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
《燈如晝》宣傳的現狀則與這些報道風格截然相反, 正在循序漸進, 顧云開女裝反串這件事最初是提議過拿來當賣點宣傳的, 但是最后還是被藍瑟否決了, 他覺得這大可以給觀眾們一個驚喜,他也相信顧云開不會讓人失望。 男明星里自然也有很多不同的反串類型, 有些動作巨星甚至為了搞笑效果會變裝女性, 那種屬于一眼就能看穿的;另一種則是天生女相, 氣質也較為陰柔, 跟女明星站在一起都分不出誰更漂亮溫婉的那種男明星, 現在絕大多數小鮮rou都是這種類型。 然而顧云開哪種都不是,藍瑟既不希望自己的電影會因為這種嘩眾取寵的賣點而得到關注,也不打算讓顧云開承受這段時間的非議——盡管顧云開對這件事沒什么所謂。之后劇組的宣傳也都是側重在尊重原著的基礎上進行合理的改編, 沒有特意提起反串這件事。 在戲劇里反串稀松平常的很,可是在演戲的時候,它就成了一個噱頭。 不過大概也是因為這件事的確是事出突然,加上環節又不太重要,所以不宣傳反而會比宣傳更為穩妥一些,與戲劇毫無關聯的反串向來有非議,如果劇組大肆宣傳,反倒不一定會得到期待的結果。 這件事最開始的時候,劇組也就給顧云開打過預防針了,會根據電影的情況變動宣傳,很可能會把這個當做賣點,也很可能不,主要是看市場的分析跟宣傳組的想法,因此顧云開對這件事倒沒什么所謂。不過最近的預告片放了出來,望恩戀的呼聲又再掀起熱潮,顧云開看過預告片,為了打“望恩戀”這手好牌,劇組額外把顧云開的戲份刪減掉了不少。 這就跟他有所謂了。 這事兒當然不能讓顧云開去談,顧見月事后匆匆趕去跟劇組重新談判了一次,確保了第二支宣傳片會加重顧云開的分量才罷休。當初說得的確是封三郎成為重要男配,可是宣傳的資源可不是按照男配的標準來劃分的,更別提最近《特工聯盟》大獲成功,盡管顧云開不是主演,但身價也有所提高,宣傳分量也應該相應增加。 就算比不上兩位男女主角,也不能被削減到跟其他配角一個水平。 也不知道是劇組里哪個缺心眼的工作人員捅了出去,媒體還大炒特炒了一番顧云開跟劇組不合,鐵三角友情疑似作偽,搞得劇組連夜跟顧云開聯系,雙雙在微博平臺上發表了聲明,證明這事子虛烏有。 流言傳播的速度雖然很快,但是澄清的速度也足夠及時,所以很快就平息了下來,事后劇組如何處置那位“臨時工”就不歸顧云開管了,出這種宣傳搶資源的事,通常都是底下的事,真拿出來談,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顧見月還很是陰暗面的想了想,不知道是不是劇組不滿意她的態度,想殺殺她跟顧云開的風頭,所以這會兒才把顧云開推出來說是什么臨時工。顧云開倒覺得不會,他們之間不存在什么人情,純粹只是商業合作,向家跟滑石公司接下來肯定是打算要繼續拍續集的,而且這是在為了游樂園打基礎,指不定以后還要多拍幾部,跟顧云開撕破臉不是明智之舉。 這件事最大的可能就是的確有個腦子進了水的“臨時工”收了媒體的錢泄露出去。 同為圈里人的史密斯倒是把這件險些變成丑聞的“假料”看得門清兒,還因為這事兒特意給顧見月打了個電話,確保他的宣傳資源絕對會全部放在顧云開的身上,之后絕對不會出現與滑石公司相關的類似紕漏。 