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小黑娃見到杜恒言,歡喜地跑過來,“阿姐!”小土狗也小心翼翼地跑了過來,對著杜恒言搖尾巴,小黑娃喊道:“阿瓜,坐下!” 小土狗立即十分認真地坐下。杜恒言望著小土狗乖巧的小模樣,十分訝異,問小黑娃:“你是怎么讓它聽話的?” 小黑娃撓撓頭,道:“我娘以前忙,沒有時間管我,我都在幾條巷子里到處跑,那些狗都跟著我?!?/br> 杜恒言牽了她手,進屋,笑道:“怪不得敢夸自個跑的快,原來比狗跑的還快呢!” 兩人剛一坐下,小胖墩顛顛地跑了過來,嚷道:“阿姐,我好餓,我們今個吃什么?” 小胖墩搶了一塊桌上的如意酥,才發現明月閣多了一個小女使,長的有點黑,一雙眼睛卻透亮,小胖手抓了一塊如意酥遞過去,道:“給你吃!” 小黑娃看了他一眼,對著地下的小灰狗喚道:“阿瓜,我們走!” 一人一狗,威風凜凜地走出了房。 小胖墩猶自伸著小胖爪子,半晌委屈地看著阿姐。 杜恒言笑道:“她跟阿姐住,這也是她家,下回莫不可再當自個是小郎君賞賜人家東西,要給,也是送,知道嗎?” 小胖墩皺著小眉道:“她不是阿姐的女使嗎?” 杜恒言點頭:“是啊,不過,我看你好像是想跟人家做朋友啊,你要是當她是小女使,她就是小女使!”小黑娃脾氣怪,自尊心強,剛看見小胖墩的時候,眼睛還亮亮的,小胖墩一給她如意酥,她就變了臉,估摸是不愿意被小胖墩當女使看。 小胖墩小臉一紅,“阿姐,我知道了!” 杜恒言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小胖墩的頭,道:“這些日子好像沒長胖,要再接再勵啊,這才巳時正呢,就惦記著吃了!” 小胖墩撓頭道:“阿姐,我這是喊慣了,我不餓,早上的桂花糕還沒吃完呢!哦,是我二娘讓我來的,她問你,過些日子,宮里頭要辦宮宴,問你去不去?” 小胖墩說完,前頭還說不餓的小胖墩給自己倒了一杯花茶,輕輕地聞了一下,“是茉莉花加了檸果丁呀!”說著喝了一口,咬了一口如意酥。 一旁的紫云和紫依看著小郎君鼓鼓的腮幫子,笑著搖頭。 杜恒言輕輕蕩著手里的花茶,杜家這些年一直是趙氏母女入宮赴宴,從沒有喊她一起過,想必是這一回她為姬家的成衣鋪子出謀劃策,二娘想投桃報李,讓沈貴妃也給她下一張帖子。 可是這皇宮…… 杜恒言一時有些猶豫不決,若是去了,趙氏和杜婉詞不定怎么讓她出丑呢。 “阿姐,這一回,我聽說是要選皇子妃呢,你一定得去??!以后就可以母儀天下呢!”小胖子說著,站了起來,做了一個睥睨眾生的眼神。 杜恒言捏著他的小胖臉道:“不要瞎說,給伯父知道,還不得賞你幾板子!” 小胖墩垂頭喪氣地繼續坐下來吃吃喝喝,直到杜恒言打下了他的手,道:“走,去二娘那里!” 小胖墩默默地想伸手再拿一塊糕點,被杜恒言一把拽了出去,小黑娃帶著小土狗躲在隔壁屋子的門口,露出了一雙眼睛。 杜恒言看喚道:“阿寶,過來,帶你出去玩!” 小黑娃抱著小土狗朝小胖墩走來。 明月閣在杜家的西南角,姬二娘在西北角的一個小跨院里頭,院里頭除了她,還有墨采、朱砂兩個女使,正在屋里頭做著針線活,見杜恒言和小胖墩過來,忙起身吩咐道:“墨采,快去端些點心過來,泡一壺言小娘子愛喝的花茶!” 