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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鳳凰臺在線閱讀 - 第216節

第216節

    衛善點一點頭:“這是好事?!闭f著賞給她兩只內造的金燈籠耳墜,里頭嵌著紅寶石,戴在耳朵上一轉動,便真似個小燈籠里頭點起了燭火。

    別個已是艷羨不已,謝九接過賞賜卻很有些失望,還想著會是金釵金鐲,沒想到是個燈籠耳墜子,名貴是名貴的,可這是京城中時興起來的花樣,年年節里都要戴,不過討個彩頭,也沒有別的意頭。

    衛善看她一眼問道:“怎么,這個彩頭不好么?”

    謝七趕緊搖頭,細聲回話:“娘娘賞賜是極大的恩典,臣女豈敢挑剔?!彼犝f衛善喜歡大膽的女孩,她自己能勇隨三軍征戰,必然也是膽子極大的,抬起頭來看向衛善,目光誠摯輕聲道,“臣女久聞瑯嬛書庫藏天下書,心中仰慕已久,想求個恩典去瑯嬛一觀?!?/br>
    謝七這話一出口,殿中立時一靜,人人都看向她,收回目光來換了一個眼色,有笑話她不知輕重的,也有撇自家女兒不知上進的,再有便是端坐著吃茶的。

    謝二夫人立時面上變色,皇后娘娘夸是夸了她,可女兒這話卻有些不知分寸,趕緊板了臉,不等衛善開口先喝斥女兒:“那是書庫重地,豈是你能去的地方,才剛說你讀了幾本書,這會兒便不知道好歹了?!?/br>
    徐太妃面上笑意團團,先開口打了個圓場,對著衛善笑道:“謝家女兒果然是好讀書的?!?/br>
    衛善卻不以為忤,就是看袁家的面子,也不會當殿就給謝七難看,依舊笑盈盈道:“我聽說謝家藏書豐厚,當年便有謝家閣中臥,瑯嬛洞中藏的舊話在,并州城遭了難,這些書可還在么?”

    “大半還在,當年周逆反叛,燒了一棟樓,家翁便是因此離世的?!敝x二夫人談到舊事,難免要落幾滴淚,“先帝圣明,免去謝家一門罪責?!?/br>
    女兒在家里嬌養得過分了,此番回去必要好好教訓她才是,謝二夫人生怕衛善覺得女兒無狀,心里已經后悔,好好的得了賞賜,便該見好就收,提起瑯嬛書庫也顯得太急切了些。

    衛善點一點頭,并不接口再提正元帝,而是對謝七道:“讀書最忌貪多嚼不爛,家中藏書難得,須得好好品讀?!?/br>
    謝七已經知道母親不滿意,當著殿中諸位命婦的面,倒還不能撐住,對衛善躬身行禮,一派清正模樣:“多謝娘娘教導,險些走了左道,回去必得研讀再三,方才敢說自己讀過書了?!?/br>
    這一句倒是接得不錯,衛善面上微笑,這事兒就這么劃了過去,等上元宴罷,叫人記得最深的還是謝七,皇后娘娘卻遲遲沒有賜下什么來。

    謝七更是做出個閉門苦讀的模樣,謝元浮一死,謝元朗接手了謝家,他替女兒處處經營,漸漸也有才名傳了出來,當庭求書,倒也不那么突兀了,反而還有人夸贊兩句,說謝七秉承家風,不愧是謝家女兒。

    謝二夫人吃不準貴人們是什么意思,若沒挑中自家女兒,干脆自行婚配,可宮里遲遲沒有旨意,她知道謝九與輔國公世子夫人相好,讓侄女兒到輔國公府去探問探問。

    倒不是不想去相熟的人家打聽,是怕失了女兒的顏面,心里再想打聽,也死死忍住,顯得云淡風清,官宦家的女兒要比世家女子,不論是相貌還是才學,總還差了些,謝二夫人放眼望去,也只有崔家郭家幾家的女兒能與自家的比。

