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
“好好?!背缯实坌χ?。 那些大內侍衛也是機靈之人,聽皇帝這么說,瞬間便壓上,那些大羌使者再能打,但雙拳難敵四手,最終還是被壓著跪在了崇正皇帝面前。 “小子,我一定要宰了你?!彼栔浪F在跪在這里都是因為周頤這家伙,雙眼泛著兇光,緊緊盯著周頤道。 “哎喲,我好怕啊!!!”說著還搓了搓手臂,雙腳跳起。 他才十七歲,長得又俊俏,這么一動作竟帶了些憨態的純真。加上大家都知道他是在戲弄這些大羌使者,百官們看著都笑出了聲,就連崇正皇帝也笑了笑。 只有那幾個大羌使者們被侍衛們壓著不能動彈,恨不能站起來將周頤撕了吃了。 “塔塔爾,你們來我大越所為何事?”崇正皇帝問大羌使者。 幾個大羌使者也知道今天只能這樣說話了,便道:“皇帝陛下,我大羌與大越和平相交這么多年,都是互相幫助,今年我大羌的水草有些不肥美,牛羊吃不飽,還請皇帝陛下看在我們兩國交好,援助我大羌?!?/br> 來了,聽到這里,大殿里所有的官員都收斂起了神色,前面鬧了那么一大通,現在才進入正題。 “哦,你們想要我大越援助多少?”崇正皇帝不動聲色的問。 塔塔爾咧了咧嘴,似笑非笑:“白銀一千萬兩,糧食兩千萬石?!?/br> “嚯……”盡管眾人已經預料到這家伙會獅子大開口,但還是駭著了,而這時,他們腦海里不約而同的響起了早朝時那個年輕的后生清亮的嗓音:“此次來,他們一定會要求一個讓我們大越十分難受但又恰恰拿得出的財物數量……” 可不是,這一開口就要去了大越一年稅收的三分之一,可不是讓他們難受至極嗎,但若真想舉國之力拿出這筆財物,也不是拿不出。 竟被他猜的分毫不差,既然如此,那此子早朝上說的那些話也就不是危言聳聽了。 這一瞬間,悄悄打探周頤的人更多了。 “荒謬?!边@下,邢景作為當朝首輔自然是當仁不讓的站了出來,“簡直滑天下之大稽,你們大羌開如此荒唐之口,也不怕這天下人恥笑?!?/br> “哼,我們大羌只崇拜強者,你們若不給,那我們就直接來拿好了……”塔塔爾帶頭大笑,他身后的四個人也跟著放聲大笑,囂張的笑聲在金鑾殿里回響,每一聲笑都仿佛一記響亮的耳光,打的大越朝這些官員的臉上啪啪作響。 崇正皇帝一張彌勒佛似的臉表面看不出什么,但他放在龍椅上的手已在微微發抖。 “皇上,既然他們要戰,那就戰好了?!币岳顚④姙槭椎奈涔賯儌€個出列,虎目耽耽的看著塔塔爾幾個使者,心里都憤恨不已。他們是武將,但這幾年卻是兵器入庫,馬放南山,朝廷寧愿花錢買和平,也不愿花錢練兵,他們心里早就憋了一口氣。 “皇上,我大越坐擁天下間最富饒的土地,以前我們試圖用大越的禮儀去感化他們,現在看來,如此不但不能換來和平,反而助長了他們的狼子野心,既如此,那便戰吧,也讓這些宵小看看,我們大越沐盛天之光,天恩不可奪,威儀不可犯……”周頤站出來,大聲的說了這么一句,然后重重的跪下。 “我大越天恩不可奪,威儀不可犯,他們要戰,那便戰!”嘩啦啦,朝廷的百官齊聲大喊了這么一句,也整齊劃一的跪了下去。 崇正皇帝看著這一幕,心里久違的激蕩起來,他想起了他才登基的時候,心里也是暗暗發誓,要成為開疆拓土,使百姓安居樂業的千古明君,那時候他渾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勁,只是后來,當皇帝久了,淹沒在日復一日繁雜不已的朝政中,讓他漸漸忘了自己的初衷…… 而今天…… 崇正皇帝的臉變的潮紅不已,一拍龍椅,激動的站起來,“好,好,我大越君臣一心,既然大羌口口聲聲要打仗,那便來吧!” “皇上萬歲,大越必勝?!?