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我很喜歡他?!彼龑㈩^埋在臂彎里,輕聲呢喃,“但我不能再喜歡他了?!?/br> 仰慕也好,尊敬也罷,從今以后,就用另一種情感來對待他。 這樣想著,她覺得這件事可能也并不那樣困難。 就像那時候,他對自己而言只是一個虛擬人物,反倒沒有那樣多欲望,不是嗎? 直到午飯時分,沈如茵才在杜白的再三催促下出了房門。 周冶坐在桌前,眼光并未瞟向她,手中的筷子卻半分也未動。 氣氛莫名低迷,杜白打了一個寒顫,端著碗默默地向蒼葉移動。 沒吃幾口飯,沈如茵擱下筷子道:“我吃好了?!?/br> 撐著桌子站起身來,她甚至不敢看周冶一眼,低聲道:“我去給他送飯?!?/br> 周冶低頭看碗,仿佛沒有聽見她的話。 她也不敢多言,端著留好的飯菜徑直上了樓。 寧扶清倚在床頭望著窗外發呆,眼睛清澈明亮,一看便知未曾入睡。 聽見聲響,他將臉轉向門口,神情淡漠。 “是我?!鄙蛉缫疠p聲開口,端碗坐在床邊。 他牽起一抹笑,好看得令沈如茵失神。 但她很快找回理智——再不能這樣逃避下去了。 習慣性要喂他,勺子送至嘴邊,她忽然想起這樣已經不太合適,于是托起寧扶清的手,將碗放在他手心。 瓷碗微熱,寧扶清接過碗,順勢拉住她手腕,半晌沒有什么動作。 她一驚,被他挨著的地方仿佛火燒,暗暗深吸一口氣才平復心情,正欲開口,便聽見他聲音:“沈姑娘生辰是何時?” 窗外忽聞烏鴉哀鳴,天色陰沉,已好幾日見不到陽光,這是即將入冬的征兆。 蕪媛的生辰,沈如茵并不清楚。但白妃生產的那個冬天,在她指控老皇帝時深深地烙在了心上。 可她又為何知道是冬天?那時候……似乎下意識便那樣說了。 她微微發怔,不知寧扶清為何忽然問起這個,胡謅道:“臘月十二?!?/br> 腕上的手指緊了緊,他溫和道:“舍妹的生辰也在臘月,看來沈姑娘與我很是有緣?!?/br> 沈如茵苦澀地笑道:“是,是很有緣?!?/br> 我就是蕪媛——這句話哽在喉嚨里,她醞釀了許久想要說出來的話,不知為何忽然沒了勇氣。 “姑娘若是不嫌,生辰那日,便讓我來做飯罷。救命恩情無以為報,丁某也就只有這一手廚藝尚能出手?!?/br> “好?!?/br> 沈如茵看了看窗外,臘月……似乎還很遙遠。 “沈姑娘?!彼麊舅?。 “恩?”沈如茵轉頭看他。 他抬起頭,像是在看遠處,不知想到哪里,神情分外溫柔。 “姑娘覺得我做菜如何?” 沈如茵不知他在買什么關子,老老實實答:“很好啊,比周冶做得還好?!?/br> 他眼睛回轉到她的方向,有那么一瞬間,沈如茵幾乎要以為他的眼睛已經復明。 “丁懷初可能會一輩子都是個瞎子,不知沈姑娘會不會嫌棄?” 呼吸停滯了一下,她詫異地看他,他這是……什么意思? 未等她回答,他又繼續道:“一月前,我叫姑娘不必如此待我,那時你如何作答,可還記得?” 沈如茵喉頭微疼,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是怔怔地看他。 “姑娘說那是你一人的事,丁某卻不以為然?!彼畔率?,緩緩道,“這世上,從來沒有獨自承擔的恩情?!?/br> “你……究竟想說什么?”沈如茵垂頭看他那雙骨骼分明的手,一個月前,這雙手上還是血跡斑駁的模樣,如今傷痕都已淡了。 “丁某也從來不是一個知恩不報之人,如果姑娘尚未改變心意,寧某愿意為姑娘做一輩子飯?!?/br> 沈如茵呆呆地看他,這個帶過兵打過仗,曾經高高在上萬民敬仰的三皇子,如今在說,要為她做一輩子飯。 可她一點也開心不起來。她甚至……很是恐懼,一時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也忘了要截住他接下來的話。 “只是寧某雖年長姑娘四歲,卻仍未到及冠的年紀,還望姑娘,再等我一等?!?/br> 屋外起了風,將窗戶吹得啪啪地響。 空白的大腦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她覺得,自己一定是正在夢里,不然,命運怎會如此捉弄她? 