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燕于歌可不是什么細皮嫩rou的嬌貴少爺,而且手背本來就沒有多少rou,能打出這樣輪廓清晰的紅印足見他方才用的力度不輕。 雖然他是天子,但攝政王一直把持著朝政,文武百官的眼中耳中,也都是攝政王而非他這個當今天子。若是攝政王惱羞成怒,把他弄死自己取而代之也不是不可能,天知道他方才哪里來的勇氣和力氣打攝政王的。 被打了一下的燕于歌看了看自己的手背,沒有惱怒,也沒有說什么小皇帝是什么亂七八糟東西的話,反倒沉默下來。 他今兒個觀察了一整個早朝,心下便有了一個猜測,落水后到現在坐在龍椅上的這個,并不是原本的小皇帝。 而且他方才問的話,燕秦也答不出正確答案來,越發讓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但他質問了那句話之后,對方下意識的表現卻和先前小皇帝說話的語氣和情態一模一樣。如果是什么孤魂野鬼的話,不應該會有如此反應才是,可燕秦對他的態度,還有答不出問題又該如何解釋。 他隱隱有些頭疼,涉及到自己在意的人,一時間竟不敢輕易下論斷。 “既然你說你是這大燕天子,那你為何不記得大燕天子做過的事情?” 感情攝政王是因為這個懷疑了自己的身份,燕秦在心里小小的松了口氣,稍稍振作了一番,理直氣壯地道:“孤落水之后磕到了腦袋,把孤登基以來的事都給忘了?!?/br> 其實昨天晚上他也想了很久,既然十四歲之前一切都和他經歷過的一樣,那有沒有可能,這個世界是另外一個平行世界,自己還是自己,但是影響大局的攝政王變得不一樣了,所以才會有后面截然不同的發展。 他能得出這樣腦洞大開的結論,主要還是歸功于前一世的時候他看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話本,而且一些名家著作當中,也提到過平行世界的這種概念。 今兒個上了早朝之后,他也越發肯定了自己的這一猜測,因為他坐在那里的時候,記憶里根本不搭理他的攝政王一直在看他,而且動不動就往他這邊湊。這也就算了,只用了一個早朝的工夫,對方居然就懷疑了他的身份,這能說明什么,這說明攝政王同他記憶里的那個完全就是兩個人。 和自己朝夕相處的常笑能夠在第一時間識別自己的不同,他不奇怪,畢竟常笑是從自己還不會說話的時候,就看著他長大的,而且十多年來一直圍著他轉,對他幾乎是了若指掌。 但攝政王呢,攝政王固然是聰明過人,但他再聰慧,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發現一個人的殼子里換了個靈魂,除非他對這個人相當親近,熟悉對方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行。 這邊燕秦忍不住在胡思亂想,沉默了許久的攝政王又開了口:“本王還是不信?!?/br> 在燕秦再度變臉之前,他把后半句話說完:“空口無憑,你得給我一個相信你的理由?!?/br> “攝政王都說是空口無憑了,便是孤有萬般理由,說出來你也不信?!?/br> 燕于歌身上的陰郁之色又重了幾分,這又是現在的小皇帝和先前的不同之處了,他以前都一直叫自個王叔的。雖然小皇帝有時候也會攝政王攝政王的叫,但近來王叔這個稱呼明顯用得更多一些,而現在這個不知道是真失了記憶的小皇帝,還是什么魑魅魍魎的家伙,卻更喜歡喊他攝政王。 “很簡單,陛下便是失去了登基以來的記憶,習慣和愛好卻是騙不了人的,你給本王一個月的時間,本王自然識得你是不是附身在陛下身上的孤魂野鬼?!?/br> “孤是大燕天子,有真龍庇佑,魑魅魍魎自然近不了孤的身體?!