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秋棠抿了抿雙唇,遲疑須臾,輕聲問:“夫人可是問了世子爺關于外室之事?” 沈昕顏心口又是一痛,可還是勉強抑?。骸皢柫??!?/br> “那世子爺怎么說?此事必是假的吧?也不知是哪個殺千刀的傳出這樣的話來,準是見不得人家好過,此等不懷好意之人就應該千刀萬剮不得好死,否則……”秋棠也不知自己在說些什么,只有一個感覺,就是要阻止接下來世子夫人說的話。 “……許是真的!”只可惜,沈昕顏無比清晰的話到底還是傳入她的耳中。 “真的???!”她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結結巴巴地問,“是、是、是世世、世子親、親口承認的么?” 沈昕顏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緊接著又點點頭,讓緊張地等著她答案的秋棠滿頭霧水。 “夫人這又是點頭又是搖頭的,到底是何意思?” “他雖然沒有明說,只他的舉動卻告訴了我,此事應該是真的?!?/br> 本想這輩子好好和他過日子,哪想到他卻給自己鬧了這么一個大“驚喜”,沈昕顏心里并不好受。 她一度以為,兩輩子唯有身邊這個男人是值得她信任,值得她去付出的??勺罱K,他還是讓自己失望了。 不過慶幸的是,她投入的還不是很多,一切還來得及挽回。 見她這副心灰意冷的模樣,秋棠心都揪緊了,半蹲在她的身前,握著她的手柔聲道:“既然不曾明說,可見事情未必是真,世子爺那些舉動,許是突然想起了未辦之要事,不曾注意到夫人,這才令夫人生了此等誤會?!?/br> “夫人不如等世子爺回來再細問。不管怎樣,府里還有大長公主殿下作主呢!” 那廂的魏雋航急急忙忙出了門,并沒有察覺自己的無心之舉讓夫人誤會了。 他心急如焚地來到一處僻靜的二進宅子,氣急敗壞地抬起腿就踹向大門,大叫著:“黑子,黑子,你給老子滾出來??!” “哪來的不長眼……魏世子,是您老??!”開門的年青小圓臉罵罵咧咧的,只一看清門外之人,頓時便換了副笑臉,殷勤地將他迎進去。 “黑子呢?讓他出來見老子,老子快要被他害慘了!” “首領他不在啊,今日是首領當值的日子?!?/br> “對!險些氣暈了頭,此事找黑子也沒用,得找那個罪魁禍首??!”魏雋航一拍腦門,頓時便醒悟過來。 “你給我備馬車,立即、馬上!” “世子爺,這會兒天都黑了,您又是這般忽喇喇也讓人沒個準備,便是想見主子也見不著??!”小圓臉苦哈哈地道。 “就他那破地方爛規矩多??!”魏雋航罵了一聲,突然轉念一想,“不對,你小子要唬我呢!我就不信你們沒個應急之策,難不成有了要緊事,你們便也是只能干等著到天亮大門打開?” 小圓臉本是暗暗松了口氣的,聽罷頓時皺成了苦瓜臉。 “你說,你們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會找來,所以故意在此候著我呢!”魏雋航揪著他的衣領,陰森森地問。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肯定沒有,打死我也不敢??!” 魏雋航一聲冷笑:“你是不敢,黑子也沒這個膽,可宮里頭那位卻不一定了,那廝連自個兒的夫人都能安成我的外室,還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第40章 小圓臉縮縮脖子,訥訥地說不出話來。 一個兩個都是活祖宗, 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魏雋航沒心思再和他扯些有的沒的, 怒聲道:“立即去準備馬車??!” 