顧見月:…… 盡管顧見月很想敬謝不敏,可最終在面上還是應承了下來,她倒是希望史密斯以后拍攝商業片的時候能夠把所有的宣傳資源都砸在顧云開的頭上,而不是這么一部小制作的文藝片——雖說這個資金對文藝片而言已不算少了。 不過這大概也代表著史密斯對顧云開的重視吧。 顧見月苦笑了兩聲,也只能這么安慰自己。 之后《燈如晝》方面顧云開的宣傳資源就顯著增加,“鐵三角”也沒怎么再聯系過,陳望跟舒慕恩由于情侶關系,兩個人的宣傳資源差不多算是共享,加上他們戲里戲外都是情侶產生了奇妙的化學反應,顧云開想追他們倆的宣傳熱度是追不上的;而反過來思考,顧云開最近參演了《特工聯盟》,人氣正熱,他單獨一個人的宣傳資源也是兩個人分開后望塵莫及的。 因此鐵三角在這段期間保持工作上的聯系就好,私底下聯系多了,難免會談起資源分配的事。 而這段時間,簡遠也能夠光明正大的跟顧云開一起出入,媒體偶爾會報道一下,不過兩個人沒什么八卦跟火花可聊,加上簡遠并非圈內人——他的另一層身份大概是被壓住了,新聞都寫得是顧云開在新片里飾演一位自閉癥音樂家,為體驗這一角色,特意聘請了位音樂家作為老師了解細節。 總之多是正面的。 顧云開的粉絲對之前宣傳資源的事本就有所不滿,等顧云開的這個新消息一傳開,粉群不少人紛紛給顧云開真情實感的留言鼓勵的話,個別偏激些的,直接說娛樂圈的良心演員近來只有顧云開這么一位了。 看得顧云開很是汗顏。 除了正常的宣傳活動,史密斯的《鋼琴家的天窗》前期籌備工作也差不多做完了,顧云開提前跟女主角愛麗莎見過一面。愛麗莎是個很有氣質的女孩子,她個子不太高,留著褐色的長發,在明星的標準里五官也只是周正,但跟驚艷與漂亮無關,倒是雪白的肌膚像陶瓷般光滑,看起來一位典雅年輕的女士。 而愛麗莎的確是一位淑女,她說話輕聲細語,笑不露齒,嗓音輕柔如同潺潺流水般悅耳,是個相當有古典美的女性,如果劇組要請她去演什么古早的公主甚至大小姐,絕對契合。她待顧云開也很親切,盡管他們倆從沒見過,然而愛麗莎卻不像是亨利那么隨意和善,而是帶點恰到好處的距離感,讓人感到很舒服。 顧云開挺喜歡她的,可同時也疑惑史密斯怎么會讓愛麗莎這樣的演員來演女主角。 演員的確講究演技,但是角色也有契合度這么個說法的,比如說讓美男子來演帶點喜劇色彩的弱智,就算是他演技再好,拿過多少小金球,光在外形上就會被導演否決,他外貌上的優勢相比較于天生就長了張弱智臉的喜劇演員完全就成了劣勢。 愛麗莎美麗動人,這點跟女主角是相同的,可是她斯文端莊,高貴典雅,與女主角的庸俗愚昧和淺薄無知又是截然相反的。包括劇本之后有幾段女主角神經質的戲份,顧云開看著愛麗莎,怎么也想不出對方潑婦罵街,又或是擺出一副瘋婆子臉是什么模樣。 很顯然,愛麗莎也從亨利嘴里聽過顧云開的名字,因此這次初次見面,反而像是老友相見,他們倆互相客套了下,愛麗莎甚至還謝謝顧云開一直在社交場合照顧亨利的事,這讓他格外刮目相待。 這位愛麗莎小姐可比亨利聰明多了,她也顯然很愛亨利,顧云開雖然不覺得圈子里能天長地久,但按照他對亨利跟愛麗莎兩個人的了解來看,除非是愛麗莎提出分手,否則亨利是別想爬出愛麗莎的愛情漩渦里了。 