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出門的時候看了眼手機,早上四點零四分。 神他媽404,not found。 她不知不覺再次來到昨天早上的無人區,靠著石頭等日出等青鳥等……什么,還等什么?太陽完全從海里升出來,沒等來青鳥,沒等來……那個男人。 404其實就是預兆吧。 倪萊走回到小酒館前的花圃里,撿了個石凳坐著發呆。 一個小時后,夏毅凡叼著牙刷推門走出來。 他站在院子里刷好牙,再洗了把臉,邊甩臉上的水珠邊走過來和倪萊打招呼:“今兒早上又沒搶著大白菜?” 倪萊看著他沒吭聲,心里疑惑這句話的意思。 “今早季爺沒去買菜?!毕囊惴惭劬粗耐馓?,“這回衣服破了可賴不著他,你也甭想再找他給你縫?!?/br> 夏毅凡萬分想把她的外套扒下來,拿放大鏡瞅一瞅季隨縫的針腳! 夏毅凡的話稍一琢磨,倪萊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既然不想明說,她也不會到處嚷嚷他裸泳被看,估計這種事情說出來有損他島主的名聲。 島主,一直生活在這里的島主? 倪萊:“縫得挺好,扯都扯不破?!?/br> 夏毅凡:“給我瞅瞅?” 倪萊表無表情地看著他,攏了攏外套。 夏毅凡:“……” 倪萊抿了下唇,問:“島主一直住在這個島上?” “什么?”夏毅凡一時忘了昨晚島主的梗。 “季邪?!蹦呷R手指摳著石凳,抬起眼睛盯著他,“我好像以前見過他?!?/br> 她眼珠烏黑,一雙眼睛濕漉漉。雖然臉上依舊沒有表情,但這雙眼睛透露的東西太多,有點兒小可憐。 夏毅凡愣了半晌,口不應心嗯啊了幾聲。 倪萊垂下眼,盯著自己的腳尖:“既然是島主,那就是我上次來時見過,但是又不太像?!?/br> 聲音很低,像是在自問自答。 她說完這句話,沒有和夏毅凡打招呼,雙手抄著外套兜站起來轉身走。 “哎,你剛說在哪里見過季爺?”夏毅凡喊了聲。 倪萊腳步沒有停:“夢里?!?/br> “得,又來一個?!毕囊惴餐呷R遠去的背影,不覺哼小調,“在哪里在哪里見過你,夢里夢里見過你,你笑得那么甜蜜……” 哼著小調拐回到水池前,彎腰拿起口杯時,感覺出了哪里不對。 網上訂房子的時候,倪萊說過,她三年前在島上住了一段時間。三年前,季隨還沒有來島上。 等等,她和季隨都是柳市人! 季隨說不認識她,那就是她在柳市見過季隨! 夏毅凡趕緊給季隨打電話,電話關機,應該是在忙。他肚子里捂不住事兒,遂發了幾條語音過去。 【倪萊,你給她縫衣服的倪萊,我剛見著她了,小模樣兒看著挺可憐,她說以前見過你?!?/br> 【我問她在哪兒見過,你猜她怎么說?嘿,她說在夢里?!?/br> 【季爺,你們都是柳市人,你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你好好想想,說不定真認識她?!?/br> 一直到中午吃飯時,季隨回了三個字:【不認識】 * 倪萊在島上逛了半天,下午又逛回小酒館。 她走進來的時候,夏毅凡正百無賴聊地趴在吧臺上玩骰子。 他掀了倪萊一眼,懶洋洋地說:“不買酒,不陪聊?!?/br> “我不是來和你聊天的?!蹦呷R徑直走過來,“我來問問你,租賃糾紛歸不歸島主管?” “什什么紛?” “我今天在島上逛了逛,看見幾個空房子,條件都比你的好。我打聽了房租價格,要價最貴的比你便宜三分之二。就不說你擾亂買賣市場了,我現在要求退租?!?/br> 夏毅凡巴不得她立馬從老房子搬出去,頁沙島雖然說不上魚龍混雜,但是小混混老流氓也不少。倪萊這樣單身漂亮的外來小姑娘,如果被島上哪個壞心眼的人盯上,不定搞出什么事來。 好歹她是自己在網上“招惹”來的,又是被季爺親手縫過衣服的人,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往狼窩里鉆。 