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第一年的課程以英文為主:每天都有一堂英文課,或為寫作,或為語法,或為英譯漢。此外一周三堂算術課,一周兩堂地理課及科學課,一周兩堂網球課,每周三、五放學前還有一堂神學課。作為一個沒有宗|教信仰的無神論者,楚望在聽說有科學課的同時竟還要聽基督傳教,不由得樂了好半天。 香港的女孩們大多都有自己的英文名,或者壓根都沒有中文名。其他女孩拗口的名字,搞得英文老師(也就是威爾遜神父)幾乎崩潰了,第二堂課上便印了一沓常用名,讓女孩們從中挑一個作為自己的英文名。真真挑了“leonie”,允焉則是“lina”,楚望則沿用了上一世的名字“linzy”,音諧林致。 全班十二個女同學,有五名是香港本地的,有包括薛真真在內的四位上海女孩(另三位都在學校借宿),一位廣州商賈家女兒,還有兩位林家的紹興姑娘。女孩子一多就容易變成一臺小型班級宮斗劇,就如后世大學八人女生宿舍有無數個微信群一樣,這個班級的女孩們有許多派別:借宿派和外宿派、粵語派和吳語派、香港派和內陸派……等等。毒嘴毒舌又開朗大方的薛真真立馬成為諸多派別中領軍人物一般的存在,林允焉也收獲了不少吟風弄月的小姐妹。而在班中向來存在感極低的林楚望……什么派也沒加入。大約是她三天兩頭在課堂上睡覺,塊頭最小、話也最少,看起來戰斗力頗低的樣子,兩軍互相對壘時,竟也沒人來拉攏過她。 唯一與楚望多說過幾句話的,是班上最好看的女孩子,叫謝彌雅,是個混血姑娘。她有一頭漂亮的金色卷發,皮膚極白,纖長細密的睫毛下,眼睛是漂亮深邃的灰藍色。她坐在林楚望前面,每一次側著頭聽課時,那個完美的側顏便會不經意的落入林楚望眼中。她有時會盯著那張臉就走神了,總覺得不知在哪里見過另一張十分相似的臉,也許是上一世的什么英劇或者美劇里吧…… 彌雅很快察覺到了楚望不加掩飾的欣賞。在有一天網球課上,兩人被分到了一組,她一個球揮擊過來,笑著說:“林茲,你課上老看我,是怎么回事?” 被篡改了名字發音的短腿林楚望艱難的接著她的球,氣踹吁吁:“因為你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女孩子,總忍不住多看幾眼?!?/br> 彌雅噗嗤一聲笑了,發過來一個更狠的球,“你這么講話,像哪家的浪蕩公子似的?!?/br> 楚望再度接球失利,嘿嘿笑著撓撓頭發,發了個格外溫柔的球過去:“還有一個原因,是總覺得你有些面熟,卻想不起在哪里見過?!?/br> 這次換彌雅沒接住球了。她揀了球,氣惱的撲在球網上方,沖林楚望喪氣的皺眉道:“我猜你是見過我那大名鼎鼎的哥哥吧?人們總說我長得像他——搞得好像這樣講,我便沾了他的光撿了天大的便宜,會覺得分外開心似的!拜托拜托饒了我!” 楚望一驚,卻怎么都想不起那個拗口的名字:“你哥哥是那個……呃?” “zoe, 香港島大名鼎鼎的謝公子爺zoe!”彌雅一臉喪氣的翻了個白眼,背誦繞口令一樣說著那個名字。 楚望想起這個人,再對比了一下彌雅與他的長相,確認是兄妹無疑了。那個縈繞許久的謎團得以解開,林楚望險些開懷大笑。 彌雅見她忍笑十分艱辛,作勢一個球拍就要給她拍過來:“你還笑!我就知道你要笑我?!?/br> 已然發育良好的彌雅十分輕松的追上林楚望,勾著她的脖子鬧作一團時,彌雅貼在她耳邊,壓低聲音說:“其實我知道我哥哥與你jiejie的事?!?/br> 楚望驚異的抬頭來看她,彌雅則笑著“噓”了一聲,“我保守這個秘密好辛苦,但是我知道除了我之外,你也知道對不對?!”