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陶家村村民有心感激給了他們生機的長公主,卻不知道要如何道謝,畢竟他們現在什么都拿不出來,在容祁一行離開之后,陶家村眾人商議之后,決定給長公主建立公主神祠,世代供奉以感激公主對整個村子的活命之恩。 容祁不僅對陶家村村民有活命之恩,對整個汴州都是如此,陶家村村民開始修建公主神祠之后,其它的村子也紛紛效仿。 陶家村水源問題得以解決的第三天,蕭長清歸來,蕭長清簡單洗漱之后就要去拜見容祁,卻在前往容祁所在院子的路上遇到了徘徊不定的葉承浩。葉承浩站在草木之中,枯黃的樹葉飄搖而下,如同翻飛的蝴蝶,時而落下兩片在他的發梢肩頭,為青衫玉立的葉承浩平添了幾分愁郁。 蕭長清腳步微頓,眸色清涼,隨即面色漠然的走過。 蕭長清聽容逸說過,葉承浩就是用這幅弱不禁風的姿態騙了公主的真心。 葉承浩也是早就看到了蕭長清,他揚起一抹自以為風度瀟灑的笑容,對蕭長清畢恭畢敬的行了個臣禮:“微臣見過禮郡王?!?/br> 蕭長清很想直接無視葉承浩,但因著極好的修養,在葉承浩躬身行禮的時候他還是用鼻子哼了一聲,示意回音。 葉承浩臉上的笑意立刻僵住,他心神微緩,又道:“禮郡王是去拜見公主的嗎?剛好微臣也是,不如同行?” 蕭長清這在抬了正眼看葉承浩,他唇線輕抿,俊美絕倫的臉上盡是冷意。他不言不語的盯著葉承浩,眼神如無數冰冷的劍芒,將葉承浩傷得體無完膚,他周身散發出的氣勢越發凝重,讓葉承浩止不住腳下趔趄,慘淡了臉色。 葉承浩覺得他不該如此,他覺得他應該梗著脖子與蕭長清對視,他也應該風輕云淡毫不畏懼,但過分的心跳告知于他,他現在還不是蕭長清的對手。 待葉承浩忍不住要屈膝伏跪,蕭長清才收回了氣勢,冷淡開口:“走罷?!?/br> 葉承浩在蕭長清轉身后抹了把額角的冷汗,這才腳步虛浮踉蹌的跟在蕭長清身后,因著之前的事情,他不敢距離蕭長清太近,但距得遠了,他在數吸之后就跟丟了蕭長清。 蕭長清面上不顯心中焦急,卻在站在容祁所在院子外面的時候不自覺的整了整青色的衣袍。蕭長清在院門前站了好長時間,但心中的忐忑還是沒有被他強行壓下,他見左右無人,想著是否要換個時間來見容祁,轉念又想到葉承浩也說要過來,蕭長清本來還有些慌張不定的心瞬間穩定下來,他不能給他們兩人獨處的機會。 幾個深呼吸之后,蕭長清上前,屈指敲響了大門。 門很快就從里面被打開,開門的是冬霜。 冬霜見到蕭長清,臉上原本不耐的表情瞬間變得燦爛,她往旁邊讓了幾小步,笑著說:“是王爺回來了,公主正在等您?!?/br> 蕭長清聽到冬霜說容祁在等,心中的喜悅都要溢出來了,他忙對冬霜微微頷首,抬步走了進去。 蕭長清進門之后,冬霜立刻又關上了大門,仿佛將會有什么不速之客不請自來一般。 冬霜倒是也不避諱,笑著說:“這些天總有老鼠想往院子里竄,公主嫌鬧得慌,就命人閉門。王爺這邊請,公主正愁無人與她對弈呢?!?/br> 蕭長清和冬霜到的時候容祁正在擺棋局,許是他擺的局有些麻煩,只見他神態凝重,目光凝聚于棋盤之上,他的手中還把玩著一白一黑兩枚棋子,像是正在思考要將手中棋子擺往何處。 蕭長清只遠遠的看著,空了許多天的心就滿了,見冬霜也沒有要開口打斷容祁的意思,蕭長清才微吐出一口濁氣。 冬霜很快就退了下去,蕭長清遲疑須臾,還是放輕了腳步走過去,他在容祁旁邊的位置坐下,與容祁一般凝視著擺滿了棋盤的棋子,棋局太過復雜,蕭長清一時半會兒間也理不清。見容祁不顧他,蕭長清的視線就慢慢從棋局上轉到容祁的臉上,看得深沉又認真。 容祁確實是在認真思考棋局的破解方式,但被蕭長清明目張膽的看著,他也不是沒有感覺的。 