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徐師傅實在是意外,上次他還為這事罵徒弟沒用呢,這幾天一直cao心他,恨不得怎么幫他一把,今天人家忽然就說,人家倆要訂婚了。 “啥時候定下的?” “也就這兩天,家里長輩們做的主?!睏钸吔Φ糜淇?。 好嘛,這小子是個悶頭實干的行動派。師父不禁嘖了一聲,心里挺高興的,一高興,就隨手從身上掏了十五塊錢,說是給馮蕎的訂婚禮錢。 十五塊錢,那時候可不算少了,別說師父,就算是公公婆婆,十五塊錢的訂婚禮錢也能過得去。楊邊疆忙拒絕: “這可不行,師父,我哪能要您的錢?!?/br> “我又沒給你。師徒如父子,你訂婚,我這當師父的哪能不給,當初你師哥師嫂訂婚,我也給了的?!?/br> 楊邊疆哪能收啊,說什么也不肯要,徐師傅沒法子,一拍腦門說:“不對,我給你做什么,我等你們訂婚過后,給馮蕎才對。當初你師哥訂婚,我是在頭一回見你師嫂的時候,給你師嫂當見面禮的來著?!?/br> 楊邊疆心說,你給馮蕎估計她也不要,就咧著嘴笑:“師父,訂婚您就別給了,等我們辦喜事兒,你再給,您給多少我保證都收下?!?/br> ☆☆☆☆☆☆☆☆ 接下來的事,馮蕎算是真切體會到楊邊疆干脆利落的行動力。 當天上午,馮莊村忽然炸響了一大串鞭炮聲,楊邊疆依照當地風俗,由他的一個堂叔陪著,帶著一個大紅印花的包袱踏進馮老三家的大門。聽到動靜的村民們紛紛出來湊熱鬧,一打聽,馮蕎今天訂婚啦。 顧全二伯的意思和馮老三的臉面,楊邊疆還是到馮老三門上來訂的婚,畢竟按著農村的習俗,馮蕎是馮老三的閨女,在馮老三家訂婚才是名正言順。楊邊疆雖說對未來丈人心有微詞,卻也要的是名正言順。 因此馮蕎也是等到約定世間,由二伯、二伯娘和馮老三陪著,暫時回到馮老三家,她徑直進了自己原先住的西屋,問都問家里其他人。馮小粉沒在西屋,寇金萍則索性躲在東里屋不出來。估計要是今天見馮蕎,她自己覺得沒臉面吧。 馮老三家的院子一派熱鬧,楊邊疆今天看來特意收拾過的,一身齊整的藏藍中山裝,拾掇得十分體面精神。他五官相貌本來就俊朗,身材又高,從青藏高原退伍回來這幾個月,就連當時黝黢黑的臉也變白了不少,起碼不是那樣黑的發亮了,這么一看,小伙子不要太帥呀。 馮家的本家長輩們,包括大伯、二伯,還有二伯娘,堂哥堂嫂等等也都來了,大伯二伯陪著楊邊疆的堂叔一起說話。 當地風俗,楊邊疆的堂叔跟來,是代表著楊家的長輩,主要是詢問女方還有啥意見和要求,比如將來結婚的彩禮之類的,而公婆在結婚前一般是不直接出面的,講究委婉些,讓家族長輩出面才方便說話。馮老三倒也沒提過多要求,人逢喜事精神爽,馮老三走里走外,一臉的喜色,跟人說著客套話。 楊邊疆帶來的訂婚禮十分豐厚,布料四件,取個四四如意的好彩頭,其中兩塊“的確良”,一塊“燈芯絨”、一塊“滌卡”,都是時下的好料子。這些東西都按著當地風俗,用一個大紅色雙喜鴛鴦圖案的包袱包著,那包袱里還有兩雙鞋襪、一對枕巾,紗巾、手絹、胭脂香粉,還有香皂什么的,能準備的都準備齊全了,關鍵還放著一塊小巧精致的女式手表。 七十年代的農村人家,有幾家買手表的?