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誰讓你記得?諞能呢? “我覺得我見過你?!蹦呷R深吸一口氣,終于把視線定在他眼睛上,“你見過我嗎?” 見見見,大寶天天見嗎? 季隨扥了下畫布,與她目光相觸,從鼻腔里哼了聲:“你是不是見個男人就拿這塊破布去認親?” “不是?!蹦呷R突然覺得自己像是被抓現行的劈腿渣男,十分的詭異。 她解釋道:“只問過你一個人。這幅畫是來島上后才畫出來的?!?/br> “……”季隨抖了下眉,坦蕩道,“如果你畫的是我騎著小電驢把你從六色碼頭載回來的那次,沒錯,是我。如果是指別的,我不知道?!?/br> 誰知道你曾經坐過幾個男人的單車?這他媽又沒有臉,老子才不往這個圈里跳。 跳了不尷尬,跳進去發現不是自己才尷尬。 起風了,風里帶著海水的咸濕。 這股妖風跟個老流氓似的,不帶商量地從你身上摸過去一遍,在你皮膚上留下一層味兒。 黏唧唧。濕噠噠。 倪萊不習慣這種風,她曲起胳膊拂去這層若有似無的東西,小聲說:“你幫我想想,我能想起來?!?/br> 季隨從她身上移開視線,卷起畫布,直了下身,屁股從沙發扶手上挪到沙發里,伸開腿擺了個舒坦的姿勢:“你想吧。我抽根煙?!?/br> 反正現在也不想回基地,就想找個僻靜的地兒抽幾根煙。 無聊。 無聊透頂。 一瞬間的事情,這種漫不著天際說不上來的情緒突然就灌滿他的胸腔。 忙的時候,訓練的時候,救人的時候,沖浪的時候……有事情做著,就不會瞎幾把亂想。 大老爺們,不夠矯情。 來島上兩年多,加起來算在一起,這種時不時冒出來的鬧騰情緒都沒有這兩天多。 季隨連著深深吸了兩口煙,眉頭擰成一團疙瘩。 他覺得他都能從煙味里聞到大糞味,澆莊稼的大糞,用來催化情緒的大糞。 他又猛吸一口煙,去找這個施大糞的人,痞聲說:“管你在找他媽誰,甭費勁了,我來幫你回憶回憶?!?/br> 季隨伸手把半截煙摁滅在茶幾上的煙灰缸里,身體前傾,一把拽住一直杵在他跟前默不作聲的倪萊,一下把她摁在沙發里,騎身過去:“你不是想——” 你不是想問我為什么要親你嗎?我帶你重溫一下當年。 季隨停住。 倪萊一張臉煞白,額頭冒汗,瞳孔擴大,嘴唇發抖,臉上的血管似乎能從薄薄的皮膚里炸裂開來。 季隨微怔:“你怎么了?” 倪萊聽到聲音,努力想集中精力去聽,每個字她都能聽到,但是組合在一起,她不知道什么意思。 她迫使自己眼睛聚焦在面前的這張臉上,卻怎么也做不到。 腦袋嗡嗡響,里面像是鉆了成千上萬只蜜蜂,叮著她的腦漿嗡嗡嗡叫個不停。 她想去撞墻,把里面的蜜蜂都撞出來。 “啊——”倪萊從胸腔悶出一聲,一頭撞在季隨手掌上。 沙發靠背并不硬,腦袋撞上去不會有多疼,但是她身體猛挺去準備做這個動作時,季隨下意識反應伸手擋住。 沖勁兒挺大,掌心一陣發麻。 “倪萊?!奔倦S叫著她的名字,空出一只手橫著蓋在她臉上,手掌從額頭緩緩往下移,上下來回重復了三遍,移開手,看進她眼底,“我是季隨。我剛是不是嚇著你了?” 倪萊伸手,死死抓住他的手,指甲掐進他手背里,像是要融進他的血rou里。 季隨緊咬下顎,沒有動。 他在想,如果她有表情,此刻的臉一定是猙獰的。 倪萊看著他,渙散的眼神漸漸集中,她大口大口喘著氣,說:“我在想,在想他是誰,還沒有想到,王輝死了,他死了,然后王騰飛……” 吃飯之前,季隨剛瀏覽過那個八卦貼,王騰飛的長子王輝死于一場事故。