    她想派侄女兒出去打聽消息,只當謝九軟綿綿的,必聽她的話,誰知道謝九滿面惶恐:“上回崔jiejie送信來,那個嬤嬤便兇得很,說崔jiejie為了寫信耽誤了午睡,我哪里還敢上門去,擾了她的精神,七姐豈不是更不好了?!?/br>
    謝二夫人一想,倒也有理,心中焦躁不安,看謝九縮在一邊,想著她自來乖巧,以為她是當真惶恐,便抬手放過她:“罷了罷了,只等等消息就是?!?/br>
    怎么等也沒等來消息,宮中一時安表下來,仿佛就似衛善說的,要辦一場熱鬧的上元宴而已,悄沒聲息,連三月三出城踏青都給免去了。

    若真要出城,禮部工部這個兒便要修整儀仗,等打聽著說除了大祭,今歲不再踩青辭青,誥命夫人們都一頭霧水,鬧這么一出,竟沒后話了。

    衛善哪里是不想有后話,而是秦昰半句口風都不露,問他他也只是搖頭:“我看這些人,既沒什么好處,也沒有什么不好處?!?/br>
    對他來說看這些姑娘和看花看草沒甚差別,他這話一說出來,衛善氣得拍了他一下:“說的什么話,不知道的還當你要去修佛了!”

    如意坐在衛善身邊,她難得與衛善這樣親近,衛善一說完,立時就接口:“哥哥只愛胡說,明明挑了這么多好的,你就一個都沒瞧上?”

    太初和承燁是小輩,這些事輪不到他們來插嘴,何況承燁在上元宴時只知道跟在jiejie身后玩鬧,一個人提了兔子燈在云臺上來回跑動,后頭跟著一大片宮人太監,

    秦昰更說不出話來,他自幼老成,要說宴上記得誰,便只記得那個躲起來自己玩的小姑娘,再有一個就是說了許多話的謝七,他原來說過要挑個厲害的,可當真看見了厲害的,又確實不喜歡只能搖頭:“當真沒有,我不想這么早便成婚?!?/br>
    衛善伸出巴掌來比劃給他看:“相看總要一年,預備嫁娶定日子又是一年,真的過門,那會兒你都十六了,哪里還早?”

    秦昰偷眼看看衛善,低聲道:“二哥成婚的時候可比我大得多了?!?/br>
    說得衛善面上一紅,當著如意咳嗽一聲,伸了指頭點點秦昰,秦昰趕緊添了一句:“表兄也這個年紀才成婚,與嫂嫂也很美滿?!?/br>
    衛善想想倒也是如此,衛平衛修成婚都晚,日子卻都很美滿,與其這會兒就替他定下人來,倒不再等一等,不愿強求他,只是嘆息一聲:“你自個兒到姑姑靈前去說?!?/br>
    他將要趕赴通州,去之前確是要給父親母親上香去,衛善一說,立時點頭:“再不敢忘,我想去南郊祭奠父皇母后?!?/br>
    如意聽見要去南郊,立時紅了眼圈,扯住兄長的袖子道:“我也要去?!?/br>
    秦昰不日就要離開京城,清明的時候也不會再回來,到時候大祭都由衛善一人主持,讓他先去拜過也是應當,對他點頭道:“你帶著如意去罷,這會兒陵中白梅白梨該開了?!?/br>
    按舊例衛敬容陵前該種蒼柏松樹,是衛善讓人多種了一圈桃梨杏梅,讓她一歲四季都有花看,移去的花木開得爛漫,陵臺令偶爾報奏都道花開得極好,每日都派人剪花枝供到太皇太后陵前。

    如意聽見這個,想起母親未能與父親合葬,愀然不樂,這是她心底一根刺,卻不敢再露出什么來,只斂了笑意:“我自個兒做的絹花,想供兩朵到父親母親陵前,既然要去,得趕工才是?!?/br>
    說著立起來告辭,急巴巴的要回去做四枝絹花,拿冰紗做了,做得自然不比宮中內造出來的精致,卻是她一點心意。

    點燈熬蠟的做絹花,宮人勸她一句,她揉揉眼睛道:“緞子綾羅寶石珠玉樣樣都不是我的,我能孝敬父皇母后的只有這些,難道連這個也要躲懶不成?”