/br> “皇上萬歲,大越必勝?!?/br> 官員們聲嘶力竭的高喊著,每個人心中似乎都含著無窮的憤慨,瘋狂之情,借著這一聲聲呼喊,讓金鑾殿的空氣都黏灼了幾分。 這呼喊聲中似乎挾運著浩浩蕩蕩的天朝上國的威儀呈現無窮無盡的氣勢。 而被這氣勢震蕩的塔塔爾幾人,臉上已呈灰白,大顆大顆汗水滑落。 氣勢,說不清道不明,但它確實又存在。 這一刻,塔塔爾想起了老祖宗們告誡他們的話:“中原王朝是雄獅,若沒有一擊必中的把握,千萬不要輕易的去撩他們的胡須?!?/br> 無數年來,大羌的部落首領換了一茬又一茬,而東方這塊最富庶的土地上君主也換了一個又一個,甚至連朝廷也是輪番上場,但無論怎么換,這塊土地上做主的人始終是漢人,他們包括他們的老祖宗無時無刻不在肖想著這塊富饒肥沃的土地……但千百年來,從沒有人成功過,即便中原王朝有偶爾的虛弱,但總能反敗為勝,將它們攆的如喪家之犬。他們大羌也才從大漠深處遷回來沒有多少年…… 塔塔爾閉了閉眼睛,看來時機還未到。 大羌那邊顯然是準備了幾套方案,先前這塔塔爾如此囂張的樣子也是故意為之,見事不可為,立馬換了另一套方案。 “尊敬的皇帝陛下,我大羌首領說了,剛剛只是讓我帶他對皇帝陛下開的一個小玩笑,還望陛下不要介意?!?/br> 大羌使者被剛剛的氣勢嚇住了,他們來的目的本就是摸大越的底,現在看大越這樣底氣十足的模樣,哪里還敢硬著來,真當他們不怕死呢! 一場危機就這樣被化解,下朝的時候,周頤盡管已經自覺地減少了存在感,但還是有不少人來找他說話。 李將軍上前拍了拍周頤的肩膀,大笑道:“好小子,腦子就是轉的快?!?/br> 楊知文也摸著胡子上前,笑瞇瞇的對周頤道:“周編修,都說英雄出少年,今日老夫大開眼見?!?/br> 周頤忙回:“楊大人,下官不敢居功,下官也只是在各位大人的想法上稍稍總結了一下罷了,若沒有諸位大人,下官也是萬不敢這樣說的?!?/br> “呵呵呵,都一樣,都一樣,這天氣宜人,周邊修下衙之后,到我府上淺酌一壺如何?”楊知文樂呵呵道。 周頤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楊大人,下官不勝酒力,淺酌還是算了吧?!?/br> “哈哈哈,也好,也好,如此老夫也不強求?!睏钪乃坪踅z毫不以為意,邁著慢悠悠的步子走了。 周頤看著他不緊不慢的步子瞇了瞇眼睛,這老家伙雖然看著一副樂天知命的樣子,但是內里在想什么,周頤搞不清楚,也不想去沾邊,他和邢景私下里正斗得如火如荼,周頤是傻了才去淌這個渾水! “周頤” “溫大人?!敝茴U見是溫曲,忙出聲。 “走吧,咱們邊走邊說?!睖厍孟裼泻芏嘣捯獙χ茴U說,對著他道。 第106章 連升兩級 “周頤,你這次雖然露了頭角,但是鋒芒太過,只怕被有心人記住了?!睖厍Z重心長的說道。 “溫大人,我知道的?!敝茴U輕笑一聲。 “那你為何還……”溫曲問。 “溫大人,這世間事總是分兩面的,難道我為了不遭人惦記,就要庸庸碌碌一輩子?那樣安全是安全了,但人生還有什么意義?