杜恒言笑道:“二娘,不用,不用,我是來和你說,宮宴的事,還托二娘幫忙!” 姬二娘忙捏了杜恒言的手,輕輕搖頭。 杜恒言心一跳,往二娘身后一看,內廂房里頭,著了一身墨色錦緞長袍的杜呈硯踱著步子走了出來,頭上用銀葉弓腳襥頭包著。 “阿言,我剛聽你說,要托你二娘幫什么忙?” 杜呈硯的眉目有些肅然。 姬二娘忙走到杜呈硯身邊,輕快地笑道:“還不是你讓我去問的話,阿言讓我和你說一聲罷!” 杜恒言默然點頭,心中暗嘆,她還以為二娘是托沈貴妃要帖子呢! 這些年伯父生怕自己受了委屈,千方百計護著她,她又不想讓他夾在她和趙氏母女二人中間為難,凡事盡量瞞著,這下好,自個踢破了馬蜂窩。 杜呈硯何嘗看不出阿言的心思,緩了臉色道:“我知道你對進宮一事無意,只是這回四品以上的官家夫人、小娘子都會進宮赴宴,你若無事,也一并進宮去看看!” 嗯,這是變相地帶她去給官家夫人相看。 “汪,汪!”小土狗被小胖墩踩了尾巴,委屈地對著小胖墩叫喚。 小黑娃將它抱了起來,“阿瓜,噓!” 杜呈硯看了一眼杜恒言身后的小女使,一時怔住,緊緊地盯著小黑娃,聲音低沉:“阿言,這是誰家的小娘子?” “伯父,這是我元宵節出去遇著的,她娘沒了,我見她投緣,就帶了回來!”杜恒言喚了阿寶上前來,道:“阿寶,喚將軍!” “奴婢見過將軍!”小黑娃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 杜恒言早兩日便讓紫云教了她,怕她哪天被榮延院的人找茬。 杜呈硯在小黑娃臉上看了許久,道:“與阿言幼時倒有幾分相像!” 姬二娘道:“妾身也覺得,那眉眼真有幾分阿言的□□!” 杜恒言笑道:“可不,不然我怎么說我們投緣呢!” 杜呈硯望著那一張粲然的笑臉,心知這叫阿寶的,定然與阿言有些什么關系,且阿言察覺到了,阿言不說,他也不為難她,只道:“日后你有什么不便與我說,與你二娘說也行,萬不可委屈了自己!” 杜呈硯右手無意識地摸著金漆木雕花椅上的雕花,他原意是想將阿言當正緊的嫡女教養疼護長大的,奈何,這幾年,還是讓她受了許多委屈。 “伯父放心,我這么個憊賴小娘子,委屈了誰,也委屈不了我!”這話說的半真半假,經不得推敲。 *** 皇宮椒蘭殿中,沈貴妃拉著楊淑儀柔婉的手道:“今日,本宮與meimei說句剖心的話,meimei伺候陛下這許多年,也該要個孩子了,日后也好傍身!” 楊淑儀一雙杏眼一彎,恭謹地搖頭道:“不,臣妾的命是jiejie救的,臣妾只要能為jiejie分憂便好!” 沈貴妃望著楊淑儀頭上的五尾鳳釵,唇角含了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嘆道:“meimei若執意如此,本宮也不好多勸,只是宮中久無小兒啼聲,大皇子和彤玉公主眼看著大了,倒是清冷的慌!” 楊淑儀抿嘴一笑道:“jiejie,大皇子眼看便要選妃,jiejie怕是明年就能抱皇孫了!” 既是說起這事,沈貴妃出口問道:“官家在meimei跟前可曾提過這次中意哪家的小娘子做皇子妃?” 