    不僅做了四枝絹花,還學著做了點心,是原先衛敬容常吃的八珍茯苓糕,做成一只只小燕模樣,正應了時節,拎著食盒與絹花,坐車往南郊去了。

    他們自南郊回來,秦昰便整頓行裝去了通州,他一走,如意便病了,這回是真病,怎么吃藥都不見好,卻不肯讓衛善把哥哥叫回來。

    衛善一面照管她的病情,一面告訴她道:“你別替你哥哥cao心,這些人我還留意看著,等他回來再擇好的?!?/br>
    ☆、第406章 夫人

    秦昰剛離開京城沒多久, 隊伍還沒到達通州,秦昭就從通州前線送了一個女人回來。

    一輛青布小車, 卻派了十來個兵丁護送,還有兩個宮人隨車侍候著,車中人不出聲也不露面,食水都是宮人送到車中去。

    信報送進甘露殿里,衛善挑了挑眉頭,小德子縮著脖子把信遞上去, 喉嚨口不住咽著唾沫,陛下出征這才三兩個月,身邊就添了新人,還巴巴的把人送進京城來, 說不準這是有喜了。

    小德子低著頭, 舌頭還得捋直了稟報,聽見皇后輕輕應一聲, 渾身都要打哆嗦,到底跪直了, 等著衛善拆信, 自己這個報信的, 無論如何也逃不掉一頓排頭了。

    沉香已經在備嫁了, 衛善特許她不必當差, 她卻不肯歇著, 還來衛善身邊侍候, 聽見小德子這么一席話, 滿面憂色的看著衛善,心里磨牙,王七這個家伙,竟半點信報也不送來。

    殿中人人都是這么想的,秦昭出征在外,這可跟原來苦戰不同,御駕親征該有的一樣不少,陛下走的時候,白姑姑便婉轉問過,要不要選兩個老實的宮人陪著,沉香已經定下了人家,落瓊卻還沒有著落。

    白姑姑想了一回,這些宮人里,也只有落瓊跟著娘娘最久,她的忠心是這些年里有目共睹的,這一去少則一年,多則兩年,戰事什么時候打完都不知道,不放一個心腹在身邊,怎么安心。

    白姑姑知道衛善年紀漸大,性子也不似原來那么沖動了,可那份傲氣還在,話說得十分軟和:“縱不是為著別的,宮中人到底干凈些,外頭那些可保不齊是什么來路了?!?/br>
    衛善笑著搖一搖手:“姑姑肯說這些便是難得了?!?/br>
    徐太妃和碧微兩個來來回回看她許多次,想說的話卻怎么也沒說出來,在她眼前晃得她都煩了,還是白姑姑把這話說了。

    白姑姑跟著她這么久,房中事一向是她料理的,衛善當著她也沒什么好隱瞞:“他若是真想有,我防得鐵桶一般也一樣會有,他若沒這個心思,那便針插水潑都不進?!?/br>
    白姑姑深有憂色,可知道衛善性子倔犟,既然已經回絕,就再不會改口了,到底沒有添人在秦昭身邊,由著陛下孤身去了戰場。

    秦昭走了,朝中臣子卻沒歇著,三月里該選秀女,奏折早早呈送上來,陛下既有旨意一切都由皇后定奪,這折子便遞到了衛善面前。

    原來禮部是想走一個過場,他們送上奏折,秦昭婉拒,廣征秀女也不急在這一時,連四方味都不進宮門了,何況是四方女子。

    可這婉拒得是陛下自己拒絕,才顯得他一心為政一心為國,輪到皇后駁回,難免會留下個悍妒的名聲,可皇后娘娘眼都不眨立時就把奏折打回來。

    朝中有林文鏡和章宗義,無人敢當面說些什么,背后卻時有議論,只不過沒人傳到衛善耳中罷了,此時從前線送了個女人回來,聽見消息的,便都欲看看皇后娘娘會如何處置此事。

    衛善拆開信件,這封信寫得十分潦草,似是匆匆寫就,卻將前因后果都寫得明白,這個女人是魏人秀。

    她一時緊了指尖,把信紙都給抓皺了,殿中本就人人屏息而立,看衛善面上變色,連大聲兒都不敢喘,小德子離得最近,頭埋到大紅軟毯里頭。

    皇后娘娘實是少有發怒的時候,這回也依舊不曾發怒,只見她把那張信箋疊起來塞到袖中,問小德子道:“人在何處?”