小圓臉苦不堪言, 頂著他的怒火硬著頭皮勸道:“世子爺,您老人家靜下心來好好想想,這些流言會是什么人放出來的?目的又是為了什么?您這回急匆匆地進宮, 焉知不是正中了人家的詭計。倘若夫人仍在世的消息泄露出去, 那咱們這么多年來的心血豈不是全白費了?” 魏雋航胸口一起一伏的, 努力壓抑著怒氣。良久,他才陡然飛起一腳, 重重地將屋內那張太師椅踢飛出數丈, 重重地砸在墻上再掉落下來。 “他祖宗的??!老子上輩子欠了那廝, 注定這輩子都要替他背鍋!” 小圓臉早在他抬腿的時候就縮到了角落處, 見他氣哼哼地大步離開,心里總算是松了口氣,知道已經是勸下他了。 “他的祖宗也算是你的祖宗吧?”片刻, 摸摸鼻子嘀咕了一句, 認命地收拾摔得不成樣子的太師椅。 宮中某處。 元佑帝突然打了個噴嚏,一直侍立在一旁的護衛黑子立即關心地道:“夜里涼, 陛下也該多保重龍體, 記得添衣才是?!?/br> “無妨無妨,朕琢磨著,約莫是魏雋航那小子在背地里罵朕呢!”元佑帝摸著下巴沉思,下一刻又相當愉悅地道, “朕最喜歡看到他明明恨朕恨得要死,偏偏還要老老實實地給朕背鍋的模樣!” 黑子:“……” 所以魏世子就是那個打小便替皇帝背黑鍋的倒霉蛋了? 突然有些同情魏倒霉蛋,這都上輩子造了多少孽??! 搖搖頭將這些想法拋開,他有些憂心仲仲地道:“只如今連八里胡同都流傳出來了,如此一來,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這萬一讓人發現了……豈不是麻煩?” “或者還是先想個法子將夫人接出來?” 元佑帝皺著眉,右手無意識地一下又一下輕敲著御案。良久,才搖頭道:“以朕對那老匹夫的了解,他此番應該只是在試探。說起來也是朕的疏忽,讓他的人發現了行蹤,險些壞了大事。不過也幸虧了那會兒雋航恰好也在八里胡同,這才讓他當了替死鬼——咳,讓他機靈地蒙混了過去?!?/br> “如今這些流言傳得到處都是,恰恰說明了當日雋航的一番偽裝是成功的?!?/br> “只是最終老賊仍是不放心地來了這么一出?!焙谧影櫭嫉?。 “老匹夫生性多疑,不看到滿意的結果是不會徹底放心的,一旦他相信了八里胡同之人只是雋航的外室,那她才是真正安全了。至于接下來要怎樣才能使老匹夫相信,那就要看雋航的本事了!”對此,元佑帝表示一點兒也不擔心。 魏雋航那廝,背得了黑鍋,裝得了傻子,臉皮夠厚,嘴巴夠嚴,真真是再好用不過了! “只是如此一來,世子爺估計要吃點苦頭?!焙谧拥穆曇魩е陲棽蛔〉妮p快。 擔心。 “當然,八里胡同那里自然不能再住了,只是要走也得光明正大,讓人毫無疑心地走,以免留下后患?!?/br> 元佑帝攏嘴佯咳一聲:“明日一早你拿多幾盒那什么‘療傷圣藥’給他,英國公雖是年紀大了,又行動不便,可揍人的力氣還是有的?!?/br> “是,屬下遵命!”黑子歡快地應下。 卻說魏倒霉蛋怒氣匆匆地想去尋個說法,可最終不但連罪魁禍首的人影兒都沒見著,還白白地氣著自己。 只是,當帶著涼意的夜風迎面撲來,他一個激零,猛然意識自己好像漏了些什么最重要之事。 他皺著一雙濃眉撫著下頜思忖片刻,猛地一拍大腿,暗叫一聲:“糟了!把夫人給忘了!” 再細一想他沖出門前夫人對他說的那些話,他的冷汗都要冒出來了,暗暗叫苦。 他祖宗的,這回真真是被那廝害慘了??! 當下再不敢耽擱,一陣風似的朝英國公府方向狂奔而去…… 氣喘吁吁地回到福寧院時,卻發現正房寢間里的燈已經滅了,心知這個時候夫人必是已經睡下了,一時急得在原地直轉圈。 夫妻間有什么誤會可一定要馬上說清楚,千萬不能拖著拖著的! 想明白這一點,他一撩袍角便打算推門而入,手掌觸著門時卻突然想到了什么,整個人呆了呆,最終,還是緩緩收回了手。 “世子爺?”