夏毅凡坐直身體:“你找好房子了?哪家的?” 倪萊:“也是這條街,9號院?!?/br> “什么?!這條街的9號院?你和這家說好了??。?!” 夏毅凡下巴快掉下來,震驚到不能再震驚,因為9號院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季隨。 不過在早市上一起買了回大白菜而已,又是縫衣服,又是往家里領的。 夏毅凡努力拼湊著被季隨震碎的三觀。 季爺,你不近女色糙老爺們的人設哪里去了請問! “沒見著這家人,但是我確定房子是空的?!蹦呷R瞧他一眼,“你認識這家人嗎?幫我聯系可以給你中介費?!?/br> 老房子再住下去會死,不是被窗戶木板橫梁蚊帳砸死,就是被蟑螂吃死。 畫畫,找靈感,不是非要在老房子才行。她自己心里清楚,當初畫青鳥時,創作欲望和靈感是一直都有的,當時那個狀態,就算是坐大街上也能畫出來。 這條街的9號院,離老房子不遠,外觀和視野比老房子強百倍。 歐式小鎮的建筑,庭院瘋長著野草野花和樹木。 倪萊看第一眼就很喜歡,待她走近,隔著院墻細細看,才瞧出來野草野花也是有講究的。 表面看著野瘋荒,其實是有人打理過的。 澆水打藥一樣沒落下,其中一棵她叫不上名字的樹,樹干上掛著一袋“吊瓶”。主人在給樹治病。 真好啊。 倪萊趴在墻頭看了半天,能住在這里,該有多好。 倪萊望著樹干上的吊瓶,鼻頭有些泛酸。 她從墻頭上跳下來,多少年了,第一次心生一絲矯情。 能有個讓自己犯矯情的地兒,也挺好。 倪萊看著夏毅凡,臉上淡漠,眼神堅毅:“9號院我住定了,就問你,島主管不管這事?” “管管管!”夏毅凡頭點如搗蒜,“這事還真歸他管,那什么,回頭我幫你問問?!?/br> “電話給我,我自己問?!蹦呷R說,“我不信你?!?/br> “信不信我都不能把電話給你。我向你保證,今晚12點以前肯定給你答復?!毕囊惴舶痒蛔訐u得嘩啦響,“季爺忙著呢,得等?!?/br> 倪萊看著他:“晚上我會再來?!?/br> “請便吧,我又不是在誆你。不過我可事先告訴你,9號院你能住進去的希望為零?!毕囊惴矂傉f完這話就有些后悔,誰知道呢。 誰知道季爺會拿繡花針給女人縫衣服。 這他媽,誰知道呢。 碗里的骰子擲到六,夏毅凡咋了咋舌,拿起手機給季隨發了條語音:【你今晚務必來小酒館一趟,十萬火急】 季隨沒回復。 夏毅凡覺得季隨可能以為自己又是在找借口喊他出來喝酒,又發了條語音:【就那倪萊,看上9號院了,非要住進去】 他把手機放下,剛拿起骰子,手機像放屁一樣在吧臺上震動。 來電顯示:季爺。 他咂著舌滑開接聽鍵。 “你他媽說什么了!”季隨在電話那頭吼。 “什么我說什么,是她自己找過來的,找我退租,說是看上9號院了,還問我認不認識9號院的房主?!毕囊惴布t著脖子解釋,十分委屈,“我沒跟他說那是你的院子?!?/br> “不租?!?/br> “我說了你不租,但是她說住定了,還說今晚會再找我?!?/br> “沒用的東西?!奔倦S直接掛斷電話。 * 晚上九點,季隨騎著自行車來到小酒館。 倪萊穿著那件被他縫過的外套,筆直地站在吧臺前。 她雙手攥著一杯酒,脊背對著門口,正在和夏毅凡說著什么。 季隨肩膀靠在門上,抬起手背抹了抹下巴,大步走過去。 第6章 禾子 “房主說了不租?!毕囊惴膊林粋€酒杯,“你杵這一夜也沒用?!?/br> 倪萊:“你把房主電話給我?!?/br> “房主沒電話?!毕囊惴部匆娂倦S,長舒一口氣,“喏,管這事的人來了?!?/br> 倪萊轉臉。 季隨伸腿勾過來一個高腳凳坐上去,手指叩敲了下吧臺:“大紅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