畢竟兩個人的格局不在一個等級。 不過這只是一個短短的會面,單純用以互相了解跟認識而已,劇組還未正式開機,史密斯的另一部電影還沒徹底結束,可也制作的差不多了,等他完全收尾完畢,這部《鋼琴家的天窗》就能徹底開始了。 顧云開雖然以權謀私,以原型為借口找簡遠這事兒頗有私心,但是對工作也并非是真正漠不關心,這幾天跟簡遠公然待在一起,除了談戀愛以外,還認真的研究了簡遠在彈琴時候的表情跟細節——比如說坐姿跟手勢。 努力并不一定能有所回報,但是不努力就絕對不會有任何回報。 顧云開直至走到今日,也沒覺得自己能隨便耍大牌,巨星都會隕落,更別提他現在連一塊隕石都算不上,他可不想變成圈子里的一顆流星。拍攝的時候,就算史密斯能背著黑鍋,可是自己拍攝狀態,有沒有投入,難道觀眾是瞎子看不出來嗎? 也許有些人會覺得反正都是失敗無所謂,也許很多人根本注意不到他為了一部失敗的影片投下了精力跟功夫,但只要有一個人有可能看到,那就應當努力。 電影成功與否總歸是未知數,作為演員,自己總該問心無愧。 更何況史密斯還在旁邊虎視眈眈著,他可不相信這位大導演眼睛是瞎的,看不出他在劃水,就算僥幸過關,恐怕在對方心里的形象也會一落千丈,這種可能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幾率,就要扼殺掉。 簡遠這幾日幾乎都住在顧云開的公寓里,廢寢忘食的談戀愛、來一發跟練琴,生活非常糜爛奢侈,對身體的危害程度高到需要把他拖出去槍斃半個小時才能勉強搶救回來平息粉絲怨念的地步。 他除了人,還帶了不少五花八門的小東西回來,不少音樂方面的書,一大堆的樂譜,還有亂七八糟的風景照,包括古怪的手工品跟干花之類的東西,原本顧云開覺得空曠的地方被另一個人的生活氣息塞得滿滿當當的。 書房最后還是改裝了下,隔音效果好的讓顧云開懷疑就算有十幾個人在他的書房里搞什么奇怪的派對他都能睡得高枕無憂。 有一天晚上顧云開忽然半夜醒了過來,他的睡眠質量一向很好,更別提固定的運動鍛煉之后,幾乎沒出現過什么失眠跟噩夢的情況,因此這次醒來也是摸不著頭腦,背后又被冷汗浸濕了,他險些懷疑是有人潑了一缸水在他跟他的被子上。 顧云開躡手躡腳的下了床,不想打擾旁邊熟睡的簡遠,正準備去沖個澡的時候,忽然意識到旁邊并沒有人。 簡遠不在床上。 這么大晚上的,簡遠總不可能跳窗逃跑,那目的地也就呼之欲出,顧云開泰然自若的先去沖了個熱水澡,將渾身的冷汗都洗掉,然后系著浴袍走向了書房。書房的燈果然亮著,走廊上沒開燈,門框縫隙里漏出點光來,他貼在門上,聽見了那些旋律在房間里哀愁的飄蕩著。 像是他站在天國外頭,只差著一扇門。 然后顧云開擰開門把手走了進去,簡遠只開了一盞燈,他壓根沒意識到自己的情人在這個漆黑的夜晚清醒了過來,甚至來到了自己身邊,只是自顧自的沉迷在音樂當中。 跟往日彈奏給顧云開聽得那些曲子不太一樣,簡遠這次彈得那些曲子都很凄涼,它們斑斕而壯闊,深沉而優美,黑白色的琴鍵像是蘊藏著雄厚的震撼力,剛毅而孤獨。簡遠穿著顧見月沒丟完的兔子拖鞋,套著可笑的斑馬睡衣,神情認真無比,然而帶著點冷淡,他全身心的投入到其中,像是眼里什么都沒有。 他壓根沒注意到自己多了名觀眾。 