對于這場事故,八卦貼里語焉不詳。 季隨皺眉。 倪萊情緒再一次劇烈起來:“……為什么沒人相信我?我是想過他死……為什么?。。?!” 她送開他的手,再一次試圖去撞墻。 “好了?!奔倦S單膝跪在沙發上,抱住她的腦袋捂在懷里,另一只手揉她的太陽xue,輕聲說,“好了。不要想了?!?/br> “為什么沒人信我?!” “我信你。倪萊,我信你?!?/br> 倪萊在他懷里不動了。許久,她悶出一聲:“你為什么信我?” “因為我——”季隨舒展開眉心,“因為你慫?!?/br> 倪萊悶著聲音不知道說了句什么。 季隨說:“你自己能不能躺好?” 倪萊:“頭疼?!?/br> 季隨:“……成吧,你躺好,我給你揉揉?!?/br> 他在沙發上一通擺弄,折騰出一頭汗。 這他媽根本就沒有令男人舒服的姿勢。 最后妥協,倪萊躺在沙發上,腦袋枕著他的大腿昏沉地睡著。 季隨一臉生無可戀地坐在沙發上,抽出一根煙叼上。 怕煙灰掉到她腦袋瓜上,只能干叼著煙,過過嘴癮。 指肚沿著頭蓋骨一寸寸按。 “cao?我怎么感覺我像是理發店的洗頭小哥?!”季隨自言自語著,從額頭按到后腦勺,又從后腦勺按到額頭,再按到太陽xue,“這玩意兒,跟盲人摸大象一樣?!?/br> 太陽完完全全落下去,隔著窗戶,正好能看見一片紅彤彤的云霞在空中掛著。 季隨半瞇著眼瞪著這片云霞,腦袋放空,什么也沒有想。 不過五分鐘,這片云霞就慢慢褪色,和普通白云沒什么區別。 cao?這么不經瞪。 手機在兜里震了幾下,他停了一只手,欠了下屁股,伸手從褲兜里掏出手機解鎖。 夏毅凡發來幾條微信: 【季爺,你剛來小酒館了?】 【我又進了一批酒,你要不要來嘗嘗?】 【你干什么去了?】 季隨咬著煙回:【我剛和云彩吵了一架】 夏毅凡:【云彩是誰?哪個村姑?】 季隨:【就是天上的云彩。我剛把它瞪沒了,真他媽不經瞪。神仙也就這點兒能耐】 夏毅凡:【什么意思?】 季隨:【沒什么意思,我在伺候神仙呢】 他把手機撂到茶幾上。 正在神仙腦袋上不停工作的右手突然痙攣了一下,抽筋了。 第20章 星星 右手的五根手指像是田里扒糞的糞叉猛地扒到了一塊硬石頭,最外面的那根齒被石頭撬彎了。 季隨看著自己右手翹起的蘭花指,這樣比喻道。 真想抱著大腿上的腦袋把她晃醒:“醒醒,輪到你啦,輪到你給我揉啦?!?/br> 季隨的視線從蘭花指上挪到倪萊臉上。恬靜祥和,就像……剛才的云彩。 你是我天邊最美的云彩? 什么鬼??。?! 季隨被自己惡心出了一層雞皮疙瘩,蹭一下從沙發上彈起來,忘了大腿上枕著一個腦袋。 倪萊滾著往沙發外骨碌。 “我cao?” 季隨趕緊彎腰撈了一把,在她著地以前把她撈到沙發上。 倪萊翻了個身,胳膊向上曲起放在胸前,臉朝里蜷縮著。 季隨探頭去看她的臉,他剛剛好像看見她皺了下眉! “倪萊?”季隨說,“醒了?” 沙發里的這團小人沒反應。 季隨等了一會兒,確定倪萊沒有醒來,踟躕了下,伸手把她身體擺正,嘴里念叨著:“睡覺就好好睡,你這個姿勢容易鬼壓床?!?/br> 倪萊仰躺在沙發上,閉著眼睛,睫毛輕微地抖了抖。 難道剛才看見的是抖睫毛,不是皺眉頭? 看劈叉了? 季隨摘掉嘴里的煙,擼了把臉,再次把視線定在倪萊臉上。額頭飽滿,眉毛修長,鼻頭小巧,嘴唇緊抿,下巴中間有條淺淺的溝,如果笑起來,會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