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騰冷冷的：“沒必要?！?/br>
    “為什么？”

    “人的思想，旁人無法控制，人的情感，理智無法控制。如果七情六欲那么容易改變或消除，世上數以萬計的悲和苦，又從何而來?！?/br>
    這句話厲騰說得隨意，聽在阮念初耳中，卻教她微微瞪了瞪眼，低呼，“哇，你畫風突變，怎么忽然說話這么文縐縐？”

    厲騰嗤了聲，食指勾她下巴，“你男人再不濟也空工大畢業，年年第一，真當我沒文化?！?/br>
    “……”阮念初默幾秒，才點頭說，“難怪你不喜歡他。也難怪你這么生氣?！?/br>
    同樣是愛慕者，比起她對季小萱的態度，厲騰對萊因是相差無二。但比起厲騰對季小萱的態度，她對萊因……嗯，的確很值得征討。

    思索著，阮念初很快承認錯誤，“對不起，我之前不知道萊因對我……有那么奇怪的情感。以后我會和他保持距離。但，不找他談，難道就由他繼續？”

    厲騰冷淡：“要找也是我去找?！?/br>
    “……你找他準備怎么談？”

    “能動手就不動口?！?/br>
    “……”阮念初被嗆住，須臾才說，“大家都是文明人，這樣不太好?！?/br>
    “不然呢?！?/br>
    “不然……我跟他好好聊一聊，”阮念初心里盤算著，“讓他以后調整心態，就把我當jiejie?！?/br>
    他頓都沒頓：“我讓你以后都拿我當哥哥，你能做到不？”

    她聞言認真思考起來，想想，搖頭正色：“我哪兒來你這么老的哥哥。當你是叔叔，沒準能行?！?/br>
    厲騰瞇了下眼，大掌照著那把小細腰惡意一掐，“膽兒肥。再說一遍？”

    她怕癢，噗嗤噴笑，邊躲邊推搡求饒，說：“我錯了，錯了還不行么？跟你開玩笑呢，這么當真……”退著退著腳下被什么絆住，低呼了聲，拽緊他，雙雙摔沙發上。

    “砰”一聲。

    胖貓厲小醋被那響動一嚇，腦袋都縮回窩里，謹慎：“喵?！?/br>
    底下有個人rou墊仔細護著，阮念初一點都沒摔疼。她趴厲騰胸膛上抬起頭，臉紅紅的，頭發也有點兒亂，沖著他笑，“那厲隊，今天我們就算談好了。以后你不能再因為萊因，跟我發火?！?/br>
    厲騰皺眉：“我什么時候跟你發過火?！?/br>
    她回答：“剛才?！?/br>
    提這他就來氣，煩躁道：“誰讓你非把那貓帶回來？”

    “我怎么知道托里對我是那心思?！比钅畛跄笏?，“你自己悶葫蘆，什么都不說，怪我么?！?/br>
    厲騰捉住她的手親了口，低聲：“先說好，就這一回。要有下次，我見什么就朝窗戶外邊兒扔什么。別怪我事先沒提醒你?！?/br>
    “嗯，一定下不為例?！彼郧牲c頭，幺指勾住他的，拉拉，“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br>
    他勾嘴角，直身把她攔腰抱起。

    阮念初下意識抱住他脖子，驚了：“你做什么？”

    “早睡早起?！眳栻v淡淡的，徑直往臥室走。

    阮念初嘴角一抽，“……現在天都還沒黑?！?/br>
    他一本正經：“誰說白天不能睡?！?/br>
    “我們還沒吃晚飯?！?/br>
    “睡完再吃?！?/br>
    “……”阮念初無語。能為這事做到廢寢忘食的，除這人，怕是沒誰了。

    進臥室之前，厲騰最后看了眼那只新來的胖貓。它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閉眼睡下了。

    *

    凌晨兩點鐘，屋子里寂靜無聲。厲騰獨自一人坐在客廳里抽煙。

    很快，桌上的手機震動起來。來電顯示是楊正峰。

    他接起，“喂?！?/br>
    聽筒里傳出楊正峰的聲音，道：“有進展了？”

    “嗯?！?/br>
    他把玩打火機，語氣隨意，“瓦莎和段昆最近有沒有消息？”

    “你從邊城回來以后，這倆人就沒影兒了?！睏钫鍑@了口氣，“應該是已經出境。眨眼一個多月了，達恩怎么半點兒行動沒有，突然就消停了?！?/br>
    厲騰淡笑，“你真覺得達恩能消停？”

    楊正峰狐疑，“你的意思是……”

    “派兄弟們去盯一個人?！?/br>
    “誰？”

    “萊因?！彼鬼鴵蹮熁?，語氣很淡，“盯死他，應該能挖出點兒東西?！?/br>
    電話掛斷。

    窗外的夜靜而幽深，風微涼，從窗外吹入。片刻，厲騰把煙頭掐滅在煙灰缸里，看了眼腳邊的胖貓。

    黑暗中，它圓圓的眼睛泛著幽綠的光。

    須臾，厲騰面無表情地拿出手機，給楊正峰發去一條信息：有竊聽，萊因不是鬼。一切就緒，啟動“反間”計劃。

    摁下發送鍵的那一刻，不知為什么，厲騰忽然笑了。

    他大概知道了自己喜歡阮念初的原因。

    她很簡單，而他太復雜，和她一起，他能得到最簡單的快樂和滿足——畢竟這東西，自他穿上軍裝那日起，似乎便不曾有過了。

    第56章

    厲騰剛進獵鷹那會兒, 是部隊上出了名的刺兒頭, 大概是年紀小的緣故，他爭強好勝，不服輸, 心高氣傲, 不服管。楊正峰那時是“獵鷹”的隊長, 為了治這枚刺兒頭，他便發明了許多罰兵蛋子的招式。