    小德子聽她聲音未變,趕緊回話:“人送到城郊萬福寺去了?!?/br>
    衛善整整衣裳,對沉香道:“給我預備一身常服,我要出宮去?!庇謱π〉伦拥?,“預備一輛車,不打眼些?!?/br>
    衛善的意思是要微服出宮去,沉香趕緊預備出衣裳來,替她梳頭換衣,自個兒也換了一身普通宮人的綠襖,一面手腳不停,一面規勸衛善:“娘娘是要出宮見那個人么?”難道那女子當真有孕?

    比白姑姑擔心衛善不同,沉香從未有疑心過陛下娘娘兩人中間能插進什么來,白姑姑那話若是被落瓊知道了,必要同她吵鬧的。

    衛善看這丫頭替自己cao心,拿起牙梳來把頭發抿上去,看沉香挑出來的首飾還是過分貴重,知道她以為自己是要去擺威風的,對她道:“不是你想的那樣,挑再素些的來,你呀,滿肚子的心只管想著自個兒就是?!?/br>
    沉香看她神色松快,這才略略安心,當真替她挑了素色的,衛善柜中再素的衣裳也繡金繡銀,換了一身蜜合色云雁紋衣裙,披上斗篷,拿上出宮的魚符,還往九仙門去。

    這會兒出城,得急趕著才能趕回來,衛善不欲催開城門,可又實在著急見一見那車中人,出了城門便不再坐車,翻身上馬,一路去了萬福寺。

    護衛緊隨其后,到了山門前,早有人等候,衛善一路進到后院禪房,門口那十幾個兵丁來回巡視,見是衛善來,這才打開房門讓她進去。

    屋里一眼便望得到底,兩幅黃簾掩著木榻,一桌一床一凳,油燈還沒點起來,桌上擺了些素齋菜,一碗米飯,都未曾動過。

    魏人秀坐在床上,杏黃簾子掩著她上半身,只露出裙子裙腳來,她不曾伸掀簾,也只看得見衛善那裙上那欲飛的云雁。

    兩個護衛一左一右的守在衛善身邊,衛善擺擺手:“你們出去罷?!?/br>
    護衛卻不肯動彈,抱拳道:“娘娘千金之體,豈可以身犯險,這女子十分兇悍?!比鍌€人進不了她的身,這一路上也不知有多少次想要逃脫,偏偏陛下的命令是不許對她無理,不能縛不能綁也不能剝了她的衣裳讓她無處可逃,就只能時時輪換,日夜不停,趕緊送回京城來。

    衛善擺擺手,護衛們便讓兩個宮人進來,衛善一瞧,連這兩個宮人都是武婢,果然是防著她逃走,倒也不再拒絕,上前掀開了簾子,叫了她一聲:“阿秀?!?/br>
    魏人秀身上已經沒有半點給攻擊人的東西,連發上的簪子都卸了個干凈,武婢這才放心衛善去掀簾,魏人秀抬頭起來,似乎已經多日不曾睡飽吃飽,面色灰敗,看向她的目光一點精神也沒有。

    衛善設想過再見魏人秀時的情形,看她如此憔悴頗不忍心,側身吩咐道:“叫人預備一只干凈的浴桶來,燒熱水給……給袁夫人洗漱?!?/br>
    魏人秀只抬頭看了她一眼就又低下頭去,聽見袁夫人三個字,怔然抬頭,眼底堅冰融化,透出一點水光來,抖著嘴唇想問問衛善袁含之怎么樣了,卻怎么也問不出口,她父母正被敵圍攻,而她心里竟還想著袁含之。

