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
在超市中,他們沒能問出什么。男孩雖然使用過儲物柜,但是儲物柜非??隙ㄋ^對沒有跟別人換儲物柜的密碼紙,用完了就走了。儲物柜認真地強調:“他可是發的另一家超市的廣告單,我才不會讓他?;ㄕ心??!?/br> 周錫兵動用了自己的身份,調看了超市當天的監控錄像??上хR頭中,這個男孩戴著帽子口罩,幾乎蓋住了自己的大半張臉。春節期間天氣寒冷,他這樣的打扮完全不突兀。王汀盯著監控視頻,緊緊地抿著嘴唇。她原本以為這個人是在超市里頭獲得了命令,拿到了那封打印出來的信,可是現在看來,他可能在過來發傳單之前就獲得了這封信。 “我們從他來的路徑開始調查吧?!蓖跬∶蚓o了嘴唇。 她總覺得這樁案子背后有不止一撥人在策劃。最明顯的一個例子就是,在顧家祖墳上打了三個大洞跟將壇子放進顧家祖墳的人應該就不是同一撥。因為兩者的行為是自相矛盾的。打了洞之后,顧家人肯定會察覺到祖墳被動過了,他們勢必會查看究竟是怎么回事。這樣一來,突然多出的壇子就無所遁形了。這兩方面顯然都對顧家深惡痛絕,但他們之間應該沒有合作從屬關系,否則也不會弄成后面的狀況。 周錫兵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溫聲道:“嗯,沒事的,爸爸不會有事的?!?/br> 岳父并不愿意這件事被重新翻出來,他應該不會特意去找吳蕓。況且,事關一個孩子的安危,岳父不像是會在這件事上做文章的人。大人的恩怨是大人的事情,不該牽扯到無辜的孩子。 王汀胡亂地點了下頭,沒有說什么。 王小敏急急忙忙地強調:“不是爸爸,我肯定,我問過爸爸的手機了。手機說那天爸爸根本就沒往這邊來。爸爸也沒有接觸過什么發傳單的人?!?/br> 王汀安撫地摸了摸王小敏的腦袋,催促周錫兵:“我們過去吧?!?/br> 大概是大過年的,街上發傳單的人雖然不是絕無僅有,但還是比較容易吸引周圍固定資產們的注意力——好慘哦,過年還得工作。王小敏問了十來分鐘之后,終于帶著自己的主人到了街道的拐角處。在這里,一個垃圾桶看到了有人塞給了發傳單的男孩信封,讓他遞給前頭正失魂落魄地走著的吳蕓。 王小敏立刻興奮起來,大聲詢問:“那個人長什么樣子???穿什么衣服?個子多高?” 垃圾桶有點兒委屈:“嗯,是個女人。她戴著帽子跟口罩,我看不清臉。穿著的,嗯,好像是淺紫色的羽絨服吧,我,我不是很記得了。嗯,那個時候,剛好有人碰瓷,車主跟碰瓷的人吵架。哎喲,要不是車主的行車記錄儀給記下了,那個車主就說不清了。我沒注意看發傳單的人了?!?/br> 王汀看著周錫兵,輕聲地轉述了垃圾桶的話:“穿淺紫色羽絨服的女人,個子在一米六往上,具體的,垃圾桶判斷不準?!?/br> 垃圾桶委屈起來,別別扭扭地強調:“不是我想自己這么矮的?!?/br> 王小敏大聲夸獎它:“不會的!我主人說了,偉岸永遠都是靈魂,而不是身材!你很高大!” 小兵兵非常想說自己不認識王小敏,好羞恥噢,王小敏真是沒下限,總是滿嘴胡說八道。 周錫兵深深地吸了口氣:“車牌號碼有嗎?那輛車子既然是靠行車記錄儀證明了自己的清白,那么很有可能行車記錄儀拍攝下了邊上情況?!?/br> 他的手攥得緊緊的,面頰上的肌rou不由自主地抽動了起來。他記得非常清楚,吳蕓拿到傳單的那天,李姐已經到了安市。 一只潔白柔軟的手覆蓋在了他手上,王汀輕聲安慰道:“這起案子當中,真正可以算的上是被謀殺的只有鄭妍,兇手是男性?!?