既思緒已經被打斷,容祁索性將手中棋子放下,抬頭回望著蕭長清,眼中流過些許戲謔笑意:“禮郡王可覺得本宮好看?” 蕭長清下意識的點頭,見容祁面上戲笑越發明顯,他又猛地搖頭,回神過后又點頭。 容祁好笑的看著蕭長清,將手邊黑棋罐子推給了蕭長清,說道:“禮郡王好些時候沒有陪本宮下兩局了,現在如何?” 蕭長清道:“恭敬不如從命?!?/br> 容祁和蕭長清并未重新擺局,就著之前的殘局繼續,蕭長清棋藝不及容祁,頭腦回轉也不比容祁,一局讓容祁都頭疼的棋局在幾子后便徹底失衡,土崩瓦解。 完敗的蕭長清尷尬的舉著黑子,有點不知所措。 好在冬霜的茶水果品送來的及時,這才緩解了略顯僵硬的氛圍。 第48章 公主在上22 容祁與蕭長清又下過兩局, 才說起了正事。 蕭長清從外界回來的消息, 汴州瘟疫因為沒有大范圍蔓延,又處理得很是及時,所以周邊地域對汴州爆發瘟疫一事都只是耳聞, 并未有確切的證據。 如此,倒是十分方便了他們的行事。 蕭長清和容祁說了沒多久, 院子的門再一次被敲響,站在容祁身后的冬霜立刻皺了皺眉頭, 她悄然看了眼容祁和蕭長清的神色, 見他們無任何觸動,這才放下心來。 冬霜永遠都不會忘記,三殿下在離開之前, 很是意味深長的與她說, 定不能叫公主和葉承浩獨處,因為葉承浩就是個卑鄙的小人, 指不得他什么時候就使出什么壞點子來謀害公主了。冬霜對此深以為然, 所以對葉承浩她是向來都沒有好臉色,可葉承浩臉皮子是越發的厚,她命里暗里攆過多次,他總是能視若罔聞。 蕭長清見冬霜無所動作,見容祁漫不經心的捏了枚棋子把玩, 他的心情忽然就飛揚了起來,也忘記了每次都慘敗的經歷,對容祁說道:“公主, 我們再來兩局?” 被人稱呼為公主已經有幾月時間,容祁也已經習慣了這個稱呼,他倒是不在意被稱作什么,見蕭長清興致盎然,他暫時也無事可做,就頷首應下。 在本源世界的時候,容祁已經是渡劫期的修士,整個修仙界地位能與他齊平的單手就能數出,敢要求與他一起下棋的更是少有。在他的印象中,陸珩似乎經常帶著他家小師弟來找他下棋,偏生陸珩又不是個有棋品的,總是會在半局時毀棋。陸珩生得妖孽,修為極高,又精通陣法煉器,在修真界是能與容祁齊名的絕世天才。然而,陸珩在棋局方面卻是個出了名的臭棋簍子,一點規矩都不講,全憑心意,也不知道他如今的棋品是否好些了。 容祁性子和煦悲憫,眸中似乎永遠都是溫暖隨雅的,但能有幾人知曉,在那份溫暖隨雅之下,凝著的是厚重的冰霜。 蕭長清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雖然容祁一如往常,但他總是覺得他有些神思不屬,是在思考什么事情嗎?蕭長清細細回憶了一番容祁思考事情時的狀態,與現在不一樣。 那是……在想什么人嗎? 他在想誰? 這個念頭一出,蕭長清只覺得渾身都難受。 他迅速將記憶中與容祁有關的人都過濾了幾遍,思考著可能人選。 蕭長清眼瞼微垂,手指不自覺撥弄著被他捏在手中的棋子,也不知是不是他力道沒有控制好,上好的棋子竟是被他捏成了碎塊,碎塊嵌入他的血rou,讓他的手指流出了殷紅的血液。 不過是流點血,與邊疆的生死難料相較,完全不值得一提,蕭長清完全沒有放在眼里心中。就在他準備將手指上的血隨手一抹繼續下棋的時候,容祁卻是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目光微涼的看著他。 蕭長清對容祁情緒變化的感知特別明顯,他不知緣由,但這并不妨礙他以此來揣度容祁的些許心思。 蕭長清抬著的手僵滯在半空,他的神態尷尬拘束,眼神不安渙散,似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容祁情緒變化并不明顯,持續時間也不長,片刻后,他便吩咐冬霜,讓她去將他才調制好的創傷藥拿出來。 