我辛辛苦苦念書,為的就是報效國家,能給大越的百姓們帶來哪怕是一丁點兒的好處,茍利國家生死以,我豈能因為貪圖個人的安全而明明有主意卻不敢發聲?”周頤說的真誠無比,簡直將自己包裝成了紛紛鐘能為國家扛炸藥包的義士。 “周頤,你……”溫曲既驚訝又佩服的看著他:“老夫本以為你是年輕氣盛,現在看來,是老夫狹隘了!” 周頤道:“溫大人,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下官知道分寸的?!?/br> 溫曲便笑著點頭,“下衙后去我家坐坐吧,咱們只談風月,不聊國事?!?/br> 對于溫曲的邀約周頤欣然答應,溫曲雖然是翰林院學士,從二品官員,但因為崇正皇帝的特立獨立,冷落翰林院,現在溫曲也只是空有好聽的名頭,入閣之日遙遙無望,溫曲自己好像也絕了入閣的念頭,他自己不搞拉幫結派,別人也不會拉攏他,這樣的人周頤自然是可以交往的,而且溫曲本就是他的上司,兩人走近一點也無可厚非。 下了衙,周頤對來接他的青竹說了一聲,便隨著溫曲去了他家里。 溫曲的家也在東街,不過和周頤的院子卻是一個在東街頭,一個在東街尾,隔了整整一條街。 溫曲的府邸不大,對于一個二品官員來說,著實有些寒酸了,不過溫曲不介意,反倒樂呵呵的介紹:“要不是我開始入翰林院的時候,時不時收些冬敬夏敬的,只怕這宅子還買不起呢!” 以前翰林院前景好,人人都正想巴結,收那些東西大家都知道,連皇帝都默許了,溫曲才會這樣大大方方的說出來。 “已經很好了?!敝茴U進了溫府,環顧一圈,雖然小點兒,但布置的非常有格調,看著很舒服。 “走吧,周頤,咱們去草廬,我經常在那兒喝茶,風景還不錯?!睖厍茴U到了所謂的草廬。 這草廬景色確實不錯,搭在一個小花園中,時不時的還有金魚從池塘里躍出,帶起的水簾在陽光下泛著五彩的光。 “周頤,我今日邀你前來,主要是提醒你注意,現在朝堂上以邢景和楊知文各自為首,暗地里斗得腥風血雨,你是錐立囊中,恐怕已經被這兩個陣營的人注意到了,官員們之間的爭斗任何朝代都有,但你現在根基還太淺,不宜去攪弄這些風云,而且不止黨爭,現在皇子們也長大了,有心人已經在開始戰隊,一個不好就是粉身碎骨??!” 溫曲和周頤說了一會兒閑話后,到底還是沒忍住說了心里話,他十分看好周頤,覺得這孩子滿懷赤誠之心,又有勇有謀,實在不忍看到一個朝廷未來的棟梁之才卷入到那些是非中。 他已經老了,此生的仕途只怕到此也就結束了,看著國家日復一日變得虛弱,許多百姓食不果腹,無片瓦遮身,外面的一些小國虎視眈眈的盯著,有心想要做些什么,卻心有余力不足,總得為朝廷留些后備人才吧,若是崇正皇帝駕崩,新任的皇帝是個好的,再多幾個像周頤這樣有才干的赤誠臣子,未嘗不能將這個國家拉回來。 溫曲雖說的很隱晦,但周頤還是從他的話中聽出了這些,周頤笑而不語,溫曲再胸有筆墨,到底受限于時代的局限性,他首先想到的國家危難之際,不是思變,而是期望接任的皇帝是明君,將偌大的國家前途如賭博一樣維系在一個皇帝的身上。但不論是周頤的那個時空,還是這個世界,能稱為千古明君的又有幾個? 若一個國家的領導人需要像賭博一樣拼運氣,那這個國家的命運也就宛如賭博了。 不過這也不能怪溫曲,他不像周頤,他從小受的教育就是忠君愛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一套,他能恪守為臣的本分,心里還想著這個國家,百姓疾苦,已經比朝堂上大多數只知爭權奪利的官員要可愛太多。 