    有一招，厲騰至今記憶深刻。

    某次他野外拉練時，頂撞了楊正峰，楊正峰當時沒太大反應，訓斥了他兩句便放他歸隊。他以為這事兒就這么算了, 誰知，當晚半夜兩點鐘, 直接被楊正峰從被窩踹到訓練場。

    要他做兩千個蛙跳。

    這位“獵鷹”當時的大隊長, 很喜歡大半夜罰人，拿楊隊自個兒的話說，就是“沒什么懲罰比大半夜把人從被窩里踹出來更cao蛋”。

    自那后, 楊正峰每次罰厲騰, 都是在半夜兩點。

    久而久之，這個時間有了特殊意義。它成了厲騰少年時代的一個象征，也是厲騰與楊正峰戰友之情的見證。

    于厲騰而言, 楊正峰亦師亦友。他們是最好的搭檔, 也是最好的兄弟。

    距離那晚的電話過去了五天, 一切都很平靜。

    終于，在第六日晚凌晨兩點，楊正峰的電話再次打來。

    厲騰躺床上，幾乎是瞬間就睜開眼睛，直起身，探手從床頭柜上拿過手機。旁邊，阮念初睡顏恬靜睡得正熟，被這響動一吵，微皺起眉。

    厲騰察覺，立刻將手機調至靜音。

    “……”她眉頭便逐漸舒展開，翻了個身，又睡過去了。

    他替她蓋好被子，走到客廳才把電話接起。

    “喂?！?/br>
    “你不是讓我盯那柬埔寨的大學生么？”聽筒里，楊正峰的聲音透出明顯的喜悅，“一連好幾天，總算有發現了?！?/br>
    聞言，厲騰的語氣沒什么起伏，“什么發現?！?/br>
    “我派人去查了萊因在柬埔寨的銀行賬戶。十天前，這個賬戶收到了一筆高達十萬美元的匯款。一個普通大學生，生活費和學費以前都是靠你資助，怎么會突然有這么多錢入賬？我覺得不對勁，又去查了匯款人的身份信息。你猜，那個匯款人是誰？”

    “達恩的人?！?/br>
    “對?！睏钫宓?，“匯款方的姓名叫瓦妮莎，是瓦莎在柬埔寨的真實身份?！?/br>
    厲騰點燃嘴里叼著的煙，笑笑，“看來，事情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br>
    “現在咱們已經能百分之九十地確定，萊因和達恩有關系?！睏钫逅尖馄?，又道，“就算達恩狡猾，沒向萊因透露自己的行蹤，我們抓了萊因，也應該能審出其他東西”

    “先找到給他匯款的瓦莎，再順藤摸瓜找到達恩?！?/br>
    “對?！?/br>
    “但是光憑一個匯款賬戶，也不能完全證明萊因就是達恩的人?！眳栻v語氣很淡，“動手之前一定要謹慎，出了岔子，只會打草驚蛇?！?/br>
    “目前當然是繼續搜集證據?！睏钫逭f完，長嘆一口氣，搖頭道，“當年你把那孩子從圖瓦那兒救出來，為他cao碎了心，親爹也做不到你這份兒上啊。這忘恩負義的狗東西?！?/br>
    厲騰沉默數秒，道：“他自己選的路，錯了，沒人能幫他?！?/br>
    這兩個男人，誰都不是會閑聊的人。

    回回都是正事兒聊完，通話也就結束。

    厲騰捏著電話沉默幾秒，撣撣煙灰，說：“掛了，你早點兒睡?！闭f完沒等楊正峰那頭回，直接掛斷。

    他在沙發上靜坐幾秒，然后掐了煙，側過頭去。阮念初就站在房間門口，肩上披著他上班穿的軍裝常服。衣服寬大，因此籠在黑暗中的姑娘，愈顯得孱弱。

    她安靜地看著他，表情如常，但眸色驚疑交織，很不解。

    他也平靜地看她。

    兩個人就這樣無言對視。

    茶幾底下一陣窸窣，胖貓鉆了出來，抖抖毛，喵喵叫著，跑到了阮念初腳邊。圍著她打轉。

    良久，阮念初才試著動了動唇，“……萊因是達恩的人？”

    厲騰漠然道：“不肯定，但有嫌疑?！?/br>
    他眼底的淡漠似令阮念初惱怒，她用力皺眉，大聲：“你早知道萊因有問題，為什么之前不跟我說清楚，為什么瞞著我？”

    厲騰說：“你把他當那么重要的朋友，我怕你太傷心?！?/br>
    阮念初冷笑：“是怕我傷心，還是我怕我知道以后對他退避三舍，你就沒誘餌引狼上鉤了？厲隊長，您可真夠狠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