蕭長清更不自在了,他很想說不用了,反正這么點傷也不礙事。但見容祁已經將精神重新放回了棋局上,他也只好閉嘴。 冬霜的動作很快,她不僅拿了創傷藥還端了清水和清酒,準備為蕭長清手指上的傷口清洗一番,畢竟渣滓入血rou,不好生處理就可能對血rou造成影響。禮郡王可是她和三殿下都看中的駙馬,怎么也不能讓他損了。 冬霜正要為蕭長清處理,不想容祁竟淡淡開口:“傷是他自己造成的,讓他自己處理?!?/br> 冬霜無奈的看了一眼略顯無措的蕭長清,將所有東西都擺放在他身邊,欠身回了容祁身后。 蕭長清不懼疼也不怕清理傷口,他動作麻利的將傷口清整上藥,期間連眉頭都沒皺。 待蕭長清清理好,容祁便下了逐客令,讓蕭長清先行回去,蕭長清這才慌張起來。他固執的坐在容祁對面,怎么也不肯走。 容祁再一次在蕭長清身上感受到了與蕭景寧相似的熟悉,那種熟悉不僅是這兩個輪回間偶遇,更多的是來自遙遠的呼應。 容祁眸色微沉,兩個輪回,他第一次想要找回丟失的神魂,他也想知道他究竟忘記了什么,他為什么要那么固執的煉制還生丹,還在明知逆天而行可能會神形俱滅的境況下。 容逸是在蕭長清回來的第三天回來的,他見汴州瘟疫已經徹底被解決,心中懸著的石頭一放,立刻就倒在床上睡了個昏天黑地。 翌日,容逸告知容祁和蕭長清,京城來使已經前往并州,再有五六天,并州駐軍就能到達汴州。 容祁和蕭長清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第一反應便是絕不能讓并州駐軍靠近汴州,但汴州的形勢勢必要入統軍的眼耳。 為了得知最新情況,容祁等人一直派人看著并州通往汴州的道路,在入汴州境之前將他們攔下。容祁,容逸,以及蕭長清三人親往見統軍。 皇城一共來了兩名官員,分別任職兵部和戶部,帝王給他們的命令是如果汴州瘟疫遍布,那便不用留情??涩F如今,三位殿下都說汴州并未有瘟疫爆發,那不過是汴州刺史的閑話,他們頓時也不確定起來。為了不造下天地不容的罪孽,兩名官員隨著容祁一行先入汴州探查,在確定汴州確實平安之后便立刻上書京都。 戶部官員道:“三殿下,長公主殿下,臣等前往汴州時受陛下之命,請三位盡快回京?!?/br> 容逸緊繃的神經早在得知汴州城不用被屠的時候就完全松了下來,他嬉笑道:“行了,該回去的時候本皇子還能留戀著這里不成?現下汴州無刺史,要如何是好?” 戶部官員道:“陛下有旨,三殿下和長公主尚在汴州期間,汴州一切事宜由兩位殿下做主?!?/br> 容逸立刻放下心來,他迅速把兩位來官打發了,和容祁蕭長清商議起汴州主事官員來。汴州官府屬蛇鼠一窩,上行下效,虞刺史**,其余官員剝削,其中難覓真心為百姓著想的官員。 就在容逸左右為難,思考著要不要請皇帝下旨外派官員的時候,張謙和孫岳已經找上門來了,說他們愿意長留汴州,為汴州災民多謀幾絲生機。 如此,自是無不可。 歷經磨難的汴州人總算是慢慢過上了平常人的生活,他們的臉上也終于露出了些許輕松的笑。 又數日,容祁一行回京,汴州百姓徒行數十里,為三位殿下送行,他們身無長物,卻執意將他們所有的能拿出的最好的東西三位殿下收下。之后,三位殿下為汴州百姓所行所做不知怎么流傳了出去,汴州百姓深感無法回報三位殿下的大恩大德,于汴州上下建立起公主神祠,用以世代供奉。公主神祠落成那日,張謙和孫岳是進的第一炷香,他們伏跪在巨大的雕像前,虔誠而鄭重的叩首。待看到距離正中間有不短一段距離的自己的石像的時候,張謙和孫岳都神情復雜,他們不過是沾了光而已,何德何能立于廟宇之上? 自此,張謙和孫岳事事以百姓為先,一生cao勞。 