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
王函嗤之以鼻:“他都死了,我怕什么!可怕的永遠是活人,不可能是死人的?!?/br> “為什么?”王汀笑著問meimei,“人不都見了死尸嚇得腿軟么?!?/br> 王函大笑:“多傻啊,死人永遠無能為力。除了兇手可能做賊心虛惶惶不可終日以外,其他人根本就不應該害怕啊。只聽說過人殺人害人的,誰見過鬼殺人啊?!?/br> 王汀點了點頭,輕聲道:“那這兩人自相殘殺的可真不錯?!?/br> “是不錯??!”王函相當放肆地挑起了修得整整齊齊的眉毛,聲音絲毫不掩飾自己對兩人的厭惡,“真討厭,要是他們自己沒鬼,至于為著個到底誰給誰戴綠帽子就朝對方揮刀子嘛。鬼知道他們做了多少缺德的事兒?!?/br> 王汀嘆了口氣,突然間摟緊了一些meimei,安慰道:“他們罪有應得,做壞事終將都會遭到報應的。即使他們不自相殘殺,只要他們做過的壞事被查到,都會受到懲罰。這個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犯罪,沒有誰能夠真正逃脫法律的制裁?!?/br> 王函有點兒不服氣:“真的沒有嗎?可為什么還是有這么多奇案懸案?” “因為社會上所有的法規制度都是滯后,只有事情先發生了,后面才有相應的技術跟規章跟上,再進行處理。正義追趕邪惡的過程雖然緩慢,但終究能夠趕上。否則為什么壞事會被稱為見不得人呢。你看,這兩年是不是破了不少懸案。只要做過的事情,都會留下痕跡,然后終將被人發現?!蓖跬≥p輕地探口氣,“除了天眼以外,還有很多人的眼睛。人是社會性生物,人的一生都會跟其他人產生聯系,所以任何人的所作所為,其實都在他們不在意的時候,被另一雙眼睛所看著?!?/br> 王函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抽了抽鼻子,嫌棄道:“姐,你說的好滲人噢??傆X得有人的眼睛盯著我一樣?!?/br> 王汀拍了拍meimei的腦袋:“平日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只要你不違法犯罪,怕什么,人走在路上就是給人看的?!?/br> 兩人說話間的功夫已經到了療養院門口。電動車正在跟旁邊的電動門侃大山,然后得意洋洋地向王汀邀功:“你放心,我剛才跟所有經過的公交車還有電動車都說了。它們答應幫著一塊兒找線索。不僅僅是固定資產噢,還有其他只要可能屬于固定資產的東西的同物種,都會幫你找的。哼!我就不相信,我們會找不到那個帶走小女孩的人。太壞了,怎么能夠做這么殘忍的事情呢?” 王小敏開心壞了:“嗯!我們要一起努力,為了世界的和平!你加油啊,小車車。我主人下個禮拜還到江市來開會,我等著你的好消息!小函函,你也要加入我們。不能電動車跑在前面,我們手機反而落后了!” 小函函委委屈屈:“可是電動車能滿城跑,可以見到很多人很多事啊。我天天待在王函的身邊,我又不會碰到很多人?!?/br> “你真笨!”王小敏一點兒都不客氣,“你可以問其他手機啊。人會動會跑,裝在他們身上的手機不就同樣跟著跑,能見到很多人跟事情了嘛。咱們多留心一點,就能搜集到很多有用的信息?!?/br> 可惜雖然王小敏信心十足,但無論是鄭妍到達江市的時候還是她被拋尸的時候,都正值晚上。不僅僅是人不會特意留心一個小姑娘,一路上的固定資產也差不多。等到王家姐妹抵達火車站時,王小敏跟小函函還有電動車,依然一無所獲。 王汀摸了摸電動車的座椅,示意再見,然后拉著meimei取了車票進入候車大廳。她現在不放心meimei一個人回南城,索性帶她回家過了上燈節再說。郭宇的家庭關系看上去實在有點兒奇怪,比起丈夫的溫柔繾綣,做妻子的人似乎有種說不清的畏葸。 