她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因為他這一句話,忽然變得十分可笑。 “不必了?!彼套⒊龅臏I水,抑制著想要逃跑的沖動,重復道:“不必了?!?/br> 寧扶清只沉默了一瞬,便松開她的手腕,淡淡一笑道:“如此,便罷了?!?/br> 他沒有問她為什么不愿意答應,也沒有再說一句堅持的話,只是仿若事不關己一般說了句“罷了”。 但沈如茵知道,自己的“不必”,已將他傷得很了。 他那樣驕傲又別扭的一個人,何曾這樣明白地坦露心跡。更何況,此刻他眼疾未愈,身后又已什么都沒有,要下多大的決心,才能對她作如此承諾,他何曾允許自己在這般落魄狼狽的時候去向別人承諾。 那一句“不必”,也不知會讓他想到哪里。會不會讓他以為自己嫌棄他失明?會不會讓他以為自己嫌棄他身無長物?又會不會,讓他以為自己未曾相信他的心意? 她怎會不信呢,若只是為了報恩,他斷然不會說出今天這番話。他必定會像書中對待姜含雨那般,默默守護,卻也從不說一句真心話。 可就是這樣的真心,叫她的處境愈發難堪。 周冶,你問的情何以堪,終究還是來了。 來得這樣快。 寧扶清臉上的表情云淡風輕得好似他什么也未曾說過。 大概覺得自己回答得馬虎,他又開口解釋道:“丁某原本只是想報恩,既然姑娘已經改變了心意,如此便罷了,姑娘也不必介懷?!?/br> 良久無言,她突然猛地站起身來,聲音不穩道:“你好好吃飯?!?/br> 說罷,她跑出門外,留下一串慌張的腳步聲。 作者有話要說: 盡力而為。 —————————— 啊啊啊不小心更成了兩章真是蠢死我了?。?!沒有存稿了!所以明天斷一天,這一章是明天的份。。。么么噠! ———————————————— 想了想還是把惱羞成怒那段刪掉了。 是我沒寫好。 其實女主還是一個挺自覺的人,也很慫很弱雞很自卑,所以大概不會有那種惱羞成怒的想法。 第25章 蘇安 剛一出門, 便撞上一堵堅硬的胸膛。 她抬起頭,看見周冶面若寒冰的臉。 周冶沒有說話, 拳頭上青筋暴起,僵硬地轉過身去。 她捏緊身側衣裙,臉色通紅,眼前有些發黑, 只覺得若是現在就死去,才是最好的結局。 跟著周冶回到她的房間, 一只腳方踏過門檻便被一股強勁扯了進去。 周冶將她扣在門上,鉗著她的臉迫使她抬頭對上他的眼睛時,她還恍惚在想:周冶何時力氣這樣大了? “讓我猜一猜你現在想做什么?!彼湫χ又亓耸稚系牧Φ? “想逃跑?還是, 想死?” 淚水沿著他的手指染濕袖口,沈如茵張了張口, 半天只能發出一個“我”字。 拇指伸向耳后,將她的頭抬得更高。 “好,好,好……”他大抵是氣得無語倫次,一連說了好幾個“好”, 最后終于笑出聲來, “你若是懦弱成這般模樣, 那便去死?!?/br> “可是我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她哭得厲害,說起話來微微顫抖。 “你哭什么?你覺得很委屈?你有什么資格委屈?” “我沒有……我、我錯了……” 沉默良久,他松開手指, 轉身背對著她。 “你若是敢死,我便立刻帶著杜白蒼葉離開,讓那個瞎子在此處自生自滅?!?/br> 房門被一腳踢開,他留下最后一句話:“自己惹的禍事便自己收拾,擺出那一副嬌弱的模樣,是想叫誰可憐?” 沈如茵怔怔地看著房門上的那個腳印,六神無主地想:周冶不管我了。 但是他原本就不必管自己。 很早之前,他就有過警告。 是我自作孽。 可我如今要怎么辦? 若是去請罪坦白,卻叫寧扶清情何以堪?明明是我一個人犯的錯事,如今又怎能讓他與我一起承擔? 可若是用別的法子……不就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騙他嗎? 天氣愈發冷了起來,蒼葉取回前些日子訂做的氅衣,遇見倚在院中石桌旁的周冶。 他面上一驚,忙將手中的大氅為他披上。 “外面風大,先生怎坐在這里?” 周冶的身子紋絲不動,好半天才嘆了口氣道:“三殿下的眼睛該好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