/br> 周錫兵心中的絕望更加強烈。王汀還不知道,現在專案組已經考慮兇手有兩人了。那個一直對王汀過度關注的余磊,人就在江市。如果李姐能夠想辦法誘導吳蕓的話,那么她同樣而已設局誘導鄭妍。 濃郁的悲傷壓著他的心臟,周錫兵幾乎快要忘記該怎樣思考。王汀曾經提出的問題又盤旋在他的腦海中。晶晶從被盯上到慘遭橫死,中間顯然有好幾年的時間。她為什么始終保持沉默呢?其他人她不愿意說,情有可原,畢竟是這樣難以啟齒的事情??墒撬秊槭裁催B自己相依為命的jiejie也隱瞞呢?晶晶明明是個相當聰明勇敢的女孩子??! 究竟是什么,阻擋了晶晶向自己的jiejie求救?難道情況類似于王函跟岳父?王函并不信任后者??墒峭鹾吘故腔钪貋砹?,且并沒有遭受侵犯。晶晶卻死了,死無全尸,慘不忍睹;李姐難道能夠忍耐這么多年? 周錫兵從情感到理智都沒有辦法接受這種猜想。他知道,李姐一直沒有放棄追查晶晶的死因。每年專案組將案卷拿出來再梳理的時候,她都會找找趙處長去了解情況。 王汀緊緊地攥著男友的手,試圖向他傳遞溫暖與支持:“沒事的,先找到行車記錄儀的錄像再說。要不,我回避一下吧?!?/br> “不?!敝苠a兵握緊了王汀的手,搖搖頭道,“你跟我一塊兒去看。我找一下大張,既然交警都出動了,還去做了筆錄,交警隊那邊很可能就有錄像存證?!?/br> 他不給自己任何以權謀私的機會。 第142章 破局(一) 大張來的相當快, 接了電話沒多久,他的身影就出現在街道的拐角處。比起周錫兵沉郁的心情,他簡直可以說是興高采烈了, 臉上的表情用眉飛色舞來形容也絲毫不為過。人還隔著十幾米遠,他已經歡天喜地地跟周錫兵打起了招呼:“哎喲,這可總算是帶我弟媳婦出門了。瞧瞧你噢, 就是我弟媳婦這么漂亮, 你也不用這么防著吧?!?/br> 王汀朝大張點頭微笑。周錫兵簡單地為雙方做了介紹, 然后開玩笑地捶了一下對方的肩膀,幫他開了后座的車門,笑著問:“怎么著, 這是股票漲了還是買彩票中獎了?” 大張立刻齜牙咧嘴,捂著胸口表示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他前段時間一直忙著查案子,沒來得及盯著個人理財,結果說被割韭菜了就被割韭菜了, 損失慘重。他捂著胸口自我安慰:“為了人民群眾的安全, 我犧牲小我完成大我了?!?/br> 周錫兵丟了口香糖罐子給他,沉郁的心情也稍稍輕松了一些:“到底什么好事, 瞧你嘴巴咧的,掛耳朵上了吧?!?/br> “抓到了?!贝髲埌朦c兒不客氣地朝嘴里塞了兩顆口香糖, 一邊嚼著一邊含混不清地回答,“那個推小孩下溝渠的女的抓到了?!?/br> 周錫兵挑了下眉頭, 有點兒驚訝:“你們怎么找到證據的?” “什么證據啊, 哪兒來的證據?!贝髲埥乐谙闾峭铝艘粋€大大的泡泡, 泡泡破了以后,露出了他的笑臉,“人贓并獲。她推另一個小孩掉進水里的時候,被抓了個正著。謀殺,動機明確的謀殺?!?/br> 因為缺乏有力的證據,檢察院將農婦殺人案退回警方重審。案發時連日暴雨,警方根本就找不到更多的證據,只能將這位已經精神相當萎靡的女人放了回去。 “就跟我們那時候猜的一樣,她死了兩個孩子,光一條命根本就不夠填,她還會對孩子下手?!贝髲埖娜鶐妥右粍右粍拥?,口香糖被他用勁咀嚼著。他吹第二個泡泡失敗之后,啐了一口,接著說了下去,“人放回去了,我們也不能放松啊,一直盯著看。