楊淑儀垂首,沉吟片刻道:“倒是依稀說了一兩句杜家的小娘子,說是聞聽最是端莊知禮?!?/br> 沈貴妃眉毛微提:“是昭城郡主所出的,還是鄉野里的那一個?” 楊淑儀一愣,搖頭道:“這個陛下倒是沒說?!?/br> 見沈貴妃皺著眉,楊淑儀一拂絹帕,微微含笑道:“不若jiejie將兩人都喚到跟前來看一看,都說一樣米養百樣人,不知這杜家的兩位小娘子,是個什般區別?!?/br> 沈貴妃點頭:“meimei說的是,昭城郡主所出的小娘子,我倒見過好些回,另一個尚未見過,這一回,讓昭城郡主帶著一同進宮來便是?!?/br> 楊淑儀端起茶,掩了唇角。 這么些年,她終于要見到那人了! 第23第 元氏在家中等了幾日,衛家的草帖子還沒送上門來,心里憂憂惴惴的,問杜老爺子:“老爺,你說,那衛家不會看不上我們言兒吧?” 杜老爺子逗著鳥兒,一邊斜睨了元氏一眼:“我說,夫人,你也別費這神,憑言兒的才學容貌,不愁沒有小郎君來求娶?!本退赖?,林家的那個小衙內,可是一直心心念念著阿言,書信可是給他壓下去好些封。 杜老爺子想到這里,道:“前些日子,林老相公信中說,慕俞要回京了,估摸過些日子便要來拜訪了!” 元氏“唔”了一聲,這林家小衙內雖說以前也見過,可是畢竟年紀比阿言還小一歲不說,爹亡故,娘出家,孤家寡人一個。 老爺子一邊拿著瓜子喂著新寵,一對玄鳳鸚鵡,一邊道:“你阿,不要瞧輕了林家這個小子,阿言配他衛家,也未必是好事,她素來頗有主見,怕是也不習慣在大家族中當小兒息?!?/br> 元氏躺在藤椅上,嘆道:“我這把年紀,也沒什么盼頭了,就擔心著阿言的姻緣,她若有個好姻緣,我對她娘也算有交代了!” 不說趙氏身后的肅王府,便是趙氏一個當家主母,想要拿捏一個未及笈的小娘子,也是易如反掌的事,阿言雖說聰慧,可是,一個十四歲的小娘子便是再聰慧,也不能替自己考慮姻緣??! 正說著,凌mama進來道:“老夫人,張家夫人讓人送了兩盒糕點過來,還有一封信!” 元氏立即站了起來,直接從凌mama手里接過信,匆匆拆開,只有三行字,一眼掃完,拿著信的手不住地抖,忙招呼老爺子道:“你,你看看,你看看,我這眼,是不是花了阿?” 杜老爺子放下了裝著瓜子的小圓木盒子,接過來一看,只見上頭的字跡十分娟秀, “元嬸子,您托敏兒的事,子瞻不允成行,親家仍做的,換一個人,不知嬸子意下如何?” 元氏忽地拍著胸口道:“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哪還有比他家更好的??!”王公貴族雖也有好些,譬如翼王府、北安王府、楚國公府等,一是沒有適齡的兒郎,二是與肅王府沾親帶故不說,日后門第太高,日后阿言受了委屈,誰能替她出頭? 杜老爺子收了信,沉吟道:“此事,你先莫聲張,改日你與呈硯說一說,我聽熙文說,阿言后日要去赴宮中的宴席,那日四品以上的夫人、小娘子們都去,定會有別家也中意阿言的,到時候收了草帖子,讓阿言自個挑!” 先前元氏一直擔心阿言擔了個憊賴小娘子的名聲,姻緣上頭有些掛礙,這回,連張相家的小衙內這般俊俏上進的兒郎都看中阿言了,元氏心頭的陰霾瞬間一掃而光,如晴湛湛的天空,樂呵呵地應下:“可不是,我家言兒性子乖巧,人長得又美,合該仔細地挑一挑的!” 