她說完又自顧自的嘆了口氣,“瑪玲姐算的上這香港數一數二的女孩子了,兩人若是脫離家庭自由戀愛,倒也不是沒可能步入婚姻殿堂??晌野职衷耘嗨颂嘈难?,寶貝的跟什么似的,總不肯隨意將他畢生心血拱手讓人。光是為了送他去西點,竟不知上哪勞駕了兩封將軍級的人物給他寫了推薦信——一位中華民國的,一位英國的,也算是下足了血本?!?/br> 楚望無比理解的點點頭:“要是換作是我,我也是不肯的?!?/br> 謝彌雅則揪了揪她的耳朵:“你這小不點,講話怎么老氣橫秋,也不知跟誰學的?!?/br> 作者有話要說: 索米爾先生講的話與他自己的故事有關。進度條拉——拉——拉—— 另:想征集一個比較有內涵的書名,比如民國香港往事之類的……文藝一點的= =小的真的取名無能。 ———————————————————————————— 留言的小可愛們突然多了起來。。給你們愛的么么啾 ———————————————————————————— 那個為什么會看到更新了,點進來卻還是昨天的章節,是因為,非簽約作者發文的時候要先通過審核。如果我半夜12點發,那個審核人已經睡覺了,要等他8點睡醒起來我才能通過,大約是這樣 ☆、〇二一 口紅與婚禮之一 大約出于共享不為人知的八卦的心,楚望莫名的獲得了“粵語派”及“香港派”領袖人物彌雅小姐的青眼相待。因此,楚望也莫名的受到了來自敵對陣營“上海派”領袖真真的拷問。薛真真不止一次在她周三、五下午網球課下課去油麻地的路上,或是在周末的芭蕾課上,亦或是晚上洗完澡躺在床上時突然出現,一臉嚴峻的問她:“你什么時候跟那個藍死魚眼關系這么好了?” 或者說:“你可是從上海來的,是我們這邊的,怎么可以通敵叛國,去投靠香港派!”咦?不是紹興派嗎,怎么又成了上海派。 亦或是:“你若是現在懸崖勒馬,我就不計前嫌的接納你?!?/br> 甚至是:“你打入敵人內部,多給我們套點敵情!” 楚望認為,薛小姐日后若是沒有成為優質特務,可真是大大的屈才了。 向來被薛真真欺壓的允焉,竟也協同她的文學社小伙伴加入了彌雅同盟。她有時候無聊的緊了,便戲稱彌雅、允焉和她是“奉系三角同盟”,薛真真則是萬惡的直系軍閥。以彌雅小姐和以薛真真為代表的兩派,斗爭日漸加劇,可以說打得比直奉戰爭和北京政變還要如火如荼。楚望本來隔岸觀火的看熱鬧,突然被兩派領袖夾在中間,一時間被推上了戰斗的最風口浪尖。 在這段時間里她的縫紉技能也突飛猛進,在瑪玲第二次修改婚紗時,林楚望已經可以幫上索米爾先生許多忙了。 索米爾先生和阮太太都以為她小小年紀,上學上得也比旁人辛苦許多,竟堅持要在裁縫鋪給她開小灶。每周三五六下課之后,她時不時會吃到索米爾先生做的馬卡龍、焗蝸牛等等甜點或者大餐,亦或是來自阮太太的牛rou米粉和鮮蝦春卷。所以即使在學校里夾縫中艱難求生,在油麻地的小日子卻也算過得頗為怡然自得。 民國十四年的春節來的格外早,作為一個容納了中西方文化的地方,圣誕、元旦、春節擠在一塊兒,從圣誕節前一周起,香港人民就開始了一個相當長的假期,這卻是林俞最忙的一個冬天。 薛真真得了空閑回家過節,林家兩姐妹卻只得到了來自父親的書信一封,被留在了香港過年。來信上并未提及北平戰事,僅讓兩位丫頭多聽姑媽的話,好好念書。在信尾提及了長兄梓桐在斯應的建議下,放棄了北京大學的入學資格,準備開春入學黃埔軍校。 喬太太對林俞此舉十分不解,而林楚望則大感斯應與父親實乃明智。 林楚望在喬瑪玲的指點下學會了織圍巾后,便織了兩條非常簡單的大紅色圍巾,送到油麻地作為阮太太和索米爾先生的新年禮物。