雖然我們這兒沒有什么證據,可這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伙兒心里頭都有數。她在村上的日子也不好過。鵬鵬他媽已經精神恍惚了,差點兒將她推下河償命?!?/br> 說到這兒的時候,大張苦笑了一聲,感慨不已:“這事兒搞的,要不是旁邊人眼明手快拽住了,又是一樁案子?!?/br> 村民們的情緒非常激烈,當地派出所都被人圍過好幾回。明明大家都知道誰是兇手,警察為什么不抓人?警察肯定是收了什么好處,才這樣顛倒黑白。 大張嘆了口氣:“這虧得是這女的扛不住了。她又找了鄉下專門給人看這個的神婆,神婆告訴她,她還有個孩子沒投胎,所以才夜夜哭泣?!?/br> 王汀沉默著在一旁傾聽,微微皺起了眉頭。給人看相看命格的比比皆是,有兇險想要化解,基本上都是拱上香火錢。古代醫學的起源就是巫醫,中間摻雜了最原始的心理學原理,不是沒有它存在的現實意義??蛇@個神婆如此說的話,就是在暗示兇手再一次作案,實在有傷陰鷙。 大張的腮幫子一抖一抖的,還在試圖吹泡泡,白色的口香糖到了牙齒邊上依然沒能成形之后,他終于無奈地放棄了,繼續說這件案子:“那神婆本來是準備想要從那女的手上撈一筆錢的,當然,人家的說法是消災。結果那女的直接失魂落魄地走了。當時,我們的網格長發現她從神婆家里出來不對勁,就留心眼了。原本村里頭的人都提防著這女的,怕她什么時候突然間又發瘋了。但不是過年嚒,還有人家走親戚拜年什么的。她就拐了個外面來的小孩,把人騙到村子外頭的長溝邊上,說要帶他去釣魚。這孩子沒什么戒心,就這樣跟著去了,結果被她一把推下了水?!?/br> 王汀本能地“啊”了一聲,緊張地追問:“孩子怎么樣?” 大張搖搖頭:“沒大事,受了驚又著了涼,高燒肺炎了,上醫院穩定下來了?!彼焐险f的輕松,可知道農婦又下手被抓到的時候,他還是懸著一顆心的。如果又有一個孩子遭了難,那么即使抓住了兇手,又還有什么意義呢?比起抓兇手,更有意義的事情是阻止犯罪的發生。因為抓到了兇手,就意味著已經出現了受害人。 周錫兵的心情有種說不出的沉重。明明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但因為沒有證據,所以只能等待著兇手再一次作案,才能尋找到破綻,才能抓兇手。這個過程中的煎熬,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如果這個農婦在被關押的過程中被嚇到了,就此放手了,不再犯案了,那么是不是法律就永遠沒有辦法去懲罰她曾經的罪行。 “往左邊吧?!蓖跬〉穆曇袈犐先ヮH為輕松,“往左邊轉過大市口,也能到交警中隊?!?/br> 周錫兵有點赧顏。他剛才走神了,開過了路口。 大張也從自己經手的案子中脫了出來,清了清嗓子道:“哎,我給問過了。交警那邊留了備份。這老小子總是碰瓷,車主已經是第二次碰到他了,所以火氣非常大,堅持要告他訛詐,直接報了案?!?/br> 周錫兵連忙附和:“的確該告,得讓他吃到了教訓才不敢再來這套?!?/br> 有了這個碰瓷的案子打岔,后面的車程中大家終于都能找到話說了,車上的氣氛也輕松了一些。下車的時候,王汀還是有點兒猶豫:“要不,我就在車上等吧。你們看完了再過來?!?/br> “我們一起看?!敝苠a兵身后幫王汀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抿了下嘴唇,“看完了以后,我們去接王函?!?/br> 大張有點兒奇怪。