    衛善走進內室,看屋中只有一張床,柜桌都無,心中猜測她怕是要在萬福寺長住了,叫了沉香,沉香進來,沉香看見魏人秀吃了一驚,又立時斂去神色,看衛善的眼色,答上一句:“知道了?!?/br>
    轉身出去便吩咐小德子添置東西來:“也不必太好的,竹造的便是了?!?/br>
    小德子松了一口氣,他還當娘娘來此是來煞氣焰擺威風的,一看娘娘主動給這女子添東西,倒有幾分探究,往里頭張一張,沉香對他道:“這是袁夫人,可不能走漏風聲?!?/br>
    小德子一聽,恍然大悟,立時去辦,有了身份就知道該辦什么規格的東西了,把嘴兒縫緊了,一個字都不敢吐露,有來他這兒打聽的,他都拿手指頭比一比脖子:“你有幾個腦袋,倒也敢打聽這個?!?/br>
    衛善坐在床沿,她坐一頭,魏人秀坐一頭,兩人彼此沉默,隔得片刻,衛善便把她心中最想知道的事告訴了她:“含之并沒有再娶妻?!?/br>
    他正當年華,又是袁相之子,如今還身在高位,是皇帝的親信,來打聽他的,可比打聽秦昰的還要多,畢竟當王妃的門坎更高,尋常人邁不過去,衛修一娶妻,袁含之便是京城官媒中最火紅的人選了。

    魏人秀身子一震,不意袁含之竟然沒有娶妻,都已經過了兩年,他這么出風頭,袁家怎么會不給他再定婚事呢?

    “袁夫人自然是勸過他的,信寫到我這兒來,說家人勸不動他,想讓陛下勸一勸他,以他的條件,再擇良配,不是難事?!辈粌H不是難事,還能挑門第更高,就連謝家也不是沒打過再嫁一個女兒進袁家門的主意。

    早知道袁家還能從龍門山那個小草堂里東山再起,當年也不會和袁家鬧得這么難看了,謝大夫人并不搭理謝二夫人的殷勤,這事兒便不了了之了。

    魏人秀身子還轉向窗外,眼睛里卻流下淚來,她不敢打聽袁含之的消息,到被俘也沒想過讓他來救自己,她被困在軍帳中,聽見過袁含之的聲音,卻死死咬住下唇,不敢求救,怕他為難,這一路回來不住想逃,到此時這想法依舊沒變,她抖著嘴唇,啜泣著喘息兩聲,又咬牙死死忍住。

    衛善接著又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陛下留他飲酒,他喝了個酩酊,對陛下道,此生不會再娶?!?/br>
    魏人秀聽見這一句,終于忍耐不住,以袖掩面哭了起來,她心知明白與袁含之再無可能,可就似她不曾再嫁一樣,袁含之竟然也能回報她這番心意,不再另娶。

    ☆、第407章 癡人

    袁含之在京城任職, 先還住在朱雀街上的袁家老宅中, 后來便厭煩府中人太多事太多, 干脆搬出來, 與六部官員一同住在長安坊永樂坊中租賃的小院子里。

    說老宅該是兄長承繼, 兄長既然絕了仕途的心思, 一心在龍門山草堂中教子弟讀書, 他便該自立門戶,與同僚之間走動也更方便些。

    秦昭登基之初便下令恢復袁家的爵位繼承, 又在龍門山替袁禮賢立祠,親自寫了牌匾賜到袁家,“丹心托月”四個大字, 這四個字被拓在石碑上,又被刻在石柱牌坊上。

    袁含之租賃下個小院子, 只有三間屋子兩個仆人,兩間屋中塞得滿滿都是書冊, 秦昭欲賜下宮人侍候他,也都被他謝絕:“我身邊一個書僮一個雜役足夠生活, 何必擺那些排場?!?/br>
    上值的時候就在坊前租車租馬代步,三餐都混在宮里吃, 等著光祿寺抬食盒到六部值房來, 不拘吃得什么, 家中也不必燒灶, 既不養馬夫又不養小廝管事, 日子過得很是清淡安樂。

    似他這樣出身名門, 身居高位的,竟還過得這么簡樸,一時傳為美談,秦昭幾回賜他金銀,他都不要,南朝那一批跟著帝姬坐船來的美人,也有賞賜給臣子的,袁含之也不要,當庭直言道:“不如賜書,以伴良夜?!?/br>
    漸漸便有個渾號,戲稱他是“袁木頭”,南朝美人個個嬌滴滴軟綿綿的,他竟拿暖玉換了書冊,相熟的人便打趣他兩句:“含之這雙眼,母豬美人都是一樣,只有書冊不相同?!?/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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