家家日子窮,時下訂婚也就是送兩件衣料鞋襪,送手表的可真是闊氣。 再一打聽,人家小伙子退伍軍人,正經工人,長得更是相貌堂堂,于是湊熱鬧的村民們就紛紛議論開了,說馮蕎這姑娘可真是好命,碰上孔家那事情退了婚,一轉臉找了個強得多的,面子里子全有了。 當然,說酸話的也不是沒有。 “我剛才聽人說,那手表要四十多塊錢,還得有工業券才能買到呢?!瘪T小粉撇著嘴,倚在寇金萍旁邊嘀咕,“這楊家也真是的,買什么手表呀,凈弄這些不實用的東西,鄉下人戴什么手表呀。要真有錢,他送個自行車呀,自行車旁人也還能騎騎,買個收音機旁人也還能聽聽呢,送個破手表,也就她馮蕎自己能戴?!?/br> 寇金萍坐在東里屋,只推說頭疼,客人推給二伯娘招待,她自己就不cao心也不搭理,馮老三在院子里高興得臉上冒紅光,寇金萍卻覺著外頭的熱鬧聲音刺得耳朵疼,一張臉陰沉得能滴出水來。這會兒聽了馮小粉的話,很是不屑地撇撇嘴。 “嘚瑟!橫豎就這么點東西,有什么好說的,也就是這些鄉巴佬沒見過好東西。小粉,你要是聽我的的話,嫁個有錢老板,將來還不是吃好的穿好的,哪還看得上這點兒破東西?!?/br> “哼,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姓楊的還真拿她當棵蔥了,這么給她做臉?!瘪T小粉撇撇嘴,滿心不如意。馮小粉想想那些好看的布料,想想那洋氣漂亮的小手表,再看馮蕎就更加不順眼了。 “我就說嘛,這兩人一準有事兒。媽,你是不知道,這個男的我以前見過,遇見馮蕎跟他一起逛街買東西的,我當時還說呢,這男的看起來可比孔志斌強,就猜到馮蕎跟他有事兒,怎么樣?她跟孔志斌才退婚幾天呀,一轉臉就跟這個男的成了,裝得跟好人似的?!?/br> “呸!你哪只眼睛看他比孔志斌強了?孔志斌將來會成為大有錢人,錢多得數不過來,他一個小木匠頂個屁用。你別看他現在嘚瑟,農具廠的,現在興許掙幾個小錢,我跟你說,不用幾年,那農具廠就得倒閉,工人就得下崗,她馮蕎終究還是個窮命?!笨芙鹌嫉闪笋T小粉一眼,恨鐵不成鋼,“你也給我爭點氣,要嫁就嫁個有錢的,將來有本事的,有錢有勢能給你過上好日子,要是嫁個窮鬼,你這輩子可就完了,我也別指望享你的福了?!?/br> “啥叫倒閉下崗?媽,你說農具廠怎么著?”馮小粉聽得稀里糊涂。 寇金萍頓了一下,隨口掩飾道:“沒啥,反正不信你記住,他這樣的工人,將來沒前途的,屁錢也不值。倒是你,你個不爭氣的東西,你要是聽我的話,多跟孔志斌來往,你只要跟他好上了,還有那個女知青什么事兒?不聽我的話,將來吃苦受窮,你可別后悔?!?/br> 院子里,楊邊疆由馮東和馮亮陪著,坦然大方地出來給馮家長輩們敬煙、發喜糖,他今天算是第一次正式登門的準女婿,一想到他跟馮蕎今天就正經訂婚了,馮蕎從今兒起就是他未過門的媳婦,楊邊疆整個人就神清氣爽,從里到外的好心情。心情實在美,他就抓了兩大把糖塊,到門口給湊熱鬧的小孩子也發了一波。 “你呀,高興歸高興,可不能這么發,本家的小孩發喜糖也就罷了,你要是這么大方散漫,不用一會子,全村小孩都跑來圍著你了,我看你買半麻袋喜糖也不夠?!