嚴格來講,王汀不應該參與進來。不過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王汀一塊兒看錄像就一塊兒看吧。他沖王汀笑了笑:“別別別,多生分啊。一塊兒看完了以后,你們去接孩子,我把錄像捎回局里頭去吧?!?/br> 大張找了熟人,沒費什么功夫就看到了備份的錄像。為了確保整個碰瓷的過程被拍下來,這段拷貝的錄像一點兒也不短。在錄像的背影中,他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走向了手中抓著傳單的男孩。男孩塞給了她一張傳單,然后她掏出了一封信黏在傳單上,好像對男孩說了句什么,一同塞過去的還有一百塊錢。 畫面中,遠遠的,吳蕓正精神恍惚地走來。 王汀死死盯著抓著錢的手,整個人不受抑制地顫抖起來。即使年輕的女孩戴上了帽子口罩,連身形都在粉紫色的羽絨服下變得臃腫,可是她依然一眼就認出了這是昨晚還跟她睡在一個被窩中的meimei。這是她的meimei王函。 大張感慨了一句:“現在人的反偵察意識多強啊,看看,這簡直就是打劫銀行都不會被認出來了?!?/br> 他再轉過頭,看到王汀雪白的臉色,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你認識她?” 周錫兵伸手緊緊地摟著自己的女友,輕聲安慰道:“別怕,沒事的?!?/br> 他說不清楚自己在認出錄像中給吳蕓塞信的人是王函之后,究竟是一種什么樣的心情。好像樓上房間的另一只拖鞋終于落地了,又好像更多的迷霧涌現在漆黑的夜色當中,陰冷而潮濕,掩蓋著無數的秘密。他緊緊握著女友的手,如果不是大張跟交警隊的人還在的話,他真想直接把女友抱回家去,塞進被窩里頭,讓她好好睡一覺。所有的事情他來處理,等醒過來的時候,一切都恢復太平了。 王汀的腦海中有山崩地裂有海嘯洶涌。無數的念頭像飛蝗一般的利箭爭先恐后地射向了她的腦袋。她甚至不得不抓緊了男友的胳膊,才能勉強讓自己站穩了,而不是直接癱軟在地。 她一直害怕的事情在她的面前露出了扉頁,那個殘酷的事實,她一點兒都不想知道。心理醫生曾經說過的話在她腦海中中回蕩著,王函是個特別聰明的孩子。 王汀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出現在meimei面前的。車子仿佛行駛在時間隧道中,路過的一切都是她們過往種種。她看著自己的小meimei從一個軟手軟腳的小團子長成了個子快跟自己差不多的大姑娘,她以為自己真的參與了meimei的全部人生。 心理診所的會客廳中,陳醫生已經結束了上午的咨詢工作。王函在跟一個年輕的小護士討論熱播劇的男主角,爭辯誰是新一輪的國民老公。圓臉的年輕姑娘看上去比早上出門時開朗了一些,說起小鮮rou們眉飛色舞。門口一響,她立刻轉過了頭,言笑晏晏,笑容甜美地喊著:“姐?!?/br> 會客廳的落地窗占據了幾乎整面墻,幔簾拉開了,陽光白晃晃的,晃花了年輕女孩明亮白皙的臉。陽光是那么的熱烈,仿佛一下子就到了三伏天。王汀的嗓子干得要冒煙,喉帶的每一次震動都像是要磨出血來了一般,她終于艱難地開了口:“函函,你姐夫有點兒事情想要問你?!?/br> 雖然說是姐夫問話,可真正審訊的時候,周錫兵卻必須得回避。這已經是王家第二個牽扯到這樁案子的人了,周錫兵身為王家的女婿只能坐到邊上去。 審訊室中,坐在王函對面的人是專案組組長。