阮太太和索米爾先生收到禮物都非常開心,又花了兩個下午的時間,耐心的指導林楚望如何將舊衣物改作成巴黎這一季最流行的春季中性風背心馬甲,林楚望做了許多禮物給喬公館中每一個人——作為新年禮物。喬太太一開心,攜眾人去相館拍了張新春合影留念;米歇爾悄悄做了一只布娃娃送給林楚望;瑪玲聽說她給自己的婚紗做了不少貢獻,將她抱著親了又親,還說如果婚禮前她沒有長得更高,一定要讓她給自己做花童(林楚望心中則無比希望能快快長高一些);薛真真從上?;貋頃r,聽說林楚望給她做了小馬甲,便慷慨無比的將她帶回來一盒草莓味甜甜圈送給了林楚望(眾人中只有她收到了薛小姐的禮物,林楚望實在有些受寵若驚);就連允焉也破天荒的贈詩一首,林楚望謝過并擁抱了家姐,雖然到最后她也沒搞懂那首詩是什么意思。 開春之后,油麻地的一件小事,使得索米爾先生對林楚望的欣賞之情溢于言表。 阮太太的新年禮物,是來自丈夫的一支cd珊瑚色口紅。她開心的不得了,去哪里都揣在兜里,見誰都會拿出來炫耀一番——卻不幸的在某次展示過程中摔折了。女人的口紅不止為了涂在嘴上好看,更在于當眾涂抹過程中的好看。一支折斷的口紅,不僅不好看,還不好涂。 阮太太悲愴的將口紅尸體帶到油麻地,索米爾先生則對此表示了沉痛的哀悼之情。林楚望看著那支斷作兩截的口紅也覺得頗為可惜,詢問了阮太太意見之后,她取了一只大鐵勺、一只蠟燭和裁縫鋪里盛金絲線的、拇指大小精致的銅盒子擺到阮太太和索米爾先生跟前。她將口紅膏體放入鐵勺中,在燭火上融化了,再盛入銅盒中冷卻,自此變成了一盒涂起來更嫵媚好看的胭脂。 阮太太看著那盒胭脂,無比疑惑的問道:“先是化作一灘水,再凝成這般形狀,還能和原來一樣嗎?” “沒什么區別,”林楚望耐心解釋道:“口紅里面主要是著色劑、橄欖油、棕櫚蠟、蜜蠟和羊毛脂,除了些許香精外,并沒有揮發成分,也不會變性?!?/br> 不論林楚望怎么解釋,阮太太就是不敢再用那盒胭脂。索米爾先生則看林楚望急的手腳并用,嘴里噼里啪啦一堆發音不標準的法文學術詞匯,笑著不發一言。結果第二天,他就讓幫工送來一套不知上哪兒搞的瓶瓶罐罐,在裁縫鋪后辟出一方小天地來作為化學實驗臺。 林楚望盯那堆酒精燈蒸餾瓶眼睛放光。在索米爾先生的默許下,她當場給阮太太上了一堂化學實驗課。 她先水浴加熱蓖麻油、橄欖油,熱溶蜜蠟和少量蜂蠟加入其中,再混合一點點正紅染料和些微曙紅,放入索米爾先生實現準備好的口紅容器中,成型后遞給索米爾先生和阮太太看,心中默念cd999,嘴上卻解釋道:“正紅色口紅?!?/br> 隨后色素換做干胭脂蟲,心里想著cpb12,口紅成型后再次遞給阮太太:“復古磚紅色?!?/br> 在兩人訝異的目光中,她“哦”了一聲,才想起哪里有什么復古?現在就是古啊。 想起ysl12時,她又靈機一動,熱熔80%左右的油類和少量脂、蠟類,少量細云母粉和珊瑚色。這次是一小支液狀物,遞給阮太太時,她笑著說:“它叫唇釉,比口紅滋潤,還閃亮?!?/br> 索米爾先生將三支林楚望自制的口紅依次給阮太太試色時,林楚望再次將阮太太那盒胭脂融了,注入索米爾先生的口紅模具中,冷卻后固定在cd原本的鐵制口紅托上。 遞給阮太太時,林楚望笑著說:“您看,是不是還是原來那支?” 阮太太手里拿著一堆口紅,開心的嘴都合不攏。那天之后,索米爾先生和林楚望總是忙里偷閑的去試驗各種類型的口紅,后來又加入了一些更精致的金屬模具與各色香精家族。愛美的阮太太莫名的成了這二人的小白鼠,卻開心得咯咯直樂。 —— 春節后十來日,喬瑪玲的婚期近在眼前。香港經歷短暫的冷鋒過境,漸漸迎來風和日麗的春日,林楚望做的時髦小馬甲也能派上用場了。 