瘪T亮盡職地陪在楊邊疆身邊,幫他發了幾塊糖,就忽悠那些小孩散開去玩。 “邊疆,你……”馮東看著這個光屁股長大的鐵哥們,心情頗有些復雜,想責問,想慶幸,想恭喜,最后拍著他的肩膀,化作一句:“邊疆,你往后好好對馮蕎,她小小年紀太苦了?!?/br> “那當然?!睏钸吔?,“她現在是我未過門的媳婦兒,我不對她好,我對誰好呀?!?/br> 作為訂婚的主角,馮蕎卻沒啥事要做,負責露面高興就行了。早上吃了飯,馮蕎才跟著二伯娘回到這個家。結果呢,一進家門,馮小粉就拉著臉說寇金萍病了,千年不變的頭疼病。馮蕎心里好笑,寇金萍每次生病就不能換個說辭嗎,她也沒接馮小粉的話,只當沒聽到,馮小粉見她進了西屋,一扭身進了東屋。 坐在自己原先住的西屋里,寇小胭悄悄溜進來陪她說話。馮蕎一邊問了小胭最近家里的事情,一邊聽著外頭熱熱鬧鬧的說笑聲。 很快,二伯娘就拎著包袱進來,喜滋滋打開來,把里面的布料給她看,寇小胭也新奇的湊過來看。 “大表姐,這顏色可真好看,大表姐夫眼光真好?!?/br> “那是,這小伙對咱馮蕎可真有心,挑的布料真好看?!倍锬闷鹨粔K水紅色的確良料子,在馮蕎身上比劃,“這布好看,小姑娘家穿最好看,留著馮蕎當新媳婦時候都能穿,這個鵝黃的燈芯絨顏色多俊呀,可真稀罕,也給馮蕎做個褂子。去鎮上找個好裁縫做,好料子別給那些土裁縫做壞了?!?/br> 這樣粉嫩鮮亮的顏色,小姑娘家大概很難不喜歡,馮蕎被二伯娘說的聽不好意思的,她把那布料取下來,疊好放回包袱里,責備寇小胭: “小胭,你現在可不能亂叫,你叫大表哥?!?/br> “這倒是,沒過門不能叫表姐夫,將來他們結婚你再改口?!倍镄χ蛉?,她這話弄得馮蕎越發不好意思了。 二伯娘順手從包袱里拿了幾塊糖塊給寇小胭,就叫馮蕎把東西全包起來收好。布料衣裳都是稀缺的東西,就比如這布料吧,又要錢又要布票,還不一定買得到,顏色好質量好的布料,沒有熟人一般是很難買到的。因此農村姑娘訂婚的布料,就沒有舍得穿的,都是留著,等到結婚時候用。更有那種家里有哥哥弟弟的,自己根本穿不到,說不定又被家里拿去給哥哥弟弟訂婚用了。 “這個寇金萍,家里大喜事她頭疼腚疼,我叫她裝死!”二伯娘憤憤地罵了一句。馮蕎訂婚的大喜日子,寇金萍這么裝病,啥事也不問,分明是見不得馮蕎好,成心給人找不痛快。 中午還要招待客人呢,二伯娘顧不得跟寇金萍生氣,先招待客人要緊。 “我說老三,你這都準備了啥菜呀,哎呦,就這些子菜,rou呢?” “我這就去割rou,這就去。這兩天實在忙了?!瘪T老三說這話心虛,他這時節忙著生產隊上工,只當寇金萍會準備,可誰知他昨晚回到家,寇金萍一臉病歪歪的樣子,借口頭疼啥也沒準備。 馮老三只好摸黑去西大河下了魚籠子,捉了一條鲇魚一條鯉魚,今早從菜園摘了些豆角青菜之類的。一早忙著把家里收拾打掃一下,這會子一聽二伯娘提起rou,才有些慌。 “你還能不能靠譜點了?”二伯娘氣的指著馮老三埋怨,“這么大的事兒,客人在呢,你女人躲屋里裝著頭疼腚疼,你再出門去買rou?” 二伯娘只好自己去張羅著做飯炒菜,三個兒子都被她使喚起來了,馮亮借了大哥的自行車,趕緊騎車去鎮上買rou,馮東摘菜,于是寇小胭也屁顛屁顛跟去幫忙了。