王函局促不安地對他點了點頭,然后又可憐巴巴地看著門口,活像是被父母獨自丟在了老師辦公室的學生。 組長微微地在心里頭嘆了口氣。面前的這位年輕女孩,是這個系列案件中唯一還活著的受害人。從警方破案的角度來說,他無比渴望這個女孩子記得一切,可以提供最重要的線索。但從一位長輩的立場出發,他更加希望這個女孩子能夠早早擺脫了既往的陰霾,重新開始生活。 即使作為一個平凡人,而不是天才,好好活下去,也是一種生命的慈悲。 組長看著她瑟縮的樣子,輕聲安慰了一句:“你姐跟你姐夫都在外頭。放心,我們有監控,他們都看著。不會有人欺負你的,不然你姐跟你姐夫肯定都會跑進來跟我拼命?!?/br> 他半開玩笑的口吻緩解了王函的緊張,圓臉的女孩子露出了笑容,肯定地點點頭:“嗯,我姐最愛我了?!?/br> 組長笑了,沒有在王家家庭成員之間的關系上繞圈圈,而是直接問出了疑問:“你為什么要給吳蕓那封信?你想干什么?” 王函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她飛快地垂下了眼睛,像考試作弊被老師逮了個正著一樣忐忑不安。她的手摳著衣角上裝飾用的扣子,看上去緊張極了。 組長平靜地看著這個年輕的女孩,并沒有立刻催促。與一般人想象的不同,警察并不都是因為看多了人間的悲歡離合跟各種殘酷的案件,所以缺乏同情心。恰恰相反,正因為他們看盡了人間的險惡,所以他們對案件受害人有著更多的同情心。受害人之所以成為受害人,不是因為他們做了什么,而且因為兇手的存在。 沉默彌漫在審訊室中,足足過了有五分鐘的時間,才有個細弱的女聲輕輕地響起來:“我討厭她?!?/br> 她的聲音實在太像蚊子哼哼了,組長不得不確認了一句:“什么?” “我說,我討厭她?!蓖鹾淖懔擞職?,抬起眼睛,因為不滿,她的腮幫子鼓了起來,圓嘟嘟的小臉蛋看上去更圓了,也讓她的年齡顯得更小了一些。她少女感十足地皺了一下鼻子,抱怨道,“她太煩了。她女兒失蹤了,關我什么事?她老追著我要女兒干什么,真是莫名其妙!” “你覺得,鄭妍的失蹤跟你沒關系?” 女警端了杯茶水送到了王函面前,王函輕輕點頭致謝。聽了警察的話,她立刻抬起了頭,眼睛瞪得溜圓:“跟我有什么關系???要不是他們家三天兩頭跑到我家來發神經,我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br> 她的情緒有些激動,杯子中的水都晃蕩了出來,落在了她的手背上,燙得她“哎喲”了一聲,眼睛里頭立刻蒙上了一層霧氣,看上去委屈極了。女警立刻拿出了自己隨身帶的蘆薈膠,給她抹在手背上。王函看著女警的頭頂,咬著嘴巴,半晌才冒出一句:“我就是討厭她?!?/br> “那你為什么要在信上寫那句話,你知道該怎么辦。這話,有什么特殊含義嗎?”組長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王函的眼睛,輕聲道,“還是,你知道這句話意味著什么?” 王函的身子微微瑟縮了一下,她咬著嘴唇的動作更大了,下唇幾乎要被她咬出血來了。她不安地捏著杯子把手,手背上被燙到的紅點覆蓋了一層透明啫喱一樣的蘆薈膠。燈光下,燙傷也模糊不清了起來,讓人看不出傷口的形狀。 她咬了半天嘴唇,下意識看了一眼錄像機,似乎想從錄像機的另一頭看到自己的jiejie,好向對方求救。 因為王函的特殊情況,這個剛剛從心理醫生處離開就直接被叫到了警局的女孩,被獲準有jiejie保駕護航。