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柳章節當時就想求話。 柳青河是衙門里行差的人,那等一仰一俯搓揉人的法子,本身通透著。柳青河當時就問了:“你有何求?” 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 世間豈有天上掉陷餅的好事? 張李氏當時很鎮定,介紹道:“婦人夫家姓張,有一子名張啟。日前,托了媒人來求娶貴家女兒?!?/br> 張李氏這話一說,柳家夫妻又不是傻子,哪能不懂張李氏話中之意嘛。 柳章氏很矛盾,她一個婦人,在這時代里,沒給夫家留住傳承香火的兒子。壓力那叫一個山大呀。 特別是柳青河還是衙門里的文書,錦城縣中,有些個商戶是有心攀關系啊。那是送女人為柳文書暖榻的,呵呵,可是有的。 不過,讓柳青河拒絕了。 柳青河心頭敞亮,不準備攬了麻煩。畢竟,廟堂上的朱丞相,最恨下面人貪污受賄。柳青河對商人的習性了解著。商戶在你身花了一文錢,不掙回個一百文,那都叫虧本了。 柳青河這會兒奈得住性子,還在沉默。 柳章氏卻是心頭又酸又澀。 這沒兒子,就是柳章氏的軟肋。被一戳,一個準頭。 柳章氏沒底氣,叫自家丈夫百年后,連個供奉香火的后人也沒有。那樣做的話,是要叫人戳脊梁骨的。 如今,有人說,有法子幫忙,求到了一個兒子。 這無疑是天降甘露啊。 只是,大女兒秀秀也是柳章氏的心頭寶。一時間,用大女兒的終身幸福做抵押,柳章氏又舍不得。于是,柳章氏的神情,叫一個變幻莫測??傊?,一時間是復雜莫名。 便在柳章氏要開口的時候,柳青河先說話了,他道:“張李氏,鳳凰村的神婆?” “你這等人,最好守了本份。莫要以為世人好騙,需知國法無情?!?/br> “哼,縱使高僧、真人那般的術數精深,使得神仙手段的一流人物,也還得尊了廟堂上的貴人法度?!?/br> “你嘛,莫自視太高。欺我這等小小書吏,真以為衙門是擺設不成?”柳青河的話,越說越是帶上了衙門里的官腔味道。 張李氏的神色一凝,那眉頭是抖動了好幾下。 “貴家夫婦二人,是誤會了?!?/br> 張李氏陪著笑臉,解釋了話,道:“我是真心喜愛貴家女兒,想為我兒求娶。在這,婦人敢擔保。我兒將來對過門的妻子,必然是一心一意?!?/br> “若我兒敢有二心,叫婦人我穿腸爛心,永墜地獄?!?/br> 張李氏對自己的狠勁頭,還有那毒誓,倒是稍稍削減了一些柳青河的敵視。畢竟,柳青河是衙門里的差人,是真正見過些世面的。 世間男兒,特別是讀書人。一朝富貴后,多涼薄啊。 特別是世道對女子的束縛,又叫一個刻板。 當然,這也是因為柳青河膝下就一個女兒。這寵女兒,寵著寵著寵到了心窩里。自然就是盼著,為女兒尋覓一份好姻緣。 好姻緣,標準是什么? 自然是百種人,萬般樣。 柳青河對女婿的要求,自然是要女婿待女兒一心一意,又要家世尚好。至少,讓女兒嫁過去,不愁吃,不愁穿,最好還是一個讀書人。 沒錯,就是讀書人。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不是仕林中人,沒有功名在身,多少家產皆是虛妄。 君不見,應天府的沈首富被朱丞相當肥豬宰了過年啊。 呵呵,所以嘛,柳青河挑女婿的眼光,真是又毒又辣。于是,柳秀秀的婚事,才會被柳章氏琢磨琢磨著,一直給訂不下來。 “咯吱”聲響起,是東廂房的屋門打開。 一位容貌清秀的少女,她穿著紅色的儒裙,配著淺色的寬腹腰帶。那腰帶之上,更是佩了福字墜兒。她走路時,腳步盈盈,氣質嫻靜,那福字墜兒下的流蘇,有微微的起伏。 來到正屋中,少女盈盈施了大禮,拜服在爹娘跟前。 “女兒不孝,愿求一事?!?/br> “說?!绷嗪油坪跏亲鱿轮卮鬀Q定的女兒,回了一字道。 “請這位張家嬸嬸施手,為爹娘求得一個兒子,為女兒添個弟弟吧?!鄙倥橇曳蚱尬ㄒ坏呐畠盒阈?。 秀秀磕了一個頭,再道:“只要這位張家嬸嬸依言,讓女兒如愿以償,親眼見得弟弟的誔生。女兒愿意嫁進張家為媳婦?!?/br> “爹娘,求二老同意了女兒的念想吧?!?/br> 秀秀的話,說得誠懇。 她的眼神里,含了期望。 柳章氏聽到女兒的體貼之語,是眼中含了眼淚來。 倒是柳青河心知肚明著,怕是他這女兒給他夫妻倆遞來落腳的臺階。 兒子,兒子…… 若可以求得,柳青河自然是巴巴愿意的。