟爽口，真是美味得不行：“好好吃！”他一邊吃一邊用舌尖舔著嘴角，眼睛都瞇縫起來了，像只滿足的貓。

    奚川看著他的饞樣，不由得笑了，孫佑宸對美食的熱情從不掩飾，只要吃到好吃的，他就跟只貓咪一樣投入且熱情：“你晚上干嘛去了，飯都沒吃飽？”

    孫佑宸說：“我跟林叔——對了，哥，那張卡可以給我嗎？”

    奚川皺起眉頭看著孫佑宸，一時間又沒反應過來：“什么卡？你說林叔，哪個林叔？”

    孫佑宸嘿嘿笑了一聲：“哦，就是原來我家店里的總廚林叔叔啊，我今天碰到他了，他請我吃麻辣燙，但是那家麻辣燙太難吃了。我說的是我爸給我留的那張銀行卡，放在你那兒的?！?/br>
    奚川想起來了：“哦。你缺錢用？”

    孫佑宸又吃了一大口涼粉，一邊咀嚼一邊說：“哥，你明天能不能休息一天？”

    “怎么了？明天出成績嗎？不對啊，還有兩天吧?！鞭纱ㄏ肓讼?，孫佑宸高考成績還有兩天才出來呢。

    孫佑宸賣了個關子：“不是出成績。反正就是很重要的事，你調休一天吧?！?/br>
    奚川說：“我想等你填志愿那天再休?！?/br>
    孫佑宸笑了：“沒事的，我志愿很好填的，不用特意為我調休，你明天調休吧，我真有事?！?/br>
    奚川拗不過他：“行吧，我一會兒給田橙打個電話說一聲?！?/br>
    “哥你太好了?！睂O佑宸的眼睛笑成了月牙狀。

    奚川見他吃涼粉吃得腮邊都沾上了醬汁，白皙的臉頰沾著一點辣椒油，看起來特別礙眼，他伸出手來替他擦去了。孫佑宸一愣，抬起眼直直地望著奚川，剛剛奚川做什么了？他的小心肝頓時“噗通噗通”地狂跳起來。奚川看著孫佑宸的眼神，頓時覺得自己剛才的動作有些魯莽，他輕咳了一聲，說：“你看你吃得滿臉都是。你慢慢吃吧，我去洗澡?！?/br>
    孫佑宸嘴角一咧：“哦，好，你去吧?！?/br>
    奚川出來的時候，孫佑宸已經吃完了涼粉，連涼粉的配料都吃完了，又埋頭在茶幾上寫什么，一邊寫還一邊用手機算著什么，奚川走過來：“你到底在寫什么呢？”

    孫佑宸抬起頭：“我在算賬?！?/br>
    “算什么賬？”

    孫佑宸說：“我才知道，小雅園轉讓的時候我爸還欠了大家快一個月的工資沒發?！?/br>
    奚川一愣，這事他是知道的，因為他也有一個月工資沒拿到手，不過當時孫家出了那么大的事，孫佑宸一夕之間變得一無所有，估計大家都不忍心跟他提這個，所以集體選擇了沉默：“你怎么突然想起了這個？誰跟你說的？”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那么多人的工資，加起來起碼有十多萬，孫佑宸怎么還得起。

    孫佑宸舔了一下唇：“我當時不知道，所以沒給大家一個交待?，F在我已經知道了，這錢我應該還給大家?！彼呀洀牧质迥抢锬玫搅斯べY單，加起來一共是十二萬五千元，這些錢雖然大家都沒問他要過，但是孫佑宸覺得應該給人家，畢竟都是血汗錢。

    奚川看著他：“你哪來的錢？就你爸給你留了那點，你把錢還了，你不上學了？”他想起了孫佑宸問他要卡的事，這孩子該不會要拿著那些錢去還債吧。

    孫佑宸仰起臉，朝奚川伸出手，拉住他的手，將人拉過來坐著：“我會還的，但不是現在。哥，這個事你得幫我?！?/br>
    奚川斜睨他：“你說我怎么幫你？”