最近的東征與孫大元帥逝世,林俞依舊忙得抽不開身,一眾親朋也紛紛表示理解。上海薛家來了許多十分熱鬧的親戚,而近在廣州的林梓桐便作為喬家娘家男丁的代表,來出席了這次婚禮。 婚禮前夜有一場聚會,大約是依據傳統,新娘家人要請新郎家眾人吃飯。黃家家譜興旺,除了黃興在越南經商外,大多數親戚都在香港和廣州,所以這一次參加婚禮新郎家人竟有八十余人。 而喬瑪玲這邊,除了人丁寥寥的紹興林和三十位上海薛、喬家人,還有個不得不做做樣子舶來的謝干爹家的親戚。這個僅僅不讓新娘及新娘家中十五歲以上的女眷參加的聚會,與會人員高達百余人——這么多人,喬公館的小小花園可是裝不下的。這時不知哪位不懂事的親戚突然說起:“那位新娘家的小姨媽——不是號稱據說有這全香港最大的花園嗎?” 加之謝家本身與葛太太關系頗為交好,于是聚會地點就這么莫名的拍板定了下來。幾個小丫頭生平也第一次獲得了參與家族花園婚禮派對與參觀那位小姑媽花園的機會。 雖說香港風尚已較為開放,但畢竟諸多親戚是廣州、上海來的,所以派對當天,一眾女眷還是只能待在葛太太偌大洋房里吃甜點、喝茶聊天。 三個小丫頭下午睡過覺,才在各自丫鬟的帶領下穿過伯爵路,花了十五分鐘才走到葛公館門口。剛進雕了北歐神話人物的大理石門柱,一個少女便笑晏晏的問道:“是薛家與林家的三位小姐吧?放心,我來帶過去見各位太太就好?!?/br> 那少女著一件明黃色絲質旗袍,姣好的身形包裹在旗袍下;細長勻稱的小腿下耷著一只厚底木屐,腳踝上系著紅繩結著鈴鐺,走起路來發出悅耳的叮當聲,好似少女的嬌笑——當然,這位少女長得也相當好看。 允焉剛想問這是誰家的小姐,不僅落落大方,舉止也甚是得體,不輸于瑪玲姐;薛真真立馬一個眼刀喝止了她。 少女將三人帶上實木樓梯上到二樓——那里一間寬大的廳堂,正對著一扇十余米寬、正好將整個花園一覽無遺的落地窗戶。廳堂中三三兩兩的女眷在低聲交談笑鬧,好不熱鬧。再穿過一扇門,便是一間小一些的廳堂。其中的陳設更有一番精妙之處,但卻只孤零零的坐著一個已算不上芳齡、背影卻頗惹人遐想的女子。著一件黑絲絨的旗袍禮服;這肅殺黑色非得白到獨樹一幟的才穿的??;那女子背對著她們,纖長的小臂從一色的黑中傾瀉出來,以很小的幅度輕輕晃動著。 少女敲了敲開著的門扇,低聲喚了聲,“太太,女孩子們給您帶過來了?!?/br> 女子應了一聲,只稍許擺擺手;只見那同樣蒼白羸弱的手指上,薄薄的涂了三顆指甲的猩紅蔻丹,那少女便退下去了。林楚望這才發覺:原來她剛才背對著她們,是在涂指甲。一時間,她不由得想起《圍城》里那個“一張紅嘴唇,十點紅指甲”的汪太太來。 此時的允焉與楚望都震撼到了——這位甚至能和喬瑪玲媲美的巧笑玲瓏人,竟然只是這位葛太太的使喚丫頭! 作者有話要說: 婚禮會寫詳細一點,因為有重要人物要刻畫?;槎Y之后再拉進度條。 —————————————————————————————————————————————————————— 其實林大太太應該稱作喬太太,林四太太作葛太太,但是為了方便區分,就沿用古代林氏之類的叫法。 —————————————————————————————————————————————————————— 關于林楚望對斯言桑的看法,你們可以參考以下:假如你是張少帥的顏粉,穿過去之后,突然告訴你張少帥是你的未婚夫,雖然明知道,于他而言,自己會成為于鳳至或趙四小姐中的一位,恐怕在那個時代背景下也沒人會拒絕吧?!蟾湃绱?