畢竟,柳青河怎么可能想成為絕戶,百年之后,在地下之時,連個祭祀的子嗣都沒有。 那樣的話,都無顏面見祖宗啊。 “爹,娘……” 秀秀又喚了聲。 “當家的,要不,您同意了秀秀的孝心吧?”柳章氏落了淚,忍忍心中的痛楚,提了一句話道。 “隨你們吧?!?/br> 柳青河說了這話后,不再多言,提步就出了柳家小院。顯然,這位柳家的當家人,是不想在家中多待著了。 柳青河的離開,事情的主動性自然就是柳章氏得擔起來了。 “秀秀,你回屋吧?!?/br> “剩下的事情,娘和張家嫂子聊會兒?!?/br> 柳章氏還是顧忌了女兒的名聲,倒底不想在事情沒定性前,把女兒家的體面全駁了下來。于是,提醒著女兒回屋里去。 秀秀見著目標達成了。 于是,她是對她娘柳章氏,還有張李氏二人,各福了一禮后,才是離開正屋回了東廂房。 龍鳳五年,柳青河和柳章氏的小兒子柳大山出生。同年,柳秀秀嫁進了張家,成為張啟的媳婦。 龍鳳六年,柳秀秀和丈夫張啟育孕了長子張春旭。 龍鳳十年,四月十五日,申時初,張啟鄰著長子張春旭,一起走著山路歸家。 剛進鳳凰村,村中的親戚和鄰里就是圍住了張啟父子二人。特別是張氏族里的叔伯,對待張啟父子很是熱絡。不住的夸了張啟,為張氏爭回一口氣,為鳳凰村添了大大的光彩。 呵呵,眾人的夸贊,自然是因為張家龍鳳胎洗三那一日,村長張太平領著里正專門走了一趟張家。 在親戚鄰里的見證下,里正掏出來縣衙門的喜報,宣讀給眾人聽了。 張家郎,張啟過了府試,如今是童生。 童生,算不得正式的功名。 可這卻是讀書人邁進了仕林圈子的一道門坎兒。若連童生的資格都沒有,那自呼自己為讀書人,是挺心虛的一件事兒。 第4章 待張啟父子從熱情的包圍圈里出來時,已經是兩刻鐘后了。 “叩叩”的敲門聲響起,小院內,張李氏回了一聲,道:“來了,來了?!?/br> 等張李氏打開小院門,見著兒子和大孫子時是被好好的驚喜一回。稍片刻,張李氏回過神后,歡喜極了,說道:“快進屋,快進屋?!?/br> “娘,孩兒回來了?!?/br> “祖母,孫兒和父親一起回來了?!睆垎⒏缸記]急著進院子,相反,是父子二人恭敬的對著張李氏施了一禮后,才是進了院中。 張啟稍落后一步進得院里,還是挺體貼的把院門栓上。 “去你那屋,看看秀秀和春福、福娘他們娘仨吧。你這般久不著家,唉……”張李氏這般說話了,張啟自然同意了。 “乖孫,隨你爹去看看你娘,還有你那弟弟meimei?!睆埨钍蠈χ髮O子張春旭是笑得和藹,繼續道:“祖母去做些酒釀丸子,給你解解趕路的渴?!?/br> “這般遠的路,想你們父子定然累壞了?!?/br> 張李氏這般說話后,擺擺手,讓張啟父子進屋里,去看看柳秀秀母子三人。 張啟沒開口回話,張春旭就笑了,他一個四歲的小娃娃,長得圓潤可愛是很討人喜愛的。他說道:“祖母,孫兒不累的?!?/br> 這時,張啟也解釋話了,他說道:“娘,春旭尚小,我哪會苛待他。他這一路上,走得山路實不多?!?/br> “兒子在錦城縣外的驛站里,專門等著一位與咱們同路的漢子。在路上時,那漢子的驢子,兒子專門付給六個銅子兒的草料錢,算是讓春旭搭乘的費用?!薄?/br> “要真講起來,兒子才是走一路。春旭有大半的時候,是歇在驢背上的?!睆垎⒂悬c小小傷心,他在親娘的眼中就是那般不疼惜了兒子嗎? 他是親爹,不是后爹,哪會虐自家的娃??? “算你這當爹的沒失職,沒讓春旭這孩子多吃苦?!?/br> “要不然,你看看秀秀會不會心疼?” 張李氏的話一提到了兒媳婦,張啟的神色就是尷尬一笑。這會子,張啟不打嘴皮子功夫,他忙說道:“娘,兒子領春旭去看看秀秀母子三人?!?/br> 話落,張啟還有點落慌而逃的味道啊。 沒辦法,讀書人嘛,一般就在乎了顏面的。張啟嘛,自不例外。 正房的西屋中,柳秀秀這會兒起了身,還是裝扮齊整。顯然,她是聽到了夫君和婆母剛剛在院中的談話聲。 柳秀秀是心細人,她在梳好了發髻,又是換了一身干凈的外衣后,有些明白夫君沒急著進屋。應該是在給她梳妝的時間吧? 讀書人出身的丈夫,眼中在乎了那一句“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的話。哪個文人的心頭,都有一個紅袖添香的美夢。 區別嘛,就是有人成功了,有人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