按照常理來說,她不應該更加親近依賴丈夫嗎?王汀學的是臨床醫學,精神病學以及心理學不過是沾了點兒皮毛罷了。她想了想,給自己大學時代的精神病學教授以及心理學教授都發了微信詢問。等待對方回復的時候,王函打了個呵欠,毫無形象地往她姐的肩膀上一靠,跟jiejie抱怨起來:“都怪郭宇那小子啦,我午睡都沒撈到?!?/br> 王汀捏了下她的鼻子:“說的好像你有午睡習慣一樣。昨晚打游戲打到幾點鐘了?我一不在家,你就要上天了?!?/br> 王函嘿嘿地訕笑著,趕緊閉上眼睛躲避jiejie的嘮叨。她的眼睫毛很長,在眼眶上投下了兩道彎彎的陰影。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隔著眼睫毛跟眼皮,王汀也找不到通往自己meimei內心深處的捷徑。誰都有秘密,也許她看著長大的這個姑娘已經不愿意再跟她這個jiejie分享一切小秘密了。 王汀微微皺著眉頭,反復思考著郭宇一家人看著有點兒說不出別扭的關系。郭宇為什么非要拉王函來看望自己的母親,他跟他母親之間的那些對話到底是別有深意還是她反應過度,不過是普通的母子對話而已。 她看了眼微信,兩位教授都很快就給了她回復。抑郁癥患者到了后期,的確會逐步喪失跟外界的正常交流能力。他們的自責意識非常強烈,也許患者自覺拖累了丈夫,又害怕丈夫終究有一天會不耐煩。所以即使丈夫對她非常溫柔體貼,她依然會害怕。既然她的娘家有背景,那如果丈夫對她不好的話,她完全可以向娘家人求助。 王汀盯著微信看了半天,最終還是像兩位教授都道了謝,然后將微信內容轉發給了周錫兵。緊接著,她又簡單解釋了今天在療養院的所見所聞。她覺得別扭,即使從醫學跟心理學角度上都能解釋郭母的反應,可她還是覺得別扭極了。 周錫兵的回答非常迅速:“嗯,我知道了。我會找人查的。你放心,王函也是我meimei,誰想當咱的妹夫,都要好好把把關?!?/br> 王汀遲疑了一下,還是敲下了幾行字:“我擔心的不是這個。我是怕他接近王函別有目的。雖然我現在也不知道他能從王函身上得到什么?!?/br> 救火車到的時候,郭母為什么會突然念車牌號碼?那句反過來了,是w不是m,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還有那個突然間縱火的女人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才放火的。按照大樓的說法,她是在他們剛離開郭母的病房,就偷偷摸摸跑去了樓道放火。難道她這么做的目的是想讓他們回頭? 王汀找不到這些問題的答案,只能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她甚至有點兒后悔逼著王函一定要堅持完實習了。其實,既然王函不想當老師,自己給她托托關系,找個學校開上一紙實習證明也不是完全做不到事。 周錫兵安慰了女友一句:“別怕,搞不清對方的底牌時,以不變應萬變就是策略。對方如果有所圖,那就肯定不會一直佛系地等下去,肯定會采取進一步的措施。只要對方一動,那就必然會露出馬腳?!?/br> 王汀回復了一個“嗯”,然后推醒了meimei,喊她檢票上車。 當動車開始啟動時,周錫兵也匆匆忙忙地出發了。劉老四出現了,那個向鄭二透露了鄭妍并非鄭東升女兒的劉老四重新回到了安市。他壓根沒讓警察再大費周章的找,因為他自己先大搖大擺地去找了鄭二,要求對方分他幾個錢花花。 “哎,鄭二。咱們也算是兄弟一場了。好歹不能你吃rou,都不讓兄弟我喝口湯吧?!彼焓执妨艘幌锣嵍男乜?,笑得曖昧極了,“你說,要是沒兄弟透露那么重要的消息,你哥的財產可不得被那個潘金蓮跟野種給占了么?,F在多好啊,我在外頭都聽說了。