顧云開從沒追過星,也很少被簡遠這樣忽視的徹底,這讓他多多少少有些不太習慣,可大概是這種身份的轉變,他第一次把自己當成了簡遠的觀眾,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傾聽著這首曲子。要讓顧云開來說,他對什么技巧啊指法啊甚至是簡遠的感情足不足夠充沛,都全無了解,他又不是什么專業的音樂大師。 在這一刻,他只知道向軒說得沒錯。 簡遠的武器是音樂,他擅長用音符攻城略地,踏平他人心底防線鑄成的城池,就仿佛你天生應當仰慕他。顧云開知道自己是個庸俗的人,他了解人類存在天賦跟努力的差別,明白一些天才隨隨便便就能做出其他人付出努力卻依舊夠不到的地步,可簡遠并非如此,他的音樂聽起來很虔誠。 這種虔誠幾乎讓顧云開敬畏起來。 顧云開這輩子從沒對任何東西虔誠過,至今為止,他也僅僅只是喜歡演戲而已,覺得人生百態很有意思,cao控地位跟名聲去完成自己想做的事也是他所擅長的手段。假如沒有了顧見月的堅持,或是沒了現在的局限,顧云開對選擇什么工作都無所謂,他很擅長努力跟完美的去完成工作,光是這種工作態度,就足夠他應付這世界上絕大部分人了。 可簡遠并非如此,他深沉的愛著音樂,即便他窮得響叮當,即便他有截然不同的人生,即便他的生命完全倒轉,不管是年輕氣盛,還是蒼顏白發,他都是一樣的愛著音樂??深櫾崎_不然,他沒法這么著迷的愛著演戲。 這種感情讓這種近乎嚴苛的練習方式都變得富有趣味起來。 也許他的確錯過了太多。 顧云開忍不住想起了那幾張票來,假使當初他抽出空來去看哪怕一場簡遠的演出,是否就會早早醒悟自己是怎樣的迷戀著這個年輕人。 大人是不會這樣的,這句噩夢般的詛咒不知道是不是默認的社會規則,顧云開早已習慣戴上假面,卸下真心,他已飽經滄桑,歷盡人間,重返青春的確令他更游刃有余且滴水不漏的去接觸許多人——大多人都會因為他的年紀對他不設防備,而年紀稍大些的,甚至會擺出長輩的架子來。 顧云開也曾疑慮過簡遠顯而易見的喜怒哀樂,喜極狂歌,哀極號哭,像是古時記載的狂士跟小孩子才會做得事,前者帶來夢幻般的遐想,后者則干凈純粹的一眼就能看清。簡遠既是前者也是后者,他已不是孩子了,卻仍保持著孩子的那份天真與純粹。 他生命中洋溢著的活力,正是熱愛音樂所帶來的。 簡遠彈奏完畢的時候,顧云開壓根無所知覺,他怔怔的看著自己的戀人,好像是第一次見到他,意識到這個男人的風采跟魅力似的,徹徹底底被迷倒了。直到簡遠吃驚的摟著他冰涼的腿,音樂家嫌著麻煩,干脆一屁股坐在木質地板上,將顧云開的雙腿貼著胸膛,暖和了好陣子,才麻溜的爬起來,將他整個人完完全全抱進懷里才叫大明星驚醒過來。 “你怎么不披條毯子?” 簡遠又驚又怒,在情緒不定之中輾轉了半日,最終還是沒舍得發火,只是拉開自己的睡衣拉鏈,將顧云開塞到了自己的前胸處,半抱半拖的帶著他回房間了。若非是顧云開的體型實在過于明顯,那場景大概會讓袋鼠很有共同語言。 兩人一塊兒栽倒在軟綿綿的大床里頭,簡遠卷過被子,就像生菜卷包著rou一樣覆蓋的嚴嚴實實,而顧云開還在呆呆的看著他,看起來簡直像是凍僵了。于是簡遠又忍不住擔心起來,他摸了摸戀人冰冷的臉頰,用溫暖的手捂著對方簡直如同冰塊般的耳朵,然后想了想,又親了下顧云開的鼻尖,只不過對不準方向,落在了左臉頰上。 “你還好嗎?別嚇我?!?/br> 簡遠一年四季都是熱乎乎的,大概是年輕人血氣足的原因,加上剛剛又全神貫注的演奏著,現在整個身體里的細胞大概還在雀躍的隨著音樂的余韻舞動著;而顧云開坐在夜晚的冷空氣里聽了一首慷慨激昂而又悲愴無比的命運協奏曲,沒有從身到心都直接變成冰雕已算是給簡遠面子了。 “你老是這樣嗎?”顧云開終于從不知名的世界把自己飄飛的靈魂給抓回來了,他伸手覆在簡遠的手上,很快被反握住了,年輕人伸開腿像游魚似的滑到他雙腿的空隙之間,兩個人像是蛇一般纏得嚴嚴實實的。 “不,當然不了?!焙嗊h急忙否認,笨拙的撒謊道,“今天只是一時興起,我半夜起來去了個洗手間,又突然不想睡覺?!?/br> 其實顧云開并不是想問簡遠是不是一直半夜起來偷偷練習,而是想問簡遠是不是總是這么充滿愛意的彈奏著音樂。要真是如此,那么那一日攝影的時候,簡遠將他與音樂相比,顧云開就絕不止是受寵若驚這么簡單了。 最終他什么也都沒有說。 這一夜的書房獨奏會,像是靜悄悄的在顧云開心頭栽下一朵小小的花來。 冰雕化成了春水,顧云開就這么看著簡遠,輕聲道:“你彈得很好?!?/br> 簡遠于是帶點天真的大笑了起來。 第103章 訪問 這部小制作電影除了幾個簡單的外景,其他片段基本上都在制片廠里拍攝——這幾個外景跟顧云開也都無關, 是女主角出軌的戲份, 與愛麗莎有關。 按照劇組的安排, 拍攝時間大概在一到兩個月左右,如果時間討巧的話, 正好顧云開拍攝完《鋼琴家的天窗》就可以直接對上《燈如晝》的上映,接下去的行程排得正好嚴絲合縫,互不干涉, 如果首映推遲些, 那就有足夠的時間休息緩沖。 最近的媒體對顧云開接史密斯的獨立電影也是不停唱衰, 有好幾家尖酸刻薄些的甚至說顧云開在自毀前程,把演戲當做生意等等。新聞媒體大多都是如此, 聽風就是雨, 前一刻把顧云開捧成空前絕后, 百年難得一見的好演員;后一刻翻點史密斯的“輝煌戰績”, 就又把顧云開踩得一文不值,這都是很常見的事。 唱衰向來是新聞的拿手好戲, 他們也樂得落井下石, 要真隨隨便便聽他們的話, 那才真叫要命。 不過從某種意義上來講, 媒體的報道也算是對史密斯新片的一種關注, 畢竟真正淪落到邊緣地步的演員甚至作品,媒體連唱衰的報道都懶得發表,他們只會漠視這些作品, 毫不猶豫的踐踏過去,對這種毫無商業價值的東西嗤之以鼻。 有時候新聞真的是讓明星感覺到又愛又恨的存在,它們總會曝光那些明星們不想被任何人知道的消息,可有時候又能成為他們cao縱名利下無堅不摧的武器。圈子里的人總會因為前者而驚慌失措,但當新聞的關注跟空洞洞的鏡頭一從自己身上移開來,又畏懼起流量的流失。 顧云開很早就開始為接下來的拍攝工作做起了準備,半夜那場獨奏會成了他們倆之間心照不宣的秘密,大概是察覺到了顧云開支持的態度,簡遠也不再那么偷偷摸摸的,他習慣在任何時間任何情況下,不管是半夜睡醒還是剛洗完澡,只要愿意,就立刻跑去彈琴。 倒不是說顧云開不太在意簡遠的健康,只不過總歸簡遠都是要跑去彈的,他倒覺得自己在不熟悉的領域給予支持就足夠了。簡遠的確有時候天真可愛的像個小孩子,可他畢竟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什么事情要做到什么分寸,他自己心里頭有數。 