毖嗲貙嵲谑歉悴欢當z政王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本能讓他下意識地反駁攝政王的話。 “陛下是大燕天子,但落水讓他虛弱,自然會有魑魅魍魎乘虛而入,還有,本王方才是在通知你,而不是與你商量?!边@個時候燕于歌還是更加傾向現在小皇帝身體里的不是本人。 燕秦:……他收回先前的想法,這個世界的攝政王分明和他記憶里的一樣獨斷霸道惹人討嫌,并沒有因為換了個世界而變好一點,天知道這個世界的自己是怎么能和這種討厭的男人打好關系的。 他覺得現在的他有點扛不住,真希望眼睛一閉一睜,自己還是那個再咯血幾天就能馬上咽氣的倒霉天子。 但不幸的是,別說是眼睛一閉一睜,他眼睛十閉十睜,他還是坐在金鑾殿上,眼前站著的還是這個討厭的攝政王。 燕秦能怎么辦,面對攝政王的強權,這個時候他也只能認命:“孤隨你信不信,孤就是這大燕天子。你說一個月就一個月吧,你想要孤怎么給你一個月?” 燕于歌盯著小皇帝的臉好一會,然后慢吞吞地道:“本王這一個月會住在陛下的寢宮,與陛下同吃同住?!?/br> 等,等一下,燕秦難以置信地挖了挖自己的耳朵,然后盯著攝政王那張好看得天怒人怨的臉道:“你方才說什么,再說一遍?!?/br> 燕于歌還當真很有耐心地復述了一遍:“本王這一個月會住在陛下的寢宮,與陛下同吃同住?!?/br> 燕秦脫口而出:“你瘋了?” 歷史上確實有天子留宿朝臣的,但那是為了討論突發性的大事,是天子看重臣子,一般這種都是秉燭而談,而且通常時間也很短,最多也就是一兩天,攝政王方才說什么?他說要一個月和他同吃同??? 是攝政王瘋了還是他瘋了,居然能夠產生這樣的幻聽。醒過來之后,他除了每日要上朝,午后還要花一個半時辰在練武場上和攝政王學武已經夠讓難受了,要讓他同攝政王天天黏糊在一塊,那還不如讓他馬上死了算了。 他垮下一張臉來,果斷拒絕說:“不成,攝政王你又不是孤的宮妃,哪有同孤同吃同住的道理?!?/br> 就算是宮妃,他要是連續一個月翻同一個宮妃的牌子,肯定立馬會有人來勸他要雨露均沾,更何況燕于歌又不是現在綠頭牌中的妃子,而是把持朝政的攝政王。 “那臣可以安排陛下入住本王的攝政王府?!?/br> “那更不可能?!边@個時候燕秦已經完全忘卻對攝政王的畏懼了,他一心只顧著要拒絕攝政王這種愚蠢的想法,就怕他反應不及時,對方當他默認。 燕于歌也不惱,他只是很語氣平靜地道:“本王方才說了,我只是通知,不是在同你商量,你可以選擇前者,也可以選擇后者。而且同吃同住,只是多個住而已,本王也只是住在陛下寢殿,并非龍床之上?!?/br> “那攝政王要以何等名義入住孤的寢殿內?” “這個就不用你擔心,本王自有辦法?!币郧跋然氏胍趯m內藏個嬌還是容易的很,現在的燕秦做不到后宮滴水不漏,但他做得到啊。 接下來的一個月,他只要讓“攝政王”還是按照以往的時間點按時回府,而他本人繼續留在皇帝寢宮就好。 攝政王的能耐,燕秦還是信的。但有一點,他實在是忍不住想問:“孤想知道,攝政王你為何非要同孤同吃同住,而且方才你怎么就如此篤定,孤不是大燕天子?!?/br> 他現在可以肯定,原來的自己和攝政王關系應當還算親近,但親近到這種地步,好像已經不正常了吧。 當然是為了便于觀察,順帶要監督你不能隨意寵幸宮妃了。燕于歌本來想這么說的,但他腦海中靈光一閃,說出的卻是:“先前你回答說,除夕晚上,你是一個人睡的,但你答錯了,那一日,在京郊的屋子里,陪陛下一起度過的,還有本王,只是一大早,本王便離開了?!?/br> 燕秦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常笑不知道。 眼前的青年又接著道:“不僅是除夕那一夜,陛下生辰的那一夜,還有女兒節那一夜,陛下也是同本王一起度過的,陛下還同本王交換了信物?!?