潘金蓮跟野種都是不得好死的命。你看現在她們不都死了么。你大哥的錢不歸你還能歸誰啊。照我說,那潘金蓮就是太貪心了,要是早點兒認清了自己是怎么回事,還不至于中邪,死的這么慘?!?/br> 第137章 雪人(二十四) 鄭二報了警。 他滿心惱怒。本以為兄長死了, 又沒有留下個兒子,那么多家產肯定要跟著鄭家人姓。結果那個浪貨小嫂子居然伙同著律師騙人, 翻出了一張他大哥好幾年前寫的遺囑, 他死后的所有財產全都歸吳蕓跟女兒鄭妍所有。 鄭二一心指望著靠大哥的遺產還債翻本,卻碰到了攔路虎。他想著女兒三十似狼四十如虎, 他大哥走了,吳蕓那么個浪貨哪里守得住。于是他準備曲線救國, 先拿下了這小嫂子,只要睡服了她, 還怕沒錢花?結果吳蕓將計就計,居然設了局報警,讓他在派出所待了好幾天。 吳蕓跟鄭妍的死訊傳來時,鄭二剛好才被放出來。他仰天大笑好幾聲,直喊著蒼天有眼, 興匆匆地想著這些錢財總算歸他了。沒想到吳蕓那個賤女人, 臨死了都不忘算計錢, 竟然將他大哥所有的財產又轉給了前任嫂子梅麗管理。這不是有毛病么?一小三二.奶的角色, 居然敢把臉硬生生地湊到大老婆面前去討打,簡直就是嫌人家打臉打得不夠痛快! 鄭二自認為了解自己的這位前任嫂子, 自詡清高有骨氣,其實是個蠢不可及的家伙。死要面子活受罪, 只要別人拿兩句話一激, 就恨不得能將自己的手砍斷了, 示意自己絕對不會看上任何人的錢財。 鄭二找梅麗的過程非常順利, 果然沒兩句話,梅麗就氣得面紅耳赤,表示自己絕對不要鄭家的臟錢??上У氖?,梅麗的女兒沒遺傳她媽的骨氣,反而態度強硬地表示,她現在是她爸爸唯一的女兒。她爸爸留下來的全部財產就應該歸她。 沒能順利拿到錢,又在自以為能拿到遺產的當晚痛痛快快地輸掉了好幾萬的鄭二,哪里愿意看劉老四擠眉弄眼。要沒有這家伙多嘴多舌,說不定他大哥還不會死的這么不明不白的呢。大哥再無情也是大哥,不會真看著他被人砍死了不吱聲。嫂子侄女兒就不同了,才不會把他當回事。追債的人威脅要在梅麗家門口砍了他的胳膊,他大侄女兒居然面無表情地叮囑債主,別忘了接盆水沖一下血跡,干了就太麻煩清潔工了。 鄭二對劉老四沒好臉色,認定了他的壞運氣就是劉老四這么個瘟生給帶來的。 劉老四氣得破口大罵:“當初可是你硬逼著我說的。我都說了,這事兒說出去以后保不準你大哥會被活活氣死,而且西門慶跟潘金蓮聯合起來,可不是會要了武大郎的命!” 鄭二的臉上掛不住。他就是想著他哥留下來的遺產,也不能被人當面這樣說。他一怒之下報了警。 警察趕到的時候,劉老四還在數落鄭二不是個東西。明明當初在牌桌上大家說好了的,誰有rou吃也別忘了給兄弟們喝口湯。自古以來,血脈都是重中之重,鄭二立了這么大的功勞,難道他大哥還沒半點兒表示? 人都被帶去警局了,劉老四還橫的很。他梗著脖子朝警察喊:“我犯什么罪了?我犯哪門子法了?我說的句句屬實!不信的話,你們去找當天一塊兒打麻將的人,看到底是不是這么回事?你們別看鄭二在你們面前裝的有多悲傷。我敢打賭,他哥死了,他比誰都高興,做夢都能笑醒了!他一直都說他們老鄭家的財運全被他哥使陰招給搶走了,不然他也是大老板的命!這些都是他哥欠了他的!” 負責審問他的警察互看了一眼,敲了敲桌子道:“什么搶財運?你說說清楚?!?/br> 劉老四也不知道多久沒睡了,兩團黑眼圈簡直跟被人左右開弓打了兩拳一樣,又濃又重。他吸了吸鼻子,悻悻道:“鄭二說他哥養小鬼,全靠小鬼招財運。所以鄭東升的女兒失蹤了,其實就是小鬼反噬,把人給抓走了。我聽了好笑,這又不是鄭東升的種,抓她有個什么用。我這才忍不住說了實話。嘿嘿,鄭大老板就是個烏龜,白給別人養了多少年的野種?!?/br> 這人形容猥瑣,失了一身光鮮衣服,愈發模樣不堪,得意洋洋的笑容落在人眼中,簡直令人作嘔。 