馮蕎要去幫忙干活,被寇小胭笑嘻嘻推回來了,今天是她的好日子,哪能叫她忙里忙外地燒火做飯呢。 于是馮蕎就繼續在西屋閑坐,時不時有本家的嬸子大娘們進來,夸夸訂婚的禮物,說說恭喜的話,或者也有年輕的姑娘小媳婦來玩,要喜糖吃,免不了再打趣她幾句,嘻嘻哈哈地說些子“小伙子相貌好”之類的話,一直熱鬧了老半天,吃了喜糖,才慢慢散去。 外頭院里依舊熱熱鬧鬧的,大伯二伯陪著楊邊疆的堂叔說話,楊邊疆陪著坐了一會子,聽了一大堆客套話,聽得無趣,就悄悄溜進了西屋。馮蕎一見他進來,頓時緊張了一下,趕緊攆他出去。 “你怎么進來了?” “咋了?” “院子里全都是人呢,讓誰進來看見……該笑話我們了?!笨刹皇菃?,就他兩人一塊兒呆在屋里,人家不說笑才怪呢。 “管他呢,咱們訂婚了的。再說誰那么沒眼色呀?!睏钸吔灰詾槿?,他覺著這幾天下來,他別的不敢說,臉皮的厚度是明顯進步了,臉皮薄不能成事呀。 楊邊疆看著馮蕎,她坐在床沿,今天十分乖巧的樣子,兩條長辮子也梳得格外仔細,也是認真打扮過的。楊邊疆心里挺滿意,忍不住就伸手拽了下她的辮子,軟軟的,辮梢撓得人心里發癢。 馮蕎臉一紅,覷一眼門外,趕緊把辮子搶了回來,自己拿手指繞著辮梢玩兒。 第41章 賊心眼 看著馮蕎坐在那里玩自己的辮子, 小臉微紅,楊邊疆就覺著心里特別踏實。 他側身在包袱里翻了翻,把新買的手表拿了出來, 一邊解釋說:“我尋思著,手表最需要買,你往后看著時間, 就不用起那么早, 不用擔心遲到了。你可以多睡一會兒, 七點二十出門就行,走到村口頂多十分鐘,我七點半在村口等你, 七點五十前妥妥趕到廠里上班了?!?/br> 楊邊疆之前跟著馮蕎上班的節奏,發現這姑娘怕遲到總是走得很早,讓他不得不也每次提早出門,因此準備訂婚的東西時, 他頭一件想到的就是買手表。他拿著手表對了一下時間, 打開表鏈遞給馮蕎。 馮蕎把手表戴上手腕,試著弄了一下, 根本沒戴過啊,那細致的表鏈卡扣她還不會弄, 楊邊疆看著,索性伸手輕輕一摁, 幫她扣好。他的手指不可避免的觸到小姑娘細白的手腕, 等他一扣好, 就好像他的手會燙人似的,馮蕎趕緊把自己的手縮回來,放在面前看,纖細的手腕配上這手表,挺好看的。 “別忘了啊,七點半我在村后等你,別走早了?!睏钸吔謬诟酪槐?,自己拉了個凳子跟馮蕎對面坐下,見她把包袱重新系起來,就隨口囑咐道:“明早上班,別忘了把那布料帶上,咱去鎮上找裁縫做衣裳?!?/br> “現在做什么衣裳呀?”馮蕎驚訝地抬頭看著他,“剛才二伯娘還說呢,這布料留著……以后要用的?!绷糁Y婚時候用,不過她沒好意思說出來。對馮蕎來說,幾年都不做一件新衣裳,而訂婚這些好料子,哪舍得拿出來穿呀。 “衣裳是用來穿的,留著做什么?”楊邊疆看著馮蕎不贊成的表情,就解釋道:“這料子都是現在穿的,天冷季節不好穿。本來想給你買成衣的,沒時間去城里試穿,只好買布料找裁縫做了?!?/br> “你不懂,二伯娘說了,留著以后用。一年統共就發那么點布票,一人都不夠一件衣裳,等需要用到布料,一下子可買不來。而今布料稀罕,日子可不是你這么過的?!?