王汀坐在監控室中,緊張地看著錄像中的meimei,她抿緊了嘴唇,既期待又害怕從meimei的口中聽到任何東西。周錫兵輕輕捏著她的手,安撫地拍了拍,無聲地安慰著女友。 也許是知道對面有jiejie在,王函緊繃著的肩膀松弛了一點兒。她垂了一下眼睫毛,小聲道:“這是那個人寫給jiejie的信?!?/br> “你記起來了嗎?”組長突然間發話,“你是不是記起來當時的事情?” 監控室里頭的老李等人全都將目光集中到了錄像上,還有人飛快地瞥了眼王汀跟周錫兵?,F在,他們是處境最尷尬的人。 屏幕上,王函輕輕搖了下頭,表情有些困惑:“我不記得了。我只記得有個聲音告訴我,忘了這一切,忘了它們,我就安全了。我有的時候做夢會看見一個黑黑的山洞,里頭黑乎乎的,好像有人說話??墒菬o論我怎么睜大眼睛,我都看不到說話的人長什么樣子,也聽不清楚到底說了什么。雖然大家告訴我,我被綁架過,可我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好像那都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br> 王汀緊緊地捏著自己的手,指甲掐到了掌心也沒有吭聲。她看著屏幕上的meimei繼續往下說:“可是我看到那兩個人站在一起的時候,不知道為什么,我特別害怕。其實我認識鄭東升,我好像在哪兒看過他們同時站在我面前?!?/br> 組長平靜地看著這個困惑的女孩子,輕聲誘導著她說下去:“那個告訴你忘了一切的聲音,是男人的聲音還是女人的聲音?你能辨認出來是誰說的嗎?” 王函微微地搖了搖頭,臉上的困惑更甚:“有的時候是男人的聲音,有的時候又變成了女人,還有的時候是小孩子的聲音。我分不清楚了,每一次好像都不太一樣?!?/br> “那你看到了這個說話的人究竟長什么樣子嗎?”組長想了下,“比方說,說話的人做什么打扮,個子是高是矮?” “很高,很白,周邊有光,聲音是從光里頭傳出來的。光照在我身上非常暖和,然后我就被曬得發起了高燒,然后,警察叔叔就來了,把我送去了醫院?!蓖鹾p輕地睜開了眼睛,“我醒過來的時候,就躺在床上。這個場景在我腦海中出現過很多次。我很害怕,我問過陳醫生。陳醫生讓我不要再拼命去想。因為每次再想的時候,我就睡不好,我那個時候已經神經衰弱了?!?/br> 從審訊室出來的時候,警方沒能從王函口中知道更多的信息。這個年輕的女孩子承認自己是為了報復鄭東升跟吳蕓對自己的sao擾,所以才故意寫同樣的信件偷偷塞給吳蕓的。 “我被綁架的時候差不多十歲多一點,鄭妍也在差不多的年紀不見了,這件事是不是冥冥中自有天注定?”王函臉上的表情像是在微笑又像是寫滿了困惑,“我說不清是為什么,我就那樣做了?!?/br> “因為你想起來吳蕓也參與了綁架你,對不對?”組長繼續引導她說下去。 可是王函卻無奈地搖了搖頭:“我想不起來了。我只覺得他們很討厭,我不喜歡他們。嗯,因為梅阿姨跟我們家關系很好,所以我一直都不喜歡他們。我說不清是為什么,我就是討厭他們?!?/br> 等到王函朝審訊室門口走去,組長突然間開了口:“對警察來說,寄希望于兇手良心發現,突然間收手,是一件極其愚蠢的事情。比起將希望寄托在魔鬼身上,我們更加相信親手將罪犯繩之與法?!?/br> 王函的脊背輕輕地顫抖了一下。她轉過了腦袋,乖巧地點著頭:“嗯,我要是想起來了,會告訴我姐夫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