警察看了他一眼,等他一個人笑得尷尬了,才皮笑rou不笑地繼續下去:“你倒是老實,不推三阻四地否認自己說過的話?!?/br> 劉老四立刻得意了起來:“這有什么好不能承認的。男子漢大丈夫,一口吐沫一個釘,說話哪能不算話?!?/br> 從一個常年依靠坑蒙拐騙為生的人嘴巴里頭冒出這話,真是說不出的諷刺。警察打斷了他沒人捧哏也能自嗨的吹噓,冷聲道:“誰告訴你的?你又都跟誰說了?” 劉老四瞪大了眼睛:“哎喲,警察同志,你們不能戴著老眼鏡看新人啊。我可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監獄里頭的警察們可都說了,只要我愿意改過,你們警察第一個就重新接納我們?!彼倌瓩M飛地說了半天,看到對面警察的臉越來越冷,才悻悻地轉到了正題,“我沒撒謊,真沒撒謊,這就是老陶也就是陶鑫親口跟我說的。那會兒我們在牢里頭吹牛,我跟老陶上下鋪。大家聚在一起說老婆孩子。斜對過的那個小四眼嘲笑老陶是個老童子雞,沒老婆孩子。老陶就說他睡的都是人家的老婆,而且人家還心甘情愿的幫他養孩子?!?/br> 警察嗤笑了一聲:“陶鑫會將這種事情擺在嘴巴上說?他吹牛的話,也值得你拿出去說?老實交代,別凈鬼扯淡!” “啊喲,警察同志,你得讓我把話說完哎?!眲⒗纤牟粷M道,“一開始我也以為他在吹牛。坐牢的人,張嘴就是日天日地日地球,哪個女人不能上床。我們就是哄笑了一回,沒當回事。后來有天下暴雨,老陶為了救那個小四眼,掉進了爛泥塘里頭差點兒沒了命。我以前當過衛生兵,嗐,差點兒就當上了,被大隊書記家的兒子擠了名額。我當過赤腳醫生的,在牢里頭也給獄醫當助手。老陶當時高燒不退,快要死了。他面前只有我,拉著我的手說求我幫忙,等我出獄以后幫忙看一眼鄭妍,然后去他媽墳前燒點兒紙錢,告訴他媽,他給老陶家留了根的?!?/br> 警察靜靜地聽著,等他講完了以后才問:“陶鑫就這么跟你說了?” 劉老四連連點頭,舉著手發誓:“這是我要是說了謊,那就天打五雷轟!絕對是陶鑫親口說的。我判的年份比他短啊,他個老小子在牢里頭老懷疑有人要害他,根本就沒有什么關系好的朋友。當時忙的要死,醫生去看其他人了,就一個在邊上。他說他也不曉得自己能不能活著出去了,就托我幫個忙去看一眼?!?/br> “他為什么懷疑有人要害他?”警察敲了下桌子,皺著眉頭道,“陶鑫沒有前科,而且也不是混道上的,他在牢里頭有什么仇家呢?” 劉老四的腦袋搖得跟個撥浪鼓一樣,連連擺手:“這我可不知道?!?/br> 警察冷笑起來:“我就不信你們不好奇?!?/br> 劉老四臉上全是苦笑:“哎喲,警察同志,我們怎么可能不好奇呢??伤徽f,我們總不能真撬開了他的嘴巴吧。再說了,不是有句話說,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座隱匿的城么,誰還能沒點兒故事,沒點兒秘密呢?!?/br> 監控室里頭,老李看著畫面中擠眉弄眼的劉老四,忍不住搖了搖頭:“這瘟生東西,難怪能騙那么多大姑娘小媳婦,瞧瞧那樣兒,他還以為是詩朗誦呢!” 周錫兵沒有吭聲,只抬手看了眼自己的手機。女友跟妻妹這會兒差不多應該快到安市高鐵站了,可惜他現在卻不能抽身過去接人。他在手機上迅速地敲下了幾個字,跟王汀道歉,然后繼續觀察著審訊室里頭的劉老四。 劉老四在警察的冷眼下,總算結束了他嘆詠調一般夸張的詩朗誦,乖乖回歸了正題:“有的時候,我們都覺得老陶有點兒精神過敏。他老懷疑有人害他,其實我們都沒覺著到底有誰針對他。就說那次掉進泥塘里頭吧,他說是有人想讓他死,可實際上他因為見義勇為救了小四眼,監獄還給他報了功勞,他這才減刑的?!?/br> 這些內容,專案組的警察們已經從監獄方面調了宗卷詳細地調查過了。原本他們懷疑陶鑫提前出獄是幕后人想辦法運作的。