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為什么是我跟著你,不是你跟著我嗎?” “抓重點?!?/br> “哦……” 她撓了撓頭,覺得腦子有些不靈光。 這人一旦困起來,腦袋里就像蒙了豬油似的膩乎乎的。 昏昏沉沉想了許久,才仿佛間想通了一些什么,問道:“你知道他那日去了巡防營?” “恩?!?/br> “哦?!?/br> “……你就不問問我是如何知曉的?” “不感興趣。我想睡覺?!?/br> “不許睡?!?/br> “你好煩?!?/br> “那我們換個話題?!彼D了頓,帶著幾分不情不愿的語氣道,“想不想知道三殿下在做什么?” “想!”她驀地分開打著架的上下眼皮。 “……”周冶臉色沉下來,猛然起身,“鬼知道他在做什么!” 語罷一甩袖子摔門而去。 沈如茵覺得這人簡直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困意席卷,她懶得再想,顛顛地爬上床。 哪知睡到半夜又被吵醒,這次來敲門的竟是嬤嬤。 她胡亂披了一件衣裳去開門,虛著眼睛朦朦朧朧感覺到外邊很是明亮。 伸手又將眼睛揉了揉,再睜眼時便幾乎被漫天五顏六色絢麗的光彩炫瞎。 原來夢里聽見的那個砰砰聲不是敲門聲,而是放煙花的聲音。 她仰著頭迷茫道:“今天過節?” “過了子時了姑娘?!眿邒邔㈤T再推開了一些,拉著她走到門外。 院子里竟已站滿了人。 周冶蒼葉,甚至連寧扶眠杜白都在。 此刻她才幡然明白過來,原來是她的生辰日到了。 沒想到他們竟會守在半夜為她慶生。 院子里煙花殘余物四處零落,這大半夜的搞出這樣的動靜,也不曉得會不會惹出什么麻煩。 周冶站在院子中央,雙手捧著一個雕花小木盒,笑意吟吟地望著她,“茵茵,來?!?/br> 她忽然覺得有些委屈。 并非是此時委屈,而是往日里那些寂寞時光里攢集的委屈。 鼻尖發酸,眼睛也澀澀地疼。 她站在原地略微慌亂,捂住臉小聲啜泣。 你瞧。 人就是這樣。 若是從未遇見溫暖,便也不曾知道寒冷。 若是這一生都沒有誰待她好,她也不會覺得曾經的日子很委屈。 因為她在那二十六年里,以為所有的孤兒都應該是那樣活著。 周冶沒想到自己這般做法會將她惹哭,頓時有些不知所措,走到她身前想要拍拍她的頭以示安慰,卻又苦于手上那個東西無處安放,最終無奈地嘆了口氣:“茵茵,你如今是個大姑娘了,怎能隨隨便便就哭鼻子?” 話音方落他又覺得這話說得不對,連忙道:“哭也是可以的,發泄一下未嘗不好?!?/br> 說到最后他也發現自己語無倫次,只得將手中的木盒往前送了送,低聲道:“你說你們那兒生辰時都要吃什么糕,我照著你說的做了一個,也不曉得像不像。及笄禮那些繁瑣事想必你也不喜歡,我們這里除了嬤嬤都是些男人,也委實難辦,便一切從簡,你看——可還滿意?” 沈如茵穩住自己的情緒,拿下手顯露出那張哭得十分丑陋的臉,正要說話,卻聽見響起了敲門聲。 嬤嬤前去開門,一個陌生男子探了只腦袋進來問道:“請問沈姑娘是否在此?” 沈如茵用手背擦了擦臉,“我是?!?/br> “我家閣主吩咐將這個送與姑娘?!蹦凶訉⑹种屑s半尺長的木匣交與嬤嬤。 “閣主還有一句話,”他伸手撓撓后腦勺,一副無法理解的模樣,“他說……這個不是贈與姑娘的?!?/br> 男子說完便離開,嬤嬤將那小木匣交給沈如茵。 她打開一看,里面躺著一只發簪,簪頭綴著幾朵紅梅。 周冶看了看那根簪子,覺得寧扶清這個人真是極討厭的。 寧扶眠也有些不滿道:“不知那位閣主是誰?照禮,及笄當日的發簪應由父母贈送?!?/br> “人家說不是送給你的,”周冶一把奪過那盒子,連手中的“蛋糕”也顧不上寶貝,“扔了罷?!?/br> “周冶!”沈如茵伸手便要去奪,“我不戴便是?!?/br> 一聲嘆息響起,寧扶眠也掏出一個盒子橫在她眼前,“不論那位閣主是何打算,我這一只,是代姨母贈與你的?!?/br> 去抓周冶的手頓住,她驚訝地看向寧扶眠—— 又是簪子? 周冶抱著木盒凝固在原地,欲哭無淚。 寧扶眠見她接了,方告辭道:“今日我就不打攪了,meimei早些歇息,我們明日再聚?!?/br> 杜白留下禮物,也跟著寧扶眠離開。 沈如茵這才想起她還沒接周冶做的蛋糕,也不知會是個什么模樣。 轉身再看,卻不見他人影。 找了許久,終于在灶房找著他。 那人正盯著眼前那個圓圓的大月餅似的東西發呆。 她輕手輕腳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切一塊給我嘗嘗啊?!?/br> “你要吃么?”聲音里無盡委屈。 “我要吃??!” “不想給你吃了?!?/br> “……” “我想吃,”沈如茵自知有愧,耐心道,“我很想吃,快給我嘗嘗?!?/br> 那人不說話了,沉默地切了一小塊遞給她。 “很好吃!” 味道有些像桂花糕,但是更加滑膩可口。 她重復道:“真的很好吃?!?/br> “恩?!敝芤比允遣幌滩坏恼Z氣,從懷中掏出捂得溫熱的禮物,“簪子?!?/br> ……原來如此。 沈如茵總算明白他在鬧什么別扭,忙接過來將簪子取出,隨手挽了一個髻側頭湊近他,“好不好看?” “好看,”周冶臉上終于有了一絲笑容,“很好看?!?/br> “那就好?!彼龜[正身體,“快些去睡罷,已經很晚了?!?/br> 將雕花木盒蓋好,她又道:“這個明日大家一起吃,我們那里的傳統就是大家一起吃?!?/br> “茵茵?!敝芤焙鋈婚_口喚她。 “恩?” “我在河里放了許多蓮花燈?!?/br> 她呆住,不知如何接話,只聽周冶又道:“祝你此生安好?!?/br> “恩,”她忍住又要哭的沖動,不停點頭,“我會的?!?/br> 周冶笑了一聲,張開雙臂,柔聲道:“來,抱抱我?!?/br> 她依言過去擁住他,感受著他消瘦的身軀和抵在她發頂刀削般的下巴。 “茵茵?!?/br> “恩?” “如今你是大姑娘了?!?/br> “恩?!?/br> “可以嫁人了?!?/br> “……恩?!?/br> “我不知自己還能活到幾時?!?/br> “別胡說,你會活得長長久久?!?/br> “茵茵?!?/br> “我在?!?/br> “你是個好姑娘?!?/br> “一般好?!?/br>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