    孫佑宸笑瞇瞇地說：“我想開店，我出錢，你來當老板，賺的錢咱們平分，我就有錢還債了?！?/br>
    奚川皺著眉嚴肅地看著他：“開店哪是那么容易的事?！?/br>
    “我知道不容易，但是別人能開得起來，我們也一定能開得起來的，而且我相信川哥的手藝。我已經看好了一家店面，是家大排檔，我還讓林叔陪我去看過了，他說可以接手，我們明天一起去看看好嗎？”

    奚川瞬間明白過來，這些日子他就去忙這個去了吧：“你這幾天就一直在忙這個？”

    孫佑宸咬著下唇點頭：“嗯，我知道你打算辭職了，又要另外找工作，我覺得不如自己開店，雖然自己開店也很辛苦，但是掙得肯定比上班多。我現在本錢也不多，只能先開個大排檔，等有本錢了，咱們再開大飯店?！?/br>
    奚川伸手在孫佑宸額頭上彈了一下：“臭小子，你這是先斬后奏吧?！?/br>
    孫佑宸伸手揉揉被他點過的地方，嘿嘿笑：“沒有啊，還是先跟你匯報了，因為錢在你那里，而且你才是真正的老板，所以得你拍板才行。具體做什么，還得你說了算?！?/br>
    奚川想了想：“明天去看看吧，如果地段不行，這事兒就算了，開店的事不要再提，你好好上你的學?！?/br>
    “遵命！”孫佑宸興奮地行了個軍禮，顯然對開店的事信心滿滿。

    第二天，奚川打電話跟田橙請了假，然后和孫佑宸一起去了他看好的那個店子。這一帶是很有名的夜市，附近有不少娛樂場所，白天這里非常安靜，每家店門都是關著的，顯得非常冷清，很明顯，晚上才會熱鬧起來。孫佑宸已經打聽好了轉讓費、辦執照和餐飲許可證的流程，現在盤下來的話，快的話七月份應該就可以開業了。

    孫佑宸又帶著奚川去找老林，老林從小雅園出來之后，也沒有再找工作，而是和老伴一起在小區里開了一家冒菜館。老林的冒菜館很小，里面僅有三張桌子，但是生意卻很火爆，周圍很多街坊鄰居都端著碗在小店門口排隊買菜吃。

    老林見到他們很高興，他一邊忙活一邊招呼他倆：“你們想吃什么自己去拿，我給你們燙?！?/br>
    奚川看著老林樂呵呵地忙活，臉上笑容一直不減，跟當初他在小雅園做總廚時總是板著一張臉的神情相去甚遠，可見對現在的生活極其滿意。一點鐘左右，老林終于忙完了，過來和他倆說話：“聽宸宸說你們也要自己干了，林叔我是第一個支持的。自己干，自在。小川你廚藝這么好，不要浪費了，自己開店，肯定賺翻了?！?/br>
    奚川聽見老林這么說，不由得苦笑：“林叔，你真覺得能賺錢？”

    老林理所當然地說：“怎么不能？在我們這里，吃是最要緊的，只要手藝好，怎么也餓不著。我剛開始的時候也沒想過賺錢，就想找點事做，養活自己肯定不成問題。沒想到現在生意這么好，比我上班掙得還多呢，我晚上八點半就關門了，大家都知道我的脾氣，早早就過來排隊買菜了，晚了就沒了。你們年輕人要有點闖勁，不要連我們老年人的膽量都沒有，虧了也沒關系嘛，年輕就是本錢?！?/br>
    奚川一聽這話，頓時有點哭笑不得，他若是自己開店，虧了倒是無所謂，但現在是孫佑宸的錢，他可虧不起。