/br> —————————————————————————————————————————————————————— 我真的沒確切的說過男主是誰,后面還會出現許多很優質的男子,甚至很可能張少帥本人也在我的yy范圍內呢??所以那個噴男主的是什么回事。。。 ☆、〇二二 口紅與婚禮之二 這三位也不算得沒見過世面的,此刻卻仿佛面對的是什么了不得的妖魔鬼怪,竟不禁有些局促。加之葛太太遣走丫頭之后,便繼續專心致志的涂她那剩下兩顆蔻丹,也不說搭理她們一下。 三個人站在門邊,手都有些不知往哪里放的好。林楚望一個激靈,拿胳膊撞了另兩人一下,率先乖巧的開口喊道:“小姑媽下午好!” 薛真真也忙不迭的跟著林楚望喊了句“小姑媽好!”林允焉則一臉不悅,給旁邊兩人的胳膊一人拐了一下,才泱泱的跟著喊了聲小姑媽。 葛太太這才舍得開金口了,卻只淡淡的從吐息間哼笑一聲,人慢悠悠的從椅子上轉過半個身。正待要支起腦袋打量她們,林楚望忙不迭狗腿的喊了聲:“小姑媽!當心指甲油沒干透?!?/br> 葛太太輕飄飄的看了林楚望一眼,手便落在一旁的紫檀木幾案上。食指指甲在那木頭上輕輕敲了兩下,抬眼來問:“怎么?這是出門前,你們那位大姑媽現教的規矩?” 另兩人不則聲,林楚望不知該如何作答,只得嘿嘿笑著。 葛太太支著身子,懶散散的站起來,抻了抻旗袍;她一舉一動都像咿咿呀呀的唱片機,有她自己的章法可循,分外優雅動人。她視線低低的掃過允焉與真真,“怕什么,我會吃了你們?” 允焉不答,真真則小聲問道:“自然不是?!?/br> 葛太太往外走兩步,頓了頓,轉頭說道:“今天是你們大姑媽的主場,有許多人要應酬,抽不開身,便委托我看著你們點。我這才差人將你們接過來,好看看清楚都有幾只胳膊幾條腿,免得將你們還給她時缺斤少兩了,你們大姑媽可是要拿我是問的?!?/br> 從沒被人拿來當集市上的豬rou一樣作比的允焉氣得小臉兒煞白,薛真真卻覺得這個比擬十分新奇好笑。 楚望卻賣乖的答道:“回稟小姑媽,一共六只胳膊六條腿,六只眼睛三張嘴?!?/br> 薛真真憋了好久,終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葛太太只盯著林楚望多看了幾眼,臉上看不出是個什么表情:“你倒是會數數?!?/br> 三個丫頭都被她這個目光搞得有些發憷。林四太太卻沖外面喊了聲:“穗細!” 引她們進來那丫頭忙不迭應了一聲候在門口等林四太太吩咐。 林楚望發現了,林四太太說話前都有非常短暫的停頓時間,這一點點時間仿佛是提氣用的,卻讓聽眾忍不住在這短暫的時分去揣測她的情緒。比如此刻,三個丫頭都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總覺得下一秒便會被偷偷拉出去屠宰了。 葛太太卻輕描淡寫的用英文說了句:“帶去小會客廳見亨利先生罷?!?/br> —— 亨利先生是個著燕尾服的英國中年男人,整個人從頭到腳都寫著:我是個嚴肅正經的執事。 所以當亨利先生推著裝有三層甜食的小車過來時,薛真真和允焉才訝異的發現——原來小姑媽并不是要偷偷背著大姑媽給她們上刑。 亨利先生的舉止非常有派頭,往她們杯中先倒牛奶、再倒茶,旋即隨侍在稍遠的地方。薛真真第一次壓低聲音驚嘆道:“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請的英國人!” 允焉則目瞪口呆的盯著三層點心盤里精致的三明治、松餅和水果塔說不出一句話。 楚望則第一次間接的意識到,這家人是真的相當有錢且有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