一旁的杜家老爺子聽元氏前后不一的口吻,樂呵呵地摸著胡子點頭:“夫人此言甚是!” 元氏心里美了沒一會兒,又忽地從藤椅上起身,“不行,我得去給阿言挑一挑去赴宴的衣裳、首飾!” 杜恒言正在窗下給小黑娃剪著絨花,見外頭凌mama匆匆地趕來,身后還有兩個女使捧著兩個象牙嵌紅木的盒子,各一尺半來長,忙下了閣樓,問道:“凌mama,怎地這般急?” 凌mama笑吟吟地道:“言小娘子,這是老夫人讓老奴送過來的,說你眼看就要及笈了,挑些喜歡的戴著!”說著,讓兩個女使將盒子交給了紫云和紫依。 待凌mama走了,杜恒言打開兩個盒子,一時被亮的晃了眼:鎏金穿花戲珠步搖、金鳳出云點金滾玉步搖、鳳凰展翅六面鑲玉嵌七寶明金步搖、孔雀紅包步搖、四蝴蝶翡翠步搖、金絲香木嵌蟬玉珠釵、一色宮妝千葉攢金牡丹首飾、纓絡墜、藍寶石南洋珍珠耳環、瑪瑙項鏈、嵌珠金項鏈、孔雀綠翡翠珠鏈、赤金盤螭巊珞圈、白青玉鉆石項鏈、珠翠慶云冠、羊脂茉莉小簪…… 杜恒言忙捂著胸口道:“快合上,快合上!”這里頭隨便一樣都價值不菲,阿婆竟然給她送來了兩盒! 紫云合了盒子,問道:“主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杜恒言道:“沒事,就是亮的我頭暈!”她在現代也就是一個窮書生,買一顆小鉆石都能開心個一兩年,一下子涌來這么多,像是不要錢一般,她剛真怕她心臟受不了。 杜恒言望著已經合上的象牙嵌紅木的盒子,依舊心有余悸,吩咐紫云道:“這兩盒登記在冊,仔細收好!”她以后云游四方,就靠這些,也能走好些年??! *** 正月二十五,一早榮延院的珍珠親自捧了一套襖裙過來五色錦盤金彩繡綾長臂短襖,一條兩指來寬的鏡花綾披帛,一條齊胸的玉色繡折枝堆花長裙,一件五彩刻絲石青銀鼠氅衣。 珍珠笑道:“今個晚上進宮赴宴,夫人特地為言小娘子備著的!” 這個珍珠自來在榮延院僅僅屈在于mama之下,向來面軟心狠,紫云和紫依一見她笑,竟覺得后脊背發寒。 杜恒言笑道:“伯娘想的真是周到,勞珍珠嬸子跑一趟,這么一早,天寒地凍得,嬸子不若用些茶水再走?” 珍珠見她只看了一眼襖裙便交給了身后的女使,微微蹙了眉,旋即笑道:“多謝小娘子,夫人還在等著奴婢回話,奴婢先告辭了!” 杜恒言喚道:“紫依送一送珍珠嬸子!” 紫依小腿彎一顫,硬著頭皮應了聲:“是!”帶著珍珠出去了。 過來一會進屋,杜恒言見她慘白的臉,笑道:“看你兩出息的,能吃了你不成?” 紫依嘟著嘴道:“主子,你是沒見到榮延院的那些灑掃女使被她懲治的樣子,我聽墨林說,那個叫如非的小丫頭,才八歲,一根小手指血糊糊的耷拉著,就這樣斷了,又沒錢買藥,這冬天的還不知道要受多少罪!” 杜恒言心口一跳:“我只當她嘴皮子厲害些,心眼多點,這般大的孩子也能下得去狠手?” 頓了頓又道:“你一會拿些銅錢給墨林,讓墨林去買藥給她敷一敷,最好能去看看大夫!別讓榮延院的人知道是我們出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