    孫佑宸仿佛猜到了他的心思似的，說：“川哥，我不怕虧。不開店，就永遠也不可能賺錢，開店也只是可能虧而已。你別擔心我上不起學，就算真沒錢了，我還能跟國家申請助學貸款的。而且我相信，我們肯定能夠在我開學之前將我的學費賺回來?！?/br>
    老林非常高興地說：“你聽聽，宸宸就比你有魄力些。我和他已經考察了幾天，那地方客流量很大，你東西要是好吃，生意絕對好?！?/br>
    奚川被說得有點心動：“好吧，我看看晚上的情況再做決定?！?/br>
    第16章 孫串串

    到了晚上，老林把店子交給老伴打理，自己陪奚川和孫佑宸去考察市場。大排檔的生意只做晚上的，傍晚開始營業，晚上通常要忙到半夜，是非常辛苦的，不過做得好也是真賺錢。

    晚上的夜市街熱鬧非凡，人行道上都擺滿了桌椅，跟白天的冷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不過也并非所有的店子生意都火爆，孫佑宸準備接手的那家大排檔生意就格外冷清，這家是做麻辣燙的，它的位置居于正中間，不太占優勢，但旁邊的燒烤攤、火鍋店幾乎客滿了，他家則一個客人都沒有。

    奚川意外地說：“別人生意怎么那么好，他們家怎么沒人？”

    老林說：“我們去他家吃吃就知道了?！?/br>
    于是三人去了這家麻辣燙店，老板娘親自過來招呼，看見孫佑宸和老林，頓時笑逐顏開：“是你們啊，今天又來了？你們是不是真的想盤店子??？”

    孫佑宸指著奚川說：“我哥說了算?！?/br>
    奚川說：“我們先吃東西，一會兒再說?！?/br>
    點好的東西一上來，奚川就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了，東西不新鮮，估計是賣了幾天沒賣完的，不舍得扔，放在冰柜里，但這種天就算是有冰柜，食物放久了也還是會壞的。他們挑了一圈，最后只吃了一些素菜，麻辣燙吃的就是底料和蘸料的味道，這家的底料顯然也不怎么樣，需要改進的地方很多，難怪生意不好，看來只能做一次性生意，吸引不了回頭客。這是個惡性循環，長此以往，生意只會越來越差。

    老林只吃了一點土豆片，說：“現在你知道他家生意為什么不好了吧？”

    孫佑宸也笑著說：“哥你知道為什么我昨晚沒吃飽了吧？”

    奚川扭頭看了看周圍：“你們覺得我能把這個大排檔開起來？”

    老林說：“當然可以。做生意嘛，都是要慢慢來的，雖然剛開始不能像旁邊那樣火，時間久一點，口碑就好起來了。記住了，開餐飲店，口味是最關鍵的，尤其不要在食材上糊弄客人，誰都不蠢，一吃就知道?！?/br>
    奚川虛心地聆聽教誨：“那我應該做什么比較合適？”

    老林說：“這家本來是做麻辣燙的，你要改變客人的印象，就換一種吧，火鍋、串串都可以。旁邊有了火鍋和燒烤，你就做點有區別的，串串吧?！币话銇碚f，火鍋、串串之類的跟冬天氣質比較搭，然而在蓉城，火鍋是人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不論什么季節，都很受歡迎。

    孫佑宸興奮地說：“哥，就做串串?！?/br>
    奚川點了點頭：“那我試試？”

    孫佑宸趕緊說：“那我去叫老板過來談轉讓的事吧?！?/br>
    他們將老板叫了過來，對方一臉疲憊，顯然被這個入不敷出的店子拖累得身心俱疲了。他們最后以三萬元的轉讓費談了下來，租金一個月六千，押一個月，交一季度。奚川算了一下裝修費和設備購置費用，雜七雜八的加起來也要五六萬，所以整個店子開起來至少需要十二萬。

    簽了轉讓合同之后，當然也不能馬上開張，因為還需要裝修和辦理營業執照以及餐飲許可證。而且奚川還沒有跟快餐店辭職，班還是要去上的，所以開業看起來是遙遙無期。孫佑宸主動說：“哥，辦證和裝修的事就交給我吧，我來辦，你去上班?！?/br>
    奚川有些不太放心地看著孫佑宸：“你行嗎？”他一個學生仔，什么經驗都沒有，他來辦這些，會不會太不靠譜了？