但經過了反復調查走訪之后,他們基本上確認陶鑫的減刑的確是有章可依,他的立功表現也沒有找到作偽的表現。簡而言之,警方未能發現在這件事上有背后的力量運作的證據。 警察敲了下桌子,提醒劉老四:“那你們有沒有注意到,有人的確在針對陶鑫,甚至想要置他于死地?” 劉老四這回頭搖的挺堅定的:“真沒有。在牢里頭無聊嘛,又沒有什么娛樂活動。他老是這么疑神疑鬼的,我們牢房里頭的人就商量好了,偷偷盯著看。一個人看漏了沒話說,整個房里頭的人都不會全看漏了吧,我們盯著看了足有好幾年的功夫,都沒發現什么不對勁。就是有點兒什么小摩擦,這坐牢呢,又不是上大學,有什么好奇怪的?!?/br> 警察等他嘀咕完了,才追問:“也就是說,陶鑫一直處于精神過敏狀態,害怕自己會遭遇不幸?” 劉老四點了點頭:“是有點兒那個意思。他一時說什么真是生不如死,一時又念叨著說不能光他一個人倒霉,人家吃rou,他連湯都喝不到。我們也追問他什么意思,是不是他其實是替人頂缸的,背后還有人。他不肯說,還說是為我們好,省的我們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我們這才不多嘴了。嗐,不瞞您們,您們也用不著我瞞著。這大人物犯了事情,找個替死鬼出來頂缸的多了去。古今中外,不勝枚舉。他就是替人頂了罪,也沒什么稀罕的?!?/br> 警察放下了手中的筆,目光落在劉老四的眼睛上:“你們不問?難道一點兒都不好奇?” 劉老四咧嘴笑了,語氣中帶了點兒自嘲:“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活法。不是我們能碰著的人跟事情,我們才不往上頭湊?!?/br> 警察也笑了:“這得多大的人物,你們才這么識相,堅決不湊上去?” 劉老四神秘地一眨眼睛,壓低了聲音:“能上新聞的那種,對,就是那個新聞?!?/br> “陶鑫說的?”警察一副完全不相信的模樣。 劉老四立刻搖頭,得意起來:“陶鑫也不想死,他還繃著勁兒想翻身呢!我們每天都要看新聞接受教育的。我就盯著陶鑫看,有一次是個什么大會,這老小子就冒了一句,改命換運果然有用,看看,這不就上去了么。反正被踩在腳底下的都是底下人。我當時心里頭就有數了,陶鑫說的那人就在這個會場當中。不過他沒說到底是誰。能上那種大會,哪里還是一般的人物啊。這種人物啊,除非是有比他高或者起碼同等能耐的人搞他,不然就是你們警察查到了,上頭一道命令下來,你們還得放人。這當管家的,哪有抓主人的道理,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警察冷下了臉,面無表情:“國家的主人永遠都是人民?!?/br> 劉老四一張臉快要皺成包子褶兒了,他咧著嘴巴怪笑:“對對對,反正人民總是被代表?!?/br> “好好說話!”警察警告性地瞪了眼劉老四,“這到底是什么時候的事情?當時新聞上播的又是什么會議?” 劉老四的眉毛快要飛上天了,得意得鼻毛都翹出了鼻孔,笑容毫不掩飾滿滿的惡趣味:“警察同志,你也相信吧,陶鑫他就是給上頭的大人物頂了缸!” 警察冷笑:“合著你戲還不少???要不要我們敲鑼打鼓,給您專門安排一座戲園子??!” 劉老四總算想起了自己的身份,趕緊又一副積極接受改造的模樣,耷拉著腦袋,沒精打采的:“那可不敢麻煩警察同志。我哪里還記得清這些啊。誰喜歡天天看新聞聯播,我們當時根本就沒注意到。等他說完了以后,我們再去看,已經是下一條新聞了?!?/br> “第二天復播新聞的時候,你們就沒有再找找嗎?” 警察的提問讓劉老四笑了起來,帶著種說不清的嘲笑的意味:“警察同志,我們是蹲大牢的??!蹲大牢!誰會讓我們看復播的新聞??!沒有,一點兒也沒有?!?/br> 警察冷冷地看著劉老四,追問道:“你們就沒有再問陶鑫?完全沒問過?” 