剛轉身打算離開,恰好此時秋棠從里頭出來,乍一見門外站著一個黑影便先嚇了一跳,待認出是他時才松了口氣。 “夫人睡下了?”魏雋航壓低聲音問。 “剛睡下了,世子……” “睡下就好,睡下就好,那今晚我到書房里將就一晚?!闭f完,他也不等秋棠反應,頭也不回便離開了。 “秋棠jiejie,夫人問你在跟什么人說話呢?”屋內值夜的春柳推門出來問。 秋棠怔怔地望著魏雋航消失的方向,聞言不答反問:“夫人醒了?” “你剛出來沒一會兒便醒了?!?/br> 秋棠想了想,又走進屋里,果然見沈昕顏披著長袍倚坐在床頭前,見她進來便問:“你方才在外頭跟誰說話呢?” “是世子爺。世子爺回來了,大概是想進來找夫人,聽聞夫人睡下了便又走了?!鼻锾牟]有瞞她。 “世子回來了?”沈昕顏一下子便坐直了。 “他人呢?去哪兒了?” “到書房去了?!?/br> 沈昕顏有些失望地攏了攏外袍:“吩咐明霜好生侍候著?!?/br> “夫人放心,明霜會知道怎么做的?!?/br> 秋棠想了想,緩步過去坐在床沿處,小聲道:“世子爺去而復返,可見確如我之前所說,這其中想必有些內情。夫人是個聰明人,當知夫妻情份輕易傷不得,可千萬莫因了一時之氣而損了夫妻情份?!?/br> “你胡說些什么呢!誰氣了?!”沈昕顏下意識地反駁。 “夫人若心中不慪著氣,怎地翻來覆去久久無法入睡?”秋棠含笑反問。 沈昕顏有些不自在地別過臉去,好一會才氣哼哼地道:“他要置外室,難不成還不準人家心里有氣?這是什么道理?!” 話雖這般說,可到底是將秋棠的話聽進去了,心情瞬間便也好了不少。 不錯,他們是一輩子,不,兩輩子的夫妻,有什么話還是要當面問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才好。況且,如今靜下心細細一想,初時她問出外室一事時,魏雋航的表情便有些奇怪。 一開始是憤怒,那憤怒不像是被拆穿的憤怒,倒是像被人冤枉的氣惱??删o接著他的態度便變了,言語問及的竟是‘八里胡同’。 這給她一種感覺,就是相對于“外室”,他更緊張更在意“八里胡同”。難不成這“八里胡同”藏著些什么比“外室”還要重要的? 想明白這一點,她才算是真真正正冷靜了下來。同時,她也突然發現,對這個同床共枕十年有余的夫君,除了那些紈绔之名外,她居然知之甚少。 “秋棠,更衣!”心里存了事,她便再無法入睡,揚聲吩咐著。 秋棠清脆地應了一聲,動作利索地侍候她更衣,又替她簡單地挽了個發髻。想了想還不放心,再取出斗篷替她披上。 “夜里風大,夫人披著吧!” 沈昕顏一顆心早就飛到了書房,聞言也只是‘嗯’了一聲便提著裙裾急急地往外間走了出去。 書房處,魏雋航抿退左右,用溫水洗手凈臉,一個人擰著眉頭坐在書案前,將這幾日發生之事細細回想。 三日前他貪一時方便取道八里胡同,不料途中竟意外瞧見一身尋常百姓打扮的皇帝表兄,正當他猶豫著是否應該裝作沒瞧見繼續趕路,卻發現皇帝表兄身后不遠跟著一名形色可疑的男子,再加上表兄暗中給他打的手勢,他心中一突,立即便明白了。 心里暗罵這廝又給人找麻煩,明明半個月前才來瞧過,怎的又坐不住要跑來了?少見一面兩面有什么打緊,待將來事成,鳳歸巢,還不是隨你們怎么黏糊! 至于后來…… 魏雋航長長地嘆了口氣,隨即掩面。 他當時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就真的應下了黑子想的餿主意,弄了這么一出‘表弟偷置外室被表兄發現,從而苦苦哀求表兄千萬要替他保密’。 好了,的確是替皇帝表兄找了一個出現在八里胡同的理由,可他祖宗的卻累慘了自己??! 更慘的是,為了讓對方確信,他還真的得將錯就錯!只有這樣,才能徹底讓對方失去對八里胡同的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