/br> “說你摳門,你還真是個小吝嗇鬼,小小年紀怎么跟村里那些老太太似的。放心吧,以后要用以后再說,買得到的?!睏钸吔滩蛔⌒ζ饋?。 他看著她身上的衣裳,她今天難得地穿了件半新的藍色小褂,楊邊疆心里嫌棄了一下,她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整天這些灰黑藍的土布舊衣裳,實在太丑了。以前他沒法管,現在他可有足夠的身份立場管她。 “明天廠里就該知道咱們訂婚了,我要是連件像樣的衣裳都不給你做,他們該笑話我了。你看我師哥,他自己就算舍不得,自己穿舊點兒,他也要叫師嫂穿得整齊漂亮,大男人的面子問題,懂了吧?你穿著打扮漂亮了我才有面子,不然人家不笑你,人家笑我作為男人沒本事?!?/br> 馮蕎歪著腦袋想啊,這理論跟她平常聽到的可不太一樣,比如二伯娘吧,總是想方設法先叫二伯和三個堂哥吃飽穿暖,自己都是放在最后的,要是飯不夠吃,背地里餓肚子的肯定是二伯娘。村里的人家,啥事不都是女人先盡著男人孩子嗎?一家子攢一件衣裳的布料,也都是先留給男人穿,男人出門要面子的,女人在家里燒鍋倒灶喂豬喂雞,也穿不來好衣裳。 不過,馮蕎又覺著,楊邊疆說的好像也有道理,當然不能因為她損了楊大哥的面子是吧?馮蕎這么一想,便從善如流地點點頭,從包袱里拿出一塊白色“的確良”,一塊黑色“滌卡”,揚起小臉問他:“這兩件行吧?” “嗯行?!睏钸吔c點頭,“把那個水紅的也拿著,那顏色你穿好看?!?/br> 馮蕎拿起那塊水紅的“的確良”看了看,這塊料子她實在舍不得穿啊,平常供銷社的布料都是黑灰藍,這鮮亮水嫩的顏色平??缮僖?,依著她的想法,好東西還是應該留著,馮蕎心里小小地羞澀了一下,二伯娘說,這顏色做新媳婦能穿呢。 楊邊疆沒告訴她,這顏色的料子鎮上供銷社確實買不到,他在縣城托了人買的??粗羌m結的小表情,楊邊疆忍不住就伸手拍拍她的頭,故意用那種哄小孩的口吻:“我大你小,小孩就要聽大人的話?!?/br> “去你的,你才小孩呢?!瘪T蕎嗔怪,回應她的是楊邊疆開懷的笑。 二伯娘東拼西湊,又回自己家拿來攢下的雞蛋,好歹張羅了一桌拿出手的飯菜。大伯、二伯他們陪著楊邊疆的堂叔一起喝酒,酒足飯飽,賓主盡歡,堂叔和楊邊疆便也該回了。二伯娘忙給收拾了東西,把楊邊疆帶來的蜜餞點心和喜糖退回去一半,馮老三家也沒準備別的回禮,蜜餞喜糖退回去一半,風俗上叫做“兩頭甜”。 “邊疆啊,你說我這少心沒肺的人吧,我才想起來,有個事兒不合適呀?!?/br> “啥事不合適呀,二伯娘?”楊邊疆忙問,今天他來定親,可都是事先請教過家里長輩的,難道他哪兒禮節不對? 既然訂了婚,楊邊疆隨著也就改了稱呼,他本來都叫嬸子的。 “你看,你們這都訂婚了,你爸媽還沒見過馮蕎長啥樣呢,那天你媽來我家,馮蕎上班也沒在,你們也不用像人家那樣相親,我就馬哈住了,哎你說我這事辦的吧,這不叫你爸媽生氣嗎?!?/br> “哦,這事啊?!睏钸吔判牡匦α?,“沒事兒,我跟他們說過了的,先訂婚,我媽說了,過幾天想接馮蕎去家認認門兒,叫我跟這邊長輩們商量一下?!?/br> “也只能這樣了。我是怕你爸媽萬一生氣了,心里有意見,再弄得不喜歡馮蕎可就糟了?!?