劉老四笑出了聲:“有什么好問的,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跟我又沒關系的事情,我問個什么勁兒。我才不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呢!照我說,陶鑫就是這回不死。就他那樣半截子說甘心又不甘心,下不了狠手還想著能偷偷撈點兒好處的,人家也會想辦法宰了他。死人才可靠??!” “是啊?!本齑浇浅下N了翹,似乎笑一般,“這不是拜您所賜,死人最可靠了嗎?” 劉老四連忙擺手:“這可跟我沒關系,誰知道鄭東升會這么發瘋啊。多大點兒事,要想生活過的去,頭上總得帶點兒綠。他又不是不知道他老婆是個什么出身?!?/br> “跟你沒關系?”警察冷笑起來,“你沒事特地跑到人家耳朵邊上去說這些?照你說的,陶鑫那是相信你,才告訴了你他最大的秘密。你轉手就把他給賣了?” 劉老四的眼睛迅速地眨了兩下,又換了一套說辭:“他自己都不承認這事兒啊。他搶救成功活過來以后,完全不承認這回事,還說我聽錯了。他明明就是以為自己快要死了才念叨他mama的,根本就沒什么女兒。人家都不承認的事,我拿出去吹個牛而已,多大的事情?!?/br> “ 你這牛逼可真夠會選人選地方吹的?!本炜粗鴦⒗纤?,突然間轉換了話題,“你那網貸怎么樣了?還有人追著你討債不?” 劉老四的臉色立刻變了,他費勁兒地搓了搓臉,開始支支吾吾。 警察不做聲,就冷眼看著他,突然間冒出了一句:“我看有些網貸合法性有待商榷???也不知道經警他們查不查?!?/br> 劉老四的眼睛立刻放出了光,連連點頭:“對對對,就是,國家是不允許放高利貸的!這是非法的,專門坑騙無辜的老百姓!” 警察不接他的話茬,只冷冷地盯著他看。劉老四頭上的汗水越來越多,他咬咬牙,狠下心來:“我說。我跟老陶吵了一架,我有心找他不痛快!” 他骨碌碌地灌下了一杯子水,鼓足了勇氣說了下去:“老陶減刑了,跟我前后腳出的監獄。說是改過自新重新做人,可誰會把蹲過大牢的人當人看??!我們要活出個人樣子來,就得找門路。我跟老陶說,他不能給人白頂缸。既然他老娘都死了,這世上也就是光桿一個,沒什么好怕的。十幾年的牢房都蹲了,還不如豁出去搞回大的。他不是上頭有個大人物么,找人家去,人家是如來佛,手指縫里頭漏出點兒來,就夠我們吃香喝辣的了。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一個大領導,還養不活幾個工程了?” 警察朝旁邊的書記員示意了一眼,后者過去幫劉老四續了杯水。劉老四二話不說,骨碌碌地又全都喝了下去。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陶鑫拒絕了劉老四的要求,還嘲笑他說,什么吹牛的話都當真,真是傻了。 劉老四發狠:“他這明顯是蒙人的。他跟我們又不一樣,是在社會上活不下去才鋌而走險上了歪道的。他以前就是個老板,好端端的綁架朋友的孩子,還沒勒索到錢,就被抓了。這可笑不可笑啊,他要是背后沒什么目的,除非大白天見鬼。你們警察居然也就這么結案了,都懶得往下頭多想想。行了,我接著說。陶鑫不肯帶我一起干,就是看不起我,覺得我這人沒能耐。他都不把我當回事了,他有房子住也不肯留我一塊兒住,我干嘛還給他臉,我就是要讓他不痛快!” 警察面無表情地看著劉老四,突然間笑了:“看來網貸跟高利貸還是兩回事,不能放在一起看啊?!?/br> 劉老四的面上慌里慌張的,他幾乎快要哭出聲,連連擺手道:“別別別,我真的沒撒謊。我就是不痛快,也想讓陶鑫不痛快。這王八犢子看不起我,我也讓他嘗嘗叫人看不起的滋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