/br> 哈?燕秦神色有點茫然,感覺有點聽不懂攝政王現在到底在說些什么,什么叫交換信物? “有件事,你應當不知道,本王是個斷袖,而陛下心悅本王,為了本王,至今不曾臨幸過宮妃?!毖嘤诟杩粗牭靡汇兑汇兜男』实?,特地說了些似是而非誘導人亂想的話,“常笑怕是同你講的不是很清楚,過會你可以去問一問,元正那一日,他看到的屋里場景是什么樣子的?!?/br> 攝政王的話說的很曖昧,燕秦的一顆心不由地沉了下來,他的手指再一次不自覺地抓緊龍椅的扶手:“那孤……就是先前的孤,又沒有同你發生過肌膚之親?” 燕于歌知道燕秦會亂想,沒想到他這么快就能領悟到這一點,看來這個孤魂野鬼懂得還挺多的,一點也不像小皇帝那樣,這么久了還不開竅,他輕輕咳嗽了兩聲,含含糊糊地說:“自然是有的?!?/br> 他們抱過了,也親過了,按照男女之間肌膚之親的標準,自然是有過的。不管現在小皇帝身體里的是不是真的燕秦,他這么說都不算撒謊。 轟隆,燕秦只覺得一個晴天霹靂劈在自己的腦袋上,差點沒把他劈焦了。難怪攝政王會對作為皇帝的自己這么關切,竟然是因為有這層關系! 而且肌膚至親都發生過了,攝政王會要求進宮來,也是怕他會用現在的身體對那些個如花似玉的宮妃下手吧,才會盯著他。 被雷劈完之后,燕秦漸漸緩過勁來。方才那些話,都是攝政王一個人說的。自己怎么可能心悅攝政王,為了皇位,同攝政王虛以委蛇還差不多。 但看攝政王的樣子,好像是真的相信了原本的自己是真的喜歡他的。不不不,也有可能是方才攝政王在說謊,他們兩個人之間根本就沒有那層亂七八糟的關系。 畢竟這一年來的事情,他也聽常笑說了,攝政王給他送了二十個美人,而他一個都沒寵幸。一年半來,他確實也翻過不少宮妃的綠頭牌,還經常去宮妃的宮殿里坐一坐,但沒有真的臨幸過她們。 既然他和女人之間都可以只是單純的聊聊天,和男人共度一晚也不一定就真的發生了什么,至少他能夠篤定,自己喜歡的是女人,絕對不是什么斷袖。而且如果自己真的是心悅攝政王的話,為什么還在話本里頭把攝政王寫成“王魚”那樣的jian詐小人? 而且在話本當中,也不見那個討厭人的jian詐小人“王魚”同哪個角色有曖昧的感情戲,真按照攝政王所言,他應當不會不在話本里寫的。 “反正這一年多的事情,孤都不記得了。攝政王便是顛倒黑白,孤也不知道真假,你要孤給一個月,孤就給你這個機會,一個月之后,孤要換武術教習?!毖嗲夭皇呛芟嘈艛z政王,但他還是信常笑的。 “倘若你是真的陛下的話?!边_到了自己的目的之后,燕于歌心滿意足地離開了金鑾殿。 等攝政王走之后,常笑便進來了??粗樕植缓玫男』实?,常笑關切道:“陛下,您還好吧,攝政王可是同您說了什么?” “沒什么,常笑,你告訴孤,元正那日早上,你來接孤的時候,看到的是什么場景?” 常笑認真地回憶了一番:“回陛下,老奴進去的時候,就看到您一個人,裹著僅有的一床被子,躺在椅子搭好的床上,房間里唯一的床碎成了木頭,而且那床被子還破了個大洞?!?/br> 燕秦問他:“你怎么記得這么清楚?” “主要是那個場景實在是讓老奴印象深刻?!?/br> “那孤的生辰那日,孤真的跑到攝政王府去了?” 常笑看了眼小皇帝,小心翼翼地道:“老奴說了,您別生氣?!?/br> “孤不生你的氣,你說吧?!?/br> 常笑便壓低聲音道:“陛下那日醉了酒,非要去攝政王府,老奴也攔不住,一個沒留神,就讓您進了攝政王的房間,后來攝政王來了,大概過了不到半個時辰,老奴就把您接出來了?!?/br> 他也沒有敢說當時皇帝裹在棉被里,像個春卷一樣躺在地上這種話。 燕秦捂住了自己的臉頰:難道攝政王說的是是真的?天哪,原來的自己也太不容易了,居然為了皇權,能夠做到這種地步。 