更別提顧云開也了解有些事情沒做完卻不能繼續做是多么抓心撓肝的感覺。 之后每一次被顧云開抓包的時候,簡遠再也沒顯露出最初展露出來的局促跟不好意思,他只是歡快而幸福的用手指頭在那些黑白色的琴鍵上跳動著,滿頭的小卷毛富有彈性的在空氣里晃動,讓顧云開想起了風動松濤時一陣陣蕩漾而起的波浪。 小音樂家的模樣帶點得意跟自滿,篤定了顧云開愛他愛得無法自拔,連同音樂一起。 而他也的確沒有想錯。 隨著時間越來越長,顧云開慢慢對鋼琴也有了些了解,他總會看到簡遠站在那架巨物面前仔細的擦拭著,大概是為琴弦上油或是調音,不少動作顧云開并不太理解背后的意義,可不妨礙他感受自己在欣賞簡遠行云流水般的動作時帶來的愉悅感。 即便大賽即將臨頭的這段時間,簡遠也沒忘記創作,他創作出來的樂譜飛得書房里到處都是,顧云開總能在偶爾看書的時候看到地上全是那些寫滿了音符的紙張,可譜架上卻什么都沒有。他不得不跟在后頭挨個收拾的服服帖帖,將它們盡量按照順序排列好,放到鋼琴旁邊的茶幾上還給簡遠。 這其實倒還算是簡單的事了,有時候簡遠甚至會在刮胡須的時候突然來了靈感,然后他就帶著一臉圣誕老人的白胡子抓著剃須刀忽然就從洗手間里沖了出來,人字拖還吸著浴室的水漬,在地板上啪啪的留下幾個大腳印,活像是什么猛虎下山似的。 這種時候才叫見鬼,顧云開又氣又惱,可看著對方大半張臉上都是白色泡沫,卻神情單純的像個小孩子那樣投入的在紙張上書寫著——有幾次因為本子跟筆掉在地上,他干脆不管不顧的就趴在地板上寫著,半點沒有換個更舒服的姿勢的自覺。那種怒氣就倏然的煙消云散了。他有時候也會疑心自己是否對簡遠太過縱容,可對方對于音樂的這種熱情又總令顧云開忘卻那些煩惱。 也許一個平凡的人總是會被天才征服,就像華生任勞任怨的為福爾摩斯出生入死。顧云開有時候總會想,人的天性大概就是如此,嫉妒勝過自己些許的“普通人”,但卻會追隨將自己遠遠拋下的強者,除了仰慕跟崇拜,再升不起任何其他的情緒。 世界對天才總是寬容的,他們的許多行為落在普通人的腦袋上是煩躁多事,可當冠以天才之名的時候,就顯得值得諒解了起來。人們總會更關注于他在自己的領域上走了多么遙遠的路,而一切為了夢想付出的魯莽跟錯誤,仿佛都可以原諒了起來。 顧云開不清楚音樂的天賦有什么大的差別,他只不過是個汲汲營營,庸庸碌碌的凡才,至今以來的所有成就全靠一點小運氣跟自己的努力而獲得,演技上的天賦帶給他最直觀的沖擊感的人就是夏普,他也從未幻想過自己能達到夏普的地步。 有些事注定就是得不到的,他會努力靠近,卻不會為此傷神——當然,偶爾顧云開也多多少少會有點嫉妒夏普,如果他也同樣擁有這份天賦,那道路會更順暢的多。 可簡遠對顧云開的意義就大不相同了,他除了迷戀這名音樂家之外,沒有任何嫉妒與憎恨的感情涌起。 也許是顧云開對音樂沒有什么野心,因此自然也不會為簡遠在這樣重要的大賽前沉迷跟男朋友談戀愛而荒廢對鋼琴的天賦感到痛心疾首。真正讓他感覺到簡遠變化的,是隨著兩個人的互相接觸,簡遠不完美的那一面也逐漸顯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