公主神祠的香火自建成之日起,便從未歇過。 容祁一行雖然已經離開了汴州,但汴州的境況他們還是關心著的,所以對百姓修建神祠一事他們也是知道的。 容祁靜默須臾,眼里隱有笑意浮現,也許他距離神魂修補完全重塑身軀的日子沒有想象中那般遙遠了。 從汴州出發之日開始,容祁就一直在默默計算著時間,現在行程已經過半,該來的刺殺還未到來。容祁再一次翻看著被揚眉吐氣細查出來的地圖,用筆勾勒出幾個可能被埋伏的地點。如今,他勾畫出的地點已經過了兩個,剩下幾個……鳳凰崖是最好的刺殺位置。 冬霜為容祁遞上一杯冒著熱氣的茶水,說道:“公主,奴婢聽說我們現在在鳳凰崖附近,您說那鳳凰崖是形似鳳凰還是有鳳凰棲息與此?” 容祁緩聲道:“鳳翱翔于千仞兮,非梧不棲,非竹實不食,非醴泉不飲,明非而止,是為不爭?!?/br> 鳳凰崖距離他們現在的位置,不到五十里。鳳凰崖一面靠山,一邊臨水,中間道路狹窄其崎嶇,長逾數十里,確實是動手的好地方。 刺殺是在第二天傍晚發生的,彼時夕陽西下,天上的流云如同燃燒著的火焰,翻滾著熾熱危險。鳳凰崖一側原先還算平靜的水面被紅艷的夕陽暈染成了鮮血的顏色,流淌著的血河,隱隱間還散發出濃重的血腥味。 容祁安靜坐在馬車中,神色淡漠的聽著外面刀劍相撞而發出的嘶啞聲,聽著敵我雙方相互廝殺的聲音,他慣常和煦的眼眸中隱有冷意蔓延。 揚眉吐氣是容祁的貼身侍衛,他們只會護在容祁身邊,冬霜慌亂中打落了小木桌上的茶杯,茶杯中的水被盡數倒出,從木桌上流到了軟塌上,將包裹軟塌的錦棉浸濕一大片。 第49章 公主在上23 鳳凰崖刺殺雖然不是容祁安排的, 但大體卻是按照容祁的計劃走的。 然而, 這世上向來都不是能事隨人愿的,在容祁的計劃中,從來都沒有冬霜這個意外。 而冬霜這個意外, 足以打亂他所有的計劃。 饒是淡定如容祁,也不得不嘆上一句:命也! 冬霜原本是周文帝送給原主的, 冬霜對原主忠心耿耿,原主對冬霜也是信任有加。容祁附身在原長喜長公主身上之后, 冬霜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直到那場刺殺的到來, 冬霜才表明她原來是皇后的人,她自小就被安排在原主身邊,奉原主為主, 真心實意伺候原主, 都不過是為成為能扭轉局勢的棋子。 冬霜將泛著凌冽寒光的匕首放在容祁的脖頸邊,挾持著容祁站在距離鳳凰崖不遠的懸崖邊上, 舉目望著匆忙趕來的蕭長清和揚眉吐氣, 以及與他們糾纏的虞家暗衛。 “公主?!倍脕頀冻秩萜畹呢笆咨晕⑴查_了一些,對容祁毫發無傷,她壓著聲音道:“保重?!?/br> 容祁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冬霜推下了懸崖,懸崖下煙霧繚繞, 容祁剛下落幾個呼吸就不見了身影。 冬霜將匕首往地上一扔,冷聲道:“長喜公主已墜懸崖,絕無生還可能, 撤!” 冬霜話音剛落,與蕭長清和揚眉吐氣糾纏的暗衛立刻停手,瞬間消失在懸崖上。冬霜則是深深的看了蕭長清三人幾眼,在與蕭長清目光對上的瞬間斜著眼眸直盯著她之前站的位置,在確定蕭長清看見了她的視線后才幾個跳躍,掠出了蕭長清等人的視線范圍。 蕭長清和揚眉吐氣武功都是不弱的,但與訓練有素的暗衛糾葛多時多少有些狼狽,暗衛剛離開,三人就迅速跑到懸崖邊,四處尋找。不多時,蕭長清在容祁墜下的懸崖邊尋到了極細天蠶絲,他不加思考的順著天蠶絲跳了下去,沒多久便見到了被懸掛在崖邊漂浮的人影。 待快降落至人影身旁時,蕭長清立刻拔出腰間長劍嵌入懸崖,他就著劍尖與崖壁相接時發出尖銳難聽的聲音,迅速滑至人影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