/br> 二伯娘這性子,有啥就說啥,直截了當,楊邊疆忙安慰她,說肯定不會的。然后一合計,二伯娘對“認門”的事情也支持,進屋跟馮蕎一商量,就愉快地把馮蕎去“認門”的日子也說定了。 這里頭有個講究,當地風俗,訂了婚的姑娘第一次登婆家的門,是個很正式的事情,婆家要專門安排人去姑娘家里“接”,婆家那邊還要把親戚朋友一并請來,讓親戚們見見姑娘,也讓姑娘認認親戚長輩。 “認門兒”可早可晚,姑娘沒認門,那就只是個婚約,兩家平時并不勤走動。而姑娘認門之后,兩家就算是正經親戚了,姑娘既然都去過男方家里,習俗上還要留宿一晚上,那么這婚約就輕易不會再有變故了。 這之后人情來往、紅白喜事都要走動,逢年過節小伙子也要正經去岳父家送年禮節禮?;蛘哒f,姑娘認門之后,兩個年輕人就能大大方方地來往,而男方家花錢的地方也就多了。因此,訂婚的兩家,一般都不愿意太早叫姑娘“認門”,女方是為了再觀察男方一段時間,畢竟陌生人相親才認識呢,觀察了解一段時間,免得姑娘認門后再發現什么不妥,那時候退婚對姑娘家影響可不好。而男方呢,簡單兩個字,省錢。 因此大多數人家都是先定下婚約,一直等到打算結婚前,才叫姑娘“認門”,晚一年認門,就能省下這一年的年禮、節禮呢,其實說來說去,也都是日子窮逼的。比如馮蕎以前雖然跟孔志斌有婚約,可是他們年紀小,孔家沒叫“認門”,馮蕎因此也就不會到孔家去走動。 馮蕎跟楊邊疆情況不同,他們反正互相熟悉,一起上班工作,認了門兩人來往更方便。不過這也意味著,姑娘去婆家認門之后,兩家隨時可以預備結婚辦喜事了。 送走楊邊疆和堂叔,二伯娘一伸手,拎起訂婚的紅包袱就走:“馮蕎,走嘍,回家?!?/br> 馮老三臉色一垮,連忙跑過來攔:“二嫂,你看……馮蕎都在你家住了兩宿了,要不叫她別走了,總該回家的?!?/br> 二伯娘:“那不行。你看看你這家子,病的病,小的小,今天來客人,連個做飯燒水的人都沒有,你讓馮蕎留下當丫鬟使呢?” 二伯小聲在旁邊勸了一句:“今天馮蕎訂婚,客人剛走呢,你拉著馮蕎就走,外頭不好看,好歹給老三留點面子?!?/br> 二伯娘:“我沒給他面子???我不給他面子我今天就不來了。噢,馮蕎訂婚的喜事都沒人管,我看他三嬸子病得可不輕,床都起不來了,那我把馮蕎領走了,好讓她三嬸清清靜靜地養病,你說萬一她再病出個好歹來,這年紀輕輕的?!?/br> 二伯娘本來就大嗓門,不遮不掩地一嚷嚷,想不聽見都難。屋里寇金萍恨恨地罵:“死女人,多管閑事的攪屎棍,紅口白牙咒我?!?/br> 二伯娘一邊往外走,一邊也恨恨地罵:“死女人,整天裝得頭疼腚疼,今天這樣的日子,她都能裝死不管事,成心想下馮蕎的臉面,怎么不叫她病死算了?!?/br> 二伯娘罵痛快了,一轉臉,就笑嘻嘻對馮蕎說:“蕎啊,你婆婆既然要接你去認門兒呢,你這幾天收拾收拾準備一下,找件好點兒的衣裳?!?/br> “二伯娘,你說……他家人也不知道咋樣,好不好相處……”馮蕎有些擔心,沒法子,對于見公婆這事,哪個姑娘能不忐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