    孫佑宸拍著胸脯保證：“放心吧，我絕對行的。我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就會來問你，還可以請教林叔。在審美上，你應該對我放心吧?！?/br>
    奚川想了想，開店的事本來就是孫佑宸牽的頭，而且錢基本都是他出的，他來主持確實也是情理中的事：“那你看著辦，該省的地方要省，別亂花錢?！?/br>
    “我知道?！睂O佑宸笑瞇瞇地說。

    奚川惴惴不安地回去上班了，他打算盡快辭職，總不能真讓孫佑宸一個人扛著。這天下班之后，奚川跟田橙說了辭職的事，田橙瞪大了眼睛，顯然有些難以置信，連忙問：“為什么？是不是我們工資給的太低了？”

    奚川搖頭：“不是，橙姐，學校馬上要放暑假了，店里事也少了，我看也用不了這么多人了?！?/br>
    “事情少正好休息啊，工資我又不少給你，為什么要走？你要是覺得工資低，等下個學期開學了，我給你加工資還不成嗎？”田橙知道店里生意這么好，奚川絕對是功不可沒的，很多顧客都是沖著他的手藝才來吃飯的。

    奚川舔了一下唇：“橙姐，不是工資的問題，你們沒有虧待過我。是我自己開了個店，所以不得不走?！?/br>
    田橙瞪圓了眼睛：“你自己開店了？什么時候的事？”

    “就最近，我盤了家店，現在正在裝修，七月份就要開張了。謝謝橙姐這段時間的照顧?！鞭纱ㄕf。

    田橙忽然明白過來：“前兩天你請了假，是去看店了？開的什么店??？”

    奚川沒有瞞她：“是個大排檔，做夜宵的?！?/br>
    田橙聽說是大排檔，稍稍放心了些，至少不是同行競爭關系，她笑著說：“你這手藝做快餐都已經很浪費了，這要去做大排檔豈不是更浪費？”

    奚川笑笑：“慢慢來吧?！彪m然大排檔能用上的手藝不多，但好歹也算是自己的事業了。

    “那你等大學放假了再走行嗎？”田橙跟他打商量，實在舍不得放奚川走，她有點后悔沒跟奚川簽合同了。

    奚川說：“現在店子正在裝修，都是我弟一個人在看著，他年紀小，沒經驗，我不太放心。我做到這個月底，下個月就不來了?！?/br>
    田橙早就知道是留不住奚川的，他愿意來自己店里做快餐，也是為了方便照顧孫佑宸，如今孫佑宸畢業了，他離開也是遲早的事，只是這一天來臨了，她還是舍不得：“那就做到這個月底吧?！?/br>
    “謝謝橙姐理解?！?/br>
    “以后發達了也不要忘記我們呀?！碧锍日f。

    “當然不會?！?/br>
    孫佑宸從來沒有搞過裝修，但是架不住他有熱情。趙耀聽說他要開店，還要親自籌備，這可是一件大事，雖然他們已經成年或者馬上要成年，個子也跟成年人差不多了，但還是被當成孩子看待的，一直都是被照顧被拿主意的對象，如今能夠做主干這樣一件大事，當然是令人興奮的，所以也巴巴地趕過來幫忙出謀劃策。

    兩個半大小子籌備裝修，經驗不足，熱情來湊，兩人一起跑了不少大排檔，參觀別人家的裝修，還拍了不少照片，又征求了奚川的意見，再加上老林和趙耀的家長出主意，把裝修風格給定了下來，又在曾波的介紹下，找了一個熟人裝修隊，等奚川這邊辭工的時候，大排檔的裝修已經在如火如荼地進行了。

    這期間高考成績也出來了，孫佑宸的文化成績超過了一本線，填報志愿的時候也沒征求奚川的意見，自己填完了。奚川問他填報的是哪里，孫佑宸只說填報了自己最想去的學校，奚川心想那肯定是清華美院，便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