這個時候他倒覺得接下來一個月和攝政王同吃同住是好主意了,只有近距離的觀察,他才能知道攝政王所言到底是真是假。 先皇保佑,攝政王說的一定是假的。 第71章 被攝政王的話震驚了一把之后,燕秦還是得該干嘛干嘛。他精神有些恍惚地坐著御攆到了御書房,看著那摞起來高高的折子,總算從飄飄然的狀態恢復過來,化悲憤為動力,不過短短半個時辰,他就把所有的折子都批閱完畢。 一鼓作氣地完成了今兒個太傅布置的功課,燕秦頓時感覺到一陣空虛:作為一個皇帝,他大部分時間都花在處理政務上頭了,平常也沒有什么特別的愛好,就是看看話本之類的,畢竟他后來絕大多數時間都是在病床上待著,也不能做什么特別勞心的活動。 他回了趟寢宮,把自己裝話本的箱子拖出來,結果翻開的第一本,便是寫男男之間特別感情的,燕秦的腦海中立馬浮現起攝政王的臉來,頓覺手里的話本燙手的很,把話本一扔,又把箱子塞回原處。 話本是沒心思看了,可一但閑了下來,他就忍不住想原本的自己和攝政王那點破事,越想越糟糕,越想也鬧心,逼得他沒辦法,便喊了常笑來:“傳召太傅來?!?/br> 比起動不動就想起攝政王,他寧愿上已經上過一回的太傅的課,反正時間也隔了差不多時間,他再溫習一遍也是好的。 常笑為難地道:“陛下,您忘了,太傅他這幾日病了,您今兒個做的功課,還是他三日前布置下來的?!?/br> 燕秦一時語塞:“三日前的時候,孤不是落了水么?!?/br> “是是,老奴糊涂了,忘了您不記得這些事了?!?/br> 燕秦在原地走了幾圈,突然靈機一動:“太傅病了,你命人去太醫院宣一個御醫來,孤要親自去看太傅?!?/br> 多么好一個出宮的理由,到時候他就找借口在太傅府上多待一陣子,這樣下午的時候,還可以不需要去練武場去見攝政王,如果可以的話,他干脆就在太傅府上留宿一晚上。 雖然搞不清楚燕秦為何一時心血來潮,但常笑還是應允了下來:“是,老奴這就去安排?!?/br> 皇帝突然造訪,讓老太傅一家頗為受寵若驚,本來太傅還在病床上躺著呢,看到皇帝,顫顫巍巍地要起來行禮:“微臣……” 燕秦趕緊擺手:“免禮免禮,太傅好生歇著,若是有所勞累,豈不是違背了孤的本心,孤還盼望著你早些好起來,早點回宮中教孤呢?!?/br> 作為一個不貪圖吃喝玩樂的皇帝,燕秦不可能每日都花這么多時間在宮外待著,但看話本這類的理由是沒有可能拒絕攝政王的,也就固執的太傅能和攝政王扛一扛。 他寧愿天天看著老太傅這張布滿了皺紋的臉,也比整日和攝政王相對來得強。 聽了小皇帝的話,老太傅這才重新坐回床上,一旁的太醫則向前,和和氣氣地請老太傅把手放在藥枕上。 君臣相歡的場景持續了才一個多時辰,太傅府上的管家便急匆匆地進來通報:“大人,攝政王前來造訪?!?/br> “哐當”小皇帝坐的椅子翻了,一旁的常笑眼疾手快地把椅子給扶了起來。 替老太傅看診的太醫也忙道:“太傅,您放松,放松,別太激動了?!?/br> 老太傅看起來面色冷靜的很,但脈搏一下變得太快了。 燕秦回過神來,也安撫說:“太傅歇著就好?!?/br> 攝政王這簡直是陰魂不散吧,他走哪,對方去哪,他走后門現在離開太傅的府上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一旁侍候著太傅的老夫人忙斥責管家:“攝政王來了,你還不趕緊把王爺請進來。不,我這就同你一同過去?!?/br> 她雖然平日里主要是處理后宅瑣事,但自家相公多年為官,作為世家的夫人,她對朝中事多少還有些了解。她的相公雖然名義上是一品大員,但只是沒有什么權力的太傅,而且他作為太傅,教導的小皇帝還處處被攝政王壓一頭。 家中還有幾個青年子弟要入仕途,這天底下得罪誰也不能得罪攝政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