周頤敬佩的為溫曲把盞,雖然他自己成不了這樣的人,但像溫曲這樣的真君子,他也是真佩服的。 兩人相談甚歡,茶過三巡,周頤正要告辭離去時,一個聲音響起,“父親,可是有客人?” 進來的是一位約莫十七八歲的少年,扎著方巾,穿著青衣,看起來很開朗。 “哦,新兒你下學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們翰林院的周邊修,今年的新科狀元?!?/br> “周頤,這是犬子溫新,還在書院念書,去年得了舉人?!睖厍f到這里臉上稍微有點得色,十八歲就中舉人,已經算很不錯了,不過一想到眼前這位笑瞇瞇的少年卻是十七歲就中了狀元,原先還覺得自己兒子不錯的溫曲心里的得色頓時蕩然不存,哎,不管是人還是事,就怕比較啊。 那溫新聽說面前這看著比自己還小的少年竟然是新科狀元,立馬長大了嘴巴,然后便星星眼的看著周頤:“天啊,小弟太佩服狀元公了,原來我還覺得自己了不起,現在一看,才知自己如井底之蛙了!” 這小子的話將周頤逗笑了,看得出是一個心思簡單直爽的少年郎,便打趣道:“我今年十七歲,不知溫兄今年歲如何,說不定你的這一聲小弟我還當不起呢!” 溫曲在旁邊摸胡子:“不錯,周頤今年十七歲,而溫新今年已經十八歲了,從年歲上說,確實不應該自稱小弟,不過若從學識上來說,他就算稱你一聲老師也是可以的?!?/br> 周頤忙回:“這當不起,當不起,剛剛我是開玩笑的?!?/br> “周大人,不如你就當了我老師吧,這樣以后我若有問題,也可以像你請教?!睖匦铝⒖绦χf道。 周頤微囧,他這般年歲收什么徒弟,而且這小子也不如看起來那么憨厚嘛,這不挺會打蛇上棍的嗎! 拜師的事情自然是頑笑,溫曲將溫新也留了下來,有他在,溫曲和周頤自然也不好再說朝堂之事,三人聊聊詩詞文章,講講各地的風俗,也是頗為歡暢。 談話中,周頤還發現,溫新雖然看著一副傻大哥的樣子,但實際心里卻自有成算,有些話說出來一針見血,連周頤聽了都眼睛一亮,比起他的父親溫曲,溫新似乎更為灑脫,總之溫新的性子和學識都很得周頤的喜歡。 閑談中周頤知道了溫新還未娶妻也未定親,溫曲也在為溫新的終身大事著急。 周頤看著溫新若有所思。 臨走的時候,周頤也見到了溫夫人,看著很和善,說話輕聲細語的,是個標準的官家夫人。 直到夜幕降落,周頤才從溫府告辭。 臨近東街過去的南街,晚上京城有熱鬧的夜市,今晚似乎也有夜市,周頤從李府出來的時候,從南街那邊傳來隱隱約約的吆喝聲。 “少爺,你出來了?!鼻嘀窈鋈粡暮诎抵刑匠鲱^來。 周頤一摸心臟:“嚇了我一跳,你在這兒偷偷摸摸的干什么?” “我來接少爺你啊?!鼻嘀裾f著將一件衣服披在周頤的身上。 周頤由著他動作,“老爺夫人呢,吃完飯了嗎?” “沒有,家里都在等著少爺你呢!” 周頤一拍額頭,他走的時候也沒想到自己會在溫府呆這么久,便沒有給青竹說讓家里人先吃晚飯。 “那我們快些回去?!?/br> 周頤趕回家的時候,大家果然都還在等他。 雖然已經在溫府用過飯,但家里人等著他,周頤也喜歡一家人坐在一起和樂融融吃飯的感覺,便也跟著坐下來,夾了幾筷子菜,喝了一點兒湯